索追查,必定会有结果。”
释沣冷道:“你之言不尽不实,我如何能放心?”
浣剑尊者用奇异的目光看了释沣一眼。
半晌后,他才慢吞吞的说:“那种特殊含有符箓的纸,能将人带到面前…具体位置由第一个往符箓里灌输灵气的人所在何处决定。陈禾确实在东海,我没有欺骗你。”
释沣反问:“海市蜃楼多年前曾有此物拍卖,卖给了谁?一个能做得出这样隐秘陷阱的大乘修士,又为何要卖掉它换钱?”
浣剑尊者无奈的叹口气,终于说了实话:“普天之下能做得出这种纸的只有一人,那就是东海红燕岛的梁燕阁主。一般大乘期修士当然不会卖出这等危险之物,以免反过来坑害自己,她却是例外。”
释沣皱了下眉。
距离接到陈禾可能在东海的消息,也有一些时日了,尽管觉得浣剑尊者隐瞒了关键的事情,释沣仍派人去了东海查探。
飞琼岛主沈玉柏,实力深不可测,浣剑尊者之所以被称为魔道第一高手,而不是天下第一高手的真正原因,就在沈玉柏身上。
梁燕阁主,是沈玉柏的道侣,梁燕阁在东海势力滔天,梁夫人又怎会是个简单人物?
东海总共只有三个大乘期修士,牵扯到这件事里的至少有两个,一下就将东海所有势力拉进来了。
纵然释沣为陈禾的下落着急,也不会在乱中失去了分寸理智。因为这一切,在释沣看来更像个巨大的阴谋,倘若释沣为陈禾失踪之事,不顾一切的对上了东海这个比当年聚合派更强的对手,多得是想坐收渔翁之利的家伙。
——陈禾多大年岁?能结下什么仇人?
于是释沣觉得,都是自己连累了师弟,害得陈禾受这趟罪。
如果陈禾已经在对方掌握中,释沣不愿轻举妄动让对方警觉,继而连累陈禾吃更大的苦头。
倘若陈禾已经逃脱,释沣更要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迫使别有用心者再次出现。
要让别人看到,血魔释沣根本不在意师弟的死活。否则没了这波,还有另一群打歪主意的人,防不胜防。
诸般压力之下,释沣周身的气息更加冷郁阴森,让浣剑尊者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释沣道友修为似乎又精进了…”
浣剑尊者话一出口,感受到释沣变得尖锐的无形怒意,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浣剑心中大为不满。
作为不能飞升的魔修,每活一天寿元就少了一点,能心平气和的跟释沣说话,已经算莫老爷涵养好了!
“师弟尚在,我不欲飞升!”释沣一字字说。
浣剑尊者听了心里更不是味,能进城的人不想进去,这算是什么本事?
“哼,你这是要做第二个沈玉柏?”
释沣闻声讶异:“此话怎讲?”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浣剑尊者也就懒得藏捏了:“沈玉柏修为远胜过他的道侣梁燕,为了不分开,沈玉柏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自损原身,其实他早在五百年前,就应该飞升成仙了!”
“原身?他是妖修?”
释沣日日都在为自己变得诡异的真元伤神,不找到正确的修炼办法,释沣都不知道自己渡劫那日,究竟要遭遇什么,现在听说飞琼岛主沈玉柏有压制修为的办法,顿时追问。
“不错,沈玉柏乃是妖修,一个十分特殊古怪的妖修!”浣剑尊者一本正经的说。
“……”
就算天下人都能说这句话,唯独浣剑尊者不行。
“此人寿元已经超过了一千岁…”
“这不可能?”释沣脱口而出。
世间修士也好,妖兽也罢,哪怕八尾狐,千载寿数一旦到达,也只有挺尸的份。
这都是天道至理,神仙也改变不了的。
浣剑尊者冷哼一声:“沈玉柏名为妖修,实则灵植。”
释沣讶然,转念一想,瞬间明白过来。
沈玉柏,白玉参,哪怕是最普通的野山参,只要没被别人挖走,总能活到千八百年的,何况这种化形了的异种珍品。
“他二人真身,你如何知道?”
