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书房里交谈,吕煦沉思一会,道:“四皇子的生母郑贵妃可是圣宠不断,这二皇子可不能比,李别驾在梁州风光了这么多年,往日里从不把张大人放在眼里,各官僚对他也是颇有怨言呢!”
话落,张超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不好办,这种事他李家也敢做,终究是小户人家,门楣不正。”
吕煦站起身来,踱了两步,分析道:“这事只有两条路可走,你若把李家发罪,此事就要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碍于面子,二皇子只好作壁上观,否则二皇子怪罪下来,整个梁州城都担当不起。你若不给李家发罪,就尽快把人给放出来,连夜给京城二皇子侧妃递个信儿,再由二皇子与那四皇子说情去,也与你刺史大人无关。”
张超一听一拍大腿,,激动的看着他,“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如今左右无门,关着李家在牢中,就像关着自己似的。”停顿了一下,张超站起身来,来到吕照身侧,语气一冷:“若是我走第一条路呢?”
俩人相视一笑。
☆、逼问
吕妍借到了银两后,派了人去柳巷寻人,却没有寻到,不想两天后,妸奴直接来了吕府,吕妍在琉璃院的花园里见了她,她依旧遮着面纱,一身素衣。
吕妍把银票交给她时,她犹豫了一会,收起了银两,“想不到主子如此年纪,却能在几天之内借到银两,看来我阿奴没有跟错人。”
听到她的语气,吕妍心中有些不爽,她没有立刻答话,看着这一团团一簇簇的花圃,按日子算来,鬼婆差不多要经过梁州城了,她收回视线看向阿奴,她的脸被面纱遮住,看不出她的神色。不知这一世鬼婆会不会与阿奴遇上?
吕妍给她下了药,这药的配方若是鬼婆认真配制起来,还是能配出解药的,毕竟她的一门手艺也是她亲自传授。
“阿奴,你我是平等的,我没有要你的卖身契,你也不是我的奴才,我于你,最多只算救命之恩而以,你若弃我而去,我也不会怪你。”吕妍突然说道。
面纱下,阿奴的脸色一变,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前面的小身板,未语。
吕妍从怀中拿出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其中一块送到阿奴的手中,吕妍含笑道:“这块送你,以后但凡我有的,必有你的一半,如今我吕府在梁州城里受人排挤,不得势,这都只是暂时的,吕府只要有我在,再回京城指日可待,到那时我便叫我母亲认你为义女,从此与我共命运。”
阿奴猛的跪下身来,颤抖的双手,呈出玉佩,“奴婢乃贱命一条,不值得主子为此费心,请主子收回成命。”
吕妍握住她的手,“我意已决,你收下,从此以后,咱俩共享富贵。”
阿奴被扶了起来,她收好玉佩,又人怀中拿出一块牌子,恭敬的呈到吕妍胸前,“这是奴婢近日所做,请主子收下。”
吕妍拿起牌子,看了看,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面雕刻着一朵梅花,梅花栩栩如生,不知是什么工艺做成的。
阿奴接着道:“从此以后,只要主子在各地见到招牌上有此图案的,便是主子名下的产业,凡是跟随走南闯北的兄弟,右腕上必刻上一朵梅花,主子见到,那便是自己人。”说完,她露出手腕上的梅花记,“各地钱庄店铺以及手下兄弟,只有主子手中的令牌才能调遣。”
吕妍一听,有些心惊,遂不想短短几日,这阿奴已做了如此之多的事情,还好这一世她先遇上。她收起令牌,拉着妸奴在石礅上坐下,“阿奴,你辛苦了。夏末马上就要到了,看这几日的天气也不太妥,很快要有一场连绵大雨了,这十万两银子,不知你是如何打算的?”
“这几日,阿奴便是去联系各路兄弟了,银子虽未到手,但离城的货已运送在半途,如今银子在手,我便要启程,半路与兄弟相会,再把货物运回梁州,时间上是不成问题的。”
“你的药可是用完了?”
