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看了楚然一眼,楚然笑嘻嘻的样子,看不出真假。
“叔娘记不得我了?想来是那年分别时,我太小的缘故。”云暮笑道。
姜氏嘴张了张,心下一阵惊涛,但嘴上却笑道:“看我这记性,老了。你不就是当年那个跟着然哥儿要糖吃的小家伙吗?好孩子,你都这般大了。”
楚然见母亲反应过来,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微微转眼看向云暮,眨了眨眼。
云暮一嗤,这小子越来越胆大了。不过想到他在京里做的事,云暮也不得不承认,有人天生就是比别人要胆子大,偏还聪明,且运气好。真是让人气死。
而楚然就属于这一类人。
只是想到自己来了西州,也不知京里。。。。。。
“好孩子,你就在我家好好住着。然哥儿是个不听话的,你可别和他计较。”姜氏笑道。
若不是这孩子笑起来的样子太像,她也想不起面前的这年轻人是当年那人的孩子。
云暮笑道:“叔娘不要嫌弃我才是。”
他是不会和楚然计较的,要是计较,早早就被气死了。
楚然笑:“母亲,你可别光顾着他啊,这还有一个呢。”
一边的张鹤咧嘴。
姜氏笑,见了张鹤,目中早已是掩饰不住的欣喜:“这是鹤哥儿吧?你母亲可还好,我还是年前接了她的信,说你要来西州玩,可好,现在总算来了!”
张鹤的母亲和她是闺中好友。
张鹤笑道:“母亲身体很好,就是老念着姨母,说姨母做的点心最好了,总还念着呢。”
姜氏笑道:“你母亲自幼就是贪吃的。”
张鹤一笑:“可不是。我们家的厨子都愁死了。”
一句话说完,厅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而另一边,姜冀对小周氏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母亲。”
小周氏看了看他,文雅斯文,一双眼睛很是平静。这神情越发像当年的姐姐了。小周氏一叹,笑道:“你总算来了。你父亲都念了你很多回了。可见着他了?”
姜冀答道:“方才在前厅见着了。”
小周氏微微点头,对他笑道:“这是你弟弟牧哥儿,慧姐儿,琴哥儿。”
姜牧拉着姜琴的手,对姜冀行了礼,嘴里却很冷淡,“大哥来了。”
姜冀一笑:“二弟长大了。”
姜琴才八岁,对姜冀很是好奇,自他出身就没见过这个大哥,“你就是父亲口里的大哥?”
姜冀摸摸他的头,笑道:“自然是了。”
姜琴奇道:“你和我们长不太一样。”
小周氏和大周氏长得确实不像,姜冀几个都是同一个爹,但所出的孩子也大相径庭。
一边的姜慧微微斥道:“胡说什么。婆子还不来领你下去。”
姜冀却不在意,笑道:“你看你姐姐和哥哥长得一样吗?”
姜琴摇头。
姜冀笑:“那我和你们也正是这个道理啊。”
姜琴似懂非懂。
一边的小周氏静静看着姜冀几个说话,嘴上并不太插话。心里却已经如针刺一般的难受,想起大周氏,心里越发有恨,当年若非父亲偏心,嫁到姜家就是自己而非大周氏。她后来也不会落到继室身份,在姜家被裴氏诟病。自己到底差哪儿了?为什么处处比不上你,现今连孩子都比不上了吗?
几人相互之间又见了面。
听了楚然说起楚真,姜氏的声音突然提高, “你是说你外祖母和真姐儿在后?”
