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妍被众人拥护在中间,来到双亲面前,看着母亲又哭又笑的表情,眼眶都湿了,接着看向父亲,就见父亲两鬓添上了几根银丝,父亲为返京城,操了不少心,今朝愿望达成,也掩不住那几年的风霜。
吕妍猛然跪下,正正规规的伏身为双亲行了一个大礼,“女儿不孝,让双亲忧心了。”
孟氏与吕煦忙把吕妍扶起,又生怕弄痛她的左肩,半抱着她起身。亲人见面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完的情,却不知从何说起,就这样望着对方便觉心满意足。
张嬷嬷在一旁含笑劝道:“家主,夫人,还是让孩子先进府吧,日子还长着呢。”
孟氏才反应过来,几人拥着吕妍进了府。
队尾的刘氏与秦氏带着各自院中的丫环婆子并肩而行。刘氏看了前面热热闹闹的一队人,侧头向秦氏说道:“如今娇奴既将成为梁王妃,咱们吕府不只有权有势,在京城也算是有靠山了,素儿快十四了吧,你可有了人选?”
秦氏眉眼向来柔和,此时含笑,双眸弯成月牙,整个人都显得极是亲呢,“吕府不只娇奴有出息,还有姐姐您的孩儿薇儿也不差,如今在宇文家也是最最精贵的主子,怀上了宇文家的子嗣,又受夫君疼爱,虽为贵妾,却先主母一步生下麟儿,这平妻之位指日可待。”
刘氏听后掩嘴轻笑了一声,听到这话显然心情极好,“这宇文业虽未在朝中做官,也不是宇文家长子,却最受其祖母疼爱,薇儿向来心地善良,又极是孝顺,没入府多久便得了祖母的恩宠,在没有主母进门的同时,准许她先生一子,日后薇儿我倒是不愁了,如今愁的便是幺女萍儿,她比素儿小了几个月,可却没有素儿懂事啊,成日里跟着她二兄,受他影响,没有定性,就怕将来嫁了人受人家欺负,改日得跟夫人说说,也该为萍儿择们好亲事,最好是吕家能拿捏得住的,别让她受太多委屈才好。”
刘氏说完才忽然想起似的,笑了声说道:“看我说的,一会就说起萍儿了,素儿才是重点,不知妹妹可有人选?”
秦氏脸色暗了暗,愁上心头,避重就轻的说道:“素儿尚小,再过一年也不迟。”
“若是妹妹不嫌弃,姐姐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前日我去探望薇儿时,薇儿说那宇文家的长公子成亲数年却未得一子,那长公子的夫人决定亲自挑选一位妾室进门,为宇文家绵延子嗣,若妹妹同意这门亲事,咱吕家便喜上加喜了,妹妹觉得如何?”
秦氏脸色一变,说道:“听传那宇文家的长公子最是长情,同他夫人向来同进同出,感情深厚,而且那夫人也是京城里鼎鼎有名的虞家嫡长女,没听说会选妾这一说,怕是……”
“妹妹,这个你就放心,此事怎可传入外间呢,当得是薇儿的关系,才得知□□的,我看素儿沉稳内敛,是最好的人选,而且两姐妹在一起还能互相扶持。”
秦氏心下一沉,先不说有没有这事,即便是有这事,她也不想把孩子送入宇文家做妾室,若其夫人果真生不出孩儿,那素儿生下的孩儿也不能是自己的,得由夫人抚养,这让素儿如何受得住?素儿心地慈善,不喜内宅争斗,这于文家乃是大世家,三姑六婆,复杂的不得了,要她如何在其中生存?倒不如寻个小户人家,有吕府的照应下,也能成个正妻,不受人欺负的强,再说这宇文长公子与夫人感情极好,这消息还有待考证。
刘氏见秦氏阴晴不定,接着问道:“妹妹觉得如何啊?”
