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怕是荣王眼瞅着沈明珠不招沈国公府待见,因此换了人选,想要拉拢沈家二房了。
毕竟,沈国公待二老爷还是很不错的。
“荣王无礼!”虽然荣王生得极好,然而明华却并不喜欢轻佻的男子,况沈国公素来谨慎不爱与皇子亲近的,明华虽然是不明白外头朝政的女孩儿,却也知道不要不知分寸给沈国公惹出荣王这样的乱子来。
毕竟,沈国公只是她的伯父,不是亲爹。
“此事我记下了,不过是寻常偶遇,二姐姐也不必担心。”明秀见荣王这又是要算计沈国公府,冷笑了一声柔声说道,“回头我与父亲说说就是。”见明华用力点头,她目光一转,就见了正低头咬牙切齿,仿佛是在心里暗骂荣王的王年,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轻轻地与明华说道,“二姐姐的为人,咱们都知道,不必介怀今日。”明华这样害怕,也有恐叫荣王拖累清名的缘故。
若与荣王生出些什么流言来,只怕日后都要嫁不出去了。
“表妹放心,荣王那小子敢与你生出一丝半点的话儿来,安固侯府跟他没完!”见明华如惊弓之鸟,王年心疼坏了,急忙嘘寒问暖。
明华这些日子经常见着王年,知他并不是传闻中那样不堪,闻言表生出了几分感激。
“多谢表哥。”方才王年一耳光就抽在沈明珠的脸上了,那真是气势汹汹,不是他,明华只怕就要吃亏。此时想到这个,明华便抬头看着王年,这才见他一脸的淤青仿佛是被揍得很惨,竟不由生出了几分怜惜来,轻声问道,“表哥这伤是……”见王年一声叹息摸着自己嘴角的一块儿淤青不说话了,她顿了顿便关心地说道,“要不,我请大夫来给表哥瞧瞧,上点儿药?”
“唉!”纨绔被关心了,此时越发地装模作样地叹息起来。
“一定很疼。”明华看着这小可怜儿,轻声说道。
见自己装可怜竟然引起了心上人的注意,王年越发地捂着自己的脸嗷嗷叫,就差满地打滚儿了。
原来没揍得越惨越有好处,纨绔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对自己敞开了。
这家伙在这儿玩儿命装可怜博取同情,明秀却不在意的,低头看着一脸怨毒的沈明珠,突然笑了一声。
“四妹妹这是大安了?可见三叔的宅子真是养人。”
“你……”不敢再骂明秀恐被再打几板子,沈明珠只觉得心中屈辱,然而见明华一脸无辜的模样,再想到自己今日奔到门口看见荣王对明华的嘘寒问暖,还有荣王那双目之中叫人熟悉的光亮,她就心如刀割,忍不住眼泪就落下来了,死死地看了明华一眼,之后转头看着明秀,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方才冷笑说道,“这就是你的诡计?!叫这贱人去迷惑我家王爷,叫他舍了我?!”
“贱人之言,我得送回给你,再叫我听见一个字,就不是一个耳光可以了结的了。”果然是为了荣王,明秀实在不明白沈明珠为什么非要在荣王这么一歪脖树上吊死,眉目冷淡地低头翻看自己手上一只精致的红宝戒指淡淡地说道,“你家王爷?你好大的脸!”
这样就将荣王当成自己家的了,问过荣王没有?问过皇贵妃没有?问过就要嫁给荣王鸡飞狗跳的永寿郡主没有?!
“如今分了家,你且随意,愿意给荣王做侧室,也由着你。”明秀温声说道。
如今,只怕是荣王不愿意娶眼前的姑娘了。
“你知道什么!”荣王这些日子不知为何对自己很冷淡,沈明珠自己已经是没招儿了,正要厚着脸皮往荣王府去呢,一出门儿就见了明华之事,如今心里就跟火烧的似的!
她与荣王多年的情分,曾经多少的柔情蜜意?然而明华一出现,就叫荣王看不见自己了!
