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宵红着双眼瞪住她:“就算你是我妈妈,可你怎么配?是你不要我的……是你不要我在先……”
现在,她回来又是做什么?十八年来的良心发现吗?她不是小宠物,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就随便丢弃,需要的时候,还指望她能够一如既往的原谅他们。
他们不是别人,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天底下,到底有多少父母同他们一般这样狠心的?
“夏夏你听妈妈解释!妈妈不是不要你!妈妈没有丢掉你!”
凉宵一把挥开她的桎梏,仿佛情绪的某个爆发点,双手捂住耳朵,眼泪夺眶而出:“好了我不要听你解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你这个被你曾经抛弃的女儿!”
萧清不敢再上去,可又按捺不住,抹着眼泪,胸腔都在起伏着:“谁说妈妈抛弃你的!是不是陆国申!妈妈怎么可能抛弃你!是陆国申当年把你从妈妈身边抢走的!我十月怀胎,刚生下你,你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把你丢掉……夏夏……”
凉宵的心,咯噔一下,“你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爷爷的名字?”
又为什么说,是爷爷把她从她身边抢走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清上来,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夏夏,你听妈妈解释,妈妈真的没有抛弃你,是陆国申……陆国申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他不仅抢走你,还逼死了你爸爸,你叫童夏,你怎么会是凉宵!”
凉宵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唇瓣嗫嚅着,身子虚虚的往后退:“你在胡说什么……爷爷怎么可能?爷爷那么疼我……怎么可能?”
“陆国申疼你宠你不过是因为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当年他截断你爸爸所有的后路,逼得生源地产倒闭!夏夏,你一直被陆国申蒙在鼓里!陆国申还骗你,你是他捡来的,要你对他感恩戴德!夏夏,这么多年,是妈妈没用,没能早点来认你……”
凉宵嘲讽的笑着,双眼空洞的无神,“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你走开……你不要以为胡乱编造一个故事就可以骗我……”
她一直往后退,那身后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没有边缘的遮拦,她的脚步,堪堪抵在了那里。
萧清吓住了,脸色惨白,“夏夏,妈妈不逼你,你快到妈妈身边来,后面危险!你快来,妈妈不逼你,你不要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凉宵的眼泪,崩塌。
“不……你说的都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你到底和陆家有什么恩怨?我不信你……不信你!”
她的步子,还在往后倒退着,那脚后跟,便到了池塘边缘上。
萧清急道:“夏夏你赶快过来!妈妈不逼你!你别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绝望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泪水模糊:“是你抛弃了我……你不要胡说……是你抛弃了我……啊——!”
“夏夏!”
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那水底什么声音都没有,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
她沉浮在水里,意识在逐渐失去。
——你怎么可能……是我妈妈?
……
卧室里,忙乱成一片,凉宵浑身湿透躺在床上,一旁的佣人热水一盆接着一盆,热毛巾一块接着一块。
燕嫂已经打电话通知了陆景琛,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家庭医生也叫了,还在来的路上。
萧清守在她身边,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夏夏,妈妈给你把湿衣服脱掉好不好?”
萧清正在动手,凉宵便像个毛毛虫一般,将自己迅速裹紧,“不要……冷……冷……”
“脱掉就不冷了,夏夏乖,不脱的话,会生病……”
凉宵惨白着小脸,意识模糊,拼命摇着湿漉漉的小脑袋,“不要……不要……”
萧清不忍心,只红了眼,用热毛巾帮她擦着脖子和手。
燕嫂端了热水进来,“湿衣服不脱不行,萧医师,我们两个把小小姐弄到浴室去,浴室里
我放了热水,让她在里面泡着,这样下去,铁定会生病!”
萧清和燕嫂正准备把床上的小人抱到浴室去,陆景琛便大步从卧室外面进来,肃杀挺拔的身影,带着不容忽略的气势,让所有人为之一震。
燕嫂和佣人主动让开,齐声:“先生。”
男人的目光连微微的闪烁和移动都没有,坚定如磐石,他的眸光,一直落在床上的小人身上。
陆景琛单膝跪在地板上,伏到床边上,大掌,落在凉宵额头上。
热。
他薄唇紧紧抿着,声音严肃而凛冽,“医生呢?”
“正在来的路上。”
陆景琛盯着凉宵身上湿透的衣服,眉头紧蹙:“湿衣服怎么不给太太脱掉?”
“太太不肯……”
陆景琛便摩挲着她湿漉漉的小脸,声音柔了下来,低哑的哄着:“囡囡乖,老公帮你把湿衣服脱掉,好不好?”
小女孩的白嫩的小手,无意识的攥上他修长的手腕,“冷……景琛……我冷……”
陆景琛微微侧脸,对屋子里的人说:“你们都出去,我抱太太去洗热水澡。”
萧清坐在床沿上,怔愣住。
“陆先生,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陆景琛眯眼,口气生冷:“我的太太,我自己会照顾。”
说完,抱起床上湿漉漉浑身冰凉的小人,便往浴室大步走。
浴室的门,砰一声,紧紧锁上。
凉宵被剥的干干净净,陆景琛亦是,抱着她一同跨进了放满热水的浴缸里。
男人修长有力的手臂,横亘在她胸前,紧紧握牢她,薄唇,滚落在她耳际。
“还冷不冷?”
