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这里突破的那位仙君,连本人都猝不及防,差点引出了大乱子,陈禾这样有了准备的,竟然还敢这样做,着实让人又惊又怒。
“你至少该等雨停!”释沣责备。
师弟的胆子太大,当年没到渡劫期,也敢飞升。
“恰好相反,暴雨倾注时,地火最弱,这时要引出地脉之力,促成的正是这种不灭生机。”陈禾爱不释手的拨弄了一下火球。
释沣小心翼翼的用神念辨别这团给他无限危兆之感的火球:
空中火为承载,吸纳了石中火木中火,以及毕方神火,两阳火两阴火,并没有按照三昧真火的固定形态,而是效仿那年喷薄而出的流炎山两道地脉,均匀缠绕在一起。
它们本该互相排斥,碰撞,爆裂。
但是一股真元巧妙的联系着它们,用柔和又不容反抗的力道,直接将它们融在一起。这股真元的每个变化,都暗合玄奥,很像释沣感悟过的地脉灵气流动。
“这是?”
释沣惊愕看陈禾。
“我的真元,我的功法…”
陈禾愉悦的扣着手指,火球顺着他的掌沿滚动,随着真元灌入,火势变得旺盛起来,内里的金色裂缝越来越多,但青火的形态仍然稳定不变。
“师兄,北玄派的秘法,这仙界的所有功法,都会受到地脉的制约。”
道,由天道而来。
说世间至理,明万物生死。
但是三千世界的任何功法,最终来到仙界时,都要寻求突破之路。
“每一种仙界法门,都是通往道的途径。”
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
还在震惊里,尚来不及回神的众仙转头一看,赫然发现山坳那头,一群撑着各色伞的仙人簇拥着禹仙君而来。
“但是每一条路,都无法走到尽头。”
众仙又齐刷刷扭头,只见反方向来的是清合仙君,周身缭绕淡淡的紫色云气,峨冠广袖,身后从者如云,摆出的排场一点都不比禹仙君小。
好像嫌众仙受到的刺激不够多,前面浓雾里走出神情肃穆,严正冷然的寒松仙君。
“北玄派后人有今日,吾甚欢喜。”
“哼,假惺惺。”
后方过来的正是陆翱仙君,比起另外三人,他倒是更像是一个蛮横无礼的武夫,有人羽衣华冠瞧着飘飘似仙,他就仿佛一身是刀,咄咄逼人,非要将人扎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再接着到的第五位仙君,生生被陆翱挤到旁边。
那人也敢怒不敢言,不管从气势还是随行的仙人,明显矮前面四位一截,这就是原本金仙,在这六百年刚刚突破的流鹤仙君。
没家底,以前没身份。
接纳的都是一些在别的仙君那里待不下去,或者不想待的仙人,能有个什么气势?
要说陈禾境界突破,心情最复杂的莫过于这位仙君,没了唯一的名头,日后势力会不会缩小,会不会被陈禾瓜分,都是未知之数。
一面犯愁,一面又欣喜多出一位“原本不是仙君”的同伴,因为他虽然靠着多年深厚修为,借暴。乱灵气修炼,成为仙君,但是寒松仙君等人根本就不将他流鹤放在眼里。
他也曾经试探着命人越过陆翱仙君的地盘,结果陆翱一露面,还没完全动手,流鹤仙君心里就凉了半截:实力相差太多。
这就好比一个穷困的凡人,看哪个铺子老板都有钱。
到底谁有钱,谁连比都没资格,拥有铺子的人自己清楚。
十分不巧,流鹤仙君就是那个没资格比的人。
“陆翱,注意你的身份!”寒松仙君冷冷说。
“什么身份?”
陆翱仙君轻蔑的看了旁边的流鹤仙君一眼,毫不客气的说:“困住吾等的该死阵法,在有的人那里,倒是个好东西。仙君那么好做?要不是阵法的影响,还有这无穷无尽的狂暴灵气,某些人早已死在突破之中,岂能活命?”
流鹤仙君脸都白了。
其实他在看到众仙君齐齐来到时,那份少得可怜的欢喜,也荡然无存。
——当年他突破成功后,除了漫天落下的冰雹,这些仙君连个影子都没有,接下来的百多年,也像根本没有多出一位仙君这回事,压根不来搭理。
流鹤原本觉得没什么,把这看做仙君们的傲慢,如今一对比……
他兴冲冲赶来见陈禾,商议如何结盟的念头,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但又害怕这些仙君商议什么,譬如破阵杀元承天尊这种事,要是错过,就真的被排除在外了。
寒松仙君并非把流鹤看在眼里,而是嫌弃陆翱的无礼。
“此火,非同一般。”
数道强横神念笼罩过来。
陈禾也不阻拦,任凭这些神念撞到青火之上,随后火焰暴涨,跃起成为照亮四野,驱散浓雾的巨大火球。
“咦?”
众仙君皆是一震,发现神念被火球无情吞噬了一部分,迅速收回已是不及。
“仙君说的道,是什么意思?”事关陈禾,释沣肯定要追问,“诸般法门,最终没有用处,又是何意?”