她,她为了荣王做了多少事呀,还委屈自己与那些纨绔周旋,为他拉拢勋贵朝臣,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
“永寿郡主就要赐婚给荣王为正妃。”明秀见自己说出这话,沈明珠仿佛傻了一样,一张艳丽的脸都僵硬了起来,显然是不知道此事的,便敛目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一边落泪一边摇头,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样,心中叹息一声淡淡地说道,“京中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只怕不过是因为你近日不大出门的缘故。陛下赐婚的旨意都预备好了,只等良辰吉日便赐婚。”
“那又如何?!”沈明珠就跟挨了当头一棒一样眼前发花,然而眼前迷蒙了一会儿,却慢慢地爬起来对明秀冷笑了两声,指着她怨恨地说道,“别以为你说了这话,我就输了!”
“什么?”
“不是正妃又如何?!得宠才是最要紧的!”
沈明珠早就知道凭自己的出身只怕正妃够呛的,心里早有准备,又见明秀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便哼笑了一声冷声说道,“就算我不是正妃,做了侧室又如何?这京中正室之中,有几个是有真情的?!不过都是摆设罢了!我与荣王两情相悦,就算给他做侧室,也心甘情愿,也比不得宠的永寿强!”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眼睛都亮起来了,在明秀不敢置信的目光里昂然说道,“你们这些拘泥名分的,何其可笑!须知感情才是最要紧的,只要我在他的身边,就什么都值了!”
待荣王日后大业得偿,永寿那性子早晚就要被废,就算不被废,也是另一个不得宠的皇后罢了。
她那时就做皇贵妃,没有名分,然而比正室要强得多!
明秀没有想到身为嫡女,自家亲娘叫满嘴“真爱”坑苦了的沈明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来,一时竟无法反应了。
“你说得很有理。”果然是做妾的好材料!
“你给我记着!”沈明珠今日上门不过是趁着二房新搬家人口少方才闯进来,也恐叫二房几个野蛮人拿住自己抽自己耳光,对明华放了几句狠话,这才愤愤地走了。
明秀今日叫沈明珠给教导了大道理,竟一时头晕目眩,连王年的狼子野心都顾不得了。
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明秀才缓过神儿来,预备过府与明华说道说道王年的心事问题,叫她上心日后该如何处置,就得了一封帖子。低头见这帖子竟然是淮阳侯府,明秀便眯了眯眼,本欲置之不理,然而却心中一动又将这帖子取到自己面前细细地看了,又遣人往苏蔷等人处询问,知道永寿郡主这是都下了帖子的,再想想皇帝赐婚的旨意就在这几日,便已经明了了大半。
这是要在赐婚当日叫她们过府,看看她的风光。
明秀对给别人当布景板没有什么兴趣,也没想着过去。
然而苏蔷却使人来与她说话,相约同往,虽然不明白苏蔷为何在此事上上心,然而苏蔷从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明秀心中生出些疑惑,便与她约定当日一同前往。
恭顺公主听说明秀要往淮阳侯府去,就跟闺女要去龙潭虎穴似的,满嘴的不行,只是到底叫明秀劝住了。
不去反倒叫人觉得自己怕了永寿郡主。
“我不明白,为何你还要往她家里去。”明秀今日穿戴得十分雅致,因换了春衫越发地清秀,头上挽了一个高高的发髻,发髻上一点珍珠顺着金线垂在眉间,倒生出了几分的厉害。又见苏蔷今日却穿戴得十分耀眼,本就是十分清媚的模样,穿戴又鲜亮夺目,竟仿佛能生出光彩来一般,见她今日有喧宾夺主之意,明秀便嘴角抽搐地劝道,“那是一个由着自己性子妄为的人,别一时伤了你。”
永寿郡主那脾气,见苏蔷敢夺她的风头,还不往死里掐呀!
“我今日,就是叫她不如我。”苏蔷拉着明秀坐在车里,见明秀仿佛是要去掐架一样打扮得盛气凌人,便笑着刮了刮自己的脸说道,“你与我,不过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明秀也有些心虚,干咳了一声,见苏蔷眉目间带着几分冰冷,便试探地问道,“莫非是为了东宫?”
