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首领快马挥鞭,来到队伍的前面,对左右手吩咐了几声,接着几个护卫分左右两边往队伍的尾部驰去。
队伍的气氛变得很诡异,那几个护卫还未跑到后头,山林忽然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接着从树上跳下几条人影,又从草丛里窜出几条,转眼之间,四面八方被黑影占驻。
商队开始一片慌乱,尾部的壮丁奴仆纷纷往队伍前挤去,只有前面才有持刀的护卫,而他们赤手空拳,遇上劫匪只有当挡箭牌的命。
随着奴仆们的混乱,中部守护货物的护卫被挤散开来,在这条窄小的官道上,队伍顾前不顾尾,最后护卫一声令下,切断中间的货物与奴仆,护着中间的几辆马车往前快速的奔驰。
转瞬之间,后面的奴仆一片哀嚎之声,紧接着货物全部被火箭射中,而前面护送的护卫再也不敢回头张望,没命的往前奔驰。眼看山谷的出口就在眼前,却不想谷口黑影一闪,不知几时又有一波黑衣人埋伏在此。
护卫首领此时已愁上眉头,他回头看了看,后面护送的兵卫早已不见踪迹,只有四辆马车跟随,于是向左右吩咐了一番,分成四队,各人领着一队护送一辆马车向前冲去,而护卫首领首当其冲带着一队往前冲。
后面哀嚎声未断,前面也响起了嗖嗖的声音,箭如雨下,护卫队一个一个倒下,到最后只有一辆破烂不堪的马车歪歪斜斜的冲出了山谷。
黑衣人围住剩下的三辆马车,为首的一位黑衣人出剑挑起车帘,一一查看,惊呼:“是空车,上当了。”一声口哨,黑衣人听到暗号,四处散开,为首的黑衣人命令道:“快追。”
马车一路奔波,驾驶座上的兵卫身中数箭,歪向一旁,倒在了车轮之下。马车没有停下来,没人掌控的受惊马匹没有沿着官道走,而是径直往山脉而去。
车内的人耗费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出马车,他看不清那快速而过的高低不平的路面,脸色泛白。他休息了一下,扶着车两边的手架,犹豫了一会,猛的倾身向前跳了下去,身子被奔波的马车带着飞落入地,接着滚入草丛之中,昏睡了过去。
☆、宇文业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天色暗了下来。初冬的雨夹着风,冷嗖嗖的淹没着大地。
官道上行来两辆马车,还有些许护卫前后守护。
刚刚过了峡谷,再走五十里路,便能到梁州城了,为首的护卫不免精神一振,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最好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梁州城就更好了。
其中一辆漆黑色的马车内,一位老妇人坐在其中,挨着她坐着的是一位妙龄女子,此时打了个呵欠,百无聊奈的问道:“娘,从梁州城到玄阳还要多久呢?不知玄阳城怎以样?是不是比安县要繁华?”
老妇人嗔了她一眼,“卿儿,一路上不知你问了多少遍了,这次你父亲入京为官,咱们娘俩也跟着享福,到了京城,你可要安份点,玄阳城不比安县,处处能见官家子弟,无论官大官小可都是京官,最好少扯上麻烦。还有你父亲给你请的教习嬷嬷,你可要好好学习了,将来与玄阳城的贵女们也好相处。”
“知道了,娘亲,一路上你也不知交待了多少遍,咱们安县小,可咱父亲有才得今上赏识,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再说哥哥也在考功名,到时中了,咱们家就更不用这么拘谨了。”
老妇人伸指按在周梓卿的额头上,“你就知道贫嘴,反正到了京城要处处小心。”
“知道了,娘。”
“还有——”老妇人从怀中拿出叠的方正的手帕,翻开帕子,只见上面两颗黑色药丸,“这两颗解毒丸,你先收着,还有这条帕子,也要记得收好,回到京城要处处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谁给的?”周梓卿问。
“那年你父亲救了一位江湖人,然后给了这个,听说这两颗药丸可解百毒,给你防身用吧。”
“娘,这么贵重,还是娘亲收着,女儿又不会有什么事,留着到能用的时候再用。”
老妇人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在京城不比安县,如今你父亲在京为官,是今上亲笔提名,如此背后不知有多少人会忌恨,你且放在身上,若是没有用上,那便更好,若真是遇上了,也能救回一条命来。”
“娘……”
“你且收下。”
车队穿过山脉,官道变宽了,护卫队便四面散开,形成包围的形式前进。
忽然车队停了下来,马车上的老妇人面色一惊,微微挑帘,就听到前面护卫首领正与人对话,她放下帘子,回身对周梓卿说道:“你且下车去前面那辆,与里面的人一同躲起来,机关我已交待予你,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周梓卿脸色一变,慌忙的问道:“娘,出了什么事?女儿躲起来后,娘亲该怎以办?”