“呃……”浣剑尊者这一刻十分想摸出皮影人代替自己解释。
莫老爷想进城嘛!
怎么算沈玉柏似乎都不止一千岁,竟然还活着,莫老爷当然要亲自去查个究竟。结果差点在那对奇葩道侣那里吃亏,对方两打一,还默契十足。
“机缘巧合得知,不提也罢。”浣剑含糊的说,
“话说这株灵参长在东海一座孤岛之上,罕有人至,原本倒也无碍。待得三百年初成,就惹来了一群毒虫妖兽,它们都想将这灵参吃下肚去!”
一只剧毒的六目美人蛛拖着浑身是伤的躯体,支撑到了最后。
白玉参八百年气候为最佳,毒蛛为了守住属于自己的宝贝,没有急着吃,就像每株灵药旁边的凶兽一样,忠心耿耿的守了起来。
比起其他刀锋螳螂,紫灵蛇这些毒虫,蜘蛛的优势十分明显,不要说挖参人,就连虫蚁蝇蚊也别想靠近,全部成了毒蛛的腹中餐。
受到白玉参散发的灵气滋补,这只六目美人蛛吐出的丝也愈发坚韧透明,在白玉参周围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陷阱,凡是误触蛛丝的生物,都会被毒蛛察觉到然后拖到面前充当美味。
“当灵参与毒蛛双双化形成为修士呢?释沣道友,你且想想。”浣剑尊者高深莫测的说。
“那种纸……”释沣恍然。
一旦知道原身,梁夫人不缺钱,去海市蜃楼卖那种纸的真相昭然若揭——实力不及她的人用后,就被蛛丝掺杂的纸坑了,等于是被标记后的食物,吃不吃就看她的心情了。
这就是蜘蛛的伎俩,旁观拿了她蛛丝的人去暗害别人,随后把两个都吃掉。
只有大乘期修士,才可以毫不在意的去买去用,截断这种联系,常人完全不知内中玄虚。
“沈玉柏不必买梁夫人做出的纸…东海渊楼。”释沣眉头紧皱,渊楼是杀手,自然有被别人收买的可能,但是渊楼薄云天买下的这种纸,却不是寻常人能够拿到的。
薄云天、或是与他亲近的人…
“听闻你前些日子约见吞月尊者,结果如何?”
“藏头露尾之辈。”释沣哪里肯让浣剑尊者轻易转了话题,轻描淡写带过这句后,又立刻追问,“你仅仅因为不想泄露沈玉柏梁燕的真身,才对东海之事遮遮掩掩?”
“这…”
浣剑尊者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的师弟身上有问题。”
释沣瞳孔收缩:“此言何意?”
