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我赶忙大喊了一声,跑到那个壮汉子身边,一把压住他手里的枪。黄三郎受了很重的伤,一条前腿和一条后腿都断了,脖子上有个很长的伤口,皮开肉绽,小腹也有重伤。
黄三郎通药理,但这个月份,山里的草药都还没有长出来,黄三郎显然是走投无路,跑进寨子。山头的山刺平时难免有个头疼脑热或者伤筋动骨的外伤,所以专门搜集了很多药,存在药库里,方便随时取用。黄三郎可能是到存放药材的药库去偷药,被人发现。要在平时,整个寨子的人围上来也抓不住黄三郎,可黄三郎的伤势非常重,偷到药就跑不动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在嗓子眼吊着,随时好像都会死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都是熟人
我赶忙拦住要枪杀黄三郎的壮汉子,但我毕竟不是山头的人,只算是个外客。而且这个壮汉子看上去很固执,呼的又把枪给抬了起来,道:“你不懂,不杀了这黄皮子。它会带着子子孙孙来找我们寻仇。”
“别废话”我一下子就急了,黄三郎当初是救过我的命的,而且我深知它虽然是山精,可非常厚道,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咋就是废话你让开”壮汉子长的壮实,但是脑仁小的跟核桃一样,一根死筋,跟我较上劲:“你一个外人,管我们寨子的事,回头你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就要吃挂落。”
“放屁”我一咬牙。趁壮汉子不备,抬脚把他别了一跤,顺势下了他手里的枪。
山刺有山刺的规矩,斗嘴归斗嘴,就算骂破了天也不打紧,但是伸手下了对方的武器,性质就不同了。尽管知道我是三猫子的客人,可下了壮汉的枪之后,周围的山刺呼啦啦围过来好几个。
“你们要干什么”银霜子一看见我被围了,顿时冷了脸,挤过来,把最前面的山刺推了一把。盯着对方道:“还想动手”
“银姑娘,你也是山头的人。”山刺对我有点不恭,但对银霜子就不敢那么放肆,解释道:“你知道,把咱们的吃饭家伙给下了,那就是明目张胆的要结梁子动手。”
“就是结梁子也轮不到你们出头”银霜子挡在我身前,冷冷的一瞥周围的人:“谁敢动他”
“这是怎么了要造反么”
这时候,后面就远远传来三猫子的咳嗽声,药库这边的动静这么大,而且天还没亮,把三猫子也惊动了,忙不迭的跑过来看。还没到跟前,就听见了银霜子的叫喊声,三猫子加快脚步。披着狼皮大衣,快步走来。一看见一群人把我和银霜子围住,三猫子就变了脸,朝着领头的人脸上啪的抽了一耳光。
“作死我的客,你们也敢冒犯”三猫子气的直哆嗦。
“猫爷”有山刺跟三猫子解释。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说,他一边说,三猫子就朝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黄三郎望去,只看了一眼,三猫子的眼神就直了,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这个这个”三猫子望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黄三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跟前,小心翼翼的围着黄三郎转了一圈。突然一下子就噗通跪倒在地。
三猫子一来,局势就被控制住了。我也跟着来到黄三郎面前,黄三郎筋疲力尽,连多走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三猫子跪倒在地的时候,黄三郎微微睁开眼睛,冲着三猫子轻轻点了点头。
“快快”三猫子一抖身子,抖掉身上的大衣,把黄三郎包起来,冲周围的人喊道:“叫郎中过来叫郎中”