“已经用完了。”
吕妍伸手撩起她的面纱,看了看她脸上的伤疤,心中一叹,她前几日若是没有出来见风,估计都快要好了吧。她拿出一只绿色陶瓷瓶送到阿奴手中,“这是第三期的药,用完,脸上差不多就恢复了。”
阿奴收下,行了一礼,退了下去。吕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园尽头。
爬床事件没过多久,梁州城里忽然热闹起来,大街小巷都流传着李氏娇娇不知廉耻的事,李家入狱后便没有再放出来,接着又传来李氏一族流放离城的消息,整个梁州城都震惊了,看来这次贵人是动真格的,以此也让各世家心头记住了这个教训。
吕妍听到消息后,愣了一会,没有按着上一世的去发展,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接踵而来的又传起了另一个谣言,这个谣言又让梁州城的权贵炸开了锅,那便是吕家二姑娘与贵人私相授受的事,众人来龙去脉回想了一遍后,越来越觉得这事不容质疑,这样一来,又一个版本的流言四起,这李家娇娇的事也有可能是吕家二姑娘妒意使然,遂不想吕府又将是梁州城的第二个李家,难怪贵人在的这段期间,频频与吕司马交会,便是上一次贵人请宴,也带上了只得十二岁的吕家二姑娘。
当这些流言在梁州城里传开时,吕妍才知晓,碧玉说完,一脸愤然站着,看着自家主子。
吕妍看着池中的那一株并蒂莲,耻笑了一声,这人还真是大手笔,按如今这形势,不是吕府的敌人,那便是她吕妍的敌人,这次得贵人青睐,吕府也并未得到实质上的好处,来梁州城时间不长,依着父亲的谨慎,怎么会与人结下仇呢?那便是她吕妍的敌人了,除了上次在宴会出了风头之外,平时也不与各娇娇亲近,她又是如何结下的仇恨?
吕妍正暗自猜测,不远处,吕薇带着一群丫鬟婆子,走了过来。
“不想妹妹来了这儿,害得姐姐好一番寻找。”人未近,娇娇嗲嗲的声音传了过来。
吕妍淡淡的看着她,未接话。
“妹妹最近甚少说话,与姐姐也不太亲近了,妹妹可是哪儿不舒服。”吕薇走近,伸出纤手去抚吕妍的额头。
吕妍的身子侧了侧,“多谢姐姐关心,妹妹无病亦无痛,只是有个事情一直想不明白,正在思考着。”
“哦,妹妹,有什么事想不明白,说给姐姐听听,或可以帮你分析一二。”
吕妍一听,侧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事儿说给姐姐听也不无不可。最近梁州城里传言我吕妍与贵人私相授受,说得像是真有其事,有人亲眼见过似的,不知姐姐听说了么?”
吕薇脸色微微一变,既而含笑道:“是有听说,不过清者自清,何必去理会这些,姐姐相信你。”
“我与贵人私相授受,就在那次宴会之上,听这流言的经过,还真像是有人跟踪了我似的,那次的确去见了贵人,若是有人尾随,多半也是宴场中的某位娇娇,姐姐,你说这人可恨不可恨?”
吕薇附和着,“的确可恨。”
“这人的确可恨,也可气,姐姐,你说这会是谁呢?”
