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算什么- 第184部分

　　　　枕头下，笔筒里，书卷边……

　　　　栗子糕已经坏了，只剩下油纸包着的一堆粉末，橘子干得皱成了一团，果皮暗黑，只剩下核桃还能捏在手里把玩。

　　　　石桌上的砚台，墨水干涸，连同毛笔黏在一起。

　　　　几本书被堆叠在一起，上面还架着一根竹笛。

　　　　这些陈禾依稀记得，没有印象的，许许多多小东西都在彰显它们各自的存在感，书架上的竹简书卷，墙壁上悬挂的涂鸦，甚至是丢在角落里很明显早就忘了的泥人与风筝。

　　　　——这偌大的地方，什么都没少。

　　　　只是少了一个人。

　　　　“师兄…”

　　　　陈禾喃喃。

　　　　他怔怔出神了许久，这才像想起什么一样，从床榻下面，将那个大箱子挪出来。

　　　　箱子被符箓锁住了，以前陈禾只能望而兴叹，但是现在要解开这些符箓对陈禾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他三两下就将覆在箱子上的阵法破除。

　　　　手扶住箱盖时，陈禾迟疑了一下，这才缓缓打开。

　　　　堆得满满的苍玉球，闪烁着微弱的灵光。

　　　　陈禾慢慢伸手拿出一颗，凑近眉心，那一日黑渊谷里的记忆，立刻顺着他的神识涌进来——

　　　　浮着大片花瓣的溪水。

　　　　涉水而来，红衣漆发。

　　　　看见站在岸边的陈禾时，释沣将手上念珠一挽，露出微微的笑意。

　　　　还没有半人高的陈禾，张着手臂跑过来，结果半途脚底一滑，哧溜一下整个人滚进了溪水里。

　　　　沁骨的寒意，让陈禾惊慌挣扎。

　　　　他很快就被释沣一把捞了上来，但这时的团子还小，还闭着眼睛拼命划拉着胳膊腿儿，在释沣手上扑腾呢。

　　　　“哈哈哈，这是在练什么功法？”

　　　　“瞧上去颇有威力嘛！”

　　　　黑渊谷主与长眉老道站在对岸，笑嘻嘻的看热闹。

　　　　“释沣道友，令师弟天赋异禀，将来不可小觑啊！”

　　　　小陈禾尴尬的停了下来，脸通红通红，不知道是溪水冻的，还是气的。

　　　　一埋脑袋，凑到释沣耳边，认认真真指着对岸：“师兄，他们欺负我。”

　　　　释沣不说话，忙着弄干陈禾身上的衣服。才将师弟放下。

　　　　小陈禾自己比了比身高，距离释沣腰还有一大截，他皱起眉，煞有其事的说：“好吧，那边有两个，师兄打不过。等我长大了，替师兄教训他们。”

　　　　“……”

　　　　捏着苍玉球，陈禾睁开眼睛，怅然若失。

　　　　他就在与师兄住了十多年的黑渊谷里，然而释沣，却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第276章　青州溃败

　　　　这一年，鬼冥尊者离开西域，潜往豫州。

　　　　知道他这一动向的有心人，都在等着看热闹，或者说——等豫州魔道乱起来，瞅准空子捞点好处。

　　　　结果他们都失望了。

　　　　谁都没想到鬼冥尊者会秘密去云州找一件仙器，更折在那里。

　　　　他们只看到陈禾不慌不忙的出了趟门，又施施然的回来了，因为猜不透释沣真正的去向，也摸不清这是不是陈禾的一个圈套，他们踟蹰观望着，就这样白白错失了一个良机。

　　　　等到发现鬼冥尊者“不靠谱”的没了下文，妄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顿觉懊悔。

　　　　一日没消息，可能是鬼冥尊者在蛰伏等待。

　　　　半年没消息，众人心里开始嘀咕了。

　　　　鬼冥尊者的性情阴沉，心胸狭隘，在西域投靠枭风尊者时，过得也不如意，他不远万里跑回来抢地盘，怎么可能半途而废不见踪影？

　　　　这时琢磨起半年前那次陈禾突兀出门，但没人知道他去哪的事来，众人心里咯噔一跳，知道鬼冥尊者凶多吉少了。

　　　　只是一个大乘期魔修，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这事让人怎么想都纳闷。

　　　　倒是释沣飞升这件事，愈发没人相信了——陈禾化神期修为，能杀死鬼冥尊者？

　　　　亲眼见到释沣飞升的人，则是无限接近了真相，猜到动手者从何而来：黑渊谷。

　　　　黑渊谷是修真界只有高阶修士才知道的秘密，并非刻意隐瞒，仅仅是层次不同，“等死”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干的事。

