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叹气:“不如让爹来打你试试。”
楚真低声:“我怎知道昨日他回来得那么早。”
楚然道:“平日里我怎么教你的啊,有点事就藏不住。就这么点本事,我们到底是同个爹妈生的不是?”
楚真怒了:“楚然。”
楚然又道:“大表哥不过是随口问了句好而已,你至于吗?再说大舅父可不是好相于的。他和大舅母对表哥的婚事自然是做了很多准备的。京里世家如此之多,大舅母的眼光绝不会放在西州。我看外祖母也不过随便说了一口。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赶紧该干嘛干嘛吧。”
他说的表哥是姜氏的庶出长兄姜正清的嫡出次子姜云。姜云年纪轻轻,十六岁就中了秀才。才花了四年,今年的春闺,更是中了探花。年轻的探花郎,自然很得闺中少女们的倾慕。
楚真今年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对这表哥自幼便很是仰慕。如今祖母来信说这表哥问起她何时回京城。怎让她不兴奋。
楚真斜眼看他道:“有你这么当兄长的?”
楚然笑:“啧啧,我现在就是兄长了。”
“我又没想着要嫁给表兄。”楚真轻声,但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心里却堵得慌。
楚然摸摸她头,笑道:“这才对嘛。你想啊,表哥二十岁,你才多大,不过才要及竿的年纪。那么个老男人。天天读书,多无趣。你该找个和你相当的。”
“不准你这么说表兄。”楚真怒道,不知想起什么,斜眼看他,“小心哪天你遭这报应。”
楚然望天:“爹不该揍我才是。我看该揍你,让你脑子清醒点。”
楚真默然不语。
却说郑城月那日和楚然分别回了自己家里,只才过了十日,何氏领着郑方和苦杏回了家来。
郑霖和郑城月去接了三人,才不不过一月,何氏已经骨瘦如柴,眼睛深深凹了下去,毫无精神。
见了郑城月母子,郑方和苦杏还未说话,何氏倒是流了眼泪。
“二嫂,我们家去吧。”张氏已有身孕,肚子已经很大了。
何氏点头,和张氏上了一辆车。
郑城月和郑方兄妹同坐一辆车。
“没对你们严刑拷打吧?”郑城月问。
郑方苦笑:“先前几日,还有人来拷问。后来就没人再管了,我以为我们就一辈子在里面了呢。”
郑城月道:“你们本来就是无辜的。总能出来的。”
苦杏伸手握住了郑城月的手,轻声:“若非十一叔和你,我们又怎会能轻易出来。”
郑城月道:“你我之间说这话,可就生分了。再说你们本来就无辜,官府也不过是想杀鸡儆猴罢了。迟早会出来的。”
“我在里面听说李家的家人可是都被流放了。”郑方道。
这儿已经是晋国的边城,若要流放,那便只能是及其遥远困苦的地方了,比如南边的柳城,向来去那些地方的,能活着走到的都是少数。
郑城月叹息,半响才道:“至少有条命在,望他们平安吧。”
能有一条命在,即便路途艰险,也是一种机会不是。
张氏将何氏三人接到自家。家里早已命人准备了热水和吃食。
三人洗漱,用了饭。
何氏看了看张氏和郑老太太,张了几次嘴,最终才问了句:“那死鬼是活不成了吗?”