“劳姐姐费心了,素儿向来有主张,这事儿我还得回去同素儿商量商量才行。”秦氏心中虽不喜,却不敢直言拒绝,只好寻了个借口。
刘氏面色一肃,“妹妹这话就不对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容得她自己做主的,我看妹妹也不必犹豫了,这事儿就我俩寻个时间同家主商量商量,定能成事,再说这事儿对咱吕府也是大大的好处,家主自会支持的。”
秦氏心中一紧,脸色由红转青,又不敢明着拒绝,口含着苦莲,只好同意了。
一整日家宴应酬下来,秦氏已觉疲惫,心里本来就藏着事儿,更是坐立不安,好在家宴接近尾声,得到家主一句:“大家都散了吧。”秦氏便起身行礼告退。
回了芙蓉宛,才觉耳边清静下来,秦氏脚步放慢,想起刘氏今天所说的话,愁上眉头,无计可施,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吕素的闺房。
吕素前日得了伤寒,在宛中养病,经家主准许可在院中休养不用出去接迎。
秦氏进来就见吕素坐在软榻上,手中拿着绣活,正安安静静的刺绣。看着自己出得婷婷玉立的女儿,想起要嫁入宇文家心里顿觉不是个滋味儿。
吕素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就见母亲站在门口,一脸愁云的看着她,她心上一惊,忙起身相迎,“娘亲,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前院出了什么差错?”
秦氏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忍不住泪如雨下,怪只怪她没有本事,不得家主恩宠,在吕家没有什么地位,连刘氏都可以安排她家素儿的婚事,而她自己的孩子吕萍便可要求主母寻个好人家嫁去做正妻。
“娘,你怎么了,别吓女儿,可是受父亲责罚了?”
秦氏摇头,抱着吕素,痛哭出声。
吕素按下心中的疑虑,待秦氏心情平静下来,才重复问出口。
秦氏简单的把刘氏今日所说的话陈述了一遍,吕素听后,没有发怒,没有指责,没有拒绝,而是皱紧了眉头,既而看向那梳装台上的一把风雅扇子,眼前浮现出一个优雅的身影,欣长的身形,清瘦的面容,温文尔雅的气质,出口成章的才华,无不让人着迷,难道两人今世无缘么?不行,她吕素再也不要随波逐流。
吕素沉默了许久,抬眸看向秦氏时,就见她一直在低低的垂泪,好在她的母亲是向着她的,没有一口答应,只要没有答应,一切尚有余地。
“娘,二姐不是回来了么,不如娘亲为我安排一个机会,我想见见二姐,二姐心胸宽广,深明大义,心地善良,知我心事必会成全我的。”
秦氏听后停止泣泪,道:“若能如此便好了,你要娘亲做什么都行,哪怕是向你二姐下跪都行,只要你不用嫁入宇文家,我就万分感激了。”
“娘,二姐定会答应的,虽然我从小不与二姐亲近,但二姐与大姐不同,你看二姐对三姐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明明不是同母所生,三姐又无娘亲依仗,却能得到二姐偏爱。然而大姐与五妹本是同母所生,反而显得生疏。”
“你分析的对,只是母亲有愧,当年受刘氏蛊惑,陷害孟氏一案,若不是乳娘机智,顶了我的罪,当初咱们就逃不过那一劫,这事儿若让娇奴知道,你说她会帮我们吗?”
吕素听后,脸色白了白,三年前的事情,她是隐若记得的,只是当初太小没有细问娘亲,不想果真是娘亲出的手,心下一沉,跌坐在软榻中。
“素儿。”秦氏见状,忙唤了一声,就见吕素失魂落泊的看着她,眼珠子一动不动,一脸的绝望。
孟氏忙上前抱住吕素,“素儿啊,娘亲对不住你,要不娘亲亲自去求娇奴,求她原谅。”
☆、两位美貌妾室
“娘,让我去试一试吧,若是不成,那也是我的命,我认了。”吕素的声音很轻,落地却很沉重,听在秦氏耳中,恨不能时光逆转,回到当初,若能重来,她绝不会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娘,你明日便安排我见见二姐,我要亲自去扭转自己的命运,若是不成,我便听天由命罢。”
母女俩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吕妍回府后,吃完团圆宴便跟着双亲回了主院紫玉堂,紫玉堂内吕妍有了自己独立的院舍,她跟着张嬷嬷一路走入,来到东南侧的柳月轩,服侍她的丫环婆子加上家卫,排成两队相迎。
吕妍四下仔细的看了圈,没有看到碧玉的身影,碧玉再也不会回来了,这一世她吕妍欠了她。
吕妍向张嬷嬷问道:“不知碧玉在府中可有亲人或相好的姐妹?”
