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就只是听听他的呼吸声也好。
两人在这里一个字都不说，那边，安秀如和纪启轩坐上了椅子，他们俩是一排的，而纪流年是后一排，只要不回头，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和凌一川，就这样一直没有人说话，一直在默默的呼吸，呼吸，没有人说话，可是，似乎两个人，都有那么一种默契——此时，再听听，再多听听对方的呼吸，对方的心跳，以后，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重温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电话打得再久，也总有挂断的时候，就比如现在——舱门即将关闭，空乘小姐出来提醒了：“小姐，请关掉您的手机，飞行过程之中不可以再打开。”
纪流年恍惚的抬起头，看着空姐，然后缓缓点头：“好。”
那边，凌一川也听到了空姐的声音，顿时紧张起来：“囡囡！囡囡，你别挂电话，你……你回来，好不好？”
纪流年在这边，听到了他的声音，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凌一川在那边，听到她那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音里似乎含着某种情意，似乎带着一点无奈，好像，她的心脏的跳动，也随着她这一声叹息，延长了或者是迟缓了。
只是这一声叹息，差点让他整个人都忧郁了起来。让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也跟着她的叹息而低落。
“这位小姐，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机。”
空乘小姐看到她没有行动，又提醒了一句。
纪流年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乘小姐，然后，默默的点头：“好。”
再多拖一秒钟，再多说一句话，又有什么必要？他们两个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而后，她手指微颤，还是按了下去，挂断了电话手机。而后，她想了想，又用力按了按关机键。
一切，都结束了。
凌一川电话被掐断之后，顿时有点儿着急，他紧接着立即打了过去，果然，那边只能听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囡囡，囡囡！”这一回，他无论怎么呼唤，那边，却再也听不到任何回应了！
凌一川怎么也不敢相信！明明他们那么相爱，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
可是，此时他的身边，还有警…察在，他根本无法前行，也无法去到纪流年的身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远处的一架飞机，缓缓的滑行，上升，远走，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第1694章 五年（1）
而等飞机起飞以后，纪流年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手机卡槽，将原来，自己的手机卡，拔了出来。那小小的芯片，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准确无误的没入垃圾袋中。
有多少爱恨，从今以后断绝。但愿，天各一方的他们，可以忘记彼此。
可属于他的事情，还没完，他刚刚算是在机场“寻衅滋事”，被带去了机场警…局。本来，只是录一两句笔录，批评教育一番，就可以把他送走的，可凌一川，一句话都没说，无论警方问他什么，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就这么一直，从中午，坐到了日暮。
当晚，凌一川也没有回去。等到了警局里的警…察都换了两班了，凌一川还坐在这里，一语不发。
如果是升斗小民，这样的行为都可以算得上是“扰乱公共秩序”再加上“抗拒执法”了，没准会被真的扔到拘留所里待一阵子。可他是凌一川，小警察们也就忍了。
可忍归忍，眼看着就要到凌晨了，就连值班的民…警夜宵吃完，都想睡觉了，哪里还能等？
但这边，凌一川还是一语不发，低着头，也不吃饭，也不喝水，也不休息，这里又不是免费的酒店，他没地方歇脚就往这边来。他们还得办公，还得休息的好吧？
“我说，凌先生，你要不要给你的家里人打个电话？你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最后，连分局的领导都惊动了。凌一川之前那点破事，你要说真的扰乱秩序把他扔到拘留所里待着也行，或者，教育两句把他放走也行。可他现在，动也不动，说也不说。不知道想做什么。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凌慕枫和叶知秋终于跑来领人了。
警…局的领导差点都给凌慕枫和叶知秋给跪了，立即把他们俩请到了审讯室里。
一进门，凌慕枫和叶知秋看到儿子还沉默不语，唯独，在看到他们的时候，他抬起了头。
不仅仅是满面青色胡茬，面色无神，此时的凌一川，简直就像是丢了魂一样，连眼睛里的色彩也失去了。
说起来，原本叶知秋听说凌一川赖在警局里不走，简直气的恨不得暴打他一顿。
可是，一看到儿子的情况，她又有点心疼了。
“走吧。”凌慕枫一看到儿子如此消极的姿态，就恨不得想要胖揍他一顿。可凌一川现在也二十多了，男人在外面不需要多厉害，可是，却需要面子，打他是下不去手了。