细细一算,他们师兄弟竟然跟这里的三位仙君都打过交道。
至少关系不差……
禹仙君率先用神念道:“果然是你们师兄弟,逆天之人,非同凡响。”
清合仙君接过话头,他用奇异的语气说:“仙界功法,一成不变的炼下去,再有天赋之人,最多也只能是大罗金仙。”
他足尖踏出一道清光,像涟漪般回荡开来。
“要通透仙界脉络,世间奥妙,方能成为仙君。”
至于天尊,就要去三千世界找气运了。
“当然,稀里糊涂得了窍门,会用不知所以的仙君,也是有的。”陆翱仙君嘲讽的是谁,众仙心知肚明,流鹤仙君气得手都在发抖。
陈禾偏偏在这时候给他们拆台,冷冷说:“五十步笑百步。”
陆翱仙君陡然变色,似乎要大发雷霆。
众仙心惊胆战,唯恐一场大战爆发,结果出乎他们意料,陆翱仙君竟然忍了下来,黑着张脸,阴冷的冲这边扫来扫去,看得众仙再次脊背发凉。
唯有清合仙君知晓,陈禾说的话并不夸张。
那团火,比他们眼里的更麻烦,也更可怕……
仙君,只不过走在感悟地脉的路上,小有收获,而陈禾已经让不该出现的东西,一反常态的现身了。
灭世之炎,是仙界覆灭时,彻底毁掉高于凡间万物的火。
——杨心岳认识,因为他见过。
这样可怖之物,竟在仙界灭亡之前,人为的被炼化出来!
这象征什么?
将来仙界覆亡时,灭世之炎很可能无法摧毁仙界。
尽管让仙界崩溃的力量不止灭世之炎,但要是那时陈禾能控制住其中一种,这还了得?
同样可怕的是,仙界没人能够真正抵挡这种火。
清合仙君揪心的想,有个元承天尊就够麻烦了,现在又多一个陈禾,威胁到杨心岳的人越来越多,将来会变成怎样,真不好说。
“此非火焰,而是地脉将会成为的无匹利刃,。”
陈禾着魔的看自己的杰作。
他忽然伸出手,带着释沣的手掌碰触到青火球。
“不可!”寒松仙君本能的惊叫一声。
释沣感到刺骨的锐气透过掌心扎入,有横扫一切,摧拉枯朽之势,他还来不及动用真元抵御,这股锐气碰触到了他的神魂,立刻转为软绵,讨好的游曳一圈,又晃悠了出去
看在众仙眼里,就是释沣周身青光大盛,火焰瞬间透过他的经脉窍穴,堪似灭顶灾厄,但很快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释沣仍旧站在那里,毫发无损。
释沣从没有这样强烈的走过生死界限的感觉,哪怕当年坠入大雪山冰缝之中,都没有这般无力抵御毁灭,无法挣扎的绝望。
然而这股令他感到恐惧的力量,转瞬就乖顺后退,小心翼翼的蹭了一下,恋恋不舍的出去了,释沣神念一动,青火又别别扭扭的过来了。
——这东西太危险。
释沣下意识将青火压成了扁平的一块。
陈禾眉角一动,耳廓微红,急忙阻止释沣。
“师兄!”
这是他真元凝出的火焰,全心神灌注不放,等同分/身,释沣这样压着是要怎样?
第七个
要是神魂抽离出去,火焰就会失控。
清合仙君心差点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陈禾不清楚手里的那团青火到底是什么玩意。
凡人端不住一盆水,泼了还收不回,焚心灭世之火,一个没抓住自由的飘了,单想想会发生什么事,清合仙君就有一种浑身僵硬的惊悚感。
等看到陈禾重新接过那团火球,手指微勾,将它化为乌有时,清合仙君觉得这比自己在生死之间上走一个来回还要刺激。
他松了口气。
随行仙人古怪的看清合仙君,觉得自家仙君的反应真是离谱。
——陈禾出身浮初小世界,曾经引得天道回溯时间,听说是他晋升仙君,许多仙人都生出果然如此的感觉,一点都不意外,但不是听说陈禾此人野心勃勃,阴鸷狠毒吗?
更有人说他掳走同门师兄释沣,用卑劣手段,一路顺风顺水不愁功法。
这样的人,随意的引着释沣去碰触“一看就觉得危险至极”的火焰,这要何等亲密的神魂联系,才能让释沣完全不受青火影响?
传言有误啊!
众仙瞠目结舌,脑子里乱七八糟,清合仙君却一反常态,在释沣碰触火焰时紧张得身躯一僵,等到火焰消失,又如释重负!所以仙君这是忧心释沣安危?
简直咄咄怪事,清合仙君对那个北玄派后辈,都没见过几次!
如果清合仙君知晓对自己忠心耿耿,当年他追随杨心岳都没有背离的属下,现在脑子里转得是“仙君对释沣另眼相待”“好像几天前释沣来见过仙君”“仙君与这小辈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等古怪念头的话,清合可能要撵他们走了。
心里嘀咕的仙人,转头想起方才寒松仙君也惊叫不可,他们用复杂眼神注视清合、寒松,释沣,当然最后没有忘记补上陈禾。
他们的举动并不隐秘,但是这样的情形,被看的人谁都没想到更多,几位仙君满心严肃,心事重重呢!