说完,三猫子抱着黄三郎,就朝自己的小院跑,我不明就里,也跟在后面。黄三郎一身都是泥土和血污,但三猫子浑然不顾,把它放在自己的卧床上。黄三郎一沾床,马上撑不住了,头软塌塌的一歪,昏了过去。
紧跟着,寨子里的郎中跑来了,一看黄三郎的伤势,束手无策。
“猫爷,伤的太重,身子虚的很,一时半会之间是治不好的,眼见着就要没气了”郎中为难的对三猫子道:“如今,只能用整株的老参,熬一剂独参汤,先吊着它的命,只不过,猫爷,救一只黄皮子,用的着这样么”
“废你娘的什么话赶紧去熬”三猫子连踢带骂的把郎中给撵去熬药。
我也趁势看了看黄三郎的伤,一看就皱起眉头。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皮外伤,黄三郎后颈和小腹上的伤口处,皮肉如同拧成了两股绳子,凝固的血肉间,仿佛显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符咒,这肯定是术法高深的人把它给打成这样。
我掏出九婆配制的灵药,一边小心的帮黄三郎把伤口附近的淤血给清掉,一边就问旁边的三猫子:“你认得它”
“认得,认得。”三猫子弯着腰,道:“你这个药,好用不”
三猫子年轻时,刚刚出道,在山里混生活。那时候他就一个人,功夫还没练到家,虽然有雄心壮志,要在太行山扬名立万,可事与愿违,事事不顺,谁都不拿他这个无名的小角色放在眼里。三猫子混了两年,不仅一个小山头也没立起来,身上的东西倒是都被别的大股山刺给抢走了。
有一次,三猫子和另外一股山刺抢买卖,结果被对方打断了一条腿,丢在山里。三猫子走不动路,夜半三更,拖着一条断腿,在山间蹒跚。那时候,他就心灰意冷了,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种一块地,糊口过活。
越瘸越是遭人拿棍子敲,三猫子已经很倒霉了,但就在这时候,又被几条山里的土狼当猎物给盯上。三猫子断了腿,跑也跑不动,勉强走了一段路就撑不住了,眼见要落入狼腹。
估计也是老天不想收他,就在三猫子走投无路将要丧命的时候,黄三郎路过这里,吓退了几条土狼,然后在三猫子旁边守了一晚,一直守到天亮,又找了些草药留给三猫子,救了他一命,才飘然离去。
山里的老话,凡是危在旦夕的人,如果眼见狐狸精黄大仙之类的“仙家”营救,就说明这个人是有大气运的,命不该绝,大难不死,日后必然成器。本来三猫子已经心灰意冷了,但是黄三郎救了他,就让三猫子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自信自己肯定是个有大气运的人,所以爬出深山,养好了腿伤,继续打拼。几十年过去,三猫子没有成什么了不起的大器,但至少也是太行山五大把子之一,名动一方。
三猫子没跟人说起过这件事,但是他心里一直都记着黄三郎的恩,他觉得能有今天的一切,全是拜黄三郎所赐。
三猫子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能听得出,他是情真意切的。这个人其实是个满重情的人,比如银霜子过来求助,本来就是多年前的陈年往事,又没有什么对证,放到无情无义的人身上,早就把银霜子给赶走了。可是三猫子没赶她,还答应考虑帮忙的事,足以说明他的心性。
我小心的帮黄三郎敷好伤,随后,郎中拿来了独参汤,一点一点给黄三郎灌了下去。独参汤是吊命的良药,一剂汤服下去,没过多久,黄三郎就悠悠醒转。
“大仙,你醒了”三猫子一看黄三郎醒过来,就跪下来要磕头,有些山刺对这些看的很重,恩怨分明。
“罢了吧。”黄三郎刚刚醒过来,气短,说话有气无力,轻轻摇了摇头,道:“好多年了,如今,你的头发也白了”
“是是”三猫子有些感慨,看到黄三郎,不由自主的勾起了他心头的往事。
我和黄三郎深谈过,算是挺熟,它懂药理,苏醒过来之后,就跟三猫子说,让人去抓什么药,怎么配,三猫子连忙就让人去办。药只能治外伤,被术法伤及筋骨,就得黄三郎自己慢慢调理。
“老胡那老家伙,怎么不见了”黄三郎一醒过来,气色稍稍好了一点,老狐狸跟他吹嘘过,要跟着我得一场造化,可到了现在,造化没得来,它却没影了。