她一句话说完,屋里的人自然都知晓她问的是谁。
一边的苦杏却道:“他做这些事之前可曾想过我们,娘,你还问他做什么。”
何氏流泪,沉默。
郑老太太叹道:“她嫂子,能不能活,这事终究还是官府说了算。你啊,就放宽心,该活的一定会活,该遭罪的一定会遭罪。这以后日子,你就好好待方哥儿两个就是。”
何氏低声:“一日夫妻,我只是觉着。。。。。。”
苦杏冷笑:“他做事的时候可从未替你想过。”
郑老太太握了握苦杏的手,道:“孩子啊,在外面的时候可不能这么说。这世情复杂着呢。带你娘回去歇息吧。你们也遭了大罪了。”
苦杏点头。
过了几日,又有家属陆续被放了出来。而随之一起的,还有部分和郑二这样的人。听说是楚将军去找了姜知府,才有了这后续的事。何氏听了,一时间很是矛盾,既盼着郑二能出来,又不想他出来。很是纠结疲惫。
反倒是郑方和苦杏见了,也未曾劝何氏。
郑方歇息了几日,郑城月才和他交代了店里的事。
而这日子才没过几日,郑二却归了家来,然而腿却瘸了一条。
郑城月听说郑二归家后,不由暗中叹了一口气,这辈子要怎样才能让郑方兄妹远离了这郑二?合离,看何氏那样,想来也是不成的。
“这事情,总能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郑老太太见孙女愁眉不展的样子,出了声劝道。
郑城月道:“若这郑二还不改,我真担心方子和苦杏。”
郑老太太道:“我看方子和杏姐儿是好的。这事终归还是看你郑二婶,这万事都得人立得起来才行,若立不起来,你再如何帮都是没用的。只会徒增烦恼。”
郑城月叹气。
郑老太太笑道:“丫头,你想点好的,遇事多往好的想。”
也不知道真是郑老太太说的话管用了还是怎的。这郑二被吓了一次,自归家后,倒是老老实实出去做事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张大姐的及竿礼。
张大姐的及竿礼办的很是热闹,郑霖夫妇带着郑城月姐弟都去了。张氏的肚子已经大了,观了礼,吃了酒席,就坐在张老太太屋里和张老太太说话。她这一胎预产期实在十月,那时候也正是郑城月的十周岁。
“我也觉得这孩子和城月有缘分呢。”张氏到了娘家,张老太太不免也多关心起儿女肚子。
张老太太道:“这才好,兄弟姐妹必定是和睦的。”
☆、斗气
说道和睦之事,张老太太脸色微微一暗。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虽说都不是什么富贵之人,但是吃穿总是不愁的。奈何几个媳妇总是别扭。别说这大的,就连张二姐和张三姐这两个小的都如此。
张氏知道母亲的意思,娘家这几个兄嫂弟妹,都不是些省心的。但此时屋里还有其他人,她也只能转了话题:“这一胎也不知是怎的,特别爱吃。一天我都要吃上好几份才是。”
“你能吃才好呢。吃得好,孩子才乖巧。说起来,我那时候生大姐儿的时候也是这般。”张大舅妈今天非常忙,张大姐是她长女,知书达理,张大舅妈非常满意,今日的及竿礼她可是费了一番心思。
张氏听了,顺势夸道:“难怪大姐儿这么文雅懂事,招人疼爱。”
张大姐的娴雅,张氏一向看在眼里,再说这外甥女对女儿也非常好。张氏不是个吝啬的人,今日送给张大姐的礼物也颇为贵重,一对金镯子和一根簪子,重量都是足足的。
张大舅妈笑道:“别光说大姐儿了,我看城月才是个乖巧孩子。”
张大姐的及竿礼,郑城月送了一个屏风,那屏风其实并不大,绣得也不甚好。可是那些材质,张大舅妈还是有几分知道的。这小外甥女如此大方,她自然也是极为满意。
“城月这么小,就知道会做人。”一边的张三舅妈笑,“还是姐姐会教。”
张三舅妈自来就喜欢郑城月,面上软软糯糯的,可是却是个聪明的丫头。
张氏笑道:“我哪教她,还是她老师教得好。”
