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了,大嫂持家有道,二嫂能干精明,四嫂业只能靠讨喜才能立足吧。谁让她出身最差呢?
郭金芙当时,还这么想。故意掩下嘴角的讥讽之色。
没想到毫无征兆,郭老太太问完了年节的家务事,转头看向大姐郭金桂,“桂姐,你是朱家妇。守孝三年过了。按理来说,外人也挑不出错来,但为了明哥……你看呢?”
郭金桂马上道。“娘当女儿是不懂礼数的?朱家待女儿寻常,但对明哥极好,去年就请了蜀中的大儒教导,学业很有长进。哎,可怜明哥他爹去的早,我这个当娘的别的不能帮衬,总不能给他拖累。”
“没有和娘说一声。是女儿的不是。”郭金桂说得很自然,平静的仿佛在议论天气。“女儿半月前就让人在玄音庵准备下了,舍不得娘亲才逗留至今。明天就是除夕,最迟今晚就得动身过去了。正月里……未亡人身份不吉,就不过来了。”
郭家大夫人连忙拉着郭金桂。“大姑奶奶说的这叫什么话。知道的,明白你的心意。不明白的还以为是我容不下。母亲,您可千万不能让大姑奶奶离开啊!”
郭老太太神情平淡,“礼数如此,谁敢说你容不下,你只管啐她!八个月都容了,独独缺这一个月?金桂啊,你很好,这么多年。终于长大了。也不用整个正月都不登门,你可是郭家出去的嫡女!上元之后在搬回来。”
“是,母亲。”
郭金芙不管己事。袖手旁观而已。可老太太话音一转,“金芙也是。出嫁女怎么能住在娘家?今天晚上之前,你也收拾东西,走吧!”
郭金芙大吃一惊,“娘,您让女儿去哪里?女儿好不容易能和您团圆共度除夕守岁。您怎么逼女儿离开?”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已经不是郭家人了。不能留在郭家过年。”
郭老太太冷淡的表情,就好像不是郭金芙的亲娘。而是面对一股讨债的。
外面的雪还没化尽,又冷又冰。这个时候赶出家门,对郭金芙不是一般的打击。她懵懵懂懂的披着斗篷,从郭家的角门里出来,一步一步,脚下如有千斤,茫然不知去向何方。
覃家的让自己的女儿小跑追上来,提示喜欢钻牛角尖的郭金芙,岭南风俗,出嫁女不能在娘家过年,但郭金芙不像郭金桂,死了丈夫,和夫家关系紧张,只能住在庵里。她有夫家,可以住在夫家啊。
郭金芙满嘴都是苦涩,回?怎么回?这半年来她有很多借口可以回夫家,公婆的生辰,中秋、重阳佳节,只要一句“无人主持中馈,不放心”,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回去。
但她觉得,自己从陆家出来时受了惊。陆家这么多年掩饰陆之焕还有兄弟的存在,可见根本没当她是陆家人!回去可以,怎么能随便的回,所以仰着脖子不肯低头,一定要陆之焕亲自过来表示出十分的诚意,作出承诺,才肯回。
可惜,陆之焕这次死了心,就是没来。年前就听说,他也跟去了安南。
连亲生儿子都不管不顾了?真像覃家的说得那样,陆之焕再娶,有的是名门淑女愿意嫁。郭家再强,也不能用十多年前陆氏在岭南南安顿时的恩德,逼着陆之焕对她好一辈子。
她的路,只有自己走。
架的太高,没了梯子。现在是娘家不能住,夫家回不去,她该何去何从?难道住客栈嘛?
新春佳节有多特闹,郭金芙的心就有多冰凉。
还是和她向来看不对眼的郭金桂,让人将马车停了,“上来吧!可怜,也是个没地方去的主儿!”
郭金芙热血朝脸上涌,“不用你同情我!”
