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弘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这是,苗疆蛊王!
滕波疑惑的看了季弘一眼,只听向万春改变音调,怪声怪气的说:“果然!你认识滕蛊王!”
苗疆蛊王深居简出,又常年一脸病容,走在路上细细看他容貌的人都少,更不要说在这囚牢密室的昏暗里,季弘筑基期的修为,只能隐约看到对方一个轮廓,这样都能认出滕波,实在不是常理能够解释的。
“你总是知道你不可能认识的人,实在令我好奇。他连我与裂天的喜好都知道呢!”
滕波一愣,差点辩白绝对不是他说出去的。
向万春嗤笑,挥手捏了个水诀符箓。
唰的一下,季弘满是血污的脸就被冲得干干净净,发白的伤口一阵抽搐。
滕波仔细端详了几眼,朝向万春摇摇头,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蛊王,这人身上的秘密,可多得超乎寻常。”向万春抱着手臂,慢悠悠的说。
滕波试着驱动季弘身上的钻心蛊,后者霎时汗如雨下,哑着声音半笑不笑的问:“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你痛恨北玄派,为什么?”
“笑话,我对北玄派全无怨恨。”季弘已经习惯了这些问题。
“那就是痛恨陈禾了?”介于八尾狐对释沣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季弘不吭声。
“说话。”向万春冷声威胁。
滕波不等他动手,就很配合的又驱动了下蛊。
季弘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又怎样?”
“你想做浣剑尊者的徒弟,你知道詹元秋会成为浣剑尊者的徒弟,所以你一直在效仿他。”
滕波眉心一抽——詹元秋又是谁?
天啊,浣剑尊者要收徒弟?这小徒弟到底嗜好坑蒙拐骗的哪一项?他真的不想知道浣剑尊者与他徒弟们的秘密!秘密知道得太多,又不能说,真乃世间大苦。
至于季弘为什么想做浣剑尊者的徒弟…
很多人都想!
嗯,因为他们知道魔道第一高手的威风,难以计数的财富,庞大的势力,搞不清楚这背后的秘密。
“我不认识詹元秋。”季弘垂眼。
听浣剑尊者的意思,明显已经见过了詹元秋,前世他浣剑尊者公开说过,这个小徒弟,他一眼就看中了对方的资质。
季弘不介意承认对陈禾的恶感,但他不会蠢到暴露自己谋害詹元秋的意图。
“那些布置本来是为对付大报国寺,没想到恰好赶上陈禾在擂台出现,杀了他的对手,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京城乱起来,我才能收拢更多力量。”季弘眼都不眨的说,“我也早已说过,指使我的人就是大雪山乾坤观,我是凉神师秘密收下的徒弟,是他派我来的。”
向万春负手转了一圈,懒洋洋的说:“这些天来,你已经把大雪山弟子做什么,长老管事是谁,外门弟子吃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了。虽然你奇怪的知道很多事情,但是这些琐碎小节,确实不是门派内弟子,很难知道。”
季弘不言。
果然向万春冷笑一声,将语调换成了在场两个人都熟悉的——
“即使本座派人专门查证,也得耗费很多功夫,你看起来说的像真的,也不想拖延之计,可问题是——凉千山没这个本事!更不可能知道本座与裂天的秘密!”