张氏对俞平生起先是非常不满意的,神神鬼鬼的,很不像个先生样;但是处了几月下来,发现女儿和这先生相处得甚好,且每次问郑城月书本,郑城月都能回答,且偶尔还能有些不一样的见解。张氏虽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也知道女儿有了不少进步。再加上就连女儿的那一手字也似乎有了好转的倾向。
而儿子郑城知更得这先生启蒙,才三岁,就已经开始被百家姓了。张氏是以才变了看法,越发觉得这先生很是不错。
张老太太笑:“我听澜哥儿和轩哥儿说,城月的这先生是很有见识的。”
张氏心里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看法,张澜和张轩在张氏心中很是有些地位。两人读书,张氏觉着比自己那个秀才弟弟厉害多了。
“妹妹这儿既然有这么好的老师,不如我也请来教教我们二姐儿”一边的张二舅妈听了,笑道。
张氏笑:“那这还得回去问问先生了。”
张二舅妈笑:“若是先生不愿意来我们这儿。我将二姐送去也是可以的。”
还没有待张氏说话,张大舅妈就接了口:“不如将三姐儿也一起送过去。”
张氏笑,嘴上却不应。她可不傻,若是应了,且不说两个嫂子不会给资费不说,那俞平生愿不愿意可不好。最重要的,张氏觉着先生教自己一双儿女,学生少,就会多费心教导。而学生一多,可就未必了。
张老太太见大媳妇和二媳妇这般,不由有些心烦,哪有这般做事的。自家请个先生就是了,何必要去占女儿的这个便宜。张老太太向来疼爱孙女们,外甥女自然也是很亲的。这事儿若是女儿愿意,早就提了,何必等到她们现在来问。
“人家那老先生是来教城月的,可不是免费去教别人的。”一边的张三舅妈笑,“再说二姐儿和三姐儿的事,两位嫂嫂要是有心,早就请了就是。”
想占别人便宜,还想占个好的便宜,这世上哪有这般的好事。 张三舅妈素来不喜欢这两个嫂子,所以这话虽是笑着说,但是那话里的嘲讽之意,可是再明显不过。
张二舅妈却也不是个能忍的,方要发作。张老太太却说了话,“好了。这事以后再说,二姐儿和三姐儿还小。倒是大姐儿,现在是大姑娘了。一转眼就大了。”
见老太太说了话,张大舅妈只得将张三舅妈的话放在了心里,嘴上却笑道:“可不是如母亲所说。再过几年,就要成别人家的人了。”
一句话说得有两分伤感。
张氏笑道:“大嫂看过的人,可有满意的?”
她可是听说张大舅妈年前就开始为张大姐看人了。
一句话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心思,张大姐是张家嫡长女,张大舅妈又舍得,这嫁妆是必定不会少的。
果然,张大舅妈笑道:“今天才及竿,哪有那么快呢。不过倒是县丞家来问过两次而已。”
她一句话说来,笑意止都止不住。县丞姓夏,夏县丞家两个儿子,嫡次子不过才五岁小童,那么来问的必然是为嫡长子了。
夏家比张家的家世自然是极好的,县丞无论如何,都是官府中人呢。
“大姐儿有福了。”张二舅妈笑道,心里却很是不得劲。大姐儿虽说她也喜欢,可是想到自己的女儿,张二舅妈就忍不住叹气。
在场听的人自然都是附和,没有不说好的。
张大舅妈自然很是有些得意,“就是问问罢了,还没说定呢。两个小的也还相看。没准的事儿呢。”
这晋国婚姻大事,虽说父母做主,但是儿女也是需要相看的,至少见面不会生出恶感才是。
从张家回来的路上,郑城知很是兴奋,一路上叽叽咋咋的说过不停,一点也不累的样子。
郑城月看着他一张小脸圆滚滚的,喜气洋洋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爱。听他问话,忍不住笑道:“那是轩表哥逗你玩儿呢,轩表哥要读书呢。”
张轩很是喜欢郑城知,答应过几日来带张轩上街去。
郑城知道:“不会的,当时澜表哥也在。澜表哥说了,待他们不上学的日子,就来接我。我们一起去。姐姐,你也一起去。”
郑城月道:“那还得爹爹妈妈同意呢。”
一边的郑霖听了,不由好笑,“不过是上街,难道我平时没带你去?”