“今日,是太子生辰。”苏蔷敛目静静地说道,“太子生辰,陛下却要荣王大喜,夺太子的光彩。东宫若动了干戈难免叫人说一句薄待幼弟心胸狭窄,然而若不动,更是个死人了!”
皇帝这是真心在恶心皇后太子了,大喜的日子非要整出荣王定亲之事,这叫满朝文武怎么看?然而这算计里头还带着点儿不怀好意,再一次叫人知道,皇帝的心里没有太子的一星半点儿,满满的都是荣王。
“只是你家……陛下处……”皇帝确实挺恶心人的,只是苏蔷如此,却叫明秀为她担心。
“咱们家一门兴衰都在太子的身上,陛下恶了我家又如何?”苏蔷知明秀恐帝王迁怒自己,便低声说道,“况不是永寿那丫头巴巴儿下帖子请的我?既然样样儿不如我,她就该有自己的觉悟!”
她顿了顿,方才与明秀敛目说道,“我请你陪我去,不是拉着你往火坑里跳,我还没有下作到这个地步。”见明秀嗔了一句,她脸色竟慎重了起来,与她轻轻地说道,“我今日实在是有话要单独与你说,你家里,我担心叫人听见。”她犹豫地说道,“我就是想叫你往那府里,见见她家的几个庶女,眼见为实!”
“庶女怎么了?”明秀便好奇地问道。
“那几个丫头……”苏蔷沉吟了片刻方才继续说道,“生得都与……公主有几分仿佛。”她说着这个的时候,一脸欲言又止。
明秀突然不笑了,她觉得自己听懂了。
“我母亲?”她眯着眼睛问道。
这其中的公主,自然不是与淮阳侯不和的永乐长公主了。
这几乎涉及私密之事,苏蔷有些坐立不安,到底在明秀森然的目光中低声叹道,“从前还好些,公主不在京中,那几个丫头也还年纪小不大出来走动,谁都想不到一块儿去。这如今她们也大了,再叫人看见了,难免心里有些想法。我想着旁的也就罢了,再叫人引出当年旧事,生生连累了你与公主。”她能与明秀说这些,实在是将明秀当成好朋友方才吐出,不然为着体面,只会当不知道的。
明秀明白苏蔷的心意,再三地谢了,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那么像?”
“举止并无公主的贵重,只是那张脸,都……”
淮阳侯也是叫人够够儿的了,这是叫恭顺公主去死啊!
明秀气得眼前发黑,只觉得淮阳侯府一家子都叫自己恶心得不行,此时忍住了一口气,方才与苏蔷冷冷地说道,“淮阳侯府,这是过分了!”
苏蔷已经话多了,见明秀脸色阴郁,知这不是自己能劝的,便在一旁沉默起来。
她若不是与明秀交好,就算是那几个庶女与恭顺公主相像,也只会装作不知道。
谁说破,沈国公府只怕也是要迁怒的。
只是她的心……却希望明秀警醒,至少未雨绸缪,别在日后生出沈国公府的闲话来。
明秀勉力提着自己的笑脸与苏蔷说笑了几句,这晃晃悠悠到了淮阳侯府上,进门下车,跟着几个极恭敬的丫头往永寿郡主设宴的地方去了,走到半路,却见另一处独自走来了一个清雅温润的中年男子。
就见这男子见了明秀微微一怔,之后仿佛是看住了一样露出了几分疲惫与迷茫,明秀面上一冷,请犹豫再三的苏蔷带着所有的丫头先行一步,这才上前给这中年男子请安,之后,便仰头直言问道,“侯爷心中,这样怨恨我的母亲?!”
