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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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烫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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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已经过了晌午,慕容昕看着沙漏,已经快要见底,他正要唤人,听的外面轻轻的敲门声,顿时眉头一松:“进来。

    ”

    门小心翼翼被推开,紧接着一个满脸冒油的头探进来:“大人。”却是那个之前的老大厨。

    “你怎么来了?”慕容昕看他一眼。

    大厨脸上有些尴尬,连忙将手里擦的铮亮的食盒呈上去:“大人,小人是来送膳的。”

    慕容昕看看他那粗糙的大手,看看他泛着油光的脸,顿时食欲大减:“阿恒呢?”

    剑雨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笑眯眯道:“阿恒今日在东区练兵场,过不来,今早专门过来说了一声。”

    “东区练兵场?”慕容昕顿时来了兴趣,“走,去看看。”

    “哎,大人,您还没用膳呢?”大厨不甘心的讨好着提醒,知道终于有机会可以给特使送膳,为了扳回一城,拿回被宁卿主导的厨膳,他今日刚刚过了子时就起来熬制高汤,可是现在一口都没尝……

    剑雨回头斜睨他一眼,坏笑道:“不吃了,大人看见你就饱了。”

    大厨愣怔了片刻,方理解过来,想起宁卿那张白里透红的俊脸,如此不战而败,不由悲愤:“长得俊了不起啊。又不能当饭吃。”

    慕容昕没有直接从校场,而是上了旁边相邻的观礼台,剑雨立刻用袖子摸了摸灰扑扑的木凳,然后将一块绸布垫在上面,这才请慕容昕坐下。

    从这里正好可以俯瞰整个练兵场,此刻里面飞尘漫天,一群穿着长裤短褂的女人断断续续分散在整个校场四周,一个个面色惨白牙关紧咬的跑着,整个校场里面七七八八站着将近两百人,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坐在一张快要倒下的木桌前,一个个在一张纸上计数。

    除开那些明显老弱病残孕的人,其他人分成了十组,每组十二人,像是正在进行体力检测,这是每个新兵进来都会做的事情,算不得什么特别,特别的是这些“兵士”都是女子罢了。

    他们来的时候一组刚刚开始,等到收拾好坐下,这一组刚刚跑完,慕容昕看着那些跑了不过两圈就几乎要昏倒在地的女人,微微摇头,男女体力的差异是天生的,就算是女奴,平日多做粗活,也并没有什么可以匹敌的优势。

    剑雨笑道:“我刚刚进营的时候,只有八岁,算是个童子军,当时那个武教头要我们绕着校场跑三圈。”

    “听说你是第一个跑完的,也是唯一一个。”慕容昕颔首。

    “现在如果让你重新跑一次呢?”

    “现在,十圈应该没问题吧。”剑雨嘴上说的随意,脸上却是一脸自得。

    说话间,又一组已经结束,只有一个女奴咬牙坚持到了两圈半,却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阿恒说,想给这些女奴一个机会,让她们用战功赎回自己。”

    “您不是开玩笑吧。”剑雨夸张的惊叹,“或者是阿恒睡糊涂了。她们连怎么拿刀都不知道——你看这样子,哼,别说杀敌,就是逃命都不合格。”

    慕容昕像是跟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很奇怪,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被说动了。”

    最后一组拉出来,这一次没有立刻开始,宁卿扬起手,四下安静下来,她走到人群前,坚毅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三天的充足食物填充了他们的体力,但是并没有带来相应的勇气。

    十二个人里面,人人都是一脸污渍,她看见在地窖里面那个和自己接话的女子,于是走到她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东临。”女奴看着她,挑了挑眉,一脸满不在乎:“我可以跑到两圈。”她有一双结实的大脚。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东临吗?很好的名字。”

    东临看她一眼,翘了翘嘴角,眼里却无驯服之色。

    “你父母尚在吗?”东临摇摇头。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宁卿又问。

    东临仍旧摇头,她似笑非笑:“我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除了自己一条命,我什么都没有,所以——不用拿那些好话来糊弄我了。什么时候开始?快点吧!”

    宁卿看着她,又看看周围或茫然或温顺或者不耐烦的人,缓缓道:“我知道,你们过了三天的好日子,就开始有人忘记挨饿的滋味了。以为今天来敷衍敷衍,然后就可以躲在城里面吃吃马粮狗粮糊弄过去是不是?既然都这么想,那最后一组,也不要三圈了,绕着这里跑六圈。”

    “啊……”最后一组人纷纷哀叹,麻木的脸上都显出动容来,一片哀嚎之声。

    剑雨挑挑眉:“看来,阿恒生气了呢。对这一滩烂泥有什么好生气的,她训练一百个还不如好好使唤我一个。”

    慕容昕却未接话,继续看着下面,十二个人在校场起始地站好,呼啦啦一片,像冬天干枯的树枝,死气沉沉。

    六圈,就是一百丈都是奇迹。

    宁卿走到最边上,呼啦一声撕下袍间的粗布,那是众女奴曾经为了感念她的恩情用不同的布匹缝制的,她撕下长长的一溜,奖品袍子扔给秋生,然后走到东临身旁,将布条递给她:“蒙上。”