花洒打开,一直淋下热水。
凉宵细白的纤背,虚虚弱弱的靠在他胸膛里。
那滚烫的温度,将她的身上的冰凉,一点点化开。
她的睫毛上,沾着朦胧的雾水,她像个小毛毛虫,往他胸膛里缩着,汲取他怀里的暖。
那热水洒下的温度和他的体温,将她的冰凉的小身子,暖化。
泡了大约大半个钟头,凉宵虚弱的瘫软在他怀里,小嘴里只柔柔的吐出一个字:“热……”
她洁白的额头上,被热水蒸出细密的汗珠,陆景琛的薄唇轻轻吻上,低低的道:“好,老公抱你出去。”
用宽大的浴巾将她紧紧包裹,不让她受到一点风寒,擦干了她的身子,将她抱了出去。
一同躺进被子里,他的手臂,紧紧桎梏住她。
冷热交替后,便是疲惫,她开始酣睡,那微弱的呼吸,撩着他的心弦。
陆景琛一直守着她,直到家庭医生来了,需要侧体温,陆景琛把体温计拿到她腋窝处。
大概是热水泡的好,还算幸运,没有发烧。
燕嫂煮了姜汤送进来,陆景琛喂她,她牙关咬的紧紧,小手胡乱挥着,不爱喝姜汤,闹腾的泼了一碗。
燕嫂递过来第二碗,陆景琛一咕噜喝进嘴里,捏住她的下巴,撬开她的小嘴,就将嘴里的姜汤,悉数渡给了她。
他喑哑的迷惑着她:“乖乖的,张嘴。”
因为忽然吞下去的姜汤,凉宵咳了两声,小脸呛红。
陆景琛帮她擦了擦柔嫩的唇角,大掌,抚着她的发丝,仿佛给乖乖吃药的小孩夸奖一般:“小乖真厉害。”
那小女孩又呛了下,陆景琛为她顺着气。
燕嫂出去的时候,萧清一直焦虑的站在门外徘徊。
一见燕嫂出来,就急急地揪住燕嫂的手问:“燕嫂,凉宵怎么样了?”
“太太没事了,先生会照顾好,萧医师你这么关心太太,还真是少见。不过啊,先生一向会把太太照顾的很好,这你就不要担心了,你也忙累了,快去歇歇吧。”
萧清松开手,抿唇,不知该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一眼卧室的门,心里难受至极。
要不是她太心急,可能夏夏也不会掉进水里。
凉宵昏睡了很久,陆景琛就暖着她,什么都不做,小女孩被他紧紧搂抱在胸前。
那软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像是要合二为一,彼此不再分离。
半夜里,陆景琛亦是睡着了,小女孩浑身酸软,肚子咕咕叫,她无力的摇晃着陆景琛的手臂,“景琛……景琛……”
陆景琛浅眠,被这细微的动作和声音弄醒,一双黑眸,撞进她朦胧的水眸里。
“怎么了?”
凉宵握住他的大掌,压在小腹上,“我饿了……好饿……”
陆景琛甚至有些激动,黑暗里,盯着她盈盈的眸子道:“乖,告诉老公,想吃什么?粥?还是面条?”
“我想吃皮蛋瘦肉粥。”
他俯首,在她额头上吻了下,“等半个小时?嗯?我先拿面包给你垫垫肚
子。”
凉宵蹙了下眉头,却还是点点头。
这个时候,佣人们都睡了,陆景琛亲自为他的妻子,煮皮蛋瘦肉粥。
凉宵靠在床上,咬了几口面包后,实在吃不下去了,丢在一边,吸着牛奶。
等陆景琛的皮蛋瘦肉粥。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吸完了杯中的温牛奶,在床上靠了会儿,便忍不住了。
掀开被子,下了床,就往楼下厨房里跑。
“景琛?景琛……”
厨房暖黄色的柔和光线,只有流理台一片有,四周都是暗淡的,高压锅里煮着粥,发出滋滋的声音,陆景琛忽然听见一个小小的呼唤声,仔细听,才发现是他的妻子在叫他。
他大步从厨房出来,便看见那小小的人,从楼上下来,正往这边走。
她身上单薄,只穿了平时穿的白色纯棉的吊带,而那双雪白的小脚上,一如既往的,没穿拖鞋。
陆景琛大步过去,那小小的人,便撞进他怀里。
他抱起她,将她抱在胸前,紧紧扣住,“跑下来做什么?”
