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我家国公爷呢。”从前恭顺公主才不在乎呢,然而如今一想沈国公会叫人迷住眼就心里受不住,面上却傲然地说道。
长辈说话自然没有小辈说话的份儿,明秀含笑垂首而立,目光扫过了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永寿郡主,之后漫不经心地划过。
这般无视鄙夷的模样,很有节奏地气炸了永寿郡主的肺!
“你这个!”本是从未吃过亏的霸王性子,一个国公府里出来的丫头竟然还敢与自己张狂,永寿郡主恨得眼里流血,顾不得还叫母亲死死地抓着自己的手就要大步上前给明秀一个耳光,却忘了此时御花园中虽然雪都被宫人扫干净了,然而地上却隐约还有些结冰之处,一脚踩上去就是一滑,之后拉着母亲的手也跟着猛地一拽!
就听一声尖叫,面前盛气凌人的母女两个竟是摔成了一团,混着惊声来搀扶的宫人们乱成了一团。
见了这样的好事儿,恭顺公主自然不吝啬几声大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永寿郡主为什么突然就怒了,却还是转头与无辜看着自己的明秀笑道,“活该!”
“您开心就好。”荣华郡主其实什么都没干,此时怜惜地看了看抱着胳膊哭的永寿郡主,笑了笑,扶着心里爽了的母亲上车扬长而去。
恭顺公主伏在车里头笑得不能自抑,咯咯地缩成了一团,然而明秀挑开帘子叫人赶车走的时候,却隐隐地见到了另一个远远的假山之后,立着一个清俊温润的锦衣男子。
他扶着山石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车,目光期盼之中还带着痛苦,哀伤得不行。
有了妻子儿女还做出这么一副痴心样子给谁看!就好像当年舍了恭顺另娶永乐的不是他似的!
心中一转就知道这男子是谁,明秀心中冷哼了一声,一把就摔了帘子回头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对娶了永乐之后却偏偏置之不理,纳了一堆妾来不知表达什么感情,有些莫名其妙的淮阳侯,明秀并没有什么好感。
若是当年圣旨之下为了全家不得不娶了永乐,这还能说一句有责任承担,那么为什么还要薄待这个明显能干掉淮阳侯府全家的女人了呢?
这个时候又想到被自己辜负的恭顺公主了,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叫自己更好过一些罢了。
越发觉得还是自家亲爹好,明秀眼睛转了转,却也不再在恭顺公主面前多说父亲的话,只看着母亲笑了一会儿,方才无力地缩进了被子里,偷偷地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母女俩都静起来,一路就回了恭顺公主府。
才进了后院儿,就听见呼呼喝喝的声音,明秀好奇地挑帘子看过去,就见沈明程与沈明嘉兄弟俩正穿着一样儿的衣裳打拳,虽是大冷的天儿,然而明嘉白白嫩嫩的小脸蛋儿上却带着红润与汗珠子,脸上还带着开心的笑容。
恭顺公主伏在明秀的身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见兄弟俩看见了自己一起往自己面前走来,沈明程没有什么表情的脸都缓和了起来,里头全是对自己的孺慕,越发无颜。
她这些年,亏欠了这孩子多少?哪怕她再后悔弥补,可是逝去的那些时光,却再也回不来了。
“瞧你忙了一早上,累着了没有?”这一次两个儿子一起走到她的面前,她伸出手去疼爱拂过的,不是被自己总是放在心尖儿的幼子,而是一旁微微诧异怔了怔,之后垂头用手扣在自己手上的长子的脸。
第22章
恭顺公主看着这个儿子。
沈明程沉静的一双眼睛里全然没有对自己这个不合格母亲的怨恨,只有孺慕。
看着这样的儿子,恭顺公主越发地羞愧了。
