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只好听话的背过身去。
吕妍绑好腰部,穿上衣服,才从寝房出来,就见刘贤独自一人坐在案几前饮酒,也没有下酒菜,就一壶一只小杯。
吕妍上前坐下,看着他未语,等着他先开口。
刘贤就在吕妍的注视下连饮了数杯,才放下酒壶,抬眸看来,看到吕妍那双清水眸子,明媚动人,接着又看向吕妍修长白皙的脖颈,收回目光又饮了一杯酒。
“你是本王的弟妇?”刘卓开口,似问又好似没问。
吕妍却迅速接话:“三哥有些醉了,小妇便是三哥的弟妇,四皇子梁王的王妃。”
“本王当然明白。”刘贤又停住了,手中拿着酒杯顿了顿,又道:“那称谓只是从前。”
吕妍心中一惊;“三哥这是何意?小妇人不明白。”
刘贤看着她,“你明明懂的,落入本王手中,先前的你在这世上如同死去,今日的你才是新生。”
这么不顾伦常的话,他居然敢这么直接了断的说出来,吕妍心中带着一股怒气,一向对他惧怕的心,因为那腹中的孩子似乎有了勇气,“魏王不顾犯下天下大忌,非要行此违背伦常的事情么?”
刘贤没有看吕妍愤怒的脸,他平静的倒了一杯酒饮下,直把酒壶里的酒喝完,才起身看着吕妍宣布:“本王不是来征询你的意见,本王是来告诉你,待本王坐上这九五之尊的皇位,你就安心的入宫为妃。”
刘贤说完便出了营帐,身后梁公公回头望了一眼,看到吕妍气得发颤的身子,阴侧侧的笑了一声,出了帐篷。
这边丫鬟上前扶起吕妍,吕妍一把甩开,抚着隐隐作痛的小腹,躺在了床上,休息了好一会,小腹才平静下来,腹中轻轻一踢,吕妍抚着他留下脚印的地方,再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若要背叛刘卓,她会选择死亡,前一世的恨意如波涛汹涌的击来,吕妍紧紧的攥紧衣袖,既然不能活,不如放手一博。
“孩子,娘亲对不住你了。”
吕妍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跟着梁公公去刘贤那儿,没想一进来,就见虞氏坐在刘贤身旁,两人正说着话儿。
梁公公退下,吕妍当做没看见,径直上前跪坐下来,先把刘贤身边的折子拿了过来,开始整理。
刘贤淡淡的瞥了一眼,没有说话,这边郑氏含笑说道:“殿下,昨夜里妾身腹中孩儿居然踢了妾身一脚,当即把妾身给吓醒了,想不到那脚劲真的好厉害,妾身是又喜又惊。”
刘贤伸手上前抚着她的小腹细细感受了一下。
“唉呀,他又动了,在这边。”
刘贤忙移动手掌追去,感受到手裳上传来的小脚印,当下也是一笑,毕竟是第一次做父亲,感觉自然是新鲜的。
吕妍拿了几份折子送到刘贤身前,语气柔和的说道:“殿下,政务要紧。”
刘贤微愕,这是吕妍第一次这么叫他,他心中一喜却也有些惊疑不定,他收回手,侧头看来。就见吕妍微微含笑,大方得体,并没有觉得这声殿下叫得突兀。
这边虞氏听了,脸色瞬变,怒道:“四弟妇,说话可得有分寸,身份有别,别留下话柄,害了殿下,污了殿下的清誉。”
刘贤眉头一紧,这话正说到他的心坎上去了,昨夜他去吕妍房里,便已否定了这弟妇的身份,今日虞氏这么一说,当即就不高兴了。
吕妍却并不在意,语气不紧不慢的说道:“侧妃威武,小妇惧怕,不过小妇昨夜里是亲自听到殿下这么说来着,将来必会封小妇为妃,所以弄不好,以后咱们便是姐妹。”
虞氏脸色一白,看向刘贤,刘贤握住她的小手,“爱妃便别计较了,将来多一位妹妹为你分忧也好,这是本王的决定。”
虞氏的身子抖了抖,勉强露出笑容,“殿下说的是。”
虞氏起身退下,刘贤侧头看来,吕妍依旧低头处理手中的事情。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刘贤问道。
吕妍抬眸,心里明明有怒,却还是含笑说道:“小妇只能认命。”
刘贤却并没有因为吕妍的话而高兴,反正更加阴沉了起来,他收回目光看向案上的折子。
吕妍回房没多久,虞氏便派来丫鬟送来珠宝衣饰,吕妍瞥了一眼,向那丫鬟手中塞了一封信,轻声说道:“还请交给侧妃娘娘。”
到了第三日,虞氏才来了吕妍的营帐。
吕妍上前行礼,虞氏一身紫裳受了她一礼。吕妍知道她不痛快,不过她马上便会给她一个痛快,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虞侧妃定是在恼怒小妇当日的话,只是那话并不是出自小妇的真心,小妇也是被逼的。”
虞氏挑眉,看着吕妍若有所思。
“你有所不知,我明明是梁王王妃,为何要去做他人的小妾?我对梁王殿下情根深种,怎么可能会背叛他。”
“那你当日说那话又是何意?”