“说不清。”浣剑尊者沉重的回答,“那季弘,我审了,初时以为他性子强硬不说,后来发现每次问到关键,季弘就会立刻晕过去,于是我找了苗疆蛊王来。”
释沣目光一凝。
浣剑尊者将当初决定用秘法窥视季弘魂魄碎片的事一说,苦笑道:“蛊王藤波对付一个筑基期的季弘,还不是手到擒来,结果那日天现异象,蛊王直到今天仍然昏迷不醒。此事要如何解释?吾之好友生死不知,你师弟的事,本座自是不想再去牵扯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在距离家乡还有一个小时的火车上写完了这章,其实四点前就写完了,但是不到站没信号T_T
第112章 刺客
中元;太庙祭祀。
钟鼓声不绝。
京城的街道上到处弥漫着浓浓的香烛味,人们提着篮子乘坐马车去城外为先人烧纸供奉,这个日子不适合说笑;也不适合饮酒买货;东西市的铺子里都冷冷清清;有的索性关门歇业。
面容冷肃的羽林军;簇拥着大群人马,自太庙鱼贯而出;又转道前往内城。
大报国寺的和尚跟在队伍里敲着木鱼念经;麻布的僧袍一尘不染。
远处屋檐里,陈禾压了下头上戴的斗笠,不着痕迹的往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扫了几眼。
尽管他用了特殊的办法离开崖州,陈禾仍是处处小心;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真容;毕竟障眼法对修为高深的人没用。
“看到国师了么?”陈禾身边站着的一人低声问。
这家伙有个鹰钩鼻,看起来非常凶狠;同样在脑袋上扣着一个毡帽。
如此打扮的人尚有五六人,零零落落的站在人群中。
数天前,崖州有人悄悄招募散修,开出丰厚的报酬,代价是上京城捣乱——绑走今年才换上的那位新国师。
要求至少是金丹期高阶,陈禾恰好踩在这道门槛上。
京城,浣剑尊者的地盘,季弘曾经兴风作浪的地方。
陈禾正在思索,随即听说这位出价的雇主,提供了一辆日行千里的赤电骏拉的车,可以在最短时间赶到京城,又能迅速逃逸,绝对保证安全。
崖州近海,散修本就多凶悍之辈,有捉襟见肘,又或者像陈禾这样躲避仇家的,立刻心动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这趟是陷阱,陈禾也想闯一闯。
最重要的是,京城距离豫州近,京城还有一个同样被季弘设计过的詹元秋呢!甭管背后弄鬼的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天道本身,陈禾都决心翻出更多的线索来。
“浣剑尊者已死,现在担当国师的,八成是向万春的心腹。”
“没错,搞不好雇我们跑这一趟的人,正是想从这个心腹嘴里挖出点什么。”鹰钩鼻修士故作高深的仰起脑袋,冷哼一声,“别的魔尊,道貌岸然的正道掌门长老,甚至是跟向万春合谋杀死浣剑的裂天尊者——这些人都有可能是我们的雇主,谁知道呢?”
崖州地处偏僻,不远万里跑到那边去找修士来干活,雇主明摆着是洗刷自己的嫌疑,所以自己的属下都不能调用。
这么干的缺点也很明显,能找到的散修,最高实力也就元婴期了,厉害点的角色,根本没办法对付。
关于这点,陈禾来时,对方纸鹤传书发来的情报也很明确——那位新上任的国师,是将要化婴的金丹期顶阶,眼下这群人完全可以轻松应付。
“诸位小心。”有人说得还算客气,鹰钩鼻就没那么好的心思了,他阴狠的扫视四周威胁说,“这次承诺的报酬里有鄙人急需的药材,为此我才千里迢迢冒着风险跑这一趟,谁要是坏了我的好事,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陈禾等几个金丹期都没吭声。
京城这潭水太深,干完这一票后果断逃跑,是明智的选择,迟则生变。
“没有发现高阶修士,看来京城魔道势力还在专注内斗,对凡人没什么兴趣,向万春也没闲心管到这边来,这是我们的大好良机。”
“很好,就是现在!我们伪装刺客动手,你们三个去守路口,你去对付大报国寺那群秃驴!”