他一说这话，说来也奇怪，刚刚出动了几乎整个警局的警力，无数人连番劝说，凌一川还是恍若未闻。
可凌慕枫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凌一川还真的乖乖起身，跟着父亲一起走了出去。
一路无人说话，凌一川也规规矩矩的坐在汽车后排。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可气氛却一直压抑着。
到了家，凌一川准备回房，凌慕枫却叫住了他：“一川，过来。”
☆、第1695章 五年（2）
凌一川正在上楼，此时，回头看了父亲一眼。凌慕枫皱了皱眉，再次沉声说：“过来。”
叶知秋还有点儿紧张，生怕儿子被丈夫修理，她立即开口劝：“慕枫，一川他毕竟……”
“过来！”凌慕枫再也懒得跟她啰嗦什么，直接瞪向凌一川：“别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这句话说得可有点儿重，凌一川沉默着点点头，走下楼梯。
凌慕枫看了他一眼，还说：“带上家里之前存的梨花白和两个古藤杯，跟我过来。”
叫他出去就出去，怎么还喝酒？叶知秋虽然有点儿迷惑，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看着丈夫跟儿子一起出去。
凌慕枫在前，凌一川在后，两人一路在蜿蜒的山道上前行，此时已经是凌晨，树影斑驳。虽然是夏天，可山顶凉风习习，还是有点儿冷的。
凌慕枫一路默不作声，凌一川也没有多话，两人慢慢前行，一路走上了山。
山路难行，可这座山，之前凌一川也带着纪流年爬过。尤其是知道两人有了宝宝之后，他们上山无数次，也无数次祈求过山神，能保佑孩子平安。
可惜，这一切都像是镜花水月一般，成了空。
到了山顶，凌慕枫果然走到了山神庙前，打开了酒瓶。他泼洒了一点酒水敬献给神灵，之后，他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儿子，凌一川也默然的走了过来，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在神庙前泼洒了一点儿酒。
之后，凌慕枫依然一语不发，只是，递给儿子一个酒杯。倒满了一杯给自己，再给儿子的酒杯里也倒满了酒。梨花白清冽的酒气，再加上收藏数年的醇厚滋味，混合成一股奇异的味道。映照在月光之下，酒光潋滟，犹如一杯冰雕一般。
可这样的酒，一口喝下肚子里，一开始舌尖还只有醇厚和清冽的酒香，可等滑落到胃里以后，一股火气，却从胃里，一直烧到了五脏六腑，烧到了心里。
被酒精麻醉之后，他整个人，眼睛都有些发红，可是，那种火辣辣的，仿佛一下子把他整个灵魂都烧得沸腾的感觉，让他深深着迷。
一杯之后，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再接着倒了一杯。每一次，都是一饮而尽。
凌一川平常，喝洋酒比较多，白酒比较少。但是，他的酒量还是不错的。
梨花白又不比那些高纯度的酒，这是家常酿的，凌慕枫特意找了好的造酒师傅，多年前，下了一批，再封坛之前，还用梨花特意晕染了好几个月，酒味虽然醇香清冽，度数却不会高的吓人。配上一碟小菜，润肺，清火，明目，最适合现在的凌一川用。
可是，这么一杯接着一杯的酒，喝的又急又快，他虽然自己意识还清醒，可眼睛里的光，已经有点儿模糊了。
再是一杯下去，一壶酒只剩下一个底。凌一川还去抓酒瓶，却被凌慕枫一把拿开，半天，看了看儿子：“想明白了吗？”
☆、第1696章 五年（3）
“爸。”凌一川醉眼迷离的看了一眼父亲，平常他跟凌慕枫的关系，并不像他跟母亲一样那么亲近。不过，他在心里还是很尊敬，也很崇拜父亲的。
“如果没想明白，你可以从这里滚下去。”凌慕枫指了指山道，“等到你浑身疼的已经无法思考的时候，估计，你也就明白了。”
凌一川看了一眼父亲，凌慕枫面色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愤怒。只是用他冷静的眼神看了一眼儿子。
凌一川原本早就愤怒的情绪，在看到了父亲的这一刻，却像是遇上了冷水的锻铁一样，嗤嗤的灼响。
“爸爸，我只是喜欢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放下酒杯，山风一吹，反而把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勾了起来。
有很多很多的情绪，就像是这酒，初入口时清醇无比，幽香满溢。可等回味起来，却苦涩，酸辣，沉重。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就算他坐下一班飞机飞过去，她也不会再回头！
“我只问你，你对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将来？”
想过的。他一开始想的，只是要征…服她。她越是不喜欢自己，他就越是想要她回头看他一眼。
可后来，他无论如何都得不到她的回旋的时候，他就选择了最激烈，也是最不可取的方法——背地里下狠手，明面上却装成救难天使。
就是因为这一点，一旦爆发，欺骗，利用，背叛，所有的事情全都聚集在一处，让人完全无法接受。
现在他知道了不应该这么做，可是，当时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如果他不用一点狠招，纪流年就会离他而去！
“爸爸，我……”
凌慕枫一看到儿子这样的表情，既沉痛又难受，像是完全陷入了迷雾深林，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所以你之前就愚蠢的用这种方式，想要绑住她的手脚。等到事情已经发生，你无力挽回，只有用一个谎言，再加上另一个谎言，之后越陷越深，直到被她完全发现，无法挽回？”