    “这一次,我陪你一起跑。秋生,你去计数。”

    她站好,将袖子挽到胳膊上,然后高举一只手,大喝一声:“起!”率先跑了出去。

    东临紧紧跟在她身后,她的速度不快也不慢,第一圈的时候,有几个人倒下去了,到了第二圈开始,开始有人呼吸急促,如同抽风箱一般,宁卿再次放缓脚步,喘着气喊道:“不要停,用鼻子吸气,嘴巴吐气。放缓步子,脚抬起来。”

    她跑得很慢,但是到第二圈圈尾部的时候,仍然又倒下几个人,场上剩了不到五个人。

    到了第三圈开始,场上便只有她和东临两个人了。

    东临满头大汗,汗水顺着刺青和额头往下淌,脚步沉重,蒙着眼睛像是瞎了眼睛的老鼠:“我跑不动了。”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现在放缓呼吸,把脚抬起来再放下去。”

    东临跑了一段距离,呼哧呼哧喘气:“不行,我的脚已经要断了,上面绑着石头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把脚抬起来,再放下去。”

    三丈后。

    “我,喘不过气了。”东临平日那桀骜的模样没有了。

    “你在说话,当然喘不过气了。闭上嘴巴,继续前进。”

    三丈后。

    “我喉咙着火了!”东临哀嚎。

    宁卿使劲吸了口气:“你在跑,你的喉咙肯定会痛。”

    ……

    “我不行了……”

    “你可以,不要停,你已经跑了四圈,马上第五圈了!”

    东临深深吸了两口气,到了临界点的双脚几乎没有任何感觉。

    隔了很远,她一直顺着宁卿的声音跑着。

    四周一片寂静,静的仿佛她在黑暗中奔跑。

    她忽的有点害怕:“快五圈了,了吗?”

    “往前跑!不要停!”远远的,她听见宁卿的声音:“我已经领先你了!东临,你不是很自得吗?很不凡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跑!”

    东临咬牙,继续跑上去。

    ……

    没有距离,没有目的,只有耳边宁卿那几乎嘶哑的声音:“不要停!往前跑!跑啊!继续!跑!”

    她汗出如浆,整个后背已经完全被打湿,过了那几乎要昏死的瞬间,仿佛又有了力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无限的缓慢,停滞,仿佛整个人已经沉静在水中,一切动作都慢起来。

    她的嗓子几乎在冒烟:“我要死了!”

    “你死了你怎么说话,你很好!别装死!给我跑!”宁卿的嗓子同样嘶哑,她身上的衣襟也已经打湿,到最后几乎是在慢慢走,寒冷的冬日,身上却是热血沸腾,她一把扯掉外套,扔在地上,只穿一件单薄的中衣。

    跑,跑。跑?跑!

    那个身影已经越过她一圈,两圈,她记不清,她看见东临那蹒跚却坚定的脚步,嘴上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的看着校场里这两个身影。

    “最后一圈!”宁卿喊着,“打起精神来!把你的牙齿和声音都用在脚上!”

    “不要停!往前跑!跑啊!跑啊!”宁卿走到东临身边,她的胸襟上面已经开始滴水,“往前跑!脚抬起来!往前!往前!”

    东临张了张嘴,这回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宁卿握拳,几乎要附到她耳朵旁:“往前跑!东临!你可以的!忘了你的脚,别说话!只有半圈了!”

    东临的前脚紧贴着后脚,几乎挪不动步子,宁卿跑到她另一边:“东临!最后十丈!”

    “九丈!”

    王珂跑了过来,她的脸还肿着,一大声说话就撕扯着疼,可是这个时候她什么也顾不得了,加入了宁卿的队伍:“东临!只有七丈了!”

    东临呼呼的喘气,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但是仍然勉强的迈着步子。

    更多人开始叫起来:“六丈!”

    “五丈!”

    “四丈!”

    “三丈!”

    终于,连剑雨也握拳叫了起来:“两丈!!”

    最后一丈,刚刚喊完,东临直接倒了下去,她仰面倒在校场上,一把扯下面上的布襟,蓝天白云,凉风习习。

    仿佛已经死过一回,她想休息,但是很快,两个女奴在宁卿的示意下强行将她拉起来,搀扶着让她走一走。

    宁卿笑着看她,东临脸上几分得色:“五圈有了吧?”话一说完,她猛烈咳嗽起来。

    宁卿的笑容更大,她示意秋生举起手上的大白纸,上面满满九个圆圈。

    东临目瞪口呆,半晌突然笑起来:“你这个,骗子!”眼泪笑得淌出来。

    宁卿指指那个大白纸:“可是它不会骗人。”所有的女奴都看着她们,寂寂之中,白纸猎猎作响,古老的校场中,仿佛还能听见战鼓雷雷,这样的情景,温柔的胸腔也热血一涌。

    慕容昕看着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女子,耀眼如同明珠。

    剑雨看着旁边的王珂,眼角随之一抽搐。

    “这个废校场以后专门留给阿恒。”临下楼前,慕容昕回头看了一眼,直觉永远快于理智,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明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被宁卿说动了。