陈禾原本就没有将突破境界看得很重,现在也没有过头的喜悦,按捺方才被释沣搓揉青火的异样感觉,从容的一伸手:
“诸位请。”
罗静姝看了看破顶的房子,一阵头痛。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一个小仙,在陈禾手下没有威信没有地位,事情轮不到她来费神,霎时觉得浑身轻松,愉悦的站在白蜈边上继续看热闹。
仙君啊,平日可见不着。
两个女修混在人群里,用审视的目光掠过这些排场不小的仙君。
越有难度的事情,越能激起白蜈的好胜心,她很快就将目光凝注在——
“不行。”罗静姝说。
“嗯?”
“要是有朝一日,你有了跟仙君一战的实力,我建议你最好避开他。”罗静姝低声说,“那个禹仙君,有些不对。”
白蜈深思不语。
在那个布满妖兽只有海水的小世界,她有许多次,都是靠罗静姝的直觉,才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既然罗静姝这么说了,显然对方真的有问题。
“哪里不对?”白蜈用眼神示意,需不需要禀告陈禾。
“我也说不准。”
白蜈听了,忽然笑道:“至少他是最厉害的一位仙君?”
罗静姝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的?”胖墩抱着手臂,不知从哪里窜到两人身边。
石中火用狐疑的目光,反复打量罗静姝白蜈,明明是两个实力尚低的家伙,不可能根据实力判断出禹仙君的厉害。
“很多方面。”罗静姝简明扼要的点出,“这么多仙人里,为何只有他的属下打着伞?这伞既不是用来挡雨,也看不出有什么功效,似乎就是一种习惯,就算是忠心的属下,想要他们维持这样无用的习惯,也不容易吧?”
“禹仙君住再白鹿山,常年下雨,这有什么稀奇?”石中火用鼻子哼了哼,“你少见多怪,瞎蒙的吧?”
“一个人,不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属下不质疑,不犹豫,旁人不嘲讽,甚至不多看几眼。那么这样的人,即使不是最强之人,必定也是最难对付。”
因为很难揣测,变数最大。
与禹仙君成鲜明对比的是陆翱仙君。
同样带着一群仙人,前后簇拥的出来,陆翱仙君的属下人站得近,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目光总在别处徘徊,没有特别扎眼的气质,个个都像泯灭人群似的。
“把属下弄得没有一点脾气,看起来,不得人心。”罗静姝不客气的说。
石中火听出了兴趣,忍不住伸手一指:“那两个呢?”
“一个性情严谨,手下的仙人目不斜视,一个太过散漫但下属忠心耿耿。”
前者说的是寒松仙君,后者指清合仙君。
胖墩脑袋一歪:“何以见得?”
“只有清合仙君的属下,站在了他的前面。”
不但如此,除了惊讶时控制不住投注的目光,并不东张西望,甚至对着陈禾露出警惕神情。同样簇拥着仙君,清合这边的仙人,更像是散开的扇面。
最两边的仙人,有事没事还要冲着旁边张望,毫不松懈,这样尽职尽责的表现,其他几位仙君的属下统统没有。
“人越多,‘说出’的事实就越多。”罗静姝平静的说,“一个人,就算再擅长伪装自己,但是他那么多属下,总不能都是心志坚定,毫无破绽的人。”
仙界已经很了不起,换成人间,罗静姝能从正道宗派弟子的举止里,看出哪里有陷阱。
“这些都只是初步猜测,想要对付他们,还是空谈。”罗静姝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流鹤仙君。
胖墩咬着手指:“你看到了可以利用的棋子?”
“……”
“下棋的时候,你总是会这样。”
先天火灵对气息敏感,罗静姝克制得再好,也不能完全做到心无涟漪。
石中火嘀咕了一句:“但知道归知道,想要发现你看中的棋子,很难做到。”
果然这胖墩还记挂着输棋的事!
白蜈失笑,当然她没因为这番插科打诨,就忘记罗静姝的话,趁石中火缠着罗静姝,她立刻就去找了释沣。
***
六位仙君分坐两侧。
流鹤仙君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如果这时候他发现自己连个位置也没有,估计就真的没脸继续赖在这里,得拂袖而去了。
其实流鹤仙君这份释然根本没必要。
因为这里是陈禾的地盘,座次虽不讲究,但有几个位这种事不用陈禾自己过问,都是属下安排,又怎会缺掉一个?
看不起流鹤,那也是仙君才能干的事情,其他人还犯不着。
“阵法的事,由吾来与陈禾说。”禹仙君轻咳一声,将六百年来,几位仙君推算这道禁锢阵法的结果说了一通。
元承天尊布下的阵法,确实像是另外造出了一个仙界的雏形,灵力来源是地脉,除非破坏地脉,否则无法脱离。
杀死元承天尊,或者杀了杨心岳,就是让地脉自行毁灭的一种方法。
“作出仙界将要覆灭的假象?地脉会随之而动?”
陈禾看起来没有对这个方法作出太多评价,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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