京里来的信是楚真要留在京里一段时间,怎跟着回来了?姜氏有些不太明白。
楚然点头:“我们几人的脚程快,就先来了。”
“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妹妹又一个姑娘家,冀儿,然哥儿还小,他几个贪玩就罢了,你怎好将你祖母你妹妹丢在后面。”小周氏皱起了眉头。
姜冀心下微微冷笑,面上却道:“母亲教训得是。只是祖母。。。。。。”
姜氏方要说话,却听外面得丫头婆子两个跑了过来,“夫人,夫人,来了,来了。”
姜氏看向楚然。
楚然笑道:“外祖母最是爱开玩笑了。在城外的时候,祖母令我四人先来。说她要给母亲个惊喜呢。”
姜氏眼里微微一酸。裴氏虽不是她的生身之母,但是对她却比亲生还好。
姜老夫人裴氏才六十,虽说人称姜老夫人,可是裴氏看起来却不老,保养得极好。更不用人扶,慢悠悠进了来。
跟在身后的楚之望和姜正炀,见她终于坐在了首席,才各自带了儿子女儿见了礼。
“好了,然哥儿和真姐儿两个天天在我面前转悠,头疼,你两个边上去。”裴氏笑道,“来,让我看看牧哥儿几个。”
楚然和楚真嘻嘻一笑,站了起来让到边上。
姜正炀心下微微一喜,冀哥儿的婚事,他自然是极为满意的。若是母亲能为牧哥儿和慧姐儿说几句话,是最好不过了。
☆、第 58 章
“孙儿见过祖母。”姜牧和姜慧三兄妹对裴氏行了礼。
姜牧和姜慧幼时都见过祖母,裴氏在姜家说话是极有分量的,小时候,他二人就有些害怕裴氏。此时跪在裴氏身前,丝毫不敢抬头。
反倒是没有见过裴氏的姜琴抬起了头,好奇地打量起祖母。
小周氏心下微微一紧,想要出声提醒小儿子,却听裴氏笑道:“都是一家子,这么拘谨做什么。你就是琴哥儿?到祖母身前来,祖母好好看看你。”
姜琴站了起来,走到裴氏身前,“祖母,孙儿现在八岁了。”
裴氏一笑,“好,好。再过几年,你也是大人了。祖母有好东西给你。”
裴氏微微扬头,她身后的嬷嬷和大丫头忙命人将给这几个孙子孙女的礼物抬了进来。
从布匹,到收拾耳钉,身上穿的,手上戴的,都很是齐备。给小子们的除了书,笔墨纸砚,还有弓箭一类。
小周氏心下微微叹气,裴氏手里的银钱想必比父亲的还多。
姜慧站在母亲身后,并不说话,看着楚真身上穿的红纱,微微有些出神。祖母给她的那二十匹纱可没有一匹能比得上楚真身上穿的。
“好了,我也泛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裴氏挥挥手。
姜正炀看了看楚之望,笑道:“母亲既然来了西州,自然是儿子府里歇息才是。”
小周氏也道:“儿媳方才已让人去收拾了。母亲。。。。。。”
裴氏笑道:“你们两处府里离得也不远,算了,我就在此歇息吧。左右你们若是有闲,就过来陪陪我说话。慧姐儿几个也是。”
姜正炀向来知道裴氏的脾气,她决定的自然是改不了的。前些年,裴氏没有嫡出儿子的时候,他和大房对裴氏做的都不过是表面,心里从未想过亲近。如今要论亲近,在裴氏心里,没人能比得过姜氏。
小周氏微微有些不乐,但却也不敢表露出来,见丈夫不说话,便也只能同意了。
“冀哥儿随你父亲回去吧,你父子好些年不曾好好处过,如今有了机会,得好好亲近才是。”裴氏对姜冀道。
姜冀笑道:“祖母说的正是。我明日带弟弟妹妹来给祖母请安。”
裴氏一笑,“年轻人都贪睡,你让她几个歇息好了才过来。”
姜冀应了,才和姜正炀一家回去了府里。
待姜氏安排好云暮和张鹤,姜氏带了丈夫过来又给裴氏请了安。