“或许是我想多了,你且去办,这山林小道,难免会有匪徒。”
周梓卿被推了出来,她只好上了前面的马车,这一辆是专门请了机关大师做的,以防半途遇上危险。却不想来到这条山脉半路休息时,救起了一位满身是伤的男人。
周梓卿掀帘进去,看着这个长像俊朗的男人,脸微微一红,忙别过头去。这时马车外响起了马蹄声,前面有护卫过来通报,还没有到队尾,前面就厮杀了起来,果然遇上劫匪。
周梓卿探出头来,正要下车,后面的马车忽然驶动,来到她的身侧,伍氏探出头来,严厉的吩咐道:“赶快躲起来,由母亲掩护你,没有母亲的吩咐,不许出来。”
周梓卿被伍氏的神情给吓住了,从小大到都未被责骂过的她,一时慌了神,只好听话的进了马车,她看了看马车里一脸苍白的男子,脸又烧了起来。
一群黑衣人从山脉涌出,大树上、草从中,四面八方,把车队给包围了起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势的护卫们一时慌了神。敌众我寡的形势更是吓破了胆,没过几招,就四处逃散,余下几个忠心的家卫死守着两辆马车。
周梓卿在马车内心惊肉跳的听着外面的打斗声,时不时有箭羽钉在马车上,余劲震得马车晃了晃。她没有躲入暗道,看着那名男子,想着要与他身贴着身藏在暗道里,就觉得脸颊烧的发烫,脑子一片空白。
转眼的功夫,匪徒逼近马车,伍氏的马车挡在前面,当匪徒杀光最后一个家卫,黑衣首领走了过来,在马车外停下,没有多说半个字,一箭射入马车中,只听到伍氏“啊”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车帘上,秋风卷起帘角,露出伍氏倒下去的身影。
周梓卿听见,正要惊叫出声,谁知车内躺着的男子忽然起身,伸手捂住她的嘴,顺势把人拉倒在车内,他的额上冒出一层薄汗,显然这样剧烈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他虚弱的压在女子身上,伏在她耳边,轻声命令:“快按机关,来—不—及—了。”
周梓卿受此一吓,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按下机关,两人的身子猛的往下沉去,掉入隔层密匣,两人憋住呼吸,就听到外面黑衣人说话:“是一位老妪,还有一辆马车。”
黑衣人迅速包围了马车,为首的黑衣人在马车外站了一会,手中利剑一挥,车帘被削的粉碎,车内空无一人。
“已经跑了,快追。”
转瞬之间,黑衣人隐入丛林。
周梓卿的手动了动,想去触动机关,谁知身上的男子嘘了一声,用手制止她,两人挤在密匣中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黑衣人从草丛里出来,为首的看了看这片战场,说道:“看来的确没人,后面这辆可能是储备食物的。”说完,黑衣人才真正散去。
天色暗了下来,密匣中的两人动了动,打开机关,光线入眼,周梓卿起身,就见自己身上满是鲜血,她吓了一跳,上下看了看,自己并没有受伤,却看到男子痛苦扭曲的脸,鲜血正从衣服里溢出。她忙从裙摆撕下一块布,伸手为男子包扎伤口。
“没用的。”男子声音很轻,即便是说上一句话也花费了不少力气,“我身中剧毒,能活到现在也是上天对我的造化。”
周梓卿听后,想起了母亲交待的解药,忙从怀里拿出手帕,拿出一颗药丸端放在手心,想起母亲的容颜,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她强忍着悲痛,俯身把药喂到他的口中,“快吞下去,可解百毒。”
男子吞了药,却叹了口气道:“没、没有用的,几个月前种了鬼婆的盲毒,眼睛也、也瞎了,如今又被黑衣人所伤,他们使用的剑上都有剧毒,气毒攻心,怕是无回天之力了。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若有来世,必结草衔环来报。”男子说完,脸色惨白,额头汗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周梓卿急忙制止,“你别再说话了,我也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果,可这荒山野领的,也只能这样了。”
男子剧烈的咳了两口血,然后昏了过去。
周梓卿探了探他的鼻端还有气息。她下了车,冲到前面鲜血密布的马车旁,看到伍氏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娘,娘啊!”一边喊着一边爬上马车,伸手抱住已经冷透了的身体,咬着唇忍住喉中的哭咽,一颗一颗的眼泪直往下掉。
许久,周梓卿松开麻木的双手,伸手抹下伍氏的双眼,在心中暗暗发誓,寻了父亲,一定要给母亲报仇。
埋了伍氏,周梓卿已是一身疲惫,她从泥土中爬出来,双手既有鲜血又有泥土,全身上已不成人形。她跌跌撞撞的走到马车边,按下机关,从食盒里拿出食物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天完全暗了,远处山林传来虎啸声,她吓的手脚一抖,食物掉在了地上,然后又从泥土中捡了起来往嘴里塞去,吃了两口,哇的一声,再也止不住的伤心与无助。
一直呆在安县,过着太平日子的周梓卿从来没有这样拔山涉水,舟车劳顿的经历过,如今整个官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四处都是护卫们的尸骨,在这个寂静凄凉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可怕。
她非常害怕,想念着京城里的父亲、兄弟姐妹,还有刚刚死去的母亲,母亲的声音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如今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唠叨了。