陈禾被指派了一个最棘手的事,谁也不想过多的暴露自己的身手,避免事后被追查。
凡人看不懂记不清,大报国寺好歹也是个正道小门派,想要糊弄过去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被这么明显的坑了一把,陈禾也不急躁。
他真正的目的只不过是搭顺风车摆脱渊楼的追杀,现在陈禾大可以闲闲看戏:浣剑尊者诈死,这位新国师到底是什么身份,还真讲不准。鹰钩鼻他们大概要踢到铁板,碰得头破血流了。
清越的法器金玲声越来越近。
国师的马车也十分明显,银顶朱轮,顶部四周还悬着璎珞垂珠,一看就是浣剑尊者的喜好——据说本朝国师的马车规制一直都是这样。
车仅仅只有后座一面为实,其他三面都是半薄飘荡的白色帐幔。
有数十个手捧香炉、拂尘的年轻男女,神态肃穆的跟在马车附近。
香烟缭绕,将帐幔上绘着仙山海岛的水墨图纹遮蔽得虚无缥缈,隔着帘幕朝马车里面看去,只依稀见到一个峨冠博带,累赘盛服模样的人影,根本看不真切。
民间茶楼里有无数本朝开国之时的演义话本,那些将帅,那些乱世红颜,那些生离死别,让人们听得津津有味,这其中长盛不衰的话本就有国师慧眼辨别妖人,智谋过人的种种事迹。
故而后来几位天子,想取缔国师这个朝廷里清贵又无用的头衔,都有些头痛。
一是祖宗家法,一是民心。
国师再碍眼,总比那些玩弄权术的外戚强臣好。
“历代”国师又极有手段,该退让的时候退让,该死的时候果断死,该忽悠的时候绝不犹豫,这才让这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三百年后依然存在。
这年上元节,“国师暴毙”,冬日下了场暴雨,两个月后又天现黑云,还真让不少百姓惶惶不安。出于习惯,他们都恭敬的低□,向那辆马车叩首行礼,比跪权贵朝臣都来得虔诚。
白山书院与大报国寺的人颇不是滋味。
以前做国师的是浣剑尊者,他们当然不敢吭声,可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京城的人已经习惯了尊重国师的身份,就算这位新任国师根本没露面也是一样,人们只知道本朝三百年来,没有出现过一位坏心眼的国师。
“动手!”
鹰钩鼻低喝一声,人影骤然四分。
陈禾也似模似样的拦在那群和尚面前,敲着木鱼的佛修们抬头,发现陈禾没有动手的意思,他们也心平气和的装起样子来。
“有刺客!”一位大师虎虎生风的当先一拳抡来,陈禾站着不动也挨不到这下。
于是兔起鹤落,都是比卖艺还好看的花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边打边看马车的方向。
垂幔从中撕裂,一道锐利的金光迸发而出,直直击在鹰钩鼻取出的兵刃上,只听得铿锵连响,精心炼制的兵刃已经被破去了两层符箓,上面赫然出现了裂缝。
鹰钩鼻怒骂了一声。
同时大报国寺的和尚也纷纷惊愕睁眼。
“是你。”陈禾认出了“国师”用的剑。
这样稳狠准确的剑法,掺杂了庚金的飞剑——
璎珞四散,珠串滚了一地,牵车的马匹受惊,车辕被人一剑斩为两段,紧跟着车内之人刷出一道炫目光幕,挡住了从车顶自上而下的第二次袭击。
碎裂的白幔飘散而落,刺绣符箓的紫色外袍长长的下摆与袖幅无风自卷,手持利剑,峨冠博带,气度高华卓然。
这不是詹元秋又是谁?
陈禾:……
想千想万,都没料到,浣剑尊者收了小徒弟,是丢出去给他顶班用的!
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詹元秋以前看起来也不过是个气质不凡的浊世佳公子,如今换上这么一身华服衣冠,好似瞬间就成了得道的神仙,简直是神采照人玉树临风不染尘俗。
陈禾默默转过头。
这种一只螃蟹碰瓷拐来的徒弟,实在不坑白不坑啊!
按照东海修士的观念,这等质量的徒弟,价值高得让修士心脏一紧,没法喘气!竟然还一分钱没花!
陈禾还在忍笑,那边已经剑拔弩张。
“国师?”
詹元秋眉头微皱:“然。”
詹元秋扫视了一圈,估猜出了几个袭击者,还有一个正在跟大报国寺的和尚装模作样的打得不亦乐乎,虽然遮蔽了容貌,但那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眼熟的架势——詹元秋大惊,这不是据说已经失踪不少时日的陈禾么?
“尔等何人?”
詹元秋只靠自己,走到了快要晋升元婴期的地步,本质上还是一穷二白,现在得了浣剑尊者给的诸多好处,实力哪有不翻倍的道理,没几下就将一个崖州来的散修生生踹了出去。
鹰钩鼻见久战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