裴氏坐在灯下,看了看这女儿眉眼间和前些年并无不同,这才信了楚然楚真的话,想来这泥腿子出身的楚之望对她是极好的,才真正放了心来。
楚之望知道这个岳母一向对自己挑剔,也不敢多说其他。
“好了,留了你媳妇在这儿和我说话。”裴氏道。
楚之望如蒙大赦,这岳母可比岳父厉害多了。
“母亲,你老是吓他。”姜氏笑着给裴氏捏肩膀。
裴氏哼道:“当年的事,我可记着呢。”
当年姜氏生了双生子,那时候楚之望还在云州,楚家的族人对姜氏并不好。还总有流言让他休了姜氏。
姜氏一笑:“都过去这么多年,两个孩子长大了,母亲就放过他吧。”
裴氏拍拍她手:“若不是看在你面上,他当年那般做事,我早让人打断她的腿。这么多年了,我可是听然哥儿说了,他和齐王那老东西还有联系呢。要我说,他还是个糊涂的。”
想起家里的姜阁老,裴氏再次摇头。
姜氏一顿,半响才道:“这几年已经没有了。母亲放心吧。”
“他们这几个老的,我看目光还不如然哥儿一个年轻人。”裴氏悠悠开口,“这次那孩子能来西州,还是多亏了然哥儿。”
姜氏知道她说的那人是谁,轻声道:“上头那人怎会舍得放他出来,若是让有心人知道,这。。。。。。。。”
裴氏道:“阿然是个聪明的。这次在京里,他和云谦可是结了大梁子。楚家和云州齐王的关系彻底是没人信了。这孩子释了上头那人的心结。我看这是好事一件,总归云州是要出大乱子的。”
云谦是云州齐王的嫡出儿子。
姜氏心里一惊,面上却强自镇定,“这孩子又做了什么?”
裴氏笑道:“云谦的人做了京中守军的军粮生意,偏还吃了很多银子,不少人都牵涉其中。这军中的事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知多少人被齐王收买了。这事也不知然哥儿是怎么知晓的。他竟让人告到了户部,牵出了一堆人。你也不用担心,难不成上面是眼瞎的。这些人和齐王多少有些瓜葛,圣上怎会不知晓。不过是顺藤摸瓜,斩了齐王在京城的手脚罢了。这事还是楚然的功劳,圣上可是好好夸了他一番,还给了他一个千户的职位。”
虽说是平淡的说出一件事,但是姜氏的心却七上八下,京中这么大的震动,虽然楚之望偶然提起过一次,但更多的并未对她说起。她当时也未曾多想,哪想这背后是自己儿子的出手。
这么大的事,牵扯到那么多官员,哪像裴氏说的那么简单,那孩子不知又遇到了什么风险才安然过了来。
姜氏想到儿子可能经遇到的危险,险些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裴氏正色道,“那是你儿子,你不疼自然是假的。他可是十八了,不能老靠着老子吧。”
姜氏哪有不明白的,“我只是想着他以后,唉。。。。。。”
裴氏见她慢慢平静下来,才道:“真姐儿定的是裴平那孩子。那孩子你也曾见过,是个好孩子。我就做主给你定下了。”
姜氏想起女儿的事,才笑道:“是真儿有福气。”
裴氏微微一笑:“我们那只人口少,家里也简单。大出息我说不好,但是舒心日子还是有的。另外那只,这些年来心大了,我看真姐未必适合。”
姜氏笑道:“母亲定下就是。”
裴氏看她:“真姐儿定下了,然哥儿呢?”
姜氏微微皱眉,半响,才道:“不满母亲说,我也在愁呢。那孩子,通房也不要,总是要有点出息才说亲,可是这孩子都十八了,我怕再过几年,哪有适龄的好姑娘等着他啊。”
裴氏一笑:“我听说你拒绝了你嫂子的提议。”
姜氏笑:“慧姐儿是个好的。”
干巴巴的一句话,却不说下文了。
裴氏笑看她:“楚然身边没有丫头?”
