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城月摆手问她:“郑方还没回来?”
吴桐道:“我看是回不来了。少主出事,三皇子又怎能绕过去。恐怕货物也是运不回来的了。”
郑城月心中一痛,大脑里面白光一闪。
不能想这些。她赶紧强迫自己想其他事,“五皇子派来的人恐怕不止罗绍辉。”
“有镇国公在旁协助,五皇子不是个傻子。明面把你引出西洲,到时候再派人暗中刺杀就成。”孟昭接口。
几人说话间,孟管家进了来,孟昭跟着出了去。
“他送了信了?”郑城月问。
孟管家点头:“我看着他写的,一人已经送信离开了。想来是送去接头点了。少夫人是如何知道罗绍辉家里的情况的?”
这些事从未有人提过,就连方才孟昭都很是惊讶。
郑城月道:“母亲和我闲聊过。”
其实姜氏并不知晓,不过郑城月自然也不想提太多。罗绍辉送信到京城,自然会佐证何老将军折子里的北凉入侵一事,为着边关稳定,皇帝一时只能让何老将军镇守北凉。
只要一日北凉攻城,皇帝就不能轻易动这十万人。至于后面,皇帝自然会再派新的将军来,不过,那时候已经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底姜氏在京里带过,又时常和裴氏通信,听了郑城月一说,孟管家倒也未成怀疑。
“我们真的要住到姜家去?”春枝问道。
她说的姜家指的是姜正炀家里。
“现在整个西洲,估计就那最安全。”吴桐笑,“北凉攻城,一时间出不去,罗统领思考在三,觉着还是到姜府住一段时间也好。如今姜家和裴家联姻,姜正炀替裴家看着两个弱女子,裴家想来要杀要刮,还不是简单的事。”
郑城月望她,她的眼神冷漠,到底是杀手,想法和她竟不谋而同。
“这么危险,为什么还是最安全的?”春枝不解。
吴桐懒得和她说话。
郑城月轻声:“不过是搏一搏罢了。”
只有住到姜家,她才能知道西洲和外人勾结的是何人何事。京城,她自然也要去的。
北凉人终究没有大规模的攻城,但是对峙还是不可避免。
西洲城门紧闭,无人能进,也无人能出。
姜正炀到底有些心慌,这次攻城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而楚家军居然没反又是另外一个意外。
不过好在这两件事都有人处理,他无心再想些其他。
直到看到禁军副统领带着姜氏和郑城月几人到了自己府上,姜正炀有气又怒,毕竟现在太敏感了。但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到底还是让人住了下来。
“姜知府放心,待城门再次开启时,自然会带着楚夫人和楚少夫人去道京城。”罗绍辉的话倒是说得简单。
终究是自己的妹妹,姜正炀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我父亲很想见到妹妹,罗统领好自为之。”
罗绍辉笑,“姜大人看好人就行。其他的倒不必费心。”
姜正炀不好再说。
小周氏让人将姜氏和郑城月安排进了姜家一间院子。
那院子狭窄,潮湿。姜氏也没说什么。
倒是姜慧看到郑城月身边跟了两个丫头,笑:“你这排场够大的。”
如今,她也懒得和郑城月打机锋。
郑城月转身进了屋里,根本不理她。
姜慧大怒,心下越发气恨,气哼哼回了自己院子。
随身伺候的丫头见了,笑道:“姑娘别生气,不过是丧家犬,不值当。”
那丧家犬三字,让姜慧心下好受了些,“烟罗,就你知道我的心思。”
那烟罗长得高,大脸大嘴,并不好看。
“她如今进了府里,姑娘应该高兴才是。”烟罗虽然长得高,说话却很小声。
姜慧笑道:“天天在眼前晃,有什么可高兴的。”
烟罗道:“随你怎么挫磨呀。”
姜慧一愣,看烟罗,烟罗只笑而不语。
以前到底有人保护,不好动手,如今人都到了眼皮子底下,自然可以随时动手了。这姜慧,终究还是个蠢的。
不过还是个听得进去话的,也不妨她用一番心了。
外面的风云变换,对姜家几乎一丝影响。
用姜正炀的话来说,北凉人曾经也这般干了几次,这次也成不了大气候。
罗绍辉心下冷笑,恐怕这次不同其他吧,北凉人看起来很聪明,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楚家守军也很平静。
如此拖拖拉拉了半月有余,西洲的城门依然还是紧闭。罗绍辉有些等得不耐烦,但郑城月根本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他暗示了好几次,但郑城月都说让他去找守城的何老将军。
而那何老将军根本不会见他,如此几次,他倒也不好催促。
郑城月自然不会比他平静。住到姜家来,姜正炀也不是吃素的,只管让小周氏看着她和姜氏。
“这姜家的花园倒是气派。”这日阳光正好,郑城月慢慢在园中散步,曲水花园,如欢如梦。
吴桐跟在她身后,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郑城月正要说话,却见花树间,两个身影一闪而过。
郑城月忙跟了过去,吴桐的武功实在非一般人能想象。
郑城月不过走了几步,她却已经没了人影。郑城月索性坐在花树下,桃花竟然未曾败,反而风景甚好。旁边的水中,还有荷花,妖妖娆娆。
郑城月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目中无悲无喜。
一双绣了木棉花的鞋面映在眼前,郑城月抬头,然而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面前的那双脚已经望她肚子上踢了过来。
孩子,郑城月想也不想其他,一把护住腹部,然而待她反应过来,对面那人却又是一脚踢了过来,郑城月偏头躲过。
对方的武功很高,接连的连环腿,每一次都是对准她的腹部,郑城月根本近身不得。一个恍惚,腹部刺痛,扑通一声,她已经掉进了后面的水里。
☆、第 83 章
那水不深,郑城月也会水,可是经了方才那一连串攻击,她的腹部,她不敢看,只觉冰凉透骨。
她越沉越深,慢慢的,眼前全成了黑暗。
“你楚哥哥还能吃了你啊?”