　　　　黑渊谷当年为何接纳“弑杀同门”的释沣，外人不知，但释沣既然在黑渊谷住了二十多年，可能会叫谁充当援兵。

　　　　——来黑渊谷隐居的修士，都已不理俗事了，他们嘴里说的是求斩绝因果，但要是有人到黑渊谷门口来撒野，揍扁没商量。

　　　　如果陈禾去了黑渊谷，而鬼冥尊者又稀里糊涂的跟到云州去的话…这事还真没准！

　　　　不得不说，虽然理由偏移甚远，但最终结果猜得差不多。

　　　　众人遗憾在心里，将鬼冥尊者划掉了：多好用的探路棋子啊。

　　　　很快，他们的目光就从豫州这里移开了。

　　　　寒明宗纠集天下正道，以铲除妖兽为名，攻打青州，而且选中的恰恰是这些时日以来，背地里跟吞月尊者过不去，在青州作威作福的妖兽盘踞地。

　　　　吞月尊者事先接到五毒门特意送来的提醒，知道这是正道的各个击破分化之计，可他明白，那些妖兽不买账啊！

　　　　不但蔑视寒明宗率领的正道修士，还一个劲的嘲讽吞月尊者是无胆鼠辈，吞月的一番好意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句话一出，吞月尊者立刻暴跳如雷。

　　　　“让它们死，死了干净！”吞月尊者气得心绞痛。

　　　　就在吞月做好了付出一半地盘为代价，退守东莱郡时，他的属下不听使唤了。

　　　　“尊者，我们为何要退？”

　　　　“就算我们青州怎样内讧，也不关他们修士的事啊。此番退避，不但要让那些妖兽嘲笑，更会让天下人耻笑啊！”

　　　　吞月尊者不像浣剑那样有威望，也不像鬼冥尊者那样残忍，他比陈禾还讲理呢。

　　　　这就导致他拿主意时，一大群魔修反驳。

　　　　“尊者，我们也可以趁正道与那群妖兽大战时，暗中伏击正道，再收服妖兽，到时候它们就不敢这么嚣张了！”吞月尊者的心腹出主意。

　　　　于是吞月自己也开始动摇了。

　　　　“打不过，我们再退不迟。”

　　　　吞月就这么跌进了坑里。

　　　　他脑子僵化，只有退与打两个念头，即使掌握了先机，也没有即使反客为主，反而任凭寒明宗进驻青州。

　　　　——杀妖兽，取妖丹，为修真界除害！

　　　　这种既有名，又有利的事上哪找去？

　　　　最初还有人观望青州局势，在发现青州魔道势力不过如此（之前内讧消耗太多）时，心气胆子都足了。

　　　　正道修士源源不绝来到青州，轻而易举的就将胜负定数。

　　　　吞月尊者还来不及动手呢，那些妖兽已经被数位名门大宗的长老斩下首级，正道修士连休整都不用，全都兴奋的寻觅着青州魔修，也不管对方是人还是妖兽，抡起武器当头就砍。

　　　　这手快有，手慢无的势头，让不少魔修稀里糊涂的被一群低阶修士砍了。

　　　　在混战里死去的修士很多，但是人们眼里只看得到那些获了妖丹，斩了魔修的风光之人，前仆后继的拼杀起来。

　　　　一具尸体，最先被人摸走的是法宝。

　　　　正道修士的储物袋装满了，一些他们看不上眼的东西，就随意抛在地上。

　　　　跟在后面捡东西的散修乐坏了，为这场大丰收，他们叫来了更多的人，甭管值钱还是不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尸体被这样轮番折腾几遍，还能看？

　　　　最可怕的是，有不属于青州的魔修跟着混进来。

　　　　——修士的尸体可以炼许多魔门禁法，要是生前就是魔修，那就更好了。

　　　　青州之乱，就像是撒到稻草堆上的一点星火，瞬间腾起熊熊烈焰，令人措手不及，更无法及时扑灭。

　　　　危急关头，吞月尊者总算脑子清醒了。

　　　　他一挥手：“撤！”

