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家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细,但暗中护着傻子家的是不是一群鬼,就不得而知了。
我很想知道,洞里那具阴沉木棺材里葬的人是什么样子,但老狐狸还没醒,我是提心吊胆跑出来的,所以傻子妈一走,我也跟着顺原路朝回跑,回到安置老狐狸的地方。
我守了一夜,守到第二天,老狐狸终于醒了过来,估计是被白袍人打的太重,醒来之后还糊涂了一阵子。
“那个那个冰块里的人呢”老狐狸左右乱看,估计是被白袍人打怕了,心有余悸。
“他不在了。走了。”我没法跟老狐狸解释那么多,也不想给它增加心理负担,所以含糊的说白袍人离开了。
“走了走远了”老狐狸的神色顿时一阵轻松,嘴皮子也开始碎碎的,举着爪子道:“陆家小爷,不是我说。当时我是怕真跟白袍人斗起来会牵连到你,要不然,哼哼,谁把谁打趴下还说不一定哩”
老狐狸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一听白袍人不在了就开始猛吹,我也懒得理它。
莫须村彻底乱了,村民找王瞎子无果,而且我又连夜逃走,村子里的人不知所措,凑在一起商量了好一阵子,却还是拿不出稳妥的主意,只能又分头在附近来回的乱找。
我和老狐狸在这里守了一天,天黑之后,跑了一天的村民无可奈何的各回各家。眼瞅着天黑下来,我的心思活络了,想起傻子妈昨天晚上去的地方。我想去看看,看看那棺材里葬的到底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昨天的路很好认,我耐着性子等,等到整个村子的人都睡了以后,才带老狐狸趁黑朝那片被人平掉的老坟走。我们走的很快,七八里路,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过去。我先观察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什么异样,慢慢靠近那个开在坟地下面的洞,抹去浮土,把挡板轻轻取掉。
“你在上面守着,要是真来了人,给我打个招呼。”我让老狐狸留在地面,一个人从地洞钻了进去。
我知道,这个地洞里只有一具棺材,没什么可怕的,傻子妈好端端的来去自如,但是等自己亲自下去的时候,心却一个劲儿的突突乱跳。
地洞里很黑,是那种绝对的黑暗,靠肉眼什么也看不见,我点亮了狗灯头,一来照明,二来辟邪。狗头灯的火苗很小,光照范围有限,我没敢冒失的靠近棺材,先在周围看了看。
当我看到洞角时,脑袋嗡的一大,本来就略略紧张的神经一下子像弓弦一样崩的紧紧的。傻子妈昨天留下了一些食物,那种东西其实和上坟的贡品一样,明知道死人不会吃,只代表自己的一份心意。
但是,我看见那些食物没了,盘子和碗都空空的,里面的东西明显被人吃的一干二净。
我的脑子很晕,全力在回想下洞时周围的环境。地洞上面的浮土完整,挡板没有任何被掀开过的迹象,也就是说,从昨晚傻子妈离开一直到现在,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洞。
然而,洞里的食物为什么没有了是棺材里的尸体把东西吃掉了
死人绝对不会吃活人的食物,可地洞没人来过,想来想去,就只剩下这么一个不是解释的解释。
我心里没底,却更想把事情给搞清楚。目光一转,从洞角移动到了棺材上,这一眼,又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棺材里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挺挺的伸出一只手,这只手的五指张的很开,就好像棺材里的人伸手在索要东西。
是诈尸我不敢确定,一般来说,死了很久的尸体是不会起尸的,但阴沉木能保存尸首,死者如果当初刚一断气就放进阴沉木棺,几十年内打开棺材,尸首还和刚死时的状态一样,甚至手脚的关节还可以活动。所以遇见这种特殊情况,我就吃不准是不是发生了意外,导致尸首诈尸。