“别怕,有我在。”
“这一世若如上一世,就让我如上一世一般结局。”
“你若实在不好意思,就赶紧给我生个胖娃娃。”
“安心等我回来。”
……。。
是谁在耳边说话。
闭上的双眼瞬间打开,幽幽的碧水,芙蓉倒在水中。
“楚然,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郑城月哭叫。
方才说话的人,终于走了过来。她大喜,扑了过去,看着水中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的男人,他张手,将她护在怀。
“别怕,别怕,有我在。”她听见他的声音。
安心的温暖的,仿佛她是世间最值得珍藏的珍宝。
她闭眼倒在他怀里。
然而那怀抱竟变成了空的,她的腹部也是空的。
她闭眼,慢慢沉到水中。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楚然死了,楚然再也不回来了。
姜氏坐在凳子上,一夜华发,怎能形容她。她不过是一瞬间就变成了满目苍夷的老妇人。
小周氏坐在她边上,“这孩子没有福分。”
姜氏手中的佛珠散了一地。
那孩子已经有了形,如今。。。。。。。
“你这样守着也不是个事,回去吧。有大夫在呢。”小周氏劝她。
姜氏不语。
小周氏起身,吩咐了几句,到底是走了。
回了自己房里,见姜正炀也回了来,道:“今日你回来得早。”
姜正炀叹气,“妹妹如何了。”
小周氏似笑非笑的:“孩子没了。”
姜正炀一愣,心里也不知怎的,微微松了口气,半响,“到底也不是坏事。查到是谁了吗?”
比起回去京城遭受肯能遭受的苦痛,如今还是要好一些。
小周氏轻声:“只有她一个人见了。谁也没看到。”
“她身边带的那几个都不是善茬,怎会没发现人?”姜正炀道,“最好和我们没有一丝关系。否则父亲会责怪我的。”
姜阁老还是想为楚家留下一点血脉,所以才一力保下来,却不想镇国公和五皇子可不是那般好交代的。到底是父亲心软了。
小周氏笑道:“看你说的,和我们当然没关系了。你说父亲到底是如何想的,楚然那事,若非他,倒恐怕也不会被五皇子发现。”
“闭嘴。”姜正炀低声吼了一句。
小周氏一愣,她从来没有看过姜正炀如此阴晴不定的脸,顿时不敢说话。但心下还是不舒服,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若不是我,你又能入父亲青眼?”
姜正炀冷笑,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若是再敢妄言,别怪我手下无情。”
小周氏脸上火辣辣的疼,心下气恨,“你如今倒是厉害了,当初若不是姓冯的死了,你不会让楚然查出来?若不是我让你用他妻女的命去交换,姓冯的怎会甘心去死。你如今倒嫌弃我多嘴了。”
姜正炀本不再理她,听了这话,转头看她:“你以后若是擅自主张,我定饶不了你。慧姐儿身边那人赶紧送走。”
小周氏一愣。
姜正炀低声:“别以为你帮着慧姐儿做的事,我不知道。”
小周氏冷笑,“我以为你只知道去外面找那女人呢。”
姜正炀在外面养了很多女人,可是其中一人,小周氏最是痛恨,那是最像大周氏的女人。二十几年前,这女人在西洲,人们都叫她一声将军夫人。
楚家没来西洲时,西洲只有当时的将军刘刚,刘刚去往京城的路上是如何死的,两人最清楚不过。最后刘家人全死了,但是年轻的刘夫人却没死,而是被姜正炀接了过去养在了外面。
这是小周氏的心病,也是姜正炀的心病。
北凉人攻打西洲,一改前些年的偷偷摸摸,在西洲城外聚集了二十万人,一月内正面攻城十几次,次次撞击西洲城的各大城门,城墙上每日厮杀声不绝于耳。然而即便如此,西洲城的大门还是没有打开。
楚家军仿佛早已准备,加固的城墙上不断有滚烫的油水倒下。城墙下堆着的尸体越来越多。再一次的攻击没有得手后,北凉人突然向后退了二十里。
攻击突然停下,防守还在持续,却无人再往对方再射一箭,静默的对峙,仿佛只为等待最终的决战。
楚家的前锋营已经死伤两万人,楚家军十万人,加上西洲本身的防守士兵,也才十二万人。
主帅大帐里灯火日夜不灭。
何雨按住左臂上的伤口,军医正帮他包扎。
前锋营的吴浩进了来,“老将军,京里来信了。”
他话才说完,大帐中的个人都看向他。
何雨挥手让军医出了去,“怎么说?”