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母亲与妹妹才回来,赶紧进屋。”沈明程松开了母亲的手,见弟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眼眶红了,摸了摸弟弟的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果然听见沈明嘉开心地笑起来忘了方才的疑惑,嘴角翘了翘,抱着弟弟跟着就进了上房。就见恭顺公主一坐下喝了一口茶就对他招了招手,拉了他过来面有愧色地说道,“你这些年,可是也……”她握着儿子粗硬的大手掩着眼角低声说道,“我这个做娘的。”
“您为我祈福,还给我做衣裳,儿子很满足。”沈明程到底是个心性硬朗的青年,见恭顺公主拉着自己低声哭了,顿时手足无措,与一旁的明秀微微示意。
荣华郡主偏过了脸,只当没有看见。
“您别哭。”沈明程迟疑地僵硬了一下,只觉得大滴的眼泪落在自己的手上,急忙贡献出了怀里的无辜地张着大眼睛的弟弟。
弟弟仰头看着严肃的兄长大人,似懂非懂地想了想,福至心灵,拿小手去给落泪的母亲擦眼泪。
“母亲别哭。”见兄长满意地看着自己,显然自己做的很好,明嘉小少年俊秀的小脸儿红扑扑的,躲进兄长的怀里偷偷地笑了。
“是,再也不哭了,咱们以后呀,再也不提从前不开心的了。”恭顺公主看着几个儿女这样和睦,都觉得心里不知多欢喜,擦了眼泪叫几个孩子坐在自己身边,这才看了看好奇地与沈明程问道,“你表妹呢?”
这问的自然是罗遥了,沈明程便答道,“去同僚家送东西去了。”
沈国公这次回京并不是带了所有的武将回来,还留在塞外的有了这个便利自然求沈国公带了许多的东西回京给自己的家人。这些出门儿会客的事儿品阶高些的自然归恭顺公主,然而有些与罗遥在军中往来亲近的同僚,恭顺公主就叫她前去。罗遥是个听话的好姑娘,况都是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更明白这些在京女眷的急迫的心情,也不休息够了就开始劳动。
“这丫头说风就是雨的,罢了,没准儿……”没准儿在谁家跟哪个看对了眼儿呢。
恭顺公主好发愁的,愁罗遥的婚事与愁明秀的一般无二,此时想到罗遥动不动就擦刀比划一下,只觉得心好累。
她做不来扭曲罗遥的性情叫她做个名门淑女的模样,毕竟罗遥如今的性情还是很叫她喜欢的,可是公主喜欢不够,也得叫男人喜欢呀!
更叫人发愁的,却是恭顺公主眼瞅着罗遥的爹娘将个闺女当儿子养,真的很担心便宜侄女儿日后也跟男人似的娶回来一个姑娘,那就真的很要命了。
沈明程听恭顺公主说到罗遥,觉得这是自己兄弟来的,微微颔首。
“你表妹的事儿,你也上点儿心。”恭顺公主如今自己把自己想明白了,儿子也不是什么狼崽子了,竟絮絮叨叨起来,与沈明程再三叮嘱地说道,“你军中颇有好友,这夫妻夫妻,不是得有些能说到一起去的话儿不是?你表妹沙场的事儿全都懂的,你也上点儿心,若有哪个好友是个叫人放心的,就想着她点儿,别叫别人家捡了便宜不是?”她见沈明程皱眉不语,便哼道,“难道这点儿忙你都不乐意帮衬不成?”
“他们都打不过她。”沈明程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
“都被阿遥揍过,母亲懂的。”沈明程认真地说道。
“都都都……”恭顺公主眼前一黑,顿时有一种恶名昭彰的感觉。
这是望风而逃的节奏呀,若逼着人家娶一个母夜叉,还不叫人上吊?!
“你表妹如今身手这么好呀?”恭顺公主干笑了一声,决定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埋在心底,日后给罗遥说亲的时候绝对不要提起。
至于日后嫁了人那家发现了怎么办?
这个……多揍几回,就该不敢休妻了是吧?
很有一种骗婚嫌疑的恭顺公主目光游弋,显然不想干好事儿了!