不过赶尸家的人,对付尸变的经验最丰富,我把手里的狗头灯举高,另一只手攥着砍梁刀,情况发生了,我得占据一些主动。
我慢慢靠近棺材,棺材里的手一动不动,还是直挺挺的伸着。我腾出手掏了一撮血米,想先洒进棺材里。但是米粒还没有落入棺材,那只直挺挺的手猛的一动,闪电般的抓住了我的手腕。
情况来的非常突然,不过我有防备,手腕子被抓住的同时,我一拧胳膊,砍梁刀的刀尖顿时转动,刺到那只手的脉搏上。这只手皮粗肉厚,砍梁刀专门对付尸变,刀口不锋利,刺不进去。我不等那只手再动,手腕一缩,刀尖又上移了两分,卡在对方的指缝间,用力一扭,对方被迫松开了手。
我赶紧后退了两步,背贴洞壁,短短一瞬间的功夫,我让吓的不轻,胸口微微起伏,紧张的喘着气。
“小子,身手当真不赖。”
一条又高又壮的影子,从棺材里一跃而出,稳稳的站到我面前。我手里的狗头灯还在燃烧,火光映照之下,我看见从棺材里跳出来的,竟然是黄有良。
我知道,棺材里葬的肯定不是他,但黄有良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知道老坟下面的阴沉木棺,甚至知道我会忍不住跑到这里来一探究竟。他站在我面前,满脸都是那种装鬼吓人得逞之后的戏谑和得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逗你玩呢,何必当真”黄有良看我恼了,咧着嘴笑道:“试试你的胆子。”
“我胆子大小,跟你有甚的关系”我望着黄有良,第一时间就把他和那个要掐死我的人联系到了一起,但转念想想,不是,黄有良不是那个要杀我的人,他身上那股妖邪的让人琢磨不透的气息挡都挡不住,而且他的身段跟行凶者完全不一样。
那个要杀我的人,绝对不是黄有良。
“胆子小,是做不成大事的。”黄有良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带着深意,在棺材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道:“怎么样,这次到莫须村,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我冷笑了一声,黄有良吓了我一跳,但他没有和我动手的意思,所以我也放下手里的砍梁刀,道:“谢谢你给我指的路,有人差点杀了我”
“我知道。”黄有良淡淡的点点头:“你来之前我就知道,我给你指的路,你如果真的走了,就会有人杀你。”
一听这话,我更气了,恨不得一脚踹死黄有良。
“但是怎么说呢,如果你在这儿就被杀了,那还不如直接死了干净。”黄有良似笑非笑,几天不见,他的脸庞白的像一块玉,隐隐已经透出了莹润的光,更加妖异:“路才刚开始,你就走不下去了,死了反倒省心。”
“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我憋着一肚子火,问道:“我们陆家,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莫须村别的人,没什么说的,王瞎子知道一些事,完全是前些年他在外行走的时候,遇到狗屎运,意外得到点皮毛,就一门心思的想朝里面钻,蝼蚁一样的人,成不了气候。”黄有良不做解释,根本不搭我的话茬,自顾自的开始说。
听着黄有良的话,我突然就顾不上生气了,隐约间,像是摸到了他真实的用意。他故意引我来莫须村,等到局面真正收拾不住的时候,他再跑过来跟我做一些解释。
他让我自己去摸索情况,只有当我实在查找不出线索时,他才会出现。
“傻子家,另当别论。”黄有良接着说道:“他家放着别动,你暂时惹不起他们。如果你现在想对他家做什么,会有你应付不了的人出来收拾你。”
“我本来就没想对他家怎么样。”我琢磨透了黄有良的意图,就趁机问他道:“从我来到莫须村,你大概就一直在暗中窥视我的行踪吧能无声无息的瞒过我,也真难为你了。”
“过奖。”黄有良气定神闲,好像听不出我在埋汰他,坐的端端正正,微微一欠身子,真的谦虚起来。