 第55章 诉衷情近

    转眼已经是半月过去,最快的马从这里到刺桐草原已经有一个来回。

    但是,仍然没有得到司马的消息,风仍然冰凉,已经不再刺骨,她登上高高的塔楼,举目四望,整个安北城外一片萧索,开始消融的积雪斑斑点点,想盛放在黑土上的绒花。

    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东边校场里一队军容整齐的女子,不过短短半月,气势和最初相比已经浑然不同,但在上战场前,她们差的还很远,十个人能存下一个已是侥幸。

    风从她冰凉的嘴唇上吹过,又顺着脖子滑下去,整个身体忽的一颤。

    她的弟弟安全了,安北也在慕容昕的掌握中,明明应该放下心,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越来越觉得不安,一种暗沉而压抑的气氛像是集聚的黑云般压在城头。

    终于,细细的雪花夹杂着鹅毛细雨落下,宁卿蹙着眉头,伸手去接那游丝般的棉毛雨雪,王珂站在她身旁,恍惚道:“真没想到,我还能活到今年这个春天。”

    “我也没想到。更没想到还能再回到这见到你们。”宁卿转头看她,微微一笑,呼出的白气浅了一些。

    “你说他们这么守着干嘛呢,既不进攻,也不后退,就这么僵持着。城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

    “都是越来越少。”慕容昕的粮草估计最多不会撑过十天。

    “你说,为什么王爷要把退路断了呢,就算是到时候有个意外,咱们也可以全身而退啊。”

    “不知道。估计他傻吧。”

    慕容昕走上来,正好听到这么一句,他就没吭声了,正大光明的站在转角处,看着两个英气勃勃的女子。

    手上堆了一层薄薄的水,到底已经快要春天了啊,连雪花都开始分离了。宁卿将手举起来,透着指缝兀自出神,纤细的手指如同剥壳的葱白,每一个指腹都是那么的饱满,圆润,她定定的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然后缓缓将手掌按到苍白的嘴唇上。

    那么自然的一个动作,看在慕容昕眼里,却觉得有些异样,他忽然觉得这风霜也薄弱了些。

    宁卿放下手,若有所悟,她转头向城墙那边看去,原本挂在上面的风鱼不知道什么时候断了线,落在地上,踩的一地是泥。

    风向已经转了,湿润的手显示着风头已经开始缓缓转为西风,而如之前那只言片语获得的信息,风向是决定进攻的一个关键。

    两军的对战即将开始。可是,司马为什么还是杳无音信?是刺桐的奔袭失败?还是没有找到赫连的老巢?

    冬日开始消退,与之同样的,还有刺桐沼泽上的坚冰。

    她思绪万千,刚刚转身,正好看见慕容昕,他咳了一声,仍然一派从容,笑道:“我问秋生,果真你在这里。”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找小的何事?”

    慕容昕不在意她疏离的模样,走过来,冲王珂点了点头,她识相的下去了。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这里风大,别站久了。”他温声道,不动声色走到另一边,挡住了寒风。

    顺着她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那些气势如虹的女兵,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目光就滑了回来。完全没有放到心上的模样。

    “走吧,军中送来一点东西,给你看看。”一听见东西两字,原本在宁卿斗篷里面打瞌睡的阿呆呼啦一声伸出头,左右乱看,待看到什么也没有,不满的咕咕叫了两声又缩了回去。

    它头顶的白毛已经掉的差不多了,现在都是一些黑色新生的毛,看起来平添几分沧桑,倒像个胡子拉渣的老鸟。

    “我想多看看她们,看一眼,也就少一眼。”她忽的感伤,轻轻叹口气。

    “你要是不想她们送死,让她们安心呆在后营便是。也不用如此牵挂,况且战场从来不是女子应该呆的地方。”这是他的心里话。

    “呆在后营苟延残喘,不如奋起一搏来的痛快。”她淡淡道,“大人手上精兵强将众多,自然不会在意这区区数十女子。不过,大人也当听说过,四两拨千金。有时候,强极则辱,脆极易碎。”

    慕容昕饶有兴味:“阿恒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将这绣花针变成杀人刀?”

    “大人什么时候出击,阿恒愿效犬马之劳。”她右手抚胸,郑重道,“只求之后大人如文书履行承诺,也不负这引刀一快。”

    “这是自然,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他的神色愈发温和,“其实,你也不必……”

    “大人不是要说有东西要给阿恒看吗?”她立刻打断他的话。

    慕容昕笑着看了她一眼:“走吧。”

    一路上走过来,好几处都挂着红灯笼,昏暗的天际,风吹的灯笼纸呼呼作响。宁卿看了两眼,只觉得莫名诡异。

    “这几日忙着,却是忘了,今日已经是元宵,厨房做了些浮元子,正好大家一起用。”

    宁卿笑笑:“我倒是忘了。”

    到了揽云堂,一个亲卫来回话:“福王说他不舒服,今日就不来了。”

    慕容昕似乎早有预料:“吩咐厨房给福王送一份黄桂豆沙元宵过去,唔,也给拈花姑娘送一份。今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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