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编。”黎乔真怕自己一个松手,“李莫愁”就会摔跤,只能紧紧搀扶着她,“你还好吧?”
靠的近,她才看到“李莫愁”一只眼睛的眼眶肿的老高,毫无疑问,始作俑者肯定是身边那个男人。
一个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把女人打成这样,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黎乔不是个女权主义者,但是,看到“李莫愁”狼狈成这样,真的于心不忍,正想着怎么样才能帮到“李莫愁”要不要报警,地铁进站,门打开,那个男人眼看要下车,黎乔想去阻止他。
一个人的手脚比她速度要快很多,一把就抱住那个要下车的男人。
这个身手敏捷的人,不是车厢里其他见义勇为的乘客,而是身为受害者的“李莫愁”。
黎乔替她高兴,到底知道维护自己的尊严,不这样轻易放过他。
下一秒钟,当“李莫愁”抱着那个男人的腿,毫无骨气,低声下气的哀求,她两条腿打了个哆嗦,差点没站稳。
“李莫愁”抱着那个男人,痛哭流涕,“你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我求求你了,你跟我走吧!”
黎乔看着这样毫无骨气而已的“李莫愁”,差点昏过去,这和平时看到的“李莫愁”相别也太大了。
她想到前段时间因为某部电影而流行起来的一句话,活得久了,果然什么都能看到。
“李莫愁”的苦苦挽留,并没能够留住那个男人,他用力掰开“李莫愁”抱在他腰上的手,而且是那种好不怜香惜玉的掰。
黎乔都怕“李莫愁”的手会不会骨折。
“李莫愁”看起来在强悍,终究只是个女人,手很快被男人掰开,男人在车门即将要关闭时,从那条缝里跳了出去。
“李莫愁”看着跳出地铁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不顾自己是再地铁里,转身抱住黎乔,嚎啕大哭。
黎乔认识“李莫愁”三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哭这么伤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主编,不哭了,好多人都在看着呢。”
“李莫愁”是彻底不要形象了,抱着黎乔还是哭个不停。
黎乔觉得自己肩头湿了,是“李莫愁”的眼泪。
地铁到了下一站,黎乔就搀着“李莫愁”下车,她的用词一点都没夸张,真的是搀着“李莫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估计连独自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不穿高跟鞋的“李莫愁”,其实也没那么高,顶多一米六五左右,平时那种凌厉的气场,也荡然无存。
黎乔搀着“李莫愁”走出地铁站后,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她替“李莫愁”点了杯拿铁,又要了块蛋糕,“主编,先吃点东西。”
看“李莫愁”的样子,就是一上午没吃东西,果然,她看到热气腾腾的咖啡和蛋糕,眼睛亮了下,然后就开始狼吞虎咽。
黎乔看她端起咖啡就喝,忙阻止她,“主编,咖啡很烫,你慢点喝。”
她说的有点晚了,“李莫愁”已经被猛喝进去咖啡呛到了,现磨现泡的咖啡真的好烫,“李莫愁”捂着嘴,半响都没能够发出声音,眼眶中隐隐有泪。
这次是真被烫到了。
黎乔把蛋糕推到“李莫愁”面前,“主编,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
看样子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就算西装革履,看着人模人样,痞子味很浓,要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把那样的人和“李莫愁”联系到一起。
“李莫愁”吃了口蛋糕,开始抽泣,这次是无声的,“小黎,你可不要笑话我。”
黎乔暗道,我要笑话早就笑话了,还等到现在,我是觉得你好可怜,在一个男人面前这样毫无尊严。
“他是我的丈夫。”“李莫愁”淡淡一句话,却像是朝黎乔心上抛了块大石头的,激起涟漪无数。
她压住心头震惊,这才张嘴问“李莫愁”,“主编,你已经结婚了啊?”
