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妍揉了揉脚腕,倒吸了口气,手中不稳,鸡腿掉在了地上。她仰天呼了口气,然后挪了挪身子,伸手捡起鸡腿,却忽然发现眼前一株赤红色的草,叶子短小卷起,通体赤红,手放在周围还能感觉到一股炽热,这是……莫非这是灵犀虫草?
吕妍抬头四下环视了一眼,护卫们坐得较远,大家都比较疲惫,都各自吃着手中食物,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
身边的碧玉看到吕妍手中的食物已脏的不成样子,上面还沾上了草屑,忙伸手过来接住,刚要开口说话,吕妍“嘘”了一声,碧玉忙住了嘴。
吕妍从布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陶瓷瓶,瓶口细长且小,对着灵犀虫草的其中一片叶子,手中不知何时抓了一把粉沫,对嘴吹向那虫叶,只见通体赤红的虫叶猛的展开,乍一看还真的像片叶子的形状,却只是转瞬之间,只见赤光一闪,叶子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吕妍却迅速的盖上瓶盖,就见陶瓷瓶慢慢的发出赤红色的光茫,照得瓶体纹路分明,吕妍又从怀中拿出一支黑色的不知用什么材料的小方盒,把装有虫草的瓶子放了进去,接着按下机关,只见赤黑色盒子慢慢缩紧挤压,直到已无处挤压为止,再从另一面露出一个白色盒体迅速盖住黑色盒身,再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白色盒子,即便是翻开盖子,里面空空如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如法炮制,收起了灵犀虫草的另外一片叶子,唯有顶上的那片还泛着青色,既小且没有成形,一看便知是刚刚发芽出来的新叶。
吕妍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顶上的这一片才是最有药用价值的,按着时间算来,也得十几日才能成熟。”吕妍惋惜的说,然后还是觉得不甘,说道:“不如在此做个记号,十日后若能空出时间,必返回此地收获。
☆、黑衣人
碧玉看得目瞪口呆,从来不知女郎还懂这么多。吕妍在那儿做了一个记号,为了怕引人注意,还把灵犀虫草用枯叶给履盖起来,防止被人发现。
碧玉按捺住好奇心,不敢多问,眼睛却骨碌碌的看向吕妍袋口。
吕妍装作未见,拉着碧玉走向别处。
灵犀虫草在江湖中盛行,却被皇室列为禁药,即便千金也未必能买得到,先不说它的采摘难度,以及生长的周期,便是遇上了,也未必能捉到。
利用灵犀虫草做出来的丹药,其终极技能就是对人的精神控制,凡中毒者,在未吃到解药前的所作所为都不受自己控制,吃下解药后,对先前的所做之事也无半点记忆,就是这样诡异的一种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虽然被皇室列为禁药,却还是有皇族通过其它途径寻找此药。
灵犀虫草并非草本植物,长相虽与草本植物无差,可它好食浑物,比如蚊虫蚂蚁,利用它们的养料来滋养它的根茎,一支灵犀虫草最多可长三片虫叶,顶上虫叶为最。长出来的形状似叶子,其实就是一条宽若两厘米的细薄扁虫,入药并不是碾碎它的肢体,而是用药灌醉它,再渗在茶叶之中送人饮服,一般醉了的虫草,一旦遇到热源,就会凭直觉滑入饮茶之人的嘴中而不让其有半点查觉。
