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城月两辈子绣活都一般,虽说平时里也会绣些荷包简单衣物,张氏和郑老太太也对此也无其他要求。是以郑城月对此并无太大兴趣。所以此时听了一些简单的介绍后,就带了大花直接在外面等她们了。
那店里的顾客并不多,伙计也不管她。听到邻街有叫卖卤猪耳朵的,郑城月见苦杏母女二人和宁掌柜正挑选得不亦乐乎,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想到郑霖最是喜欢这卤猪耳朵,便起身往外去,想要买上两斤带回去。
郑老太太几人都很是疼爱郑城月,所以给她的零花钱并不少。且逢年过节,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爱给她零花钱。郑城月也爱存钱,今日出门,她荷包里也有一两银子。
那卤猪耳朵的店并不大,所在位置离宁绣店有一小段距离,好在那老板嗓门大,这才让郑城月听见了。
店里并没有其他人,郑城月往那摊上一看。那老板见是个小姑娘,也不在意,只问道:“小姑娘,要吃点什么?”
那猪耳朵油汪汪的,被切成小块小块的堆在一起,放上蒜,淋上两勺油辣椒,放在盆里一搅拌,那香味勾得郑城月的口水都要下来了。
“老板,给我。。。。。。”郑城月的话未说完,只听朗朗的声音打断了她。
“老板,给我两斤猪耳朵,五斤猪头肉,五斤干豆腐。不要辣椒。”那声音很自然地盖过了郑城月。
“好叻。小姑娘,你稍等一会。”那老板很纯属地捞出猪耳朵切了起来。
郑城月回头。
一只白色的狼跟在少年身后,一双狼眼却盯着那老板的锅看,不时还哼出几声,仿佛也是被那锅里的肉勾出了馋虫。
那老板也不怕,只笑道:“公子,稍等片刻。”
那人正是楚然,此时见到郑城月回头,圆鼓鼓的小脸,雪白白的,突然想起了这丫头不就那日里看到的郑家小姑娘吗?不由开口便笑了起来:“哎呀,小汤圆,是你啊。”
郑城月横了他一眼:“我姓郑,有名,并不是什么汤圆丸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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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然
楚然并不知道郑城月心里想法,只见她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便笑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郑城月并不傻,只哼了一声,微微挪了几步,便走到那小店的另外一边,并不说话。
楚然一笑,并不在意,反而又问道,“你要吃什么?哥哥请你。”
郑城月抿嘴:“我自己有钱。”
她并不想和他说话,上辈子她在闺中倒是挺说过他的名字无数次,楚少将军如何如何。可是却不知此人是这般模样,脸皮厚得很。
楚然见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包子样的模样,偏生还是个小大人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是,是,你有钱,那不如你请哥哥?”
“没钱。”郑城月很干脆的回答。
楚然向来不知道脸皮为何物,此时被小姑娘很直接的拒绝了,便道:“好,那哥哥请你。老板,今天这小姑娘要付的银钱,我来付。”
那老板只当两人认识,此时听了楚然的话,答道:“好。小姑娘想来点什么?”
郑城月方要回话,却只见郑二嫂子和苦杏匆匆进了来。
“城月,你在这?”郑二嫂子和苦杏方才听到伙计说郑城月来了这店里,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郑城月唤道:“二婶,苦杏。”
话音刚落,却只见郑二在后面两人后面跟着。郑城月很烦他,见了他,也只微微点了点头,并不开口叫人。
郑二只望着那老板手中的猪耳朵,不断吞口水。
楚然见了郑二模样,微微皱了皱眉。但他脸上却也未表现出来。倒是他身后的小狼,恶狠狠地盯着郑二。
郑二对楚然低了低头,侧身见郑城月要开口说话,便赶忙道:“城月,这猪耳朵给二叔来一斤。”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城月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银钱。”何氏很是尴尬。
一边的苦杏对郑城月摇了摇头。
郑二却狠狠甩了媳妇的手:“她没钱?她老子有钱啊。不是养了你娘三个好几天了吗?怎会没钱?”