“呵呵,我同情你?谁来同情我啊?你有儿有女,有丈夫。丈夫出身名门,公婆在世,娘家父母也在。你知道你是什么吗?就是别人羡慕的全福人!”
无处可去的全福人?是什么福气啊!
郭金芙的眼中有泪,“你在挖苦我!”
“行了,我闲着没事挖苦你什么?毕竟你我是亲姐妹,我能看着你流落街头吗?我那庵堂不是什么好去处,你愿意,就跟过来,不愿意嫁算了。”
郭金桂一副慢不在意的模样,反而让郭金芙冷静下来。
她不喜欢这个姐姐,但说得没错,总是亲姐妹。眼下,除了亲姐姐愿意接纳她,她还能去哪里?
跟着去了玄音庵,庵主收了郭金桂进奉的香火钱很是热络,准备了十样素菜,全都隔水加热着。另有六样点心,这个年,也算过得去了。
庵主本以为郭金桂、郭金芙是亲姐妹,肯定关系极好,便也热情无比。但晚上吃除夕夜饭时,郭金桂说她是朱家人,郭金芙是陆家人,怎么能混在一起?
现成的素菜,只能拿到她的院子里。点心看在姐妹一场,分了郭金芙两块。
庵主吃惊,但郭金桂一个眼神过去,她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郭金芙也带了钱财出来,但她是临时借住几日,怎比得上郭金桂长住超过三年了?
庵里的人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蝇头小利,得得罪了大主顾。郭金芙拿钱出来,她们提供食材,但是坐?抱歉,累了一年了,就指望今天休息休息。厨房有柴火,自己做吧!
被郭家赶出来,郭金芙已经失宠了,谁愿意跟着出来?就心腹张嬷嬷,和照顾湛哥儿的两个丫鬟跟过来。可惜她们都不擅长烧火做饭。
几个人忙活了半天,一口热水都没喝上。最后有人想到,可以到附近的农居找农妇贫女过来,不求什么精致好吃了,就为了填饱肚子。
有银元宝开路,这个晚上,郭金芙度过了最记忆深刻的年夜。冷被中,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儿子的小手小脚,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无所谓,可怎么能让湛哥儿受这种苦楚!
大年初一,天光大亮,代表新的一年来临。郭金芙拖着困倦的身体,一夜没睡精力不足,但她逼迫自己,一定要坚持!
颜面有什么重要的?能比得上她的儿子吗?只一个晚上湛哥儿的身上起了红疹子,浑身养得难受!张嬷嬷吓得魂魄神飞直说“出痘了,出痘了!”
出痘是大事,要是有个万一,她还能活吗?回到陆家,会被那几个妾侍看不起,但不怕,又湛哥儿在她还是正室嫡妻,有的是办法处置!
马车离开玄音庵,走了没多久,就被郭家的人找到,“二姑奶奶,老太太派小人过来请你回去。”
郭金芙眼中泪花滚滚,“和我娘说我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必定谨守妇德,不得公婆允许,不能回娘家半步。”
张嬷嬷立刻制止郭金芙继续犯拧,“夫人,您得看看什么时候啊!六哥儿发热,出痘要是没出好,可怎么是办?”
郭金芙泪流满面,“是我想吗?昨日母亲亲自开口,让我带着六哥儿离开郭家。我要有多厚的面皮才能继续上门求助?要是再被赶出来,我还能回去吗?”