“我便是说给你听的,我想求你帮我一个忙。”
虞氏冷笑,整了整袖口,“京城都传梁王妃心计颇深,自嫁入梁王府后,梁王府的地位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吕家回京也是梁王妃一手促成,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京城里的传奇女子,今日这么诚恳的向我说出此番话,你觉得我能信你几分。”
“他们怎么说我,我并不知道,不过我究竟是个女人,始终是要依附着男人,如今困在这儿,即便心计再好,也无计可施,而且此次你若帮了我,我也帮你一个大忙,如何?”
“你要帮我什么。”虞氏并未在意。
“我帮你坐上魏王妃的位置如何?”
虞氏一愣,认真的看着吕妍。
“怎么,你不信?依我的手段,你认为我做不到?”
“不,我信,你帮我的忙这么大,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自由。”
“你想离开这儿?你真的不愿意嫁给魏王为妃?”
“我已经是王妃,我这一世生是梁王的人,死是梁王的鬼,你若不帮我,我若真的不能保全,便只能死了。”
虞氏动容。
“你若坐上魏王妃的位置,你虞家也会以你为荣,而且魏王势力强大,将来若夺嫡成功,你还将会是皇后,一荣俱荣。”
虞氏抚上自己的小肚,沉思着。
韦氏一直无子,虞氏却还了身孕,按理正室未出,侧室是不能先出的,可刘贤却容了虞氏,显然在刘贤眼中,虞家更有利用价值,韦家除了袁晟斗这枚棋子便什么也没有,自从刘卓娶了韦氏,韦氏家以及袁晟斗便只能跟定刘贤,再加上刘贤手中本就有兵权,如今最急的便是手中的军费,打仗耗资,没有虞家的帮助,有将士也不行,而虞家能出多少,那就要看刘贤对虞氏的态度了,所以今日吕妍看到刘贤对虞氏显然与对韦氏不同。
吕妍瞥了一眼虞氏那不轻意的动作,这个动作吕妍最近也常做,一但做什么决定,必抚上小肚,为了孩子,做为母亲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还有你腹中孩子,将来也必是太子。”吕妍再次补充。
虞氏抬头,“殿下行军打仗,我虞家出力并没有少,凭什么韦氏可以坐上正妃的位置,而我却只能坐上侧妃的位置,如今我又怀有子嗣,而韦氏这么久却不见动静,她拿什么同我比?”
“这皆是命,在殿下眼中,更倾心于你,我看得出来。”
“命?”虞氏大笑,“我从不信命。”
“如今你可愿意帮我?”
“你要我如何帮?”
