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秀没有自己领骂,还寻了事抽了自己的丫头,永寿郡主脸都觉得疼了,见自己的心腹丫头呜呜地哭着往自己的面前来,顿时跳起来指着明秀骂道,“你竟然敢动手?!塞外之女,果然没有教养!”
“侯府的规矩这样浅薄,本郡主自然也做不出有教养之事。”明秀叫得意的鹦哥儿还回来立在自己身后,这才含笑看着永寿郡主,没有半分烟火气地温声道,“塞外之女的一个丫头都看不下去贵府的规矩,可见家教。”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永寿郡主气得口无遮拦地骂道。
“下次打了贵府的狗,本郡主一定好好儿看清楚了。”明秀挑眉,目中也露出了几分厉害来,讥讽地微笑道,“若你觉得本郡主做错,大可往陛下面前告我!左右不是第一次,我等着你就是!”
告状?她舅舅现在不给她告状的呀!
永寿郡主看着明秀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气得浑身都发抖,仿佛看着生死仇敌一样看着明秀。
整个堂中都一片死寂,没有女孩儿敢在这两个贵女对持之时说话。
一个亲娘忍不起,一个亲爹忍不起,都不是好惹的来的。
“算了,一个耳光罢了,表姐何必这样斤斤计较。”今日是赐婚的大喜的日子,荣王虽然心里不是很想娶,然而到底是喜事儿不是?永寿郡主先弄出来一个晦气的沈明珠,如今又要跟沈明秀掐起来,这叫人心很累啊。
“这是一个耳光的事儿么?!”永寿郡主转头高声斥责道!
荣王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狰狞,忍耐了片刻,方才吐出一口气走到永寿郡主身边低声哄劝了起来。他本是最秀丽的少年,目光温柔地低声哄着她,不大一会儿,永寿郡主脸上便缓和了下来,也不看明秀了,拉着荣王的手不放。
“四妹妹回去照顾老太太去罢。”沈明珠太丢脸,明秀不愿叫她在这儿丢沈家的体面,淡淡地说道。
“不必你假好心!”沈明珠见明秀看了这么久的戏,看足了自己的笑话还露出一副救世主的模样,心里就恼恨起来。想到沈国公一家回京之前,自己在京中是那样的风光,她咬着牙低声说道,“为什么,你们还要回来?!”
这国公府,本是她家的天下呀!
她想着太夫人在病榻上拉着自己老泪纵横的模样,满脸都是眼泪地瞪了明秀一眼,之后便冲了出去!
她本不欲在此被永寿郡主与明秀欺负,只想着荣王大抵是真有什么缘故方才对自己这样冷淡,然而才走到外头的院子里,就见远远地一对儿中年夫妻衣袍翻飞地走来,前头的是有些恍惚的淮阳侯,后头一个脸色怨恨的,却是永乐长公主。
这二人身后,是几个宫中的内监,手中捧着明黄的旨意。
沈明珠心中一动,急忙偷偷儿躲在院子里的山石之后,就见这内监一路往永寿郡主的屋里去了,不大一会儿,就见里头传来了宣旨的声音,那声音尖细地透出了房间飘进了沈明珠的耳朵,竟叫沈明珠心神动荡,脚下一软。
她知道永寿郡主会嫁给荣王,然而这样听见赐婚,却还是叫她心中悲苦。
她忍不住靠在了山石上哭了一会儿,好容易才勉强地走了。
明秀此时听着旨意,忽略了永寿郡主的得意与永乐长公主望着自己的厌恶的眼神,目光却落在淮阳侯身后的几个年少的女孩儿的身上,就见这几个女孩儿虽然衣裳首饰并没有永寿郡主这样华丽,然而却也十分精细,显然是侯府之中的小姐。
“这是我的几个侄女,你们可以走动走动。”淮阳侯接了赐婚的旨意,送了那内监走了,回来将旨意丢给露出了欣喜的永寿郡主,转头与明秀温和地说道,“你见识得多,日后,多提携她们几个。”
“父亲!”见淮阳侯这样与明秀说话,永寿郡主顿时恼了。