滕波从善如流的点头:“浣剑尊者所言甚是。”
季弘扭曲着面孔。
这事浣剑尊者活着的时候确实很少有人知道,正魔两道战争爆发后,两大尊者一死,他们的好友兼属下就不在乎他们的面子问题了,事情起因是居心叵测者挖开了裂天尊者的秘密宝库,里面有满满当当的五个大箱子,人们欣喜若狂的打开来一看,全部傻眼。
其中两箱子是各种饰品小玩意,什么玉佩啊同心结小弯刀这种别人挂腰上的东西。
另外三箱子是各种各样的荷包钱袋,有的里面还装着各种吉祥花色的小银子与金瓜子。
“裂天尊者的宝藏”,堪称日后修真界仅次于“北玄密宝”的坑人货,从发现到开启,多少尸体横躺在箱前,而赢到最后的人打开箱子后,简直快要疯了。
这事闹得太大,詹元秋被同道追问,不堪其扰又急于摆脱“拿走宝藏故意用这种东西填充”的恶名,詹元秋就漏了一点口风。
众人大惊,再细细查探。
钱袋物品上多半绣有标记,吉祥金银锞子上还有姓氏标记,失主找出了凡间不少世族,还有一些正道修士认出自己几百年前在街上丢的钱袋…
这场轩然大波,闹得修真界人人胸口憋着闷气,发作不得。
师徒两尊者当年的行径,这才被说出来,种种细节,大乘期修士无人不知,更有詹元秋严肃重申,他师父师兄生前关系极好,每年新年都会见面,根本不是传言中那样。
季弘微妙的看了滕波一眼。
他记得前世苗疆蛊王根本没有站出来说话(爆料),他没想到,滕波竟然也是浣剑尊者的至交好友。
“尊者不相信,我也没…”
浣剑一个眼神,滕波催动钻心蛊。
揪心摧折的痛苦让季弘连惨叫都不能发出,铁索咣啷作响。
“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疼痛能够击溃人的理智,连修士也不例外,恍惚中脑子一片空白,极适合拷问。
“是我听到的,因为…我…”季弘模模糊糊的说出几个字后,整个人重重一坠,晕了过去。
“咦?”滕波吃惊。
作为蛊王,他最清楚,这样催动的力度是正好,没有强烈到让人昏迷。
难道是这家伙伤势沉重?感到自己失手的滕波,难堪的干咳一声:“我这就重来一次。”
“不必了。”浣剑尊者慢悠悠的说,“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此人狡猾多智,清醒的时候很难逼问出真相,若要拷问便是这般,话还没说出来,人就忽然昏了。跟催动钻心蛊的力度完全没关系,用其他办法拷问也差不多,不管什么问题,只要他快说出真相——”
滕波听了眉头直皱,根本不是蛊的问题,叫他来做甚!!
“叫你来最后确认,毕竟是你养出的蛊。”浣剑尊者意味深长的说。
“……”
滕波只好认输,转回到问题上思索:“确实曾听闻凡人调。教细作,训练成一遭受痛苦逼问,立刻晕死过去的体质。可修士非同一般,修真界手段又多,凡人撬不开的嘴,我们总是有办法的。尊者不是有蜃珠么,扔几颗来,再喂他一勺东海青玉髓,飘然恍惚之际还套不出真相?”
“试过。”浣剑尊者轻哼,“也是晕死。”
“这——”
滕波不敢相信,又说:“那就杀了此人吧,搜魂之术总能窥看到一二。”
“要是再不成呢?”浣剑尊者反问。
“…你想我干伤天害理的事,你就直说。”滕波心情糟糕,抽出一柄镶嵌宝石的三棱形尖刺,上面趴着十多只的红色甲虫。
“正是要劳烦滕蛊王。”浣剑尊者哈哈一笑。
“这人可活不成了啊!你去地府也找不着!”滕波用利刃在季弘眉心比划了一下,语带警告,“我杀死他,以尸术锁其魂魄,炼成阴魂,再用这种能撕吃阴魂的蛊将他魂魄撕碎,我以秘法吞噬碎片,窥看他的执念记忆残像。你想好了。”
“请。”浣剑尊者已经对季弘失去了耐心。
“好。”
鲜红涌出,地牢密室内,极其残酷的一幕正在发生。
千里之外,豫州。
午后日光正好,小院封闭,宣称自己在闭关的陈禾,正一笔一划的试着书写符箓。
弯折处圆润,笔锋分明,灵气自动流转附于其上。
北玄派擅阵法,阵法必学符箓,北玄派的习惯是元婴期收徒,即使陈禾没这个打算,释沣觉得师弟也到了该学的时候。
陈禾写几笔,又放下。
昨夜打坐时,他感到石中火有点反应,陈禾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元婴期的门槛,但最终还是离得太远,只抓住了那一抹感觉。
——今晚师兄来的时候,央求他说说突破元婴期的感悟心得好了。
陈禾打定了注意,握起笔准备继续专心致志的对付这鬼画符似的玩意,忽然一阵狂风吹过,纸张乱飞。
刚才天色不是还挺好的?