　　　　崂山不要了，东莱郡不要了，整个青州都不要了！

　　　　“谁要是不满意，自己留下来！”

　　　　“……”

　　　　这下没有属下再唧唧歪歪的阻挠，吞月尊者顺利的带着人，逃到东海之滨，付钱找了条梁燕阁的船，仓皇出逃。

　　　　这是吞月尊者做得最聪明的一件事。

　　　　保存了东山再起的实力，而青州没有魔道抵抗之力，杀红眼的修士们总算停手，面对吞月丢下的地盘，各宗派都不冷静了。

　　　　“分赃，才是最方便挑拨离间的时候。”

　　　　陈禾如是说。

　　　　豫州魔道上下神经都已经绷得紧紧的，战祸，很快就要过来了。

　　　　果然正道诸多门派，几次争吵后，有人提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青州不够分，豫州不是还有嘛！吞月尊者一个大乘期魔修都被我们逼走了，他小小一个陈禾，算得了什么！

　　　　于是豫州在还没开战的情况下，已经被先行当做战利品瓜分了。

　　　　明确了各自利益后，正道修士这才不紧不慢的对豫州魔道宣战。

　　　　遇到涉及自己利益的地方，他们就认真打，别的都是在应付，横扫青州的彪悍气势，不知不觉就散去了。

　　　　正道各宗派对己方劣势还浑然不觉。

　　　　甚至因为轻视陈禾，连主力都没有聚集到一起，反而各自去征战“已经划归到自己名下”的地盘去了。

　　　　豫州魔道最先的抵抗，微不可见，彻底分散了正道各派聚集在一起的最后可能。

　　　　一团沙，散开能遍布瓷盘，但再也凝不成撞击瓷盘的威力。

　　　　正道各派与豫州魔修开战的第七天，随着一个身配银饰，手持苗刀的女修，一连斩杀十八个金丹修士开始，战况全面逆转。

　　　　豫州魔道无人吗？

　　　　大乘期没有，别的不缺。

　　　　遇到那种两三个化神期，甚至有大乘期修士带领的正道门派，陈禾总是特别照顾：他亲自压阵，在高处负手而立，青黑长弓隐隐发出风雷之声。

　　　　石中火在弦上流动，形成长箭。

　　　　手一松，万道流光射上苍穹，化作利刃四下散落。

　　　　烈焰熊熊燃烧，好似给天空铺上了一层火烧云，沾上既死，触之既焚，将正道那边一件又一件防御法宝损毁。

　　　　“杀了他！”

　　　　正道门派的领头者，气急败坏的指着陈禾说。

　　　　化神以下，陈禾遥遥一箭就解决了。

　　　　他表情从容，悠闲的扣住弓弦，一次次将人击倒在地，实在太顺手，竟进入一种冥冥之中自有的感悟境界。

　　　　陈禾想起黑渊谷主用那件仙器时的模样。

　　　　想起小界碎片内姬长歌挽弓，指点他的话。

　　　　陈禾忽有所悟：原来黑渊谷主那件仙器，并不是凶悍的将尸体抽成灰土，而是直接模仿此间天道之力，将那具躯壳抹去。

　　　　尘归尘，土归土。

　　　　天道不待见的，正是试图超脱六道轮回的修士。

　　　　“啊！”

　　　　箭下传来长声惨嚎。

　　　　这个修士没有气绝倒地，元婴逃脱，因为他的魂魄随着陈禾的这一箭瞬间破碎，星星点点的溢出，化为灵气重新散落在这天地间。

　　　　凶神恶煞冲过来的修士们，同时一愣，呆住了。

　　　　死的，是一个化神后期的长老。

　　　　这让修为不如这位长老的人们，心慌意乱的后退一步，恐怕大乘期也未必完好无损到的接下这一击吧。

　　　　人心溃败得太快，这里不是他们门派驻地，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转眼战势就有了结果，正道修士狼狈而退，魔修们兴致勃勃，只有陈禾遗憾的看看地上的尸体，知道自己距离黑渊谷主那个境界，还早。