然而她的那几个堂姐妹脸上却露出了亲热的笑容,纷纷与明秀斯见,还带着几分讨好。
不讨好不行呀,托倒霉长公主与永寿郡主的福,淮阳侯府可算是把京中勋贵给得罪坏了。得罪了旁人也就罢了,这母女最喜欢的就是入宫得罪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个宽容大度的人,从来不与无礼的人计较,然而皇后她儿子,却小心眼儿极了。
唐王殿下知道亲娘被得罪之后,从来都不收拾罪魁祸首的淮阳侯,只拿淮阳侯的两个倒霉同母弟弟开刀,今日弹劾一个错处,明日揭露一点儿差事的问题,还有理有据蓄谋许久的样子,坑得淮阳侯府的两个老爷回家吃自己。
这换了谁谁能干呀?淮阳侯的两个弟弟哭到了亲娘的面前,哭着喊着要分家,可不敢跟长公主一块儿被连坐了。
这两位与淮阳侯一母同胞,都是太夫人生的,太夫人哪里舍得分家叫儿子们出府去吃苦,越发地骂淮阳侯没用叫长公主祸乱家中,又哭家中不宁等等,哭得淮阳侯头疼,越发不喜跋扈给家中拉仇恨的长公主不说,如今就想着叫几个更贴心的侄女儿出马,好好儿结交京中的贵女,缓和一下永寿郡主带来的影响。
因此,哪怕永乐长公主从来都不将淮阳侯的几个女孩儿带出来,今日淮阳侯却带着几个女孩儿出来了。
只是明秀对淮阳侯府真是敬谢不敏,哪怕这几位真是七仙女儿呢,也不过是面上冷淡地说了几句,之后便对苏蔷对视了一眼,起身要走,与看起来更好说话的淮阳侯福了福方才说道,“今日本是为了陛下的赐婚之事方才过府叨扰,此间了结,我们姐妹便告辞了。”
“再……说会儿话。”淮阳侯目光温煦,仿佛将明秀的冲撞全都忘了。
“还是不必。”明秀叫这慈父一样的目光恶心坏了,又觉得身后永乐长公主的烈火眼正盯着自己,心中冷哼了一声便拉着苏蔷走过面前的这个人,转头看了看正抱着强笑的荣王不许他看别的女子的永寿郡主,突然就笑了笑。
苏蔷却在一旁,不知为何轻叹了一声,之后笑得带着几分解脱。
第89章
“为什么如此笑起来?”见苏蔷抿嘴笑得有些怪,明秀便笑问道。
苏蔷本就是美人,嫣然一笑竟更添风采。
“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苏蔷今日看着荣王那张憋屈的脸,心里也快活的,拉了明秀上车,两个姑娘跟逃命似的赶紧离了这叫人心里不舒坦的淮阳侯府。
见车轮滚滚地往外头去,苏蔷点了点一脸得意地坐在明秀身边倒茶的鹦哥儿笑道,“怨不得你家郡主喜欢你呢,是个厉害的丫头。”鹦哥儿方才一点儿磕绊没打,当着众人的面儿一耳光就上去了,别说旁人,苏蔷都看呆了,只觉得明秀手下的丫头十分厉害,心中有些羡慕,便握着明秀的手笑道,“若不是你心爱的人,我定是要讨了回去的。”
这话带了几分认真,显然是真觉得鹦哥儿很好。
“她呀,只能在我身边儿,哪儿都不去。”明秀衣角叫鹦哥儿给勾住了,感觉到这丫头竟然紧张起来,便与苏蔷笑道,“别吓坏了她。”
鹦哥儿见明秀离不得自己的模样,嘴角飞快地勾起来一些,之后恐苏蔷不快急忙低了头,脸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
“是个死心眼儿的丫头。”苏蔷见鹦哥儿偷着乐的小模样儿,心里也觉得有趣,略说笑了一回,这才与明秀说道,“从前,我家三哥哥还想迎娶这位永寿郡主。”这话就已经很贴心了,寻常交好的姑娘,涉及这些苏蔷都是断然不会说起的,只是与明秀她不知为何总是百无禁忌,见明秀微微一怔之后看着自己露出了为难的模样,她急忙含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你三哥哥,口味儿真重。”永寿郡主这样儿的姑娘都能下嘴,明秀无语地仰慕了一下冯国公府的三公子。