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说起来，还是他的错。他从小只教会了儿子要利用手里的权势坚强，要利用自己的地位打击敌人，在任何方面都比别人强悍，唯独忘记的是，对他的爱的教育。
可是，当他遇到了真爱的时候，还用过去那种暴躁邪恶的态度。
这是爱人，不是敌人。她也不是平常那些奉承他，讨好他的女人，对那些女人，只要给点甜头就会听话。当遇到了不妥协，又吸引他的纪流年的时候，他才会用老方法对待她。
人是不会为其他人改变的，可是爱会让他改变。
可惜，当时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儿子的需求和变化。
凌一川无言以对。
“还有，”凌慕枫说到这里，更是挑眉生气，“这都多少天过去了，你就一直打算这样吗？你一直找她，今天还甚至追到了机场！结果呢？”
☆、第1697章 五年（4）
他不用问都知道，纪流年肯定已经坐飞机走了。
而他这个蠢儿子，还在这里暗自神伤。
他可以理解他之前的荒唐，可是，他不能接受，他的儿子消沉了这么久，还没有从失落中恢复过来！
是男人就该顶天立地，是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没有了一个女人，又不是没有了全世界。没有了这个女人，那就再去找一个嘛！
“我问你，你到底准备怎么做？她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你还要继续这样吗？”
凌一川不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脚下的山崖。
山风习习，原本喝过酒，像是火烧一般的胸膛，此时却如同被浇了一杯水一般的缓缓冷却。凉沁的风，顺着他单薄的衣服吹了进来，有点儿冷。
可比身上更冷的是心。尤其，站在山顶上，有点儿起雾了，看着山下迷迷茫茫的一片，就像是他混沌不清的前路，让他倍感痛楚。
凌慕枫继续说：“没有这个女人，你是想继续就这样下去，还是干脆想去死？”
“爸爸，我……”他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没有了纪流年，好像连他的魂魄也跟着一起被抽走了，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
他想去追，可自己也知道，即使追上了，找到了她，她一样也不会原谅自己。自己怎么做，都不会让她，让她的家人满意。
可要是真的忘记她，断绝这段关系——谈何容易！
不能忘记，也不能继续，这样的痛苦已经折磨了他太久太久，几乎都快要把他逼疯了！
凌慕枫最看不得儿子这幅黏黏糊糊的样子，“天下女人这么多，没有这个，你还有无数个女人可以选择，何必偏偏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那不一样！其他的女人，都不是她！”凌一川立即摇头，“只要想到没有她，我就觉得，面前的道路一片黑暗。”
凌慕枫没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也会成为情圣！
偏偏，这个“情圣”，在该用情的时候不用情，反而在这个时候暗自神伤，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实在不像个男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挽回，我也不知道，她如何能原谅我。我想，就算我死在她面前，也许，也换不回她对我的一点笑容吧？”
“要是想去死，你也不用再费神了，直接从上面滚下去就行！如果你下不去手，我直接推你下去，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凌慕枫这回真的快气死了，“要是你还想活，你就乖乖给我振作起来，明天八点起来给我去上班！”
“爸爸……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我也想振作，可是，可是我实在不知道……”
凌慕枫一直憋着这么久的气，尤其，看到此时还一蹶不振的儿子，气的顿时举起了手！
凌一川还以为父亲要打自己，他自己也很想打自己。好想把过去那个愚蠢，自负，骄傲的自己给打醒！
☆、第1698章 五年（5）
可是，凌慕枫高高的举起手，正要甩到他脸上的时候，看到了倔强，执拗，虽然脸上胡子拉碴一片青灰，却始终不肯妥协的凌一川，就像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样。
做错了事，好像无论怎么努力，也到达不了她的身边。如果最后，不是他拼了性命救了叶知秋，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了。
他长叹一声，收回了手。
岁月轮回，看着倔强执拗的儿子，他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你知道吗？原来，我也曾经对不起你的妈妈。”
凌慕枫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原本紧绷的面部表情，也缓缓的放松，眼里似乎陷入重重回忆。
“你知道我当时和你妈妈是商业联姻，却不知道，我们差点就彻底分手，彼此再也没有交集。”凌慕枫坐了下来，和儿子肩并肩。
“爸爸，你……”凌一川没想到，刚刚暴怒的父亲，居然坐下来，跟他说这些。他曾经听闻父母一度关系不和，离婚之后再复婚，才有的他们。安景如也是在他们离婚的当口出现的，差点搅和的他和母亲不能在一起。可是，父亲很少提这件事情，母亲更是从来不说。他和妹妹从小见惯了父母恩爱，很少听他们说起自己过去争执的一面。
“那时候我跟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