“莫须村前两天的事,你大概知道,水潭下面捞上来一块冰,里面冻着一个人,穿白袍的人,那人,是谁”
“他”黄有良又咧嘴笑了,笑的让人头皮发麻:“他是太行山第三高手。”
第七十六章重阴身
“太行山第三高手”我被黄有良的回答搞的很有兴趣,忘记自己正身在地下的墓穴里,接口追问道:“这个排名是怎么排的白袍人是第三高手,那么谁是第一高手,谁又是第二高手”
“我随口胡说的。哪儿有什么排名。很多事情,已经乱了。”黄有良收敛了笑容,眯着眼睛,道:“他已经尸解,飞升洗礼,等蛰伏几年再露面,我对付他,就得吃点力了。”
“你”我看着黄有良。满心怀疑,这个人可能是有些神秘的来历,但他吃人肉,而且还被五叔开膛破肚,就算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白袍人的实力我是亲眼目睹的,没有尸解之前,就能跟小马车撞一撞。尸解飞升之后,实力大增,但黄有良的意思很明白,就算白袍人尸解之后,他对付白袍人,也只不过是吃力而已,我有意激他,迫他说出更多的情况,所以带着嘲讽的语气,笑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太行山第一大高手了”
“愧不敢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有必要争那个虚名。”黄有良总有些嬉皮笑脸的样子,刚刚收起笑容,嘴巴随即又咧到耳朵根。指了指自己的子,道:“陆小爷,你心里是不信的,不信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对么”
“信不信,你得说出来我才知道啊。”
“陆小爷,你那点心机,其实差得远,想套我的话,和白日做梦一样。不过我告诉你,有些事不对你讲,是为了你好。你先天阳弱,魂魄不稳,知道些自己受不了的事情,魂儿说不准就散了。”黄有良翘起二郎腿,砸吧着嘴。道:“话又说回来,有的事跟你聊聊也不打紧的,你,知道我的来历吗”
我一下子答不上来了,黄有良被五叔开膛之前,是小岭坡的人。但三番五次和他碰面,他的状态一次比一次诡异,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黄有良,很可能不是原来的黄有良,可他具体是什么来历,我心里真没谱。
“你不就是小岭坡的么”我就想在言语上拖着黄有良,拖的越远越好,他要解释这个事,就必须用另外的事情做辅证。
“陆小爷,你听好了。”黄有良道:“我,是半个重阴身。”
“重阴身”
重阴身这个词,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说实话,重阴身究竟是什么含义,其实我不懂,只知道这可能是很厉害的东西。三脚羊那样天生的奇物,修行成百上千年,机缘造化都要遇到,年岁大了以后才有机会勉强修成半个重阴身,成就阴神。
黄有良是半个重阴身,难怪当初五叔说过,黄有良不是一般人。
“陆小爷,不懂了吧”黄有良嘿嘿笑道:“你们陆家的人,大多研读道门典籍,跟道家有一些渊源,你应该知道,道家的阴阳论。天地万物,都是阴阳化成,有阴必有阳,阴阳失调,天地不存。”
黄有良说的话没错,中华道教文明,并不是一帮抓鬼的茅山道士就能完全代表的,道家文化博大精深,其中有很多至理。我从小读道门的书,对阴阳论很赞同。
“人,也是阴阳而融成,阴阳相济,龙虎交融,人的身体才会健康,阴阳失调,是要得大病的。”黄有良解释的很详细:“但是有一种人,从娘胎开始,身体里没有阳气。”
人体内有阴气,也有阳气,这样才符合生存的基本要求。然而传说中的重阴身,天生没有阳气,身体里原本应有的那一股阳气,也被一股阴气所代替,两股阴气融于一具躯体上,所以,这种人就被成为“重阴身”。
因为重阴身的人生在阳间,又没有一丝阳气,所以,这样的人不受阴阳之间的限制,据说能够自由出入阳间和阴间。
“重阴身就是这个意思”我道:“没有阳气,人能活吗”