报社流行着很多对“李莫愁”的猜测,唯独没有关于她已经结婚这条。
“李莫愁”点头,“我已经结婚好多了,在大学里就结婚了。”
黎乔想起来了,现在的大学生在校期间的确可以结婚,她想不明白的是,大学就结婚说明感情很好,可是,刚才怎么会吵成这样。
而且看样子,不是第一次这样吵了,当然,从那个男人打“李莫愁”的熟练手法来看,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打她。
“李莫愁”手里还拿着的吃蛋糕的小勺,直接捂住脸,“小黎,我……很爱他,要不然,也不可能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替他生孩子。”
黎乔再次被吓了一大跳,她没听错吧,“李莫愁”再一次刷新了她对她的认识,她不但结婚了,居然都有孩子了。
“孩子今年几岁了?”黎乔看着素面朝天的“李莫愁”,终于能看出她的年纪,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和那个男人差不多。
“五岁了。”说到孩子,和全天下喜欢自己孩子的母亲一样,“李莫愁”脸上泛出母亲的慈祥,“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所有看到的她的人都说她非常可爱。”
“主编,真好,我最喜欢小姑娘了。”黎乔接上话,“什么时候带她出来一起玩。”
“李莫愁”叹了口气,岔开话题,不再说孩子,而是说起了自己当年的情事,“当年,是他追求的我,本来我是不喜欢他的,但是,一个女孩子到底经不住男孩子的死缠烂打,我和他好上了,而且很快就发现我怀孕了,我还在上学,要是被我父母知道我怀孕了,肯定会打死我,这个孩子我本来不想要,但是,他妈妈知道了,跑学校来求我,我一个心软,就留下了这个孩子。”
本以为幸福从此开始,大学还没毕业,老公和孩子都有了,也成了很多人口中所谓的成功人生赢家。
为了孩子,她休学一年,怀孕的那段时间,那个来自农村,年轻的时候就死了丈夫的婆婆对她很好,知道她想喝豆浆,怕城里买来的大豆不好,特地托人从老家邮件过来。
那一袋子大豆的邮费,要比大豆本身都贵。
“李莫愁”喝到的豆浆,已经不是豆浆本身,而是那个目不识丁,自从丈夫去世,就是以儿子为天的婆婆的心意。
十月怀胎,她都很幸福,哪怕为了在上大学就结婚怀孕,她的亲生父母根本不认她这个女儿。
她以为这样的幸福,不说可以跟着她一辈子,至少会持续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幸福就是那么的短暂。
一朝分娩,守在产房门口的婆婆,得知她生的是个女儿,不要说抱一下孩子,或者等她出产房对她说一声辛苦了,转身就走。
当然,以她农妇彪悍的性格,在得知“李莫愁”生的是个女儿后,抓着医生胳膊不相信的来回摇晃,一直大声嚷嚷着肯定是医生弄错了,她得到的是个孙子,力气太大,还差点把医生摔了一跤。
随着国民对男女性别的看开,像“李莫愁”婆婆这样重男轻女的人已经很少见,医生都被“李莫愁”婆婆要是杀人的眼神吓到了,在护士长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挣脱开,跑回自己的办公室。
“李莫愁”是剖腹产,等麻药过后,她醒过来,人已经在病房里,但是,四周不见一个人,丈夫不见,平时对她比亲生女儿还亲的婆婆也不见。
旁边病床上住的也是个刚生产的产妇,她的床边挤满了人,有丈夫,公公婆婆,还有自己的父母,一家人有说有笑,尤其是对新妈妈关怀备自。
再看她呢?
亲生父母断绝关系,根本不知道她的现况,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再加上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一切都让她倍感凄凉。
当时,还没想到婆婆会那么重男轻女,以为她看自己还睡着,回去煮东西,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她再次睁开眼睛,是被孩子的啼哭声吵醒的,原来是护士把清洗干净的孩子送到妈妈身边。
她的病床边,依然没有人。
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听护士对她婆婆的埋怨,说她在产房门口猛抓接生医生,把医生的手都弄破皮了,还真是个不讲道理的家属,生男生女,要怪自己儿子,怪人家接生医生干什么。
她代替婆婆不断的对护士说对不起,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幸福已经到头了。
“李莫愁”到底是“李莫愁”,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了七天,只要孩子一哭,她就不顾伤口的疼痛去抱她。
而她吃的,就是医院里供应给普通病人的盒饭,吃了两顿,奶量明显减少,女儿吃不饱,就开始哭。
再坚强的人,也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女儿哭,“李莫愁”也跟着哭,另外一床产妇全家都是个好人。
第二天,当产妇的婆婆给媳妇送下奶的鱼汤来时,也给“李莫愁”带了一份。
“李莫愁”哪好意思啊,推脱着不肯要,那家婆婆说话了,不是给她喝的,是给她怀中的孩子喝的。
话说着,伸手抱过“李莫愁”怀中的孩子,让她赶紧乘热喝鱼汤。
“李莫愁”喝着鱼汤,眼泪控制不住簌簌的直往下掉。
也就是那一天,她的奶量又回来了,女儿饱饱的喝了一顿奶,很快就睡着了,她毫无睡意,拿着手机躲外面的厕所给丈夫打电话。
从她肚子痛进产房,到现在,女儿已经出生三天,她那个还没有露过一次面的丈夫。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很嘈杂,除了人声,还有喧哗的音乐声,他一向喜欢去酒吧,“李莫愁”很早就知道。
“李莫愁”哽咽下满嘴苦涩,问他,“你在哪?”
男人在电话那头非常不耐烦,“你管我!”
“李莫愁”还想说点什么,让他至少来看下女儿,可,男人不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
七天过去,医院同意剖腹产的产妇可以出院,“李莫愁”立刻办了出院手续。
她抱着女儿,再没有任何人的陪同下,独自打车回去。
时间已经过去五年,“李莫愁”还记得很清楚,当她上车,那个习惯在医院门口等生意的中年女出租车司机大骂她的老公。
大概的意思是说,老婆在给他拼了命的生孩子,没良心的臭男人,连老婆出院都不出现的,人渣。
钱万宝是渣,但是,“李莫愁”却真真实实的爱着他,尤其现在孩子都有了,她就更不想和他离婚,为了孩子能有个完整的家庭,有亲生爸爸,她也不愿意离。
回到家,婆婆的脸色很难看,襁褓中的孙女,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还指着门口的拖鞋,指桑骂槐,“赔钱货,有什么用!”