郑城知道:“这是我自己第一次出门。”
哪是自己啊,明明还得两个表哥,一个姐姐陪着。郑城月好笑,也不戳穿他,只道:“是啊,那就不用姐姐了呗。”
郑城知央道:“我和姐姐一起。娘,让姐姐和我一起。”
郑城月再过几月就十岁了,不过张澜张轩都是自家侄儿,是以,张氏听了,便笑道,“好,好,到时候你姐姐和你一起。不过,你也该休息了。”
郑霖听了媳妇的话,赶紧将儿子抱了过来。张氏显然是有些累了,不过她也未曾休息,反是对郑城月道:“一晃眼,你大姐姐都是个大姑娘了。你啊,再过几岁也要如她一般了。”
相亲,嫁人,生子。张氏看女儿越发好看的脸,心里想到此,越发有些感叹。
郑城月笑道:“娘,你这感概来得太早了吧。”
她还有好几年呢。
张氏笑道:“你说的也是。以后你和二表姐和表妹可得好好处。你大姐姐大了,没那么多时间看着你们,你们可别再外面做出不睦的事情来。”
张氏向来知道自己女儿和张三姐不太和睦,但毕竟都是亲戚,在外面给人看了去,对女儿名声也不甚好。
“娘说的是。我们是表姐妹,只要她们不惹到我,我们自然会好好处的。”郑城月笑,只要不踩我的线,我们必然能好好处,但是看起来张三姐很是不满意好好处这一原则,尤其自从上次她直接拒绝张三姐的入股要求后。
张三姐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
张大姐的及竿礼,郑城月送的礼物很得张大姐喜欢,当时拿了出来时,张二姐虽然好强,但是她得了张二舅妈真传,也颇有两分节俭,觉着这礼也太大了吧。但是也没在外人在场的面上表现出来;反而是张三姐,当场脸就垮了下来,一直到郑城月归家,她都是恹恹的。
郑家走时,她更是连招呼都未曾招呼一句。
张氏道:“你二表姐是个要强的,但是她向来是个有大局的。家族为本的事,她还是知晓的。倒是你表妹,唉,你以后能远着她就远着她。”
经历好几件事,张氏心里对张三姐也有些不喜了,同是一个爹妈生的,为何张大姐就那么懂事招人喜欢,三姐儿就这么个样。
郑城知对于出去玩这件事一直很是热衷,他是男孩子,年纪也小,自然不喜欢被张氏拘在屋里。奈何年龄小,张氏可不放心。
好在张澜张轩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都是懂事的年纪,张氏这才答应儿子可以出去。奈何张澜的官学学习紧,好不容易等到张澜和张轩有空,这时间已经到了中秋了。
中秋赏月,西州很是热闹,虽比不上上元节,但西州还是有几分风雅,官府还设了赏月作诗的擂台。
张澜带着弟妹来接了郑城月姐弟,郑城知早已等不及冲了出去。
“到了街上,可不能乱跑。”郑城月再三叮嘱郑城知。
郑城知那张小圆脸很是不满:“姐姐怎么和娘一样了。”
一句话说完,张澜几个都笑了出来。
郑城月摆起姐姐风范来还是有几分的,“就你贫嘴。”
郑城知吐吐舌头,躲在了张轩身后。他向来喜欢张澜张轩,尤其张轩,最爱给他小玩意儿了。
张轩见了,将郑城知抱了起来,对郑城月笑道:“表妹不用担心,一会儿我陪着他。”
郑城月笑道:“那就劳烦表哥了。”
张轩笑道:“表妹客气了。”
一边的张二姐见状,笑道:“都是一家的表兄妹,你们两就不要客气啦。”
郑城月笑,却也不答这话。
到了春月街,人流很多,车辆走起来都有些困难。张澜便让车夫将车停在边上,带了表兄妹几个下了车。
各处张灯结彩,剪纸泥人,糖球糕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更有各种对对子,作诗的擂台边上围了不少人,时常能听到轰然叫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