这显然是在笑话人,苏蔷也笑了,垂头片刻,脸上却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也并不是喜爱她。”永寿郡主这样儿的姑娘谁会喜欢呢?又不是受虐狂上杆子当奴才,只是……“永乐长公主那样得宠,我三哥哥本是想要效法荣王,舍了自己娶了她,日后,长公主自然就立在太子之侧。”
冯国公府的三公子姿容秀丽,只是可惜生得太好于是脑子就缺根筋儿想出这么一个仙招儿来意图拉拢一下长公主与淮阳侯府,却叫冯国公吊在门框上往死里抽了一顿,抽得哭爹喊娘。
冯国公只说,迎娶败家妇人的后果太严重,况为了这样的理由去娶一个女子,又与如今冷落皇后的皇帝有什么两样?家族兴旺不该建立在妇人的身上。
冯国公在朝中干什么都行,却不会叫儿子做这样龌蹉的事。
皇后在宫中得知,也断然不许,因此苏蔷的三兄方才偃旗息鼓,没跟荣王挣个高下。
“你三哥,也是拼了。”明秀嘴角抽搐了一下,见苏蔷忍不住地想乐,便好奇地问道,“这么好笑么?”
“我只是想到三哥哥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好笑罢了。”苏蔷笑了一会儿,方才将头枕在身后的软绵绵的垫子上,目光清冷地出了一会儿神轻轻地说道,“我并不鄙夷三哥哥,若是我,若是娶了她就能叫太子安然登基,我也会做的。”她感觉到明秀的手安抚地伸过来,便苦笑地叹息道,“有些话,我不好与自家姐妹说,恐叫父亲母亲听了伤心。只是就算太子登基,太子妃,我姐姐……”
帝王的后宫又与东宫不同,那真是百花齐放。就算做了皇后得了帝王的敬爱又如何?太子妃眼看着丈夫宠爱一个又一个的女子,还得贤良宽和,心里莫非不苦?
退一步就是死,然而如今又好到哪里去?
“莫要嫁与帝王家。”苏蔷眼眶微微湿润地轻声说道。
“人各有自己的幸福,你想得太多了。”太子妃未必觉得眼前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个人的性情不同,谁能替谁做主呢?苏蔷觉得那日子过不下去,然而太子妃却未必觉得难过。
“你说得是,是我心里想多了。”苏蔷急忙低头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方才笑道,“不过是想到些心里的事儿,心有所感。”
“是闵王府?”明秀见她仿佛神情与从前不同,急忙问道。
“那家,还算好的。”苏蔷便叹息道,“闵王妃亲自来了我家,隐隐切切拉着我不放,说我是个好姑娘。”
闵王妃是个着急的人,也担心冯国公府变卦叫儿子娶不上心爱的媳妇儿,这些日子频繁造访国公府,里里外外地称赞苏蔷,就看这个,苏蔷也心中缓和了许多,又听太子妃与自己说起慕容轩与他那兄长不同的,她想了想便低声道,“若,他真愿意一心待我,那我愿意嫁给他。”
若哪一日他变了心,她就当叫狗咬了一口一拍两散,和离归家就是。
她父亲冯国公说得好,国公府就是她的退路,叫她不必什么都害怕。
“皇后娘娘曾与我说,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想过什么样儿的日子,就得用心那样经营,这话,我今日送给你。”明秀见苏蔷目中带着戒备,仿佛并未对慕容轩交心,便低声说道,“用心待他又如何?不管日后如何,只眼前若他明白了你的心意与你情投意合,就不枉你对他用心了。”见苏蔷强笑点了点头,她便敛目继续说道,“况他是王府次子,并无子嗣烦恼,与你,也轻松了许多。”不为子嗣,就不必开枝散叶纳许多妾在身边了。
这可比前世不修去给闵王世子做媳妇儿强多了。
“你说得对。”苏蔷用力点头说道,“若他是真心,我也该用心待他。”
慕容轩生得寻常,然而苏蔷从来看重的不是皮相。
金玉其外的还少了不成?