郑二对郑霖一家心中很是有气。
何氏道:“你是怎么说话的。城月不过还是个小丫头。”
郑二却道:“别人家不是给了他家很多银子吗?她怎会没钱。城月,我可是你二叔。”
郑城月看他:“我的钱是我爹娘辛苦赚来的。你不曾给我一碗水喝,不曾给我一颗糖,我为何要给你买吃食?这是个什么理?再说,你年纪与我父亲一般大,不养自己老婆孩子,还来问邻居孩子要东西。你的脸怎么这般大?”
郑二被她一顿抢白,顿时怒从心起,想要抬手打去。奈何举起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郑城月毕竟是郑十一的孩子,若是被他打,郑十一估计不会放过他。
“行,她没钱。苦杏不是卖了绣品吗?她的钱不是就是我的钱?苦杏,把那银子给我。”郑二转头一伸手直接伸到了苦杏面前。
苦杏冷声:“我没有。”
郑二顿时扬起了手,方才被郑城月骂的怒火就朝苦杏发去。那巴掌往苦杏脸上招呼:“没钱?你骗老子。你这个不孝女;敢骗老子。郑十一家不是护着你吗?我看他现在怎么护着你。把银子给我。”
那巴掌手劲忒大,苦杏没料到他在别人店里就打了过来,也未曾躲开。脸上顿时五个指印,苦杏的眼泪哗的一下便下来了。
何氏顿时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这是你闺女啊。”
一把将女儿护在身后。
“有本事,你今天打死我。”苦杏却一把推开何氏,哭道:“让大家评评理,你可曾有一天像个爹的样子。”
“你胆子大了,是吧?”郑二一怒,举起手又是一巴掌往苦杏抽去。
苦杏并不避让。
他一顿闹,让那老板很是烦恼,不过倒是引得一堆人在店外围观,老板方要说话。
郑二那一巴掌却未落下。
一只手生生将他的手腕捏住,那手力道极大,郑二顿时动弹不得,大骂:“是哪个□□的,你不知道老子是。。。。。。。”
楚然笑道:“你是什么?”
他自幼习武,虽然才十二,但个头高,郑二个头并不算太高,一个不料生生被扭得转了头,一见是楚然,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他自然见过楚然,他的那只狼,他记忆尤其深刻;此时更加不敢动。
“公子,公子,我和你无冤无仇的。我这婆娘闺女不听话,我教训一二也是我自家的家事。你说是吧?”郑二是个混蛋,但是反应却也很快。
楚然哦了一声,却不顺着他的话说,反而问道:“你曾来我家讨要郑先生的银子。我家门房给你的十两银子,花完了?怎么还不够你买肉的?”