姜氏想了想,道,“我给了他两个,都让他撵了出来。母亲,你说不会这孩子会喜欢,喜欢。。。。。。。”
不过是偶然的一想法,姜氏赶忙切掉心里的想法。
裴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然哥儿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你呀,多观察观察。小狐狸总会有露尾巴的时候。”
姜氏不得所以,陪着裴氏说了好一宿话,才出了去。
回了自己屋里,却不见丈夫。方要问话,却听平嬷嬷来说,老爷在罚少爷呢。
姜氏一惊,想来是为京里的事了。
姜氏强自忍住心疼,也不去问。在屋里半天,才又听平嬷嬷来说,然哥儿让裴氏带去她院里搽药去了。姜氏才放下心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楚之望进屋。
姜氏令人退下后。才给丈夫宽衣,只是一言不发。
楚之望知道妻子这是生气呢,便道:“我这是为他好。你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且不说云谦的事。就说三皇子的事。也不知他从何处得了一把青云剑。送给了圣上,这卖弄小巧便罢了。偏偏还说当年皇后娘娘也曾给他看过一把青云剑。不知圣上还记得不?这些话,他倒是说得出口。”
楚然脸皮的厚度,也不知是赶的谁,楚之望想到他的胆大,又气道,“第二日,圣上就带着三皇子祭奠元后去了。我都给他说了无数次,三皇子元后嫡子,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圣上一日不立储君。我们就得一日和这些皇子们走远点。他以为别人是看不出他那把剑和那些话其实都是在为三皇子说话吗?如今倒好,他居然把云暮带了来。”
圣上的意思是让皇子代圣上亲□□劳边关,这注意实在太过冒险。云暮一日不归京,他这心就一日放松不得,偏那孽子却说得轻巧。
“若不是你和齐王交好,他才冒着风险做了这么一出。你倒好,还怪起他来。”姜氏冷哼道:“他自幼就和三皇子交好,在京里的那几年更是。如今突然疏远,这又要人作何想?陆皇后当年确实是为圣上而殇。阿然那几年又得陆皇后亲自教导过,今年是陆皇后去世十年,楚然提到皇后娘娘,我看也没什么。”
三皇子虽然是元后嫡子,奈何陆皇后十年前逝世。若非陆家护着,三皇子恐怕也如二皇子一般,早没了命。奈何如今朝中形势复杂,圣上宠爱萧贵妃和四皇子,而五皇子的生母又是出生顶级世家的镇国公裴家。而陆家随着陆皇后没了,势力早已不如前,这三皇子,其实并不被人看好了。
楚之望叹气:“你是如此想。可是外人却不会这般想。他做了这些,四皇子和五皇子如今可早把楚家打上三皇子的烙印。我在边关,最好不要和任何一个皇子扯上关系的好。现今他又将人都带了来,不出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可都抵上了。岳父岳母这也太。。。。。。”
后面那句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姜阁老的意思楚之望哪有不明白,他这是利用楚然和三皇子的关系投资三皇子罢了。表面上姜家姜阁老依然是中立。将来若真是三皇子,姜家也能顺势站队,且功劳自然也是大的;若是不好,姜阁老可以说是楚然自己的交情。历来政治投资,风险是必然有的。但是楚之望并不想早早卷入京城中的斗争成为姜阁老的棋子。
☆、第 59 章
“我不过是看不过圣上太过偏爱四皇子和五皇子罢了。”被楚之望揍得爬在榻上的楚然叹气。
楚然是完全不信姜阁老真是个中立派,若真是中立,那把剑上的说辞姜阁老就不会亲自润色。
楚真道:“你这样说,谁信你呢。再说三皇子和你的关系,满京城都知道,楚家俨然已经是三皇子一派了。”
外祖母裴氏出生裴家,裴家的心自然偏向五皇子。但如今的裴家却早不是当年定国公时的裴家了。再说定国公当年继承的并非裴家祖上的镇国公爵位,定国公的爵位可是自己挣的。但定国公一脉这百年来并不理朝政。如今活跃的却是镇国公一支。五皇子的生母便是出自镇国公一只,而裴氏却是定国公一支。
楚然四岁时被姜氏送回京城,当时陆皇后还在。裴氏进宫带了楚然,被陆皇后看见,便被留在中宫与当时才五岁的云暮为伴。
楚然一笑,“那可不一定。”
圣上向来多疑。若能好好用这一点,楚家也不是没有退路。
楚真见他笃定的样子,也懒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