“他们都很佩服她。”沈明程觉得表妹很不错,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恭顺公主自己心里很也美,也跟着开开心心地点了点头,之后喝了一口茶,看着明秀正在一旁给明嘉喂点心顺便考问昨日的功课,眼前一派快活的模样,心里有些酸涩,却又有些安然,之后想到这里缺谁了,顿时绝美的脸红润了起来,咳了一声就望天望地地问道,“你们父亲呢?”正问着这话,却见帘子一挑,沈国公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一张脸顿时红透了,忍不住偏头哼了一声。
哼了一声就后悔了,恭顺公主正要掩饰一下,却见这俊朗沉稳的男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竟一时慌乱了起来。
自家母亲很少有这样的小女儿模样,明秀看着有趣,之后见恭顺公主自己喝茶的时候,对着父亲使了几个眼色。
正义正直的国公爷表示收到,见恭顺公主咕噜咕噜地喝茶,眼里划过淡淡的笑意,给她续杯。
“多,多谢。”恭顺公主啃着茶杯边缘,小声说道。
“夫妻之间,不必言谢,为你做什么我都欢喜。”沈国公与妻子轻声说道。
换了平日若这么肉麻,公主大人一口都唾在他的脸上了,然而此时恭顺公主却觉得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也多难受。
其实从前她说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厌恶,只是自己拧着自己的心不肯看分明罢了。
被自己那样冷落的时候,他都得多失望呢?
“哦。”她嘴角微微勾起,哼哼了一声,见身旁这个男子的目光一直地落在自己的身上,又觉得浑身都发抖,顿时竖着眼睛炸毛道,“看我做什么!”
之后公主一转头,好后悔。
太不温柔,吓跑了这人怎么办?
“好看。”沈国公早就知道妻子的性情的,其实最喜欢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儿了,严肃地说道。
明秀虽然在与弟弟说话,却一直在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里顿时噗嗤一声。
“今日我与母亲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却冲撞了永乐长公主,父亲,这……”
“无事,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见恭顺公主听了自己的奉承眉开眼笑地坐在一旁眉飞色舞,显然很好骗……沈国公觉得照今天的发展以后都不必睡书房了的,越发地满意,转头就与闺女淡定地说道,“永乐往御书房告了你母亲一状,不巧我也在,”见恭顺公主霍然转头,面上露出几分忐忑,显然恐皇帝迁怒自己,沈国公心满意足,淡淡地说道,“陛下说了,不过是些许小事,永乐小题大做,实在恃宠而骄。”
“嗯?”这剧本不对呀!
恭顺公主都能想象永乐长公主那张不敢置信的精彩的脸了,急忙问道,“为什么?!”
永乐是皇帝最心疼的妹妹呀。
“有父亲给咱们做靠山,陛下自然不会偏颇。”明秀见沈国公微微摇头不语,便与诧异的母亲和声笑道,“况如今陛下还要倚重父亲与承恩公府抗衡,哪里会为了这点小事儿就寒了父亲的心?”
她板着手指温声道,“太子为何经历风雨还屹立不倒?不过是承恩公府鼎力支持。不说承恩公如今掌着京外的驻军,就是当年承恩公在各地为武将时往来交好的武将就自成一路,盘根错节无人能够撼动。另有掌九门的是承恩公岳家宋侯,承恩公世子管着宫中禁军。这样的势力,如今也只有父亲能相炕一二了。”
当然还有旁的老将,门生遍地也有这样的本事,不过皇帝的心里,显然更重视看着就很无欲无求端肃稳重的沈国公。
至于当年承恩公府辅助皇帝登基之后不肯放权,明秀就觉得干的不错。
若当年就激流勇进啥的,皇后与太子坟头都能长草了!