“李莫愁”强忍眼泪,回房把女儿放到床上,感觉口渴,想去厨房倒水喝,现在婆婆对她的态度,让她很清楚的知道,想要再过上以前那种想喝口水,都是婆婆送到手边,恨不得喂到她嘴边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还。
走出房门,脚底一个打滑,差点摔跤,她不记得房门口会这么滑,低头一看,一颗心,仿佛被人浸到冰水中,浑身都冰凉。
她的婆婆居然在她房门口倒水,地上全部都是水,如果她刚才抱着女儿出来的话……后果会有多严重,她根本不敢去想。
她已经不求婆婆会喜欢她女儿,会善待她,但是,也没想到她那个目不识丁,骨子里却透着粗鄙的婆婆,有一天会乘她出去买菜掐她女儿的脖子。
幸亏她回来的早,要不然……她幼小的女儿,还没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李莫愁”似乎很冷,双手紧紧捧着咖啡杯,嘴唇也在哆嗦,黎乔也是越朝下听,眉头蹙的越厉害,“既然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
难怪报社的人都传“李莫愁”喜欢去夜店,不是她喜欢去夜店,而是她的丈夫喜欢去夜店,她应该是去找他。
又联想到刚才地铁里,“李莫愁”对那个男人的低声下气,毫无尊严,黎乔百思不得其解。
以“李莫愁”报社主编收入,养活自己和女儿绰绰有余。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李莫愁”,也许什么都能忍,唯独婆婆要杀女儿,真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李莫愁”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热咖啡入喉下肚,整个人舒服多了,“小黎,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虽然我和他不幸福,但是,说起来,我的女儿好歹是有爸爸的。”
黎乔看着“李莫愁”深吸一口气,“主编,有这样的爸爸对孩子真的好吗?”
“小黎”“李莫愁”抬起眼睛看着黎乔,“我带你去看下我女儿,也许你就会明白我什么要坚持这份已经不是幸福,而是给我带来耻辱和不幸的婚姻。”
黎乔反正今天就是要找“李莫愁”,点头,“好啊。”
“李莫愁”在带黎乔去看她女儿的路上,把自己没说完的故事,继续说给黎乔听。
她的老公叫钱万宝,大学的时候就喜欢逛夜店,结婚后,尤其是有了孩子后,他像是没了后顾之忧,更是流连夜店,连家都不回。
婆婆护的儿子护的自然很厉害,她心灰意冷,也懒得再管。
自从发生婆婆乘她不在,要掐死她女儿一事,她就带着女儿搬出了那个家,虽然那个家事她一个人出钱买的,有个随时会杀掉亲孙女的奶奶的家,再好,她也不想待。
在她搬家后半个月,钱万宝终于找来了。
说实话,看到钱万宝站在门口,她心里还是暖了下,在他心目中,她和女儿到底还是有一定分量的。
“李莫愁”知道自己没骨气,但是,想到给女儿一个完成的家,她还是咬牙吞下所有的苦水。
很快,看到钱万宝的那丝心暖,转化成了心灰意冷,他找上门,不是来关心她们母女,更不是来接她们回去,而是来问她要钱。
大学的时候,因为文采出众,“李莫愁”已经是好几家杂志社的约稿作者,收入不说多高,养活她和女儿,不在话下,还能给女儿比较富足的生活,要不然,她也不会用稿费就买了房子。
钱万宝要的钱,她给了,同时也把他妈差点把他女儿掐死的事告诉了他。
钱万宝虽然玩性大,到底还是有良知的一个人,听“李莫愁”说他的母亲要掐死他女儿,脸上闪过错愕之后,就是愤怒。
“李莫愁”看到丈夫脸上的表情,感觉这段时间所受的委屈都值得了,她早就不指望钱万宝来保护她们母女,只求他不要像他妈妈那样来伤害她的,也是他的女儿。
钱万宝很认真的对她点头。
隔天,“李莫愁”正在给孩子熬米粥,孩子还太小,只能撇上面一层米油给她吃,门铃大作不说,门还被人敲的砰砰直响,那架势,大有她再不开门,就把门砸掉的架势。
睡着的女儿被吵醒,醒来看不到妈妈,嗷嗷大哭。
“李莫愁”先去抱女儿,再去看门。
门打开,还没等她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是谁,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
她的脸被那一巴掌的惯性打的侧向一边,嘴里感觉到了咸涩的味道,这么孔武有力的一巴掌,正是来自她那个大半辈子都在农村种地的婆婆。
她目不识丁,常年劳作,丈夫去世的早,一切都靠她,力气大的惊人。
婆婆双手叉腰,在给了她耀武扬威的一巴掌之后,开始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SAO货,我当真是小瞧了你,你居然挑拨我和我儿子的关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