“不一样的,事情有轻重缓急。夫人,这样,先派个人回去,问问老夫人知道六哥儿出痘,让不让六哥儿回去将养身体。要是不行,再做打算。”
“也只能如此了。”
郭金芙也不想回去面对那几个侍妾,更怕她们趁六哥儿出痘的时候下手暗害。
又回到玄音庵,这次郭金桂倚着门,冷笑道,“终究你才是娘的亲生女儿。就算她想狠心下来改改你的性子,教导你怎么做人家媳妇,可还是坚持不了两天。”
“我和娘说过多少回,不想在朱家过下去了,她就是不答应!还说这是我选的路,只能自己走完。”
“难不成你的路不是自己选的,所以她就保护你一辈子?我倒要看看,你在陆家能有什么好下场?”(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亲自动手
安南和岭南边界的十万大山之中,一队军士艰难的在雪地里行走。他们是奉了蜀王之命,找寻世子萧敬的九路人马中的一路。
雪花飘个不停,临近年节,很多人都心思浮动。尤其是张彬。他的面色红润,眼神飘移,时不时就挪到那个穿着雪里红梅的大氅的女孩身上。
这大氅,听说还是在安南皇宫里寻出来的,听说专为安南后妃赏雪之用,内里雪白无杂质的狐狸毛,外面是缂丝雪里红梅图的大氅,价值至少千金。小门小户人家,得了这一件衣裳,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蜀王知道冰天雪地里找人不容易,就让人拿出这件衣裳,指明若是找到世子的线索,这件就赏赐下去。
这么漂亮的衣裳,当然不能给粗壮莽汉糟蹋了。灵钏当天就穿上了,别说,真的很好看。很多兵士看得眼也不眨。
张彬自己爱看,忽然想到蜀王之前说过,要叫灵钏许配给他,顿时心头一片火热。
灵钏却不知道跟随小队人马出来,就被某人盯上了。她穿上大氅,因为以为这就是囊中物啊!
如果她养的旺财不能胜任搜索的任务,还有谁能?
谁敢说,自己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虽然大雪掩盖了痕迹,可她不是半路加入,而是自从陆星霜失踪,就跟着翻山越岭,追出了大周境外。
她走了太多的地方。找老人问询神话传说,归类了一下十万大山的传说,在几处明显的地方做了标记——这些她告诉蜀王了。是其他九路人马的目的地。
至于她自己,带着一队兵士奔向最有可能,也是预测中,那群绑匪的老巢。
这里有一个美丽的误会。
蜀王是为连云仙山一脉的传人顼氏女,而领兵进犯安南。他才不关心岭南境内被发配来的犯官。他也不会跟犯官的后人做什么交易。
陆星霜是被迷惑了,以为安南王妃顼氏,和犯官之后是合作、互相利用的关系。因为她知晓后事。连云仙山和岭南犯官……八竿子也打不着啊!也就没有联系到一起。
可灵钏不同。她的思考范围内,没有连云仙山的存在。自然将安南王妃顼氏,和犯官之后看成一体,并且坚定的认为,那些犯官也会为顼氏提供帮助。
明面上的帮忙不会太多。毕竟是钦犯,还能大摇大摆的出入官道吗?只能是山寨的隐蔽小路了。
一路走了大半个月——十万大山实在太大了!追几个人的踪影,不比大海里捞针容易多少。经常追出去两三天,发现不对劲,旺财不叫唤了,全无目标的绕着灵钏的腿转悠。
灵钏无奈,带着人原路返回,并且期望世子和陆星霜留下的标记没有被风雪遮掩盖住。
以丫鬟之身,命令军士做这个。做那个,想返回就返回,就前行就前行。她当自己是谁?长得漂亮有个屁用!
还是张彬压制住了队伍中的人心不平。
他……没有其他的选择啊。只能相信自己未来的妻子咯!王爷派出了九路人马,大概只有一路能找到,其他的八队肯定是没有收获的。
王爷不能将没收获的人都惩罚一遍吧?
所以,张彬对能不能找到世子,抱的希望不大。他看着灵钏皱着鼻子,整天牵着狗到处乱转。心中动气了小心思,要不要挑明呢……
挣扎了半个月。终于鼓起勇气。灵钏却欢呼一声,跟着死命乱叫的旺财追了出去。
“世子在那边!”
“什么?”不会吧,这么好运?
所有人都惊讶了,就算被骗也无所谓——万一是真的,找到世子的功劳可不小!