陈禾奇怪的抬头。
这一看,他连神色都变了。
三月十八,天现墨云,神州异象。
作者有话要说:这都是天道搞的……
四号便当已发完,目前存活者为:三号石中火【前世灵智已抹】,五号天衍真人,六号钟湖我会告诉你们他失踪了么╮(╯_╰)╭【92章开头有暗示】
第96章 血鳞
“师兄。”
“进房去。”
释沣不知何时来到院中;将陈禾一把拽了,关上门窗。
房内四周都刻有符箓,隔绝外界气息。
“师兄;这般声势,难道又是天地灵气混乱?”陈禾回头去理被吹乱的纸。
“你感觉到了?”释沣有些惊讶,师弟修为精进了?
“……”
饶是陈禾;也感到一阵赧然窘迫:现在哪是说他修为的时候!
“我恰好在写这张符。”陈禾低声,递上一张纸。
释沣一看,见是聚灵阵其中一块符箓主体;不由得也有些尴尬,他若无其事的帮陈禾将狂风吹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收好。
陈禾忧心忡忡的问,“师兄让我避在屋内;是不是情况严重?”
“非也;乃是天地灵气混乱,会影响准备突破境界的修士境界稳固。”
释沣不放心,又叮嘱:“待在房内不要出去。”
陈禾应了。
看着释沣离开,他忍不住琢磨起这事。两月前京城暴雨,灵气混乱,京城发生的大事无非就是季弘阴谋泡汤,浣剑尊者宣称自己死了。
陈禾不相信一个筑基期魔修,能引起什么天地变化。
——就算那个叫季弘的,注定要成为了不得的人物,杀了他的人也只会得到天道欠债的因果一笔,哪会有异象?
所以问题应该出在浣剑尊者装死。
魔道第一高手的死,牵动各方,有多么严重的影响看现在冀州豫州以及整个修真界的震动就知道了。浣剑尊者的突发奇想,也许破坏了什么既定的命数。
陈禾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有什么是浣剑尊者“活着”才能发生的事。
那场暴雨起得突兀,很快就云收雨散,除了修士与朝廷钦天监的人,只怕谁也没当回事,充其量只觉得不是好兆头,晦气了些。今天这次变化,也不知会惹出怎样的轩然大波。
释沣急着离开,正是去安抚那些躁动的魔修去了。
翌日,消息传来,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北至边疆,南到崖州,都出现其色浓如墨的铅云,狂风大作,伸手不见五指,直到一个时辰后才消失。
一时之间,凡人纷纷惊呼是天狗食日,不吉之兆。
其实天上烈阳是被乌云遮蔽的,并不是逐渐缺失,怎奈凡人不分究里,嚷得众修士也免不了用怪异的口气谈论一下吞月尊者。
这无妄之灾,气得吞月尊者直跳脚。
前些日子没追上蛊王滕波问清楚,又赶上这档子事,吞月尊者心情极度恶劣,直接将鬼冥尊者再次派来的人赶了出去,礼单撕得粉碎。
鬼冥尊者吃了闭门羹,也气得不行。
不肯联手对付血魔就算,这样抹他面子算怎么回事?