虞氏终于松口,吕妍吐了口气,吕妍想了想,如今孩子也快六个月了,时间紧迫,得赶紧行事才好,“一个月后,你放我离开。”
“一个月?”虞氏面上一惊,有如此自信,一个月便能弄下一位王妃,是她太自信还是太过狂妄。
“对,一个月。”吕妍一脸淡然的看着她,“有时后宅之事不一定要在这后宅里解决,要懂得借势。”
虞氏半信半疑的离开了,吕妍交给她一封信,是去给边关袁将军的信,虞氏有些不解,她几时与袁将军相熟的,何况还是一位内宅的妇人。
待虞氏走后,吕妍坐在榻上抚着小腹,心中默念,“哥哥,一切就靠你了。”
吕妍送去的信的确是给袁大将军的,可那信必经过吕承旭之手,因为如今的吕承旭已是袁晟斗的左右护将,这是阿奴来梁王府密道时告诉她的,刚刚升职,当时吕妍听到这个消息,就知道阿奴已经迫不急待的想去离城,于是将她送入密道的时候,便吩咐护卫直接送她出萧王府密道,吕妍也通知了城西的卫家兄妹在城外接应,估计他们都已经到了离城的。
虞氏拿了信,她犹豫不决,她有想到要不要直接交给魏王,可想起魏王妃这位置,不免心动,不如就此赌一把,于是便叫了心腹把信送去虞家商号,请求商号派人马以最快的速度送往边关。
☆、魏王妃
清秋郡,梁王府众将士安顿在一处方圆五百里无人的院落群当中,这里是郑家以前的祖屋,如今郑氏与纪家都随刘卓来了这儿。
安顿好所有人,刘卓便匆匆出了府,身边只跟着鲁萧一人,鲁萧虽没有看吕妍所写的信,却也猜出来,怕是去寻王妃娘娘了。
看着刘卓这一路走来,有时他有怀疑时,鲁萧便说上两句给遮掩了过去,然而今日刘卓面色异常,那焦急的、激动的表情不言由喩,鲁萧便猜出来了,那信中所写,怕是在这清秋郡上,鲁萧不由的叹了口气,终于到了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了。
刘卓在东市街头上走得极慢,每家店铺都会仔细去看,信上所说店铺上印有梅花印记的便能找到她,不知道那梅花印记的大小,所以刘卓看得特别的认真。
从东市街头一直逛到西市街头却没有任何结果,刘卓脚步一顿,回身看向鲁萧,原本就猜凝不定的心情,此时似乎更家笃定了,鲁萧见刘卓回头看他,他虽没有任何表情,可却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大街之上,鲁萧看着刘卓,两人对视一会,鲁萧败下阵来,正要跪下告罪,忽然一把急促的声音响起,“殿下……”声音刚刚传来,人影也飞身落下。
刘卓迅速回头,就见眼前站着朱墨,他这么静静站着,可右臂的衣袖却是空荡荡的在风中挥动,他微垂着头,上前跪下,“属下来迟,娘娘吩咐我若要见殿下,就来清秋群印有梅花的店铺中等候,想不到真的在此等到了殿下,可是却没有等来娘娘。”
最后一句把刘卓震在了当场,“你这是何意?你为何没有护在王妃身边?”
朱墨一脸愧疚,把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简略的说了一遍,时下刘卓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夏氏搞得鬼,这一路上来夏氏安守本份,虽背地里为他做了不少生活起居的事情,刘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回清秋郡上,他只想见到娇奴,说好在清秋郡相见的,可如今他却把她给丢下了。
刘卓气得从腰间拔出软剑,架在朱黑的脖子上,咬着牙说道:“你为何要离开王妃,你怎么可以留着她一人在外?你为何不早早来寻我?”