“这个……,也只是妹妹的猜测而以,当不得真,不过不用理会这些。”
吕妍依旧看着她的美丽面容,不紧不慢的说:“姐姐你不知,干这事的多半都是妒忌我的美貌与才气,技不如人,蛇蝎心肠,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恨的。”
吕薇脸色一变,震愣了一会,笑道:“妹妹,还真是会说笑。”
“姐姐,我这是在说笑吗?其实妒忌我没用的,天生蠢笨,小黠却大痴,鹦鹉学舌,终究成不了大器,与我而说,我反倒不恨了,不气了。”
吕薇蓦的脸色一变,没了笑容,一副长姐的威严说道:“妹妹,说这话就过了,如今妹妹名声不好,近日就少出点门,父亲为了你的事还在各权贵之间周旋呢,你还有这份闲情坐在亭中与人妒忌。”
吕妍淡淡的看着她,未语。
吕薇站起身来,在亭中踱了两步,语气依旧严肃:“妹妹年纪尚小,有些事情不懂,我做姐姐并没怪你,但府中出了这样的事,妹妹不应该反省一下么?因为你一人的鲁莽,害得家中众兄妹都无地自容,将来嫁娶又是被人好一番说辞,这次李家娇娇出现这种事情后又揭发出妹妹你,若不是连着一起,吕家还没有这么大的麻烦,可偏偏连在了一起,如何不让人去凭断我吕家的德行。”
“姐姐过于思虑了,这事儿于我吕妍的名声是不好,于我吕府却不同,我们吕府呆在梁州城里处处受人排挤,而今出了这事儿,梁州城的权贵哪敢再有非议。”“这人也挺会抓时机的,我吕妍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名声,正如姐姐所说,清者自清,不过我若要查出这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吕薇眼神一闪,看向那池塘中的莲蓬,“那也要到妹妹查出来了再说。”
“哦?姐姐还希望我查下去?真要查下去的话,我得向父亲禀报才行,若是父亲容许,定不会众望。不过这人若是被我查出来,我必会交给贵人处置,以解我心头之恨。”
吕薇匆促的往亭外走去。
“说了半日,口也干了,不知姐姐今日前来有何事?”吕妍遂问。
吕薇回过身来,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姐姐无事,就是过来看一下妹妹,这就走了。”说完就走了出去。
吕妍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冷笑,若是之前她还有所怀疑,如今便能笃定了,上一世吕薇害她自卖为奴,这一世原本想过些时日再说,却不想你吕薇耐不住性子,频频向她下手,是可忍,孰不可忍。
转眼到夏末,连绵大雨下了十几天,梁州城的百姓,从刚开始的淡定到后面的恐慌,可惜水积成灾,大半店铺关闭,就在半夜,大家沉睡之时,一场大雨似火上浇油般把街上地势低矮的房屋川流而过,粮食、布匹、钱帛等都顺水而去。
等到天亮之时,各街坊小巷,已哀叹声一片。
百姓们坐在自家屋顶,等待官府派人救援,地势高的住户也发动家丁,划着小舟帮着接人。
吕府不但出人,还施药布粥。
吕府地势高,又在吕妍的劝说下,在大雨来临之前,吕煦出了银两把院中围墙修缮了一番,所以大雨到来,吕家是不受丝豪影响,吕煦忍不住感叹,自家二女儿年龄虽幼,却有先见之明,待百姓落难之时,吕妍又是几番劝说,吕煦亲自带着家人为百姓施粥,博了一个好名声。
官府已把百姓安置在城隍庙,由于庙宇太小,吕家带头出银子在庙旁修了几间简易的茅房,城中富户争相效仿,转眼就修了好几排,百姓吃住倒是基本解决了。
雨一直下着,这样过了几天,粮食越来越紧张,从先前的稠粥,到后来的粥水,官府也开始着急,发去朝庭的急报,由于山高路远,一时半回也没有音信。
就在大家焦急之时,富户张家忽然从城外运来一批物资,亲自送到李林江的手,一瞬间解了李林江的燃眉之急。
半夜,吕妍睡得正香,房中忽然闪入一道黑影,他走到床头,看着床上沉睡的人,半晌,他伸手抱起吕妍,几个飞掠,跳上屋顶,接着是一阵急奔。
吕妍在颠簸中醒来,漆黑的夜,看不见一点星光,一双大手把她横抱入怀,温热的胸膛,耳边呼呼而过的风声,她猛的一挣,男子正从一个屋顶跨向另一个屋顶,半途被她这激烈的动作一惊,脚步不稳,差点摔落下来。
男子停稳,放下吕妍,独自坐在屋顶上,沉默不语。
吕妍熟悉了黑暗,慢慢地看到了屋顶的轮廓,犹豫了一下,走开两步,也坐了下来,静等他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梁州城在夏末之际会有涝灾?”男子突然开口问,语气有些冷。
☆、立平妻
吕妍听后,全身一震,不安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这么熟悉的声音,两辈子都不曾忘记的声音。
“当初你与张远之的对话,我全权听在耳中,那时我只不过觉得你一个小姑子,出着花样骗些银两罢了,却不想这事是真的,你是如何知晓的?”李林江重复问道,语气又冷了几分。
吕妍未答,她转头看向一旁挺直了脊背坐得端正的李林江,看着他,她又有一股莫名的心酸。刘卓当初走的时候,有说会留下他,那时的她只觉得离他远远的就好了,可如今他就在眼前,他的语气很冷,他半夜掳走她,只为质问她。
李林江见她久久未语,徒的站起身来,猛的抽出佩剑,那锋利的光影指向吕妍,“你是什么人?你是如何得知的?说!”