“它”我不想说老狐狸不好,有些事情,它迫不得已,我想了想,道:“它恋家,离开麒麟峡太久了,惦记它那些子子孙孙,就回去了。”
“它啊,总是没出息”
三猫子里里外外的忙活,趁他出门的时候,我就悄悄问黄三郎,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别提了。”黄三郎伤重,暂时化不出人形,趴在床上,眼睛半睁半合,道:“陆家小爷,我总觉得,山里是不是要出什么事了。”
黄三郎本来带着他的儿子在山里行走,想要寻找一点关于阴间的线索,后来,它儿子觉得这个事情遥不可望,所以为了修炼,自己回了山西。黄小郎走了之后,黄三郎依然在山里到处的游逛,不过始终没有什么发现。
前些天,黄三郎就晃悠到了十里坡附近,十里坡也叫做仙人山,故老相传,那里出过神仙,由此得名。黄三郎没来过这儿,但是刚刚一到,就发现有很多人,陆陆续续的也来到十里坡。
这些人里,有一些上了岁数的,高深莫测,连黄三郎也不大能看出对方的深浅,黄三郎不想惹事,可是这么多人突然就聚集到十里坡,让它感觉意外而且好奇,所以暗中逗留,想看看究竟。
我知道十里坡是葛家后裔聚集的一个地方,那么多人赶来,可能都是地仙的后人。葛家和陆家一样,留在十里坡的,是地仙后裔里最正宗的直系,其余的旁系,散落各处,可是他们罕见的召集了族里所有的人,就意味着可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激将
“十里坡的人都聚集起来,之后呢”
那些人聚集到十里坡之后,秘密的商量了一阵子,这些人里有很厉害的角色,黄三郎只是看看,不想招惹麻烦。所以不敢靠的太近,也没有听到那些人在商量什么。
他们一直商量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依然有人零星的赶来十里坡。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睛的人,带着这些人到了十里坡后面十几里处的一座山。
我很怀疑,那个瞎了一只眼睛的人,是山杠爷。傻子在葛家的地位应该比较高,还要管山杠爷叫叔,由此可见,山杠爷也有一定的地位。
十里坡之外十几里的那座山。光秃秃的,还没有到草木繁茂的季节,但是整座山连一点草芽也没露。这座山的山背后面,有一个被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洞,葛家的人打开了这个洞,那么多人一起就钻了进去。黄三郎不知道这个洞的虚实,犹豫再三,已经暗中跟踪了两天,他不想放弃,所以经过考虑,也尾随在这帮人后头。
洞很深,曲折又坎坷。走了很久以后,洞总算是到底儿了。洞的尽头,是一扇很高很大的巨门,巨门落满了灰尘,仿佛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开启过,葛家的人就在巨门处停下来。
我一听,就觉得这个地方,怎么和石嘴沟的马牙山那么相像。
葛家的人看样子是想把这扇巨门打开,他们商量了两天,已经做好了具体的分工安排,但是还没等动手,整座山就晃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还有隆隆的雷声。
黄三郎听出。那是阴雷的闷响,而且声势浩大,山一晃动,大块大块的石头就从洞顶开始掉落,黄三郎慌了。转身就朝洞外跑,唯恐被活埋在山下。那些葛家人也乱成一团,迫不得已放弃了计划,也朝地面上狂奔。
黄三郎在前,那些人在后,全都飞快的跑回地面,一出洞口,阴雷还在肆虐。黄三郎不敢妄动,要是这时候还不顾一切的奔跑,没准一道阴雷下来,就要送命。他找了个地方隐藏着,那些从洞里跑出来的葛家人不知所措,有几个年岁很大的葛家旁支的老头儿都变了脸,看见一道一道从上方劈落下来的阴雷,他们让人散开,朝四面八方跑,免得阴雷密集起来,会把人一起劈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这座山的山顶风驰电掣一样的冲下来,不由分说,大开杀戒。