张嬷嬷沉思了一会,回禀:“碧玉是从外面买进来的,并不是家生子,不知其亲人去向,在府中人缘向来极好,与府中下人们相处融洽,也没听说与哪位相处最好,不过她曾对府中一位烧火婆子亲近,那婆子在吕府半辈子,如今年老,腿脚不好,碧玉心善,拿了月银,便上街买了好吃的去孝敬她。”
“如此,以后碧玉的月银定期发给她吧,此事我会同母亲说的。”
“那老奴便代她先谢谢主子。”
吕妍带着妙玉妙真进了柳月轩,因今日劳累,吕妍便先行休息了,留得妙玉妙真亲点人数,分派职位。
第二日,阳光明媚,天气晴朗。吕妍洗漱完毕,便带着妙玉妙真踏步花园小径,心情极好,果然来到自己家中与在梁王府不同,多自由多自在。
吕妍正欣赏着花园美景,从南面一处小门进来一位清丽的女子,一双大眼明媚动人,此时正紧张惶恐的看向这边。
吕妍认出来了,这不是吕素吗?想不到一身素衣的四妹,半年不见,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跟上一世一样,气质优雅,静若处子。
吕妍吩咐妙玉把吕素请入凉亭一叙。
吕妍见她碎步走来,神色有些紧张。她俩向来相交甚少,她害怕也是正常的,毕竟如今的吕妍已不比当初,身份不同了。
“小妹见过姐姐。”吕素行了一礼。
“妹妹无须客气,过来坐吧。”吕妍坐在石凳上神色温和的看着她。
吕素顿了顿,似下了某种决心,不再扭捏,便在吕妍对面落坐。
丫环奉上茶水点心,吕素看着杯中翻滚的茶叶,酝酿了一下语句,才徐徐的说道:“姐姐向来宽仁大量,妹妹便有话直说了,妹妹有一事相求,望姐姐答应。”
吕妍微微挑眉,她才回府,素儿有什么事情就要急急忙忙的求她呢?
“你说,我若能帮到的必会帮你。”
吕素听后,心下一安,便简略的把事情前因说了一遍。吕妍皱了皱眉头,想不到吕薇出了吕府还不忘算计着众姐妹,还真是心狠手辣。
吕素说完,便起身跪下,恳求道:“姐姐才回府,妹妹便这番叨扰,真是过意不去,可如今事情已成这样,我吕素不甘心,虽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轮得自己作主,可妹妹还是想博一博,不想认命,还望姐姐成全。”
“原本为了吕家,我吕素这点也算不得什么,只是素儿早已心有所属,舍不得放下。”
吕妍一怔,吕素才十四岁的年纪,居然心有所属,不知她心系哪位公子?
“妹妹你先起身,此事儿我定会向父亲禀明,不会让你嫁入宇文府的。”
吕素听后,面上一喜,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待吕素坐稳,吕妍含笑问道:“不知素儿心系何人?姐姐甚是好奇。”
吕素羞涩的垂下头去,脑中浮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是梁州城赵家二公子赵尧生。”
居然是赵家二公子,他俩的姻缘与上一世一模一样,没想到她俩已认识,比上一世早了半年。
“可是如今吕府来了京城,这赵公子远在梁州,对妹妹的情意会不会有变化?”