　　　　一回，两回……

　　　　这般久了，正道那边拼命琢磨对付陈禾的办法。

　　　　还有人以讹传讹，说陈禾手里那柄弓是北玄派的宝物，威力无穷。

　　　　寒明宗带着人，顶着那诡秘的箭术，硬是撑到冲来陈禾面前，还没得意得出一口恶气，陈禾反手将弓一挥，一掌劈断了一个修士的左臂。

　　　　甭说七八个化神期修士一起上。

　　　　就是再多一倍，近身又怎么能抓得住陈禾？

　　　　寒明宗大长老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陈禾是释沣的师弟，而释沣那个死去的师父南鸿子，当年是以武入道。　

第277章　豫州战防

　　　　“杀！”

　　　　一个豫州的魔修杀红了眼，狂热的嚷着。

　　　　等他喊完，忽然发现身后已经有人冲出去了。

　　　　白蜈一刀劈翻一个来不及躲避的修士，刀身因为强破防御符箓，已经出现数道裂痕。

　　　　她索性将刀远远丢出，打断了另一个修士的法术，抄起旁边血泊里尸体边的一把斧子，抡起就用。

　　　　咒法形成的利箭刀气，擦着白蜈的头发飞过去。

　　　　原本她戴在身上的银饰，不是断了链子，就是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百褶裙上又是窟窿，又是裂口，满身浴血。

　　　　胳膊上的伤口她看也不看，随手拍过去一道蛊，伤口立刻想蒙上了一层白翳，不再渗血，右脸上很长一道刮擦血痕她如法炮制。

　　　　白蜈容貌普通，这条伤口使她看起来分外狰狞。

　　　　这是一个金丹修士仓皇之下，索性满腹恶意的冲着她脸招呼的。

　　　　天下女子，没有不爱惜容颜的，纵然是一个长得一般的魔修，只要是女的，都会害怕容貌出现瑕疵。

　　　　这种伎俩在混战里，很下作，但是也很好使。

　　　　在这修士想来，白蜈肯定会后退一步避开攻击，他也好借机逃跑。

　　　　——凡事总有意外，五毒门善用毒使蛊，蛊者，除了害人，更是一门玄妙的医术。白蜈根本不怕这招，她略一侧头，鲜血自她脸颊飞起时，那逃跑的修士也被白蜈斩于刀下。那家伙临死前，还一脸错愕不解。

　　　　死在白蜈手底下的人多了去了，她才没工夫理会。

　　　　现在刀废了，无主的兵器她随便捡了件，悍然一挥，直将周围的正道修士逼出去好几尺，大概是发现了长兵器的好处，白蜈精神一振，生生用斧面震开了砸来的两件法器。

　　　　“妖女，纳命！”

　　　　修士们的呐喊声，忽然转为惊异。

　　　　眼见白蜈手里的斧子，罩上了一层诡异的青气，腾成一团雾，说来也怪，倒不散开，只是被斧面震开的法宝，全部废了，怎么驱使也无法动弹。

　　　　更可憎的是，青气还透着一股浓重的异味。

　　　　“腐尸瘴呀！”

　　　　白蜈笑嘻嘻的说：“难道只准你们扔符箓，用法术，不许我使毒用瘴？”

　　　　一个急切查看法宝异状的修士，已经面色青黑，咕咚栽倒在地。

　　　　众修士大怒：“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白蜈轻蔑的一招手：“那就来！光说不练是孬种！”

　　　　白蜈身后的五毒门魔修，都快给这位师妹跪下了：姑奶奶你冲得这么快到底是要做什么？你杀的人都快比同门加起来还多了，这样彪悍的女修把豫州同道都要吓傻了，尽管说出去有面子，但是其他魔道女修，已经下意识的远离咱们五毒门这边了！你的师哥们还怎么亲近那些女修，怎么找未来双修女伴啊？

　　　　说好的暂居陈禾这里，观望天下大势，见机再做投靠决定呢？

　　　　师妹你这样的行径，完全是要死心塌地留在豫州了吧！

　　　　——自开战以来，发现白蜈愈发不对，越冲越前的五毒门魔修满脸郁闷。

　　　　此刻又见白蜈公然挑衅对手，要一个打一群，他们魂都吓没了，赶紧冲上去打援手。

　　　　然而战势瞬间万变，他们想走，其他正道修士不答应啊，刀来剑往，咒法符箓爆现的光芒不断，憋足了劲驱使法宝的，都能被人从后抽冷子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