他说话间,眼睛却微微看了郑城月一眼。
郑城月心里顿时有些莫名,随后想起之前郑二嫂子说的,郑二也不知从何处得了银子,顿时看向郑二。
郑二自知理亏,此时又被人如此拿捏,见郑城月看她,不由自主低了头。
郑城月顿时明白了两分,心里便生出了几分愤怒。他竟以我家的名义去讨要,不明白的人,还以为我家和郑二一个德性呢。
郑二的手一直被楚然捏着,那力道就没见小过,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咔咔的声响。疼得他呲牙求饶:“够了,够了,公子饶命。”
“郑二叔,你去这位公子家去讨要银子,以的是什么名义?”郑城月朗声问道。
郑二一慌。他知道郑霖家绝对不会跑去楚家的,所以在外游荡了几天。便打了个注意去了将军府门口,给那门房说郑霖的伤口越发不好,那先前送过去的银子不够。一家老小过得艰难,郑霖让他来求楚家给点银钱云云。
只可惜将军府门都没让他进过,反倒是那门房问他要什么信物。他随口编了个理由,那门房并不信他。他在那门口发现戏都要演不下去了。却见到那知府公子姜牧。
那姜牧听了他的话,就对那门房道:“不过是几个小钱,你们将军府连这点钱都打发不起?况且此人和被咬的那家本确实是一家。”
郑二在边上听了,赶忙点头。他也不知姜牧为何帮他,只知道那门房给了他十两银子。嘴里还骂道:“以为那家人是个讲理的,没想到却是这么个东西。”
郑二才懒得理呢。但此时,他却不得不回答。
郑城月听了,冷着脸道:“郑二叔,我叫你一声叔,可是看在二婶和苦杏面上。你打着我家的名义,做出这般下作的事。可曾想过我家的名声。人要脸,树要皮。郑二叔,你不要这身皮,方哥和苦杏姐还要呢。”
郑二被她一顿骂,脸上通红,想要回嘴,手还被楚然扭着,也不敢多说其他,只得点头道:“是,是,城月,叔错了。银子之事,不关你家的事,是我猪油蒙了心。”
郑二嫂子和苦杏在边上看了,真是又气又羞。
这小丫头,楚然看到郑城月表情,忍笑,郑二来讨要银子一事看来是满了这郑家。
“既然如此,想来也不必小汤圆和你闺女请你客了?”楚然笑嘻嘻问道。
郑二赶忙点头,“不要了,我自己有。我自己有。”
楚然也不言语,只是手一放。
郑二以为他还有话说,不想他突然松手,顿时一跟斗摔在了地上,而摔的地方刚好是那只狼的嘴边。
那只狼顿时一口朝他咬去,血淋淋的一口肉就这样被咬了下来。
郑二顿时疼得大叫,“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那十两银子可能抵得了你这口肉?”楚然蹲下,问他。
朔风在他身后还要在动。
郑二满头是汗,只管点头,根本不敢再说话。
楚然这才满意地站了起来,看向老板:“老板,我的东西可好了?”
那老板本就反感郑二,此时见了郑二竟然掉了血肉,心里也大呼痛快。将已打包好的东西送到楚然手边:“好了,好了。公子,多了半斤猪耳朵,当小的孝敬你的。”
楚然给了他三两银子,又道:“别找了,剩下的抵这小丫头要的,可够了?”
老板点头笑道:“够了,够了。”
楚然转头,对郑城月微微点了点头,也不待郑城月反应,带着朔风扬长而去。
郑城月皱眉。
一旁的何氏见郑二躺在地上,又惹得那老板嫌弃,心里纵使不愿意,还是上前将郑二扶了起来。
归了家,郑二哭爹喊娘。
何氏没办法,只得和张氏说了几句,带着郑方和苦杏归了家去。
张氏看着郑方和苦杏两个孩子哀怨的眼神,心下生出好几分同情。
“那家终究是郑二做主。”郑老太太道。
张氏叹息:“这种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郑霖在家里本就养伤,躺在床上,看闺女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道:“丫头,你要真担心苦杏和方哥儿。明日就找个借口约她两家来好了。”
郑城月点点头,随即仰头看父亲:“爹爹,猪耳朵好吃吗?”
郑霖笑道:“当然好吃。我闺女买的,都好吃。”
郑城月道:“可是今日爹爹恐怕不知道,在店里,你道苦杏爹爹是如何被楚家公子所伤?他先问我要吃的,我没给。他就打苦杏。那楚家公子见不过,才出手阻止了他。”
“嗯,看来那楚家公子倒是个好人。”张氏道。
他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是个不要脸皮的人却是万万不会错的。
郑城月笑道:“爹爹,今日我听了楚家公子说,郑二叔曾经跑去他家要了十两银子。那楚公子说的时候,还看了我一眼。当时我多了个心眼,就问了郑二叔,一问差点把我气死,他居然是以爹爹你的名义去楚家。这银子事小,可是人家恐怕真是这么想我们的呢。这还只是这一件事,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不会做出以我们家名义去干其他事呢。”
一切的盲点都应该消除才是。上辈子自己只知道吃喝玩耍,父母娇养闺中,从不想家里如何。直到郑霖死之后,张氏带着他们姐弟投亲,她才知道生活的艰辛不是人所能描述。而她自己死在投亲路上,和她上辈子的蠢及不想事也是息息相关的。
那裴家又且会是好人,容她天真?