食了虫草的人,再吃上下毒之人的引,就能控制他的言行举止,完全听命于他,视为主人。
在这个深山老林里,若是刚才有人发现吕妍捉了两条虫草,估计吕妍与碧玉的性命也未必能保,最终整个队伍落下一个自相残杀的下场。
吕妍没有告诉碧玉,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不想让她知道太多,怕给她带来麻烦,就刚才吕妍捉获虫草的细节,也再三叮嘱碧玉禁言,在这些走南闯北的江湖人眼中,任何一丁点疑点都不会随意放过。
捉灵犀虫草的器具却要求简单,只要是普通的陶瓷瓶罐都行,重要的是要细长的尖嘴,这样虫草不易爬出,用赤朱石做成的盒子来固住陶瓷瓶,再用普通白玉石做表层掩饰,就算不小心摔落,也不会轻易的打碎,造成虫草入土逃走。
原本来祈山,吕妍是为寻找十叶连心草而来,却不想意外得到两只虫草,若是五天后还能再来,便能得到那顶上至精至纯的虫草之王,可惜这么多人跟随,若是引起疑心,反而保不住已手中的两只,只能到时见机行事了。
寻了整个山头,没有任何收获。天色暗了下来,大家就地扎营,准备休息。
吕妍这样风餐露宿几天后,似乎也就习惯了,白天实在太劳累,到了晚上,即使是虎豹接近,她也不再着急,反正都有武师护卫去清理,又有人轮值巡守。
一连在山里头又寻了两天,连根草药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晚上落地扎营时,林总镖头寻到吕妍,诚恳的说:“不如明日往山里深处一点,或许会遇上,毕竟这外层山脉,危险不高,定有许多人曾来采过。”
吕妍犹豫了一下,可想起卧病在床的孟氏,心中绞痛,点头答应了。
第二日开始深入丛林,大家一路上都很谨慎。
默默地走了两天,来到一座高峰。这座山峰有些不同,光秃的顶,怪石嶙峋,石缝间露出一些杂草,却半死不活。
吕妍看了看地形,又伸手摸了摸石屑,只见灰色的质地里带着一点磷光绿。她心中一惊,面上不显,看向林总镖头,说道:“不如今夜就在这座山峰上安营如何?”
林坤环顾了一眼,点头同意。转身吩咐护卫就地安营。
吕妍拉着碧玉的手走在下山的路上,刚好下了一个坡度的样子,吕妍停住,吩咐碧玉道:“在此守候,若有人前来,就用暗语。”
以前在琉璃院制药的时候,两人已形成默契,碧玉会意的点头。
吕妍用木棍开路,拔开篱障枯草,往悬崖边走去,走了若一盏茶的功夫,就见悬崖口上一棵碧绿晶莹的小草坚韧的扎在石尖上,一指长高的小草,细弱的根茎,顶上开着六片叶子,发着淡淡的绿光。
这是六叶解语,是治疗哑毒的主药,只有怪石嶙峋,质地灰中发绿的山顶悬崖上才能长成,虽细小柔弱,却根入石心,长成一株,整个山顶怪石的养份全部被它吸收,有它在的地方,树木杂草都不能成活。
想起吕媛中的哑毒,吕妍心中愧疚,如今意外遇上这株六味解语,心中激动不以,她丢下木棍,走到悬崖边上,一股阴冷的寒风从下往上扑面而来,再定睛往下面看去,只见参天大树的顶尖,密密麻麻的在风中摇曳。
吕妍的衣服被风吹的窸窣作响,她扶着峭壁,蹲下身来,细看眼前的六叶解语,只见根茎上有一个折痕,似指甲划过的痕迹,伤口崭新如初。吕妍猛然一惊,忙站起身来,四处寻找,没有发现半个身影,在这光秃秃的峭壁上根本无处躲藏。
就这个显眼的伤口,刚才肯定有人来过,并且此人还认识这株六叶解语,只是收集的时候用错了方法,这六叶解语的根茎看起来纤细,但用手是绝对掐不断的,就算用利刃强行取走,一旦脱了根茎,六片叶子就会瞬间枯萎,成了废药。