吕妍脸色一白,站起身来,看向对面的人,她可以撒一个万个谎,在李林江面前,她自信能瞒过他,就算不能瞒过他,也能转移这次危机,亦如上一世,她能把李林江玩弄于股掌之间,然而这一世,她再也不愿,那种深深的内疚,用一世的时间就够了。
吕妍平静的道:“你杀了我吧,我不会说的。”
李林江一愣,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子说的话么?倒是有一股傲气,他的剑往前送了几分,抵住她的脖子,冷笑道:“就因为你不说,害得梁州城百姓家破人亡,流漓失所,如此冷血之人,我若不杀,不解我梁州百姓心头之恨。”
“我说了又能如何?你们会信吗?当时我与张远之密谈,你不是听了壁脚么?你信了吗?”吕妍反诘。
李林江倒退一步,握在手中的剑猛的垂了下来,是啊,当初他不是听到了么,可是他没有相信,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吕府在梁州城的地位又这么的微妙,谁会相信呢?
吕妍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李林江面前,“你也不必自责,你即便是知道,又能如何,梁州城地势,富贵人家都住的较高地窄,普通百姓住的较低地宽,你若提前说出,只会让百姓恐慌,一旦大家都往高处去,梁州定会爆乱,如今虽然损失财物,但百姓们并没有受多少伤害,若是官府支援得当,各富户出银出力,这次危机必会过去的。”
李林江看着她,黑暗中,吕妍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一深一浅的呼吸声。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棂中射入房内,正好照在一张稚嫩熟睡的脸上,吕妍的眼帘动了动,睁开眼睛。昨夜回来的晚,今晨起来也晚。
碧玉听到动静,敲门进来为她洗漱。
用完早膳,吕妍又与碧玉乔装一番,径直出了府门。
来到清风楼,吕妍一身公子哥的打扮,带着一身小僮装扮的碧玉,进了一间包房。房内早已坐着一人等候多时,她见吕妍主仆进来,忙站起身来。
吕妍看着揭了面纱的阿奴,一张清丽的面容展现出来,她有两道浓眉,微微往上扬起,一双似宝石般的乌黑眼瞳,炯炯有神的看着吕妍。
吕妍含笑走近,打趣道:“遂不想阿奴如此貌美。”
阿奴轻笑一声,行了一礼,俩人坐下。
“货物全部出售,多亏了一帮兄弟。”阿奴轻松的道。
“不会是售给张家了吧?”吕妍笑问。
“你还真的猜对了,就是张家,张家三公子,不知从哪儿得来消息,早在灾前便四处打探了,正好被我撞着,做成了这笔交易,不想这张家三公子出手阔绰,赚了不少。”说完,阿奴递上账本。
吕妍拿起账本翻了一遍,一旁的阿奴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小身影,见她看得如此仔细,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莫非还懂这经商之道,账簿钱粮不成?
真想不到这一票就赚了对半,吕妍把账本合上。
事情一完,阿奴拿着银两要回离城去行商,吕妍思忖着,离城虽然危险,却是一个行商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