急急忙忙跟了过去,果然见到林木中间有一棵低矮的树木,上面刻着几个奇怪的字符。
灵钏眼中的热泪都快涌出来,“世子和我们姑娘,一定还没走远。”
“还拿等什么?追上去啊!”
“等等!”
灵钏擦干眼泪,“我们先原地休息休息,吃得饱一点。连日来急行军,大家伙的体力下降的厉害。如果找到了,却因为疲惫而打不过人家,该怎么办?匪徒可不是一般人!”
“有道理。原地休息!”张彬挥手。
一顿饭功夫后,吃饱喝足,又减轻了随身携带的食物重量,整个队伍中充满了期待。
安静有序的顺着灵钏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进。果然看到更多的记号,还有一些故意割破的衣衫,或者奇怪的石头在树下按照一定规律摆下。
“就快了!世子离开最多不到半天。是现在就追上去,逼迫匪徒交出世子和我们姑娘,还是慢慢的靠近?”
“为了安全起见,先缓慢接近。等救出世子再论其他。”
张彬毫不犹豫的下了命令。
灵钏知道,和这种军人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也不多说,暗中祈祷,希望十四娘聪慧一点,一定要紧紧跟在蜀王世子身边,一时一刻也不要离开啊!
两个时辰后,张彬率领的小队摸到了十万大山中一个非常隐蔽的山寨——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犯官为自己后人留下的退路,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路径,野草覆地,当然,现在满是大雪,遮盖了一切能见物。
不过从雪化露出的痕迹来看,这个山寨几乎没有跟外界交流。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这里的人会经常外出。
但那怎么可能呢?人可以不出门,但不能不吃饭。吃饭的话,就要吃盐。除非山寨里自产自足盐,不然肯定要每个月外出采购吧?
只要外出,就会被别人看到,也就不再“神秘”了。
张彬先派了两个人过去。确定了世子萧敬的位置,看到同伴做了手势,这才偷偷的猫着腰走过去。
此刻的山寨一片腥红。
顼氏女又一次大开杀戒,不过这回对准的不是无辜的宫人,而是她的同伙,同门!
“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老酒,咱们多年情分,你想另立,我都没二话。你救过我多回,我不能忘恩负义。可是今天,老酒,你也是英雄好汉一辈子的人,拐着小丫头干什么?”
“哼,姓顼的,我就是因为跟你太久,如今才知道你是什么人!卑鄙无耻都不足以形容!”
“老酒,你骂我不要紧,不要当着我儿子骂。他还小呢。”
“哈哈,你有病,他根本不是你儿子,是你妹妹二娘的儿子。你不是最看不起二娘吗,干嘛把她的儿子当成亲生的。”
“死老酒,我跟你拼了?”顼氏本来还打算以情动人,看能不能挽回下属的分歧和背叛。
没想到,老酒竟然失心疯,当着萧无碍的面就说出真相了。气得她直咬牙,剑花一挽,“你不想活,我就成全你!”
这位老酒也恨,抓住陆星霜背心,用她的身体挡剑。银光闪闪的剑芒,从身边擦过,剑锋带起的风能卷起几缕头发,蹭到宝剑,就是一缕坠下。
陆星霜对身后之人的愤怒,已经到达顶点。如果她还是皇后,一定毫不犹豫下命令,“拖出去斩了!”
竟然用她当成挡箭牌!
顼氏不能当着萧无碍的面,伤害陆星霜,所以束手束脚,几招过后,她恼怒道,“老酒,你真不服气我,为什么不肯跟我直接过招?我败了,没什么好说,什么都听你的。”
“哼,你以为我还是初出茅庐的笨小子?你说几句软话,我什么都听你的,都信你的?告诉你,早在你辱骂李成莫的时候,我就不信你了。李成莫是无能无用,但他对你的一片痴心,老天都被感动了!你让他认儿子,他听你的,你让他认女儿,他也下了诏书了!他的所求,不过一点点情谊,可你呢?最后还在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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