“那人,很厉害,很厉害”黄三郎似乎此时此刻还沉浸在那场血腥的杀戮中,说起来,他自己就是个相当厉害的角色,能让他这样微微色变的人,已经超乎想象。
说实话,在场的葛家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山顶的人冲下来之后,还有人着手反抗。但这人太强了,虎入羊群一样,来不及逃远的人都被杀了。
“那人,长的什么样子”
“很高,又很结实。”黄三郎慢慢的道:“身上带着伤,有一只眼眶被打裂了”
难道是黄有良我听着黄三郎的描述,就觉得那个冲下山大开杀戒的人,好像是黄有良。
这个事情有点不对路,十里坡存在不是一年两年了,如果黄有良要杀葛家的人,不用等到今天。这样想来,就应该是葛家人此番的举动,触碰了黄有良的底线,他无法忍受,才出手杀人。
片刻间,在场的葛家人就被杀的七零八落,杀人的人也不追赶,转身走了,留下一二十具尸体,还有几个重伤尚未死透的葛家人。
“也算是我多事。”黄三郎苦笑了一声,他出洞之后一直在暗处躲着,没有露面,杀人者也没有找他的麻烦,把人杀了就走了。黄三郎原本是没事的,但是他太厚道,看到有几个重伤者垂死,就在思量着该不该救他们。
想来想去,黄三郎还是不忍心就这样袖手离开,所以跑出来救那些伤者。不过杀人者出手如同雷霆,就算侥幸没死的,也只是苟延残喘那么一会儿,黄三郎救治不及,看看重伤的人,明显是没救了。
就这样,他耽误了些时间,十里坡那边的人早就听到这里的动静,赶过来救援。现场到处都是葛家人的尸体,就剩下黄三郎一个活的,而且还那么陌生。有的葛家人愤慨不已,上来就要把黄三郎先抓了。
黄三郎解释,但没人肯听,迫不得已,他只能跑。一群葛家人在后面追,其中有两个老家伙,分外犀利,渐渐的就跟黄三郎斗出真火,一口气追出去好几十里。黄三郎要自保,最后虽然拼力把一个老家伙打的半死,可自己也伤重难支,勉强逃出来,在山里支撑了几天,实在撑不住了。
“葛家人太不讲理了”我对葛家没有什么好感,虽然曾经得到过山杠爷的照顾,但后来他又要杀我,已经扯平。还有傻子,杀心很重,是个恶徒。
“算了。”黄三郎说了这么久,觉得乏力,闭上眼睛,道:“能捡条命回来,已经是万幸”
黄三郎问我怎么会在三猫子的地头,我不瞒他,照实说了。听到茅天师也在大蛮山隐藏着,黄三郎就睁开眼睛,道:“以前听人说,他还没死,果然是没死,既然没死,有点小账要和他算算。”
说起来,茅天师和黄三郎本人倒是没有什么过节,但茅天师壮年的时候云游修道,有一次想抓黄三郎的老婆,取她的内丹,黄三郎的老婆没被抓,不过让茅天师给打伤了。黄三郎不记仇,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他自己身上,又过去那么多年,可能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可黄三郎很惧内,说惧内,其实还是关爱老妻,所以,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说着话,三猫子就急匆匆带着刚刚配好的药跑回来。有了安全的容身之所,再加上精心照料,黄三郎的外伤没有什么大碍,被法器打伤的地方,他自己可以慢慢的化解调理。
接下来十多天,黄三郎的伤就渐渐的愈合,体力恢复,他化成以前我见过的那个黑脸老汉。三猫子凡夫俗子,从小长在山里,对这些“仙家”其实是畏惧的,尤其是黄三郎当着面化出人形,三猫子惊为天人,对黄三郎又敬重又有些害怕。
黄三郎一恢复,精神随即就好了,倒是三猫子,依旧披着他的狼皮大衣,时不常的咳嗽,还是病怏怏的样子。
“你的身子不大好。”黄三郎对三猫子道:“你年轻的时候,身上有旧伤,虽然痊愈了,但留了点病根。你的太阴肺经旁,嵌着一小片铁锈,就因为这个,你时常胸闷咳嗽,天气稍稍阴冷,你的肩背就发冷酸痛,吃药也不见好。”
“上仙说的没错,一点没错”三猫子瞠目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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