宽解了苏蔷,明秀见外头的车在街上缓缓地走动,挑开帘子看了一会儿,便与撑起身的苏蔷笑道,“今日太子生辰,天儿也好呢。”
“斐儿想要见你,定要我带你一起往东宫去呢。”苏蔷便含笑说道。
明秀本欲拒绝,然而想到今日已经往淮阳侯府去,若太子处过门不入倒叫人说一句不知礼数,况恭顺公主今日虽未提及太子生辰,却也含糊也与自己提起叫自己可往东宫,便点了点头。
“我都没有你这样的体面,叫斐儿亲口要请。”苏蔷见明秀应了,口中便酸道。
“哟,这是与我醋了不成?”明秀戏谑地看着苏蔷抿嘴笑起来的模样,便上前勾着她的手笑道,“等以后,我多与你说说话儿,你就不醋了。”
“你这促狭的性子!”苏蔷急忙去拍她的手,脸都红了。
“你不知道塞外的姑娘,都是这样的性子么?”明秀也不闹她,见她果然是臊了,便抬手送了她一碗凉茶,之后便往外头看景儿。
此时京中也并无什么有趣的景色,倒是到了东宫门前,明秀就见不远处的东宫门口,竟立着两个青年,一个清隽高洁,一个秀致美貌,各有千秋。心中微微一动,她只挑了帘子往那一旁对着自己含笑颔首的慕容南唤了一声“表哥”,待马车停了,扶着苏蔷下车,这才与走到自己面前虚扶了自己一把的慕容南仰头笑道,“我还说呢,今日会不会见着表哥,这是在等我么?”
慕容南叫自家表妹的自作多情给问得笑起来,轻咳了一声方才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含笑地说道,“是。”
明秀仔细地看他,见他一双晨星般的眼睛都都是笑意,便叹气道,“原来是哄我呢。”
“里头太闹腾,我与安王出来醒醒酒。”明秀虽然靠山大,却也不会叫太子为了等她就叫大家都干坐着,里头都已经闹上了,慕容南本是个清净的性情,叫人劝了几回酒就撑不住了出来。此时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他便转身对一脸平静淡然的慕容宁感激地说道,“多谢阿宁,不然,我是不成的了。”
他酒量浅,如今也有些难过,只是却舍不得离开明秀回王府,一时便立在了原地。
慕容宁见明秀对自己感激地看过来,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急忙笑道,“都是自家兄弟,莫非我眼看着你叫人灌酒不成?”
“表哥若撑不住,就回去,想来太子该明白的。”明秀见慕容南面颊微红,便担忧地说道。
“我只是想见你一面再回去。”慕容南看着明秀的眼睛,嘴角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他很久没有往国公府去了,也知道明秀忙碌得很,今日偶然听太子妃说明秀许会过来,便守在东宫门外,就想见她一眼再走。
“不然,我送表哥回王府?”明秀只觉得眼前的青年仿佛是因喝了酒,眼神都带着几分热烈,几乎叫自己窒息了一样。
“太子妃等着你呢。”慕容南摇了摇头,见明秀迟疑便含笑说道,“明日,你定要在家。”
“为何?”
“母亲要过府。”慕容南这一回是真的笑了,见明秀眼睛瞪圆了,仿佛想明白了,又觉得自己今日有些轻狂,急忙压住了脸上的笑容,摸了摸明秀的头带着人走了。
慕容宁看似云淡风轻,其实竖着耳朵在一旁偷听,听见了这个,心中顿时一凉。
平王妃过府,莫非是为了亲事?
心里疼得厉害了,然而慕容宁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起伏,对手挽手立在一处的明秀与苏蔷笑了笑,这才说道,“我送你们去见皇嫂。”见两个女孩儿对自己说了两句感激,便心中苦笑了一声,一边在前头引路,一边仿佛是不在意地说道,“阿南今日仿佛很欢喜,不单是为了太子生辰。”他见明秀并未有不愿这婚事的意思,心中悲苦得不行,却还是强笑说道,“大抵是真有喜事儿,若有,我,我也该贺他。”
“多谢王爷。”明秀见他并无异样,便感激地说道。
“这时候倒知道感激我了。”慕容宁被这一声谢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