“原来是这样。”恭顺公主本不是一个蠢人,顿时就想明白了。
“谁都不能再欺负你,告御状也没用。”沈国公摸了摸妻子的头,见她嫌弃地拍下来,越发觉得欢喜了。
明秀揣着心里的小八卦目光炯炯地偷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眯眯地转头与兄弟们说话。
这一晚上,果然沈国公就不再睡书房了,只是第二日明秀往母亲处请安,却没有见着母亲,只说叫她随意自己玩儿去。
浑不知恭顺公主后悔地缩在锦被哭了一白天,一边骂狼崽子,一边好后悔没有叫狼崽子去睡书房。
因府中越发和睦,只有恭顺公主是不是跳脚骂两声,日子就过得飞快,过了三日明秀都觉得老夫老妻谈恋爱这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的节奏,准备提醒父母节制点儿,至少先叫恭顺公主喘口气儿带自己几个往平王府看望有孕的平王妃之后再折腾,却愕然听闻,平王妃挺着肚子自己来了。
第23章
听平王妃上门时,明秀正给罗遥做荷包儿呢。
托只知道拿枪不知道拿针的罗家表姐的福儿,作为一个现代人竟然还能把古代各式绣活儿都熟练掌握并且出神入化绣啥像啥,就算是淡定如荣华郡主,也得给自己竖一竖大拇指。
别看罗家表姐自己不会,可是眼光很高,那不是绣得好看的,人家不要!
将手上的针线搁下,明秀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见玉惠笑吟吟地进来还给自己捧了一身儿崭新的衣裳,不由笑道,“姑母又不是外人,何必……”
“多年不见,郡主也得叫王妃瞧着欢喜呀!”
玉惠平日里极温柔端庄的品貌的,今日却打断了明秀的话,也不管明秀如何的,只扶着她起身更衣,这才笑着说道,“况王妃身子重还来咱们府上,这得多想念公主与郡主呀?您不穿得漂漂亮亮的,不也辜负了王妃的这些心意?”见明秀被说得哑口无言,玉惠这才偷偷儿地笑了,掩了目中的狡黠不叫明秀看见。
她与鹦哥儿都看得清楚呢,平王世子对自家郡主另眼相看,很不同的。
“你们呐。”明秀素来宽和,平日里也不拘束几个丫头,此时也笑了,急忙问道,“姑母可还好?”
“这您问不着奴婢,奴婢服侍您呢,也没往前头去呀。”玉惠见明秀今日穿了一水儿的银红色对振式收腰罗裙,高高地竖着雪白的毛领儿,衬得巴掌大的小脸儿晶莹如玉,腰间封着三指宽的红色拱绦随意地散落在裙摆旁随着动作飘动,又郑重又带着几分婀娜秀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急忙将明秀的长发给挽起一个贞静些的发髻,又在上头只插了一只凤凰吐珠三支的金步摇,只觉得明秀明眸皓齿顾盼流转,却并不轻浮,这才笑了。
王妃再有心,想必也是不愿见一个妖妖娆娆的女孩儿的。
这样郑重竟与前些日子进宫拜见皇后有些相似了,明秀并不是一个无心的人,顿时就想明白了。
心中微微一叹,她到底没有拂了丫头的好意。
对她来说,母亲的心思她都知道,表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了。
抿了抿嘴角,她眼瞅着玉惠与鹦哥儿给自己拾掇完,这才一同往前院儿去了。
上房此时极热闹的,正有不知多少的婆子丫头匆匆地往来进出,流水一样将茶水点心往里头送,见了明秀都施了礼,又觉得自家郡主打扮得格外不同。
明秀一进去就见恭顺公主伏在一个面容美貌,又有几分和气的宫装美妇的小腹上好奇地听着,见了女儿进来,急忙坐正了身子,脸红了。
“阿秀大了,却还是小时的模样。”那美妇正是明秀的大姑母平王妃,见了如今已经是个女孩儿模样的明秀目中顿时一亮,之后眼睛就红了。
她自己没有闺女,当年又是襁褓里就养育明秀,自然是当亲闺女照顾的,想当年沈国公一家离京平王妃舍不得侄女儿,是想要央求兄长嫂子将明秀留在自己身边的。
“姑母。”明秀从出生就记事的,自然记得平王妃对自己的宠爱,况在塞外时平王妃恨不能月月都来书信的,京中有点儿新鲜玩意儿也必叫人送来给她一份儿,这心意都十几年了,明秀不是个白眼狼,自然是记在心里的,急忙上前就给平王妃磕了头,见她心疼得不行地俯身来艰难搀扶自己,急忙自己起身就坐在了平王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