马车上的男人嗯了一声,周梓卿停止了哭泣,她站起身来,就因为他的这一声响,她似乎不是那么的害怕了,她爬上马车,挨着男子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男子忽然把她推醒,只听到黑暗中,他轻轻的说:“如今夜深,正是行车的好时刻,待到天亮,就很难隐藏马车的行迹。”
周梓卿爬起来,说道:“可我不会驾车。”
“没关系,我教你,你这么聪慧,一学就会了。”
周梓卿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
“你现在下车,用布匹把马蹄裹住,这样行驶声音极小。”
周梓卿按着他的指示,寻了布匹缠了马蹄。
透过云层里的月光,勉强能看到道路的轮廓,周梓卿驾着车弯弯扭扭的在官道上行驶。
“记得要拉住缰绳,只要缰绳在手就可以掌握马的动向,你这么聪明,一定会驾车。”
跑了一段距离后,周梓卿基本掌握了要领,只是柔嫩的小手有些吃不消,手中开始火辣辣痛疼,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马车走顺了后,周梓卿抽空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宇文业,平日行车走商,赚点小银两,没想到却在梁州遭了劫难。”
“小女子周氏,不知道公子的毒可解了?”周梓卿也并不知道这药能不能解毒,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宇文业活动了一下手臂,扯到了伤口,可是胸口却没有之前闷燥,只是眼睛却依旧看不到半分,他强忍着心中的失落,含笑道:“身上的毒已解,你的药挺灵的。”
周梓卿笑了笑,“这是母亲留给我的保命单,原本是不信的,现在看来,还真庆幸当初没有扔掉。”
宇文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宇文业
时间过得飞快,天边慢慢露出白肚,此时隔秦河水也只得二十来里路的样子,宇文业虽然看不到,却在算着路程,他忽然说道:“快停车。”
周梓卿急忙停了车,不解的看着他问:“怎以回事?”
“天色已经亮了吧?”宇文业问。
“是的,天边已泛白肚,再不久,天就要亮了。”
“我们在这儿下车,此处隔秦河水不远了,到了秦河再寻船走水路进梁州城比较安然。”
周梓卿想了想也对,便入了马车,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再从暗匣的食盒里拿出点心食物,一股脑的用布包了起来。
扶着宇文业下了车,周梓卿问:“可以走吗?”
宇文业点了点头,“还行,不过你的马车得做一下处理。”
她不解的看了看马车。
宇文业从袖口中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把马车赶上山去,快到山涯之时,再用这件匕首扎向马屁股,马车坠入山涯,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找到我们的去向。”
周梓卿把宇文业安顿在山洞里,然后赶着马车上了山,快到悬崖边上,狠下心来,一刀子扎在马屁股上,马匹爆裂的一声撕吼,猛的往前冲去,就这样直接坠入了悬崖。
俩人在山洞里填饱了肚子,此时天色已大亮。她扶着宇文业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山林深处走去。
方向不分的周梓卿完全依赖着宇文业的感知判断往前走。
走了大半天,宇文业忽然蹲下身子,周梓卿也被顺势拉入草丛之中,膝盖碰到石子,嘶了一声却被宇文业捂住了嘴。
没多久前面林中走来几位黑衣人,他们四处瞧了瞧,其中一位说道:“首领也真是多此一举,这荒山野岭的,一个瞎子能跑到哪儿去。”
“要你搜就搜,哪有那么多废话。”其中一位黑衣人恼怒道。
两人伏在草丛终于等到黑衣人走远,才松了一口气。
原本伤口未结痂的宇文业,牵扯到了伤口,血水染红了衣服,周梓卿忙从裙摆处撕下一块给他包扎。
就这样躲躲藏藏,从天亮走到天黑,还没有走出这片森林,最后寻了一个小山洞,两人躲在里面休息。宇文业靠着岩壁,吃了几块干粮,就昏睡了过去。
半夜宇文业发起了高烧,周梓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不行,在这个山野里,到哪里去寻医问药?她在洞里不安的来回踱步,最后借着月光,寻了一处水源,可身上却没有器具,她撕下一只袖口,在泉水中打湿,然后拿回洞里,拧了水浇在他的唇上,再把湿布搭在他的额头。
来回跑了好几趟,慢慢地宇文业不烧了,却开始全身发凉,冷的发抖。走的时候只带了干粮,没有带上衣服棉被,如今洞中空无一物,外面到处都有野兽的痕迹,半夜又看不清形势,根本捡不了柴生不了火。
最后周梓卿只好脱下自己的衣裳盖在了宇文业的身上,一时半会并未觉得,没多久她也冷成一团。
而地上的宇文业却依旧冷得发抖。周梓卿静坐了许久,最后脱下内衣,只着一件肚兜,然后整个身子缩入宇文业的怀中,把全部衣服盖在两人身上,双手抱紧他。
刚开始还心中悸悸,到最后还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折腾了一天一夜,作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姑子,哪经得起这般折腾。
宇文业幽幽醒转,他动了动麻木的手臂,才发现上面躺着一人,指腹上一片滑溜溜的触感,他猛的一惊,坐了起来,虽然他看不到,却闻到了姑娘家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他的脸刷的一下烧红。这边因为他的大动作,周梓卿也醒了过来,然后看着光着身子的自己,才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