吕妍忍下心中疑惑,看着这株千载难逢的六叶解语,从袋里拿出一颗鸡蛋大小的赤朱石,对准六叶解语的根,刚挨近没一会,只见六叶解语的根茎似有灵性一样,细长的绒角一根一根的爬上赤朱石,用肉眼可见的迅速侵入石心,直到脱离悬崖口,完全扎根在赤朱石上。
吕妍忍下心中的激动,从布袋里拿出一个普通的木盒,把赤朱石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刚把木盒盖上,忽然一股阴风从悬崖下升起,吕妍拿在手中的小木盒脱手而出,甩在了半空,伴随着吕妍“啊”的一声,一个黑影从悬崖下飞了上来,在半空接住木盒,黑影轻飘飘的落在山峰上,再俯视的看了吕妍一眼,转身逃走。
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吕妍还未曾反应过来,手中已空空如也,她的眼前只出现那双冷如寒星的眸子。
杜坤带着众护卫匆匆赶来,就见吕妍落魄的站在悬崖口边,把众人吓了一跳,杜坤飞身而落,抓住吕妍退开好几步。
再次来到山顶,吕妍的双腿有些发抖,刚才那一刻,若是那黑衣人狠狠心,一掌就可以把她推落悬崖,杀人灭口,再无人知道他曾得到一株六叶解语,但是他没有,吕妍庆幸的同时又有些疑惑。
简单的吃了晚饭,队伍的气氛忽然变了,吕妍一直沉浸在刚才的那一幕中,待她发现众人同时用奇怪的眼光看她时,她才发现事情的严重。
夜已深,营地里扎了火把。杜坤嘴中咬着一根狗尾草,忽然走到吕妍身边,遮住了吕妍身前的光茫,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他看着吕妍没有了先前的敬意,有一种探索研究的意味。
“二姑娘博学多才,熟知医理,真是难得的人才。”杜坤说道。
吕妍用纱巾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眸子,她看着对面的人说道:“杜总镖头武功盖世,小女子一路受您保护,心中感激不尽,待出了山,我便回禀父亲,给众兄弟再加些银两,以表谢意。”
杜坤仰头大笑,一双精明的眸子看向吕妍,道:“二姑娘真是聪明,一点就通,只是我杜某人虽然爱钱,却也取之有道,怎会乘人之危呢?”
吕妍心中一紧,脸上含笑,“梁州城里就数杜总镖头最讲义气,义薄云天,武功了得,难怪父亲常在张大人面前夸您。”
“哦?!”杜坤并未动摇,他淡淡的看着吕妍道:“听兄弟说,四天前咱们安营之时,有人看到二姑娘的布袋里赤光一闪,今日又有兄弟道出吕姑娘得了一株奇珍异草,既然这样,何不拿出来给兄弟们观赏一番,也好开开眼见,给兄弟们长长见识。”
吕妍脸色一变,想不到那天的事情被人发现,今日又有人跟踪,怪只怪自己不小心,太过大意。
吕妍谨慎的注意着对方的举动,左手藏在布袋下,手中抓起一把粉沫未动。
杜坤见她沉默不语,露出凶相,仰天大笑道:“别怪我心狠,谁叫你得到了灵犀虫草呢,别以为没人看到,那可是天下至宝,行走江湖之人怎会不知。”
吕妍的脸色一白,她已经明白这杜坤早就知道了那次的事情,这几天没有动手,只是想得到更多的药草,今日发现的六叶解语,定是派了人瞧了个正着,却没有瞧到最后,所以才会误解以为这株珍草在她手中。
不知什么时候,吕家家卫持剑护在吕妍身边,外围却是杜坤手下的武师,两边队伍,蓄势待发,只差圈内的两人。
“拿来。”杜坤厉目看来,语气不容置喙。
碧玉只身上前挡在两人之间,虽然害怕的发抖,却硬是护着吕妍,瞪向对面的人道:“还亏得家主信任,杜总镖头敢如此对付我家姑娘,休怪我吕府秋后算账。林家以及镖局所有人的家眷可还在梁州城内,若要置亲人于不管不顾,成为家族罪人么?”