小女孩两只纤细的手臂,紧紧缠绕住他的脖子,“我饿了……想看看粥有没有好。”
“快了,再等等。”
她刚好一点,就穿的这么少,光着脚跑下来,陆景琛担心她生病,将她抱到沙发上,执起一条薄毯,裹在她身上。
小女孩卷着薄毯,脖子缩了下道:“我不冷……”
陆景琛眉头一蹙,瞪她一眼。
她再也不敢说话,只紧紧裹着。
“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盛粥。”
她动了动光着的小脚,陆景琛的大掌,便一把攥住,冰凉的温度。
他一直发现,她不爱穿拖鞋,更甚至,不爱穿袜子,到了冬天里,恨不得把裤腿卷起来,露出那一小段的脚踝,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爱这么打扮,总是大街上,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他没有在意过,只在以前,注意过她。
去年的冬天里,她还只有十七岁,老爷子让她过来送东西,她上身穿着短款的正红色呢子衣,衬得她小脸粉白,脸色极好,可她等在门口的时候,搓着小手在门口跳。
陆景琛过来的时候,她才哈着小手,眨着大眼,把东西给他。
而那时,他注意到,十二月的深冬早晨里,她脚踝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细腻的,纤细的,晃人眼球。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便经常注意她的脚。
那天早晨,他可以肯定,她短短的皮靴里,没有穿袜子。
或许……是为了漂亮。
穿袜子,露出来,会破坏那脚踝的美感。
可,陆景琛的心,却在那个早晨,疼了一下。
那么冷,冷的连他这个男人都要打一下哆嗦,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忍心把自己的脚踝露在外面冻?
所以,那天早晨,他冷着脸,叫她进去。
她当时比现在更小,傻乎乎的,也不敢拒绝,只很怕他,缩着身子跟着他,进了暖和的屋子里。
一进屋子里,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的舒服声。
陆景琛又是瞪了她一眼,她只跟在他身后,捧着小手,对着掌心里哈气。
他坐在壁炉前,唤她也过去,那双大眼里,很是期待,走过去便蹲在壁炉前烤着,他却拉开她的手,离开了一段距离。
刚冻过,又贴太近烤,她当真……不会照顾自己。
他只问她:“冷?”
凉宵自然是冷的,点点下巴,“有点。”
她不说很冷,只说有点。
陆景琛便哼了一声,近乎讥诮的语气:“穿这么少,自然冷。”
穿的少,再露个脚踝,在这个深冬里穿梭,陆家就没人管管她?
凉宵不自觉的就撇了下唇,“可学校里的女孩子都这么穿,她们从来不叫冷,可我就刚穿没一会儿,就冻死了。”
那时候陆景琛觉得这小东西可真傻啊,别人不叫冷,那是因为忍着,她有必要傻乎乎的去学别人?就是不露脚踝,她在他眼里,也是最漂亮的,不是么?
“你非得跟别人学?”
跟屁虫。
凉宵蹲累了,二叔不伺她板凳,她只好坐在地毯上,反正也是干净的。
她烘着小手说:“不学了,今天太冷了,待会回家就换衣服,这么穿,会冻坏的。”
“你还知道这样穿会把人冻坏?”
凉宵微微垂下眸子,不敢再回话。
那天,周六。
陆景琛却领着她说:“我去上班,顺路送你回陆家。”
凉宵只低低的“哦”了一声,这样在车里就不会冻着了,虽然要忍受二叔那张冷冰冰的脸,可怎么都比自己回家好。
可她从未想到过
,那天周六,陆景琛不上班。
自从那以后,陆景琛没有在冬天里,发现过她露过脚踝,只是春秋天里,天气不算太冷,她还是会把裤脚卷起来。
其实那天,他想脱了她的鞋,检查下,她有没有穿袜子,可怕吓着她,他需要……再等一年,至少,等她成年。
像是现在,她光着脚跑下来找他,一点都没有自觉。
陆景琛盛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端过来,凉宵裹着薄毯,没有手臂可以吃,陆景琛用小勺,舀着那热乎乎的粥,便吹了吹,一口一口递到她小嘴边上,喂她。
她吃了很多,一边吃一边夸奖:“景琛你做的粥比燕嫂还好吃啊……”
她轱辘轱辘的大眼,转动着,吃饱了后,往身后沙发上一倒,像个觅食过后的小虫子。
陆景琛一边抱她上楼,一边轻轻斥责她:“跑下来不怕冻着?”
凉宵像个泄气的人一般,颓丧的将小脸埋在他肩头里,“可我太饿了……”
陆景琛抱她到了床上,两人一同躺进去,凉宵在他怀里迅速找到一个最舒服的睡姿,闭上眼,便睡起来。
明天的事情,明天说。
现在,她只想靠在他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告诉我,怎么掉池塘里的?”
后面的菜地,她不经常去,不会无缘无故掉进后面的池塘里。
凉宵打了个哈气,“好困……我本来想去拔菜,结果滑下去了。”
小女孩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部,紧紧贴着他的胸前。
“景琛,快陪我睡觉啦,我好困哦。”
陆景琛的眸色,暗沉。
——
第二天早晨,凉宵还在睡,陆景琛先下楼,准备了一张工资结算卡。
萧清准备好了早餐,陆景琛却叫住她:“萧医师。”
“陆先生,有什么事情?”
陆景琛将手里的工资卡,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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