为求援力,他只好狠狠心,又派人以重礼去南疆求蛊王滕波,结果又扑了个空,滕波居住瘴气弥漫,外人不得入。送礼拜见的人喊了半天也不见反应,只好悻悻离开,鬼冥尊者接到回报,当场就宰杀了这个没用属下出气。
人在困境之中,看谁都不顺眼,鬼冥尊者便是。
接连两次受挫,让他错误的以为“大家都放弃了他,魔道都不看好他能赢血魔”,多年累积的势力,被释沣撬开一个口子不说,其他人还乐见其成,鬼冥尊者本就不是善类,这下更像点了火的炮竹,彻底爆了。
短短数日之内,豫州就发生了十多次魔修小派灭门的惨案。
这些都是投到血魔麾下的墙头草,被鬼冥尊者干掉迁怒了。
元婴期以上的魔修之战,也发生了两次,整个芦水县四周风声鹤唳,不时有两方的魔修各自探查情况时遇到,二话不说,先砍再论。
血魔与鬼冥尊者两方展开的拉锯战,旁观的修士们恨不得他们就这样耗下去,困在豫州最好,不要将战火蔓延到其余地方了。
河洛派几大长老还在算天地灵气混乱的源头呢,大家都在等这个至关紧要的消息。
每天报给释沣的,无非就是又杀了对方多少人,又损失了多少魔修。
城郭集镇里的魔道小派名下的产业铺子纷纷关门,坚持还在赚钱的,白天开着,一到晚上立刻把货装进储物袋,连人一起撤得干干净净。唯恐夜里被人袭击。
也有翌日清晨起来一看,铺子莫名其妙被砸掉的。
更有趁夜袭击,结果遭遇对方埋伏的,情况越发紧张,终于连化神期魔修也动手了。
释沣这方的劣势非常明显,拼人数,拼高阶修士,他是比不过鬼冥尊者的。
然而再好的局势,遇到释沣亲自出手就荡然无存。
——三昧真火根本不惧各种阴邪之术,木中火与涅毁元功更是能彻底摧毁阴魂之力。
大乘期魔修没有正道多,鬼冥尊者想用人海战术困住释沣,首先他得有足够的同阶魔修,这就难了,无利不起早,何况关乎性命,谁愿意为鬼冥尊者的地盘,冒着重伤的危险去对上血魔释沣?
世道这么混乱,前面受伤,紧接着被仇家袭击怎么办?
就算不能飞升,能走到大乘期这步的魔修,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其实反过来也是一样,释沣如果找人去对付鬼冥尊者,只怕也没多少人搭理他(浣剑尊者说自己死了,裂天尊者跟他还没这种交情),可问题在于,他不介意单独对上鬼冥尊者,后者却忌讳释沣的功法与木中火。
鬼冥尊者把自己气得死去活来之后,决定用其他办法了。
陈禾闭门不出的这些天,这栋宅子里被拖出去二十多个心怀叵测的刺客,他们有的投毒,有的悄悄画咒术符箓,还有的设机关。
往往浅拙的谋划背后,暗藏杀机。
释沣一言不发的站在院中,手里两颗香木珠。
这是从一个魔修身上搜到的,那家伙被买通了,若无其事的将这东西带进来,而前几天宅院中桃树开花,暗香浮动,被人另外下了一种气味迷醉的药物。
两者分开来,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将香木珠在桃树下悄悄捏碎后,两三天后,经过院子的所有人都要中招,忽然毒发。
释沣将两颗香木珠塞到一个储物袋里,随意的挥了挥手。
立刻有人将那个惊恐的魔修拖了下去。
释沣不在意这人的性命,也不必说什么,这里差点中毒,恨得牙痒痒的魔修们自然会让这家伙死得很糟糕。
“尊者,京城来的信。”
有人急急赶来,当着众人面,恭敬的引来一只闪动灵光的纸鹤。
这是高阶修士的神念传书,别人拆不了,到达收信人手中时,神念才会撤销。若是半路被人毁掉,附加神念的修士也会感觉到口信没送到。
京城!
众人眼睛都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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