“不会的,赵公子被选为乡贡,可以参加明年春闱的考试,已随后来了京城,如今住在玄阳西街的客栈。”吕素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名声,全盘脱出。
吕妍动容,这赵公子还是这番情深,只是上一世的他不曾来京城应试,这事情有些出入,他与素儿的姻缘还真是不浅。
“如此改日你寻他要得一份文章,我且先看看他的笔墨,若是不错,我会为他寻个好去处投卷,为他将来的考试做准备。”
吕素睁大眼睛,目光直直的看着吕妍,真是想不到,吕妍不但答应了她的的请求,居然还愿意帮着赵公子寻一个好去处,这是多少学子梦寐以求的啊,而且二姐认识的都是京中权贵,若能得到帮助,还真是赵公子的福气,吕素激动的脸颊微微泛红,语无伦次的一遍一遍的道谢,除了道谢之外,她已不知还可以说些什么。
吕妍拉起吕素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若是赵公子一朝及第,入了官场,素儿怕是更加辛苦,你可要想好了,好在还有姐姐,将来若受了委屈,大可向我诉苦,姐姐定会为妹妹撑腰。”
吕素再也忍不住,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吕妍拉也拉不住,只好由她。
吕素走后,吕妍一人坐在亭中发呆,这一世的吕素还是循着历史轨迹向前走着,那她与刘贤的羁绊真的被她改变了么?她开始有些心绪不宁起来,这几月可不能出现什么差错才好,如今吕家的一切都是因为梁王的关系,才会顺风顺水的,但愿是她吕妍想多了。
在吕府没住几日,宫里却传来了信,是皇贵妃娘娘召见吕妍,做为她的准儿媳妇,在外人眼中觉得,这是吕妍的福气,还未嫁入梁王府却入了娘娘的眼,是多大的造化。然而吕妍接到信的那一刻,心下一凉,她真的不愿再与郑氏打交道,她的一切郑氏太了解了,她不想因为郑氏而与刘卓之间起什么误会。可她却不得不去,如今不比当初,她是即将嫁入梁王府的王妃,她是她的准婆婆了,怎能由着己心。
吕妍在妙玉妙真的扶持下进了马车,看着吕府众人一脸的喜色,心中叹了口气。
马车不得进宫,下了车,吕妍坐上了软轿,听说是郑氏特意安排的,好吧,算她心善,知道她身受重伤,还未好全,不得徒步远行。
来到朝云宫,吕妍下了轿,就见安于带着宫女们已恭候多时,见到吕娇,众人行了一礼,吕妍跟着安于进去,心中还惴惴不安,不知郑氏召她有何事?
殿内,郑氏头顶高椎髻,一袭天水碧万福曳地裙,外套一件浅色蝉翼纱,雍容华贵的坐在美人榻上。吕妍进来,行至殿中,跪下行礼。
郑氏见她招了招手,宫女摆来软榻置于郑氏触手可及的下方。
吕妍被郑氏的热情举动弄得一脸莫名,她细步上前,匆容坐下。
“多日不见,娇奴又清丽了不少。”郑氏拉住她的手,很是慈祥的看着她说道:“听卓儿说起,你先前为她挡了一剑,本宫甚是惊讶,看你瘦小的身子板,没想到有如此勇气。后来吕府回京,你母亲孟氏在梁州城的英勇事迹在京城里传开,才让本宫不得不另眼相看,你母亲为了夫君可舍身救命,娇奴如今为了卓儿又身负重伤,你吕府都是有胆有义的好女子,圣上都常常夸你和你的母亲,如此事迹就应该作为南朝女子之表率。”
“多谢娘娘赏识。”吕妍忙起身行礼。
郑氏拉着她的手不放,面色慈祥,眼神温和,与先前截然不同。她接着说道:“今日唤你前来,本宫有一事要同你商量。”说完她放开吕妍的手,拍了两掌。
吕妍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显。
掌声一落,从后殿盈盈走出两人,吕妍不动声色的向两人打量了一眼,其中一人她居然认识,就是不久前还扬言要把她发卖出府的那位刁蛮姑子,是刘卓的表妹,此时一袭嫩黄色的衣裙细步走来,相较于之前静雅多了。她身旁的女子,长得一张瓜子脸儿,一双像宝石一样的水晶眼睛,乌漆漆的,水汪汪的,与人对视,像在说话似的,她头上扎着一个凌虚髻,两只素簪,这么碎步走来,盈盈看来,显得如此娇媚可人,是男人都会忍不住去保护她吧。
“过来,本宫介绍一下,娇奴,这是本宫的两位侄女,跟你年龄相仿,正好今日进宫来探望本宫,本宫便把你也唤来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