朱墨知道娘娘没有来到清秋郡时,他早就有了已死的决心,此时抬头看向刘卓,尽是内疚。
刘卓见他反应迟钝,伸手探住他的脉博,居然重伤未愈,还有那空荡荡的右臂,刘卓闭上眼睛,握剑的手上青筋暴起,抽回软剑,抵足一飞,往府里奔去。
鲁萧在后面追赶却追赶不及,心里急得吐血,殿下啊,你不能打草惊蛇啊,清秋郡与苍州之间有一处鬼雾山,鲁萧本想在此处下手的啊,这要如何是好。
刘卓一路急赶,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入了府,护卫见他匆匆归来,以来出了什么大事,刚要跟随上去听令,就见一阵旋风,人早已入内,不见踪迹。
院落群分东西两北四门,正门在南,纪将军住在东,刘卓就这样从屋檐上飞奔而去的,落入纪憬的院中时,就听到纪憬惊惧的问道:“什么人?”他匆匆从屋内跑出来,那院中的护卫还没有发现,他就见刘卓头发有些凌乱,一双眸子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直看得他心惊。
这幅模样,简直就像是来找他拼命的,自从京城里出来,刘卓似变了个人,不再听家族中几位长辈的劝告,我行我素,自有章法,早就让纪憬心中不快,此时又用这种眼神看着他,当即就忍不住要责备出声,可惜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太方便。
纪憬上前把刘卓拉入屋内,关了门,问道:“出了何事?身为梁王,居然还会如此毛燥,没有一点定性。”这责备的话语完全是一位长辈对晚辈的训斥,全没有一点下属的样子。
刘卓此时当然不会关注这些,他这么匆匆赶来,只想过来质问他们,“梁王妃是不是夏氏出的手?”
看起来没头没脑一句,但两人都听得明白,若是刘卓能心细一些,早就看出破绽,可是他此时只有满腔怒火。
纪憬敛神,眉头一紧,一幅看着晚辈不成器的样子,道:“此时你还在心心念着那吕氏,从清秋郡过去苍州,再过了汾水岭,便是彝地,又将是一场恶战,若能收伏彝地,便有了根本,若不能收伏,便再无退路可言,你在此时却还为这儿女私情忧愁寡断,真是寒了众将士的心。”
刘卓没有理会他的言词,接着重复问道:“梁王妃可是夏氏出的手,可是纪将军在后面支援?”
纪憬停下,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道:“是。”
刘卓从腰间拔出软剑指向纪憬,眼眶里含着泪,又问:“为什么要向她出手?”
“为了你母妃,也为了纪家。”
“我母妃,明明是我母妃在父皇面前求来的婚事,他怎么可能伤害娇奴,她喜欢娇奴还来不及,而且她还怀着我刘家的子嗣。”
一滴泪流下,把纪憬震在了当场。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为了你纪家?没有了吕氏,夏氏也休想坐上正妃的位置,在我心中,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梁王妃。”
“你……”纪憬气得直发抖,看着眼前靠近的利剑,抬头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啊……你要手刃你的亲生父亲,你有出息了,你为了一个女人,六亲不认了……”
亲生父亲?刘卓手中的剑又送上两分,直架在了纪憬的脖颈上。可刘卓心里却五味杂陈,他想起朝廷中的风言风语,他一直觉得荒妙,不予理会,可此时由纪憬说出来,他才记起这些年纪憬对他的所做所为,难怪会处处对他好,处处为他着想,到最后离开京城,也会把京城里的城防全部带走。
可是父皇临去前所说的话又算什么?刘卓想起刘哲那病榻前的话,他说他相信母妃,父皇为他费尽心思,他相信他……
纪憬收住笑,看了看脖颈上的剑,沉痛的说道:“你杀吧,亲手杀了你父亲吧,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却不敢认你,就是怕连累你,可今所有障碍都没有了,我以为我能认回自己的孩儿,这一生唯一的孩儿,敏儿也是我这一生唯一的女人,可是却换来被自己亲生儿子杀害的下场,如今敏儿也去了,我活着又有何意义,若不是你地位不保,还没落定,在那日我便会陪着敏儿去了。”
刘卓内心翻涌,许许多多的事情纠葛在一起,头脑似要炸掉,他狠狠地看了纪憬一眼,收回剑,出了屋,飞身而上狂奔而去。
因为朝中诸王夺位弄得朝局不稳,地方乱七八糟的也跑出一群起义军,弄得整个南朝上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四处打仗,劫人财物,有多少强盗借机发财、占山为王,又有多少无辜百姓,就此失去亲人,若这场夺嫡之战再不平息,边关鲁国军与西戎东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