“齐王反了。”吴浩开口。
一句话说完,帐中一片沉默。半响,那个儒雅的修先生缓了口气:“如此,看来圣上是顾不得西洲了。”
比起西洲,齐王反了,意味着京城危险。
何雨点头:“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齐王反了,意味着皇帝没有时间来处理楚家军,他上月上去的折子给了皇帝理由,令楚家军死守西洲城。然而楚家军也不过十万人,北凉人盾兵城外可是二十万人。而如今看来,北凉人似乎也在等待机会,知道西洲守军不会有援军,那么只要坚持,只要拖了半年,就会拖死西洲守军。
西洲的粮草和兵器恐怕都不足以支撑半年。
“齐王反的这时机还真是……。”吴浩顿了一顿,“只要我们找机会挫败北凉人,他们也拖不起。”
这是西洲的唯一机会,孤军奋战。
众人点头,又开始商议对策。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散了去。
何雨看了看手臂,吴浩走到最后,见他如此,便低声道:“老将军千万要保重,万不可如先前那般不要命,将军和少将军没了,老将军可不能没了。”
何雨叹气:“不说这个,我只问你,孟昭可有来说夫人和少夫人的事?”
吴浩摇头。郑城月先前拒绝了何老将军的安排。只让人来说让关闭城门阻止行罗的出城,没了两日就直接住进了姜家。
何雨迟疑:“少夫人也不知是何打算。”
吴浩道:“我听孟昭说,少将军离开时留了一样东西给少夫人,也不知是什么。也许少将军早先就有了安排。”
何雨低声:“少将军的心思想来少有人看得懂。如今齐王反的时机和他之前猜测的一丝不差。我总觉得有些蹊跷。再说以皇帝的心思,怎会放过夫人和少夫人。他历来是咱草除根的。”
“不是说有姜阁老周旋吗?”吴浩道。
何雨摇头,心下有一丝猜测,却也不敢多想,只道:“京城对我们,出事至今两月,也太过安静了。”
若无人在背后支撑,楚家父子遭难之时,镇国公的军队早过来接管西洲了。可是直到如今,五皇子和镇国公的人还是没来。而三皇子云慕只是禁闭,再无其他消息传来。
然而猜测也只是猜测。
齐王反了,军队势如破竹,不过才用了半月,就已经打过了云河,与裴家的军队在梁州决战,梁州军大败,接着不过又才半月,齐王已经打到了燕州。
燕州离京城只有三百里,而与此同时朝廷接连出了爆出了夏家粮草案,杜家分尸案,易家兵器案等,件件大案,从地方到京城,涉及之深,让人惊骇。
这几件大案都涉及了朝中六部,皇帝大怒,一连斩了不少人,京中人心惶惶。而内忧外患之下,朝廷也是不稳。主张割地分而自治,主站血战到底各不相让,两派人马争执不下。
皇帝气得吐血,倒了下来。
京城顿时炸开了锅。
京中的混乱像是一阵火,延绵到了各州城,人人自危,地方军打着去救皇帝的旗号,各处都起了兵,然而各人目的却都不同。
真的去救皇帝的不少,然而浑水摸鱼的更不少,投了齐王的更多。晋国的混乱像是早就埋下的炸药,如今被人将引线点燃,处处都是危机,处处是战火。其中离燕州有上千里的青云城出现了一只诡异无比的军队,黑衣盔甲铁骑,所到之处,无不血染成河。
这只军队无人知其来历,一会儿攻打了各州城,一会攻击齐王的人马。而自始自终无人知道其每次在战马上如修罗一般的首领到底是谁。
皇帝倒下了,京城必须运转,镇国公请求皇上命五皇子监国。皇帝挥手同意了,五皇子同时被立为太子,自此开始了自己的监国生涯。
五皇子确实是厉害的,他有镇国公及东海杜家人的支持,身边还有一个无人知其来历的谋士。
这谋士极为厉害,劝镇国公迅速镇压了不少反了的地方人马。而此同时,劝导了皇帝,让京城中三皇子云慕去同齐王谈判,以此戴罪立功。
齐王毕竟姓云,那出现的青云战骑才是大家共同的敌人,五皇子历来就不笨,哪有不同意的。
这一年,后人称晋国乱世之开端。
☆、第 84 章
晋国各处的混乱自然也感染到了各边关,西洲尤其如此。北凉人确实不傻,他们甚至很聪明。西洲城内的不稳他们如何看不出来,西洲城的城门虽然没有攻破,但是他们往城中放的火却烧了三天三夜。
楚家的守军倒下的越来越多。
城墙上的尸体每隔半个时辰被搬了下来,罗千户也战死其中。
乌鸦盘旋在西洲城上空,日日啄食。
南边的城门每隔一天开放两个时辰,大量的人逃了出去,当然也有逃了回来的。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郑城月坐在院子里,院子里的蔷薇开得很是繁茂,然而像是盛世背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