第87章
淮阳侯正看着明秀有些出神。
若当年他顺顺当当迎娶了恭顺,有一个女儿也该是这样的年纪了。
会撒娇,会狡黠,会伏在他膝上无忧无虑地唤着他父亲的可爱的女孩儿,心地善良举止高贵,与人为善还能照拂家中的姐妹,叫他能一享天伦,与跋扈得叫自己疲惫的永寿完全不一样的小丫头。
还会有与恭顺仿佛的面容,叫他揽着这样一大一小两个宝贝可以快活地笑起来。
这样的幸福,只在他的梦里才有。
眼角有些湿润的时候,他就见那个面容贞静的小丫头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开口气势汹汹地却问出了这个。
“你是,阿秀对么?”淮阳侯诧异了一下,然而看向明秀的目光却温和起来,见她今日梳妆打扮都十分精致,又觉得很好看,脸上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并不在意明秀的冲撞和声问道,“你说有仇?我竟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那日永乐长公主大闹恭顺公主府,他就已经知道明秀对当年旧事知道得很多,也不刻意隐瞒,温声说道,“你该知道,当年我与母亲相识,又怎会仇视她?”
“是么。”明秀叫个装傻淮阳侯气得心肝儿都疼,只忍住了沉静地看着他。
她今日确实有些冒犯了,毕竟这是朝臣,是勋贵,是侯爷。然而涉及恭顺公主,她也就顾不得这么多了。
先有永乐闹府,后有庶女相似,淮阳侯府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在往恭顺公主头上扣屎盆子。
日后叫人看见了一点儿,人家得用多龌蹉的话来提及这段旧情?
念念不忘?求而不得宿寐辗转,搜罗相似之女,就仿佛睡的就是正主儿了?!
混账!
“侯爷若真将母亲放在心上,为何害她?!”明秀双手握得紧紧的,只恨不能一爪子给眼前这个一脸温和的清俊男人挠得满脸开花儿,想着他这种念念不忘的模样就觉得恶心,此时眉间珍珠晃动,她一脸冷然挑眉问道,“不害我母亲,您会冷落妻子,宠爱与她相似的女子?!不害我母亲,您膝下那几个庶女,又是怎么回事?!不害我母亲,您由着长公主在她面前张狂,闹得满城风雨,恨不能都知道你们那点儿旧情?!”
说到最后,已然带了恨色。
淮阳侯与恭顺公主旧事,落在淮阳侯的头上,不过是多情二字罢了。然而落在恭顺公主头上,却不会是好话。
况,沈国公又该如何?!京中该如何嘲笑?!
“你说的是……”淮阳侯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后院的事儿叫明秀知道了,脸上也带了衰败之意。
他知道这样对恭顺的名声不好,可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失了她,日夜痛苦,只能对着与她容貌酷似的女子,才能叫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儿,仿佛她还在自己的面前。
“我……”
“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我管不住,也插手不了淮阳侯府的家事。”明秀见他一脸的苦楚,心中冷笑,眉眼之间就带了几分冰冷森然,轻轻地说道,“只是我也与侯爷透一句话儿出来!那些女子,别叫外头看见!只要叫人看见一个,沈国公府满门,都与您不死不休!”
她做不来叫淮阳侯杀了那些姬妾庶女之事,况生得与恭顺公主仿佛本不是她们的错,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才是罪魁祸首!
明秀很少迁怒旁人,见淮阳侯眼睛一缩仿佛要与自己说些什么,冷笑了一声,低声道,“您大可试试!”
“我没有……”
“还有您那几位‘爱女’,”明秀讥讽地说道,“既然生得闭月羞花,真是没辜负侯爷您的一番苦心,只是我想着这样的花容月貌,您自己心里也该有点儿谱儿。”
她也知道那几个女孩儿无辜,可是比起恭顺公主在京中的名声,明秀也管不了这么多,见淮阳侯抿嘴带着几分伤感地看着自己,对这个始作俑者恶心得不行,侧身避过这人的目光方才说道,“侯爷总要给我家一个交代!”
“那几个孩子,是我的错。”淮阳侯早知道此事必然得叫沈国公府翻脸的,早有准备,苦笑说道,“我会将她们嫁出京城,再也不在京中露面。”
他一双温润的眼睛都暗淡了,看着侧身冷笑的明秀,仿佛想起来当年的许多旧事。
最后决绝之时,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