碧玉小小年纪,却一语道破其中利害。吕妍心中感动,她扶起碧玉,两人起身。
众武师脸色一变,看向杜坤。
☆、被救
“好一张利嘴,不仅主子才智过人,即便丫鬟也是计谋倍出,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你们看看这崇山峻岭,谁会知道吕家二姑娘的死因,枉我们忠心守护,吕家二姑娘最终却落入豺狼虎豹的口腹,咱们兄弟九死一生从祈山出来,真是愧对吕家。”杜坤慢悠悠的说完,身后的武师们哈哈大笑起来。
吕妍推开碧玉,左手往空中一挥,一把粉沫侵入正在大笑的武师口鼻之中,有几人闻风倒下,杜坤猛的惊醒,一声怒吼,“一个不放,都得死。”
话音一落,山顶成了战场,吕妍与碧玉被家卫推到了身后,借着山顶上火把微弱的光芒,两军人马杀得难解难分。
吕妍环视了一眼,拉着碧玉悄悄地把营地里的火把扑灭,山项忽然变得漆黑一片。在这原始森林之中,一点星光都透不进来,只听到刀剑交锋的声音,看到火花一闪,惨叫声四起,不知是哪边的人马。
吕妍俩人潜伏在草丛之中,慢慢往山下退去。
两人潜到半山腰上,吕妍才拉着碧玉站起身来,准备往山下急逃。
“往哪里跑。”一声怒吼从身后响起,原来是杜坤追了上来。
两个不会武功的姑子,怎么可能是江湖人的对手。
俩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身后一股凌厉的风,接着吕妍的身子往前倒去,背后被风刮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痛疼,一股热流从喉咙涌出,一口鲜血喷出。吕妍只觉得天昏地暗,似乎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摔落地上时,接连滚了好长一段路,才停了下来,这个时候的吕妍已完全没有了力气,处在半昏迷的状态。
这边碧玉大喊:“女郎!”声音划破长空,接着是“啊”的一声,然后没有了声息。
脚步越来越近,吕妍支开眼皮,看不见前方,恐惧袭上心头,她这一世的结局原来是这样的,真是不甘心。
当吕妍醒来的时候,依旧是漆黑的夜,眼前一点火光,照亮了小半块空地。她眨了眨眼睛,才看清火堆旁的一个欣长的身影。他一身黑衣坐在那儿,手中拿着树杈,上面串了一只肥鸡在火上烤的滋滋作响,一股肉香味传来,吕妍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
男子抬头看向吕妍,“醒来了。”
吕妍刚要起身,却发现身子像散了架一样,使不着劲,她的手指动了动,却依旧不能挪动半分。
“躺着别动,马上就好。”男子又道。
吕妍皱眉,这声音好熟悉,只是火光闪烁,不能看清整张脸来。
肥鸡烤好,男子撕下一条大腿,然后起身,往吕妍的方向走来。
人越走越近,吕妍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疑惑的唤了一声:“刘卓?”
“是我。”刘卓上前蹲下身子,“可以自己起来吗?”
吕妍不答反问:“是你偷走我的六叶解语?”
刘卓脸色一变,“你看到过六叶解语?”
“不是你吗?”吕妍疑惑。
“若是在我手中,我就不会留在此处了,你又是从何得知我正在寻找六叶解语?”刘卓脸色一肃,研究的看着她。
“我并不知道,只是今日我得到了一株六叶解语,被一位黑衣人夺走,我只是猜测而已。”吕妍说完,刘卓的脸色并未放松下来,眼睛一直盯着她,许久又问:“你为何来了祈山?”
吕妍叹了口气,“这一切说来话长,我与我娘亲被人下了毒,我是来祈山寻药的。”
吕妍的话刚说完,刘卓迅速的伸手探向她的脉,静默了一会,刘卓放开她的手,不待他说话,吕妍说道:“这个毒可是鬼婆的密术,即便你会武功也探不出来的。”
吕妍摸向脸颊,面纱不知几时已摘下,她摸了摸下巴,“你若不信,可以仔细的瞧瞧我的下巴,那儿已有一团紫黑疤痕,待整张脸乌紫后,全身便溃烂而死。”
“你怎么认识鬼婆?”刘卓冷声问。
“我曾做过她的徒弟——”
吕妍话音一落,刘卓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匕首,直抵吕妍的脖颈,“你居然是她的徒弟。”
吕妍全身不能动弹,她瞥了一眼刀锋,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曾经虽做过她的徒弟,但不是我自愿,而且她也从来不把我当徒弟来看,我还差点死在她的手中,如今又中了她下的毒。”
刘卓凝重的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是。”吕妍看着他说。
刘卓收回匕首,坐在一旁,看着前方的黑暗,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肯定知道鬼婆在哪儿?”
吕妍一怔,诚实的回答:“我并不知道她的去向。”说完她又猛的惊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