“问的好,没有阳气,是很难活的,重阴身本就罕见,一千年不见得能出一个,再加上身无元阳,所以命比纸都薄,落娘胎不死已经是万幸,想要长到成年,几乎不可能。”黄有良说到这儿,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妖异如玉的脸上,竟然荡起了一片怀旧之色:“我生在小岭坡,刚出生,身子就差的要死,险些活不下去,我爹四十岁才有的我,拿我当命一样。”
黄有良是半个重阴身,这边刚生下来,哭了几声,那边就直奔鬼门关而去。民间的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些玄妙的东西,只不过接生的稳婆说这个孩子小手小脚冰凉冰凉的,得加火取暖。当时还是六月三伏的天儿,黄有良的父亲什么都不管,就要保住孩子的命,马上搬了两个大火盆,点起炭火。
“普通的火,是救不了我的,兴许是我命大,误打误撞,竟然真活了下来。”
太行山蜿蜒而去的几个省,譬如山西,河南,都有大型的煤田。山里偶尔因为地震或者山崩而露出煤,山民就捡煤取暖做饭。山里人不知道煤是远古的植物被覆盖之后演化而来,就觉得这东西比木柴耐烧。当时黄有良他爹生活用的煤炭中,有几块很玄的煤,就是这几块煤,才让黄有良捡了条命。
老天打雷下雨,这是常事,有时候平坦的野地里的树,会遭到雷击。雷,那是世间最刚阳的东西,被雷劈过的树,叫做雷击木,也叫雷阳木。因为被雷劈死的同时,树木也存储了天雷的盛阳。
黄有良他爹当时烧的煤块里,有几块恰好是雷阳木所化,几块煤烧了足足三天,热气逼人,屋子外面的人靠的太近,都会因为阳火太旺而流血。黄有良是半个重阴身,这股天赐的阳气帮着他熬过最难熬的时期。
黄有良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身体一直不好,他从小骨架子大,可是扛不住阴气太重,夏天盖着被子睡觉还要打冷战。
“我爹只想让我平平安安活下去,从那以后,他只要得空,就会到小煤窑去翻找雷阳木化的煤。”黄有良默然道:“我还没满两岁,我爹把附近能请的大夫都请来给我看病。”
黄有良他爹在山区给儿子找雷阳木的时候,偶遇过一个采药的老郎中,老郎中为人很好,很为黄有良他爹的行为感动,专门跟着回到小岭坡,给黄有良看过病。这个老郎中不懂得什么叫重阴身,不过一眼就看出黄有良的阳气太弱,所以给黄有良的爹留了几个方子,都是固本提阳的药方。
“我从小就在药罐子里泡大,我爹为了让我不断药,粮食都不种了,把地里种满了药方里所用的药材。”
黄有良有这样一个父亲,很幸运。药力所衍生的阳气,维持了黄有良体内的至阴,熬到十多岁,身体渐渐好了,本来骨架就大,所以长的又高又壮。
“你,从小一直长在小岭坡没有离开过吗”我听黄有良讲到这里,猛的回想起一个很让我敏感的疑点,我感觉心口有点发凉:“米婆也是小岭坡的人,她不会不知道你是半个重阴身吧”
“米婆是个巫婆,她怎么会不知道我是重阴身”
我的心彻底凉了,米婆知道黄有良是重阴身,那么五叔自然也知道黄有良是重阴身。他们两个什么都清楚,但陆家事发之前到小岭坡去镇尸,五叔却连任何关于重阴身的事儿都没有提过。
我暗暗的回忆镇尸时的一幕一幕,连一个小细节也没有放过。当时,五叔和米婆之间的对话,表情,举动,都非常自然,符合事发时的环境和状况。五叔米婆什么都知道,镇尸的时候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两个知情人,是合伙演戏他们演戏,只是为了蒙蔽我
我没说话,但想起这些,心情就随之激荡,脸上青红闪烁,阴晴不定。黄有良很可怕,仿佛能看出我的心事,我啥都没说,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道:“你,终于开始怀疑米婆和陆家五爷了”
我不肯回答,因为我接受不了一些事情。至少,在镇黄有良这件事上,米婆和五叔骗了我,骗的我很苦。我根本不愿意怀疑,一旦怀疑,我心里那个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