☆、聚会
果然郑霖听了后,执意让郑城月扶着去了族长家。
郑霖为人实诚,可是也不是个面人,更不是个蠢人。以郑霖家现在的处境,要想族长家为他说话。以的就不会是郑二单独坏了郑霖家的名义。所以郑霖在族长家说的并非为自家,而是为了整个郑氏一族。
郑二的名声早就烂了,只要没人告过来,族长郑勇平时也懒得管。
“今日是以我家的名义去将军府丢了这个人。那将军府会以为我郑氏一族是什么人?毅兄弟也在营里做事,这件事影响的并非仅有我一家啊。”郑霖说得实在。
族里本来也不想大管的,但一听这事已经捅到将军府去了。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郑家虽没什么大人物,但是如郑毅这般也是在军营里做了个百户的。
而郑毅向来在族里也能说得上话,楚将军本来就是他上司,当然这中间还隔了很多层上司,但是终归若是郑家都在楚将军那儿落了个不好的影响,他以后要想再升上去,或是做点什么事,也是大大不利的。
所以郑毅也说了话:“郑二这事太不地道。”
于是郑二在被咬了口肉后,又被郑家宗族罚了一顿,跪在祠堂中被打了二十棍,还发誓不得再犯下此等事。
郑二半死不活的被郑方拖了回去。
何氏要为郑二去抓药,被郑方和苦杏阻止了,只任郑二趴在床上骂爹骂娘。
苦杏每日只管去宁绣店里做活。
郑二嫂子每天去送顿午饭。
郑城月偶尔也去看苦杏。
苦杏是在那宁掌柜的手下一针一线做完了活。至此,宁掌柜这才信了苦杏。
十二件绣品,苦杏得了六两银子。
“林家老太太要做寿,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他家三媳妇的一件活。苦杏,这活就交给你了。”宁掌柜交给苦杏的活越来越大件,“布料,丝线,花样,随你用。”
布料丝线都不难找。难找的事花样。
苦杏看了宁掌柜搬出来的花样,都一一拒绝了。后来一想郑城月是能画画的,干脆直接找上了郑城月。
“这有何难,你拿去用就是。”郑城月将自己的画搬了一堆给苦杏。
苦杏皱眉:“这些画平时里用是足够的了,可是这是贺老太太六十大寿,宁掌柜要让出些新意呢。”
郑城月笑:“你别着急,我翻翻先生给我留的东西。”
私塾的米老先生是个妙人,活着的时候很是懒散,教学也是教些简单的。那些稍微富裕的人家都不将孩子送到他那儿受他那懒散的样子荼毒。
所以米老先生的学生很少,他也懒得交。
若非郑城月总喜欢送他些吃的,米老先生恐怕最后是一个学生都不愿意收的。
米老先生去世后,家里什么都没有,就两箱子书画,死前全给了郑城月,让她有兴趣就照着那些书画临摹,没有兴趣就算了。
两箱子书画,郑城月经常翻。所以即便郑城月没有先生,她读的书倒也不少。
郑城月便在那一堆画里翻,花了两个时辰,也没找到一张合适的。郑城月只得自己动手,画了张果君贺寿图。这场景本来本也平常,但她还画了被贺的老君,加上了一堆圆乎乎的孩子,倒也生动可爱。
苦杏见了,直接开始动手,“到时候这得了的银子,你也有一半。”
“我不过随手帮了一下,你别给我。”郑城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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