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府,便看到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兵马奔了过来,原来是唐少卿带了他剩下的太子卫队赶过来接应秋白,他来了之后一眼看到了被侍卫抱在怀中的秋蕊,眼中一痛,忙将她接过来,然后命令自己的卫队也加入战团中。
容钰等人边打边退,顿时大街上一阵喧哗,出了国师府,燕翎命自己的贴身侍卫先带着皇帝回宫,自己带着京畿卫追杀容钰等人。
双方边走边打,容钰带着人迅速到了离国师府最近的西城门,发现城门大开,公孙锦和清泉二人站在城头上,守城的士兵已经被他们杀死,一群人见状大喜,纷纷退出城外,期间因为施展不开,大多是巷战,双方都有死伤,而容钰这边的伤亡人数要多一些。
容钰在看到清泉之后心中一喜,朝他喝道:“可是曲水回来了?”
清泉点了点头道:“是的国师,曲水带着一支军队在城外接应。”
容钰顿时精神大振,带着容家众人边打边退,出了城门后,只见城外安安静静的立着一对兵马,曲水在最前面,见他们出来,忙打马上前,将容国公接了过去,而容家其他人还有老太君公孙锦已经提前接到了城外,众人终于汇合。
而燕翎带兵追杀容家众人,一边又派自己的侍卫去调遣兵马,他穷追不舍,一直追到城外,见城外立着一队兵马,才竖起手掌,让自己的队伍停了下来。
他淡淡看了一眼容钰,然后喝道:“国师,你和国公是想要叛出东陵么?”
“事到如今,本国师只想保护娘子,若你们非要逼她,那本国师叛出东陵也无所谓。”
容钰看着燕翎一字一句的回答道。
“京畿卫大队人马马上就会到来,你们逃不掉,本王绝不会允许你将大尧公主带走。”
燕翎一挥手,京畿卫顿时又成包围之势,从三面将纳兰云溪等人围了起来,而对面的一支军队,是容钰命曲水从玉灵山下陶然镇调来的兵马,此时他们仍然静静蛰伏,等待容钰的命令。
一出城容国公就被扶着上了马车,容老太君见容靖居然重伤成这般,一下子忍不住嚎啕大哭,问他这是怎么了,容雪看着浑身是血的容国公,显然活不成了,也跟着大哭起来。
方才在国师府的时候容国公狂笑说的那两句话深深的刺激到了她,可她也知道容国公现在需要休息,她哭着抚着容国公的伤口道:“父亲,你为什么要刺杀皇上,为什么凭着自己姓名不要也要杀他?”
方才一路退的时候容钰给它输了些真气,容国公此时的状况倒好了些,他看了一眼马车上围着他的众人,然后颤抖着开口道:“雪儿,叫……叫公主……过来,还有……还有……秋白。”
秋白此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容靖要说替他父亲报了仇,他的父亲不是他亲手杀死的么?他此时心中迷惑不解,隐隐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矗立了半晌,才慢慢的朝容国公的马车走了过去。
此时到了马车上,因为有容钰调来的兵马,双方暂时对峙着,所以暂时还是安全的,纳兰云溪看了一眼容国公的剑伤,心中慢慢沉了下去,不过她还是拿出药箱,吩咐流觞给她做帮手,想要给容国公动手术。
“公主……不,你先听我说……”容国公摇了摇头,然后从抬手制止了她碰他,要不然他可能就说不完他想要说的事了,他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撑得了多久。
“父亲,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说那句话。”纳兰云溪心中也隐隐明白了容国公的所作所为,此时见他受了重伤,一时有些后悔之前说不会再叫他父亲的话,喃喃的开口向他道歉。
容国公摇了摇头,慢慢的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来递给秋白,秋白不明所以,犹豫了一会儿才默默的接了过去并打开盒子,只见那盒子中放着一张宣旨,那宣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纸涨很旧,不过仍然被保存得很完整,他看了一眼容国公,见他点头,便将那张纸拿了起来,将纸张打开。
只见那纸上开头便写着:“秋白我儿,见字如面……”
秋白的脸色突然变得霎白,那纸张中的字的确是他父亲秋寒亲手所写,家里有好多他写的兵法简谱以及排兵布阵的一些书籍,他经常带在身边揣摩研习,对于他的字他还是认得的。
此时他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迫不及待的看了下去,纳兰云溪等人见他如此也不做声,只偏头看着他,半晌后,他才一字一句的将他父亲所写的,给秋家人的最后一封信看完了,但他似乎心中震动过大,双手微微颤抖着,连那纸都握不住,看完后,那纸便飘落到马车上,他一眼看向容国公,眼中情绪复杂,最后颓然用双手抱住了头。
纳兰云溪不知纸中写了什么,忙拿起来也去看那纸中所写的内容,却听容国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公主,容靖……不是大尧叛臣,容靖当年投降东陵是奉了皇上和皇后之命,皇后和皇上最后领兵和景宣出战之前,召见过臣和秋……秋寒,说万一她们失败,不许我我们兵替他们报仇,要臣二人一切以大尧百姓的安危为重,一切要量力而行,一旦不行便可投降东陵,决不能生灵涂炭,令大尧百姓遭殃……”
容国公说着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大尧被破国那一刻,皇上和皇后紧急召他和秋寒进宫,却不是商讨对策,而是对他和秋寒二人下最后的命令,当时皇帝和皇后二人没有丝毫的惊慌,一如往常上朝商量国事一般,只是平静淡然的吩咐他和秋寒,他们二人牢记着帝后二人的吩咐,出宫之后,便带着兵马退到城外。
没想到结果果然是皇上和皇后二人败了,当年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那场比试是如何进行的,等他和秋寒知道的时候,皇后已经被景宣帝掳走,他们最终出兵将皇上抢了回来,派最精锐的部队护送皇上出城,而他和秋寒又回到大尧京城和景宣帝对抗……
秋寒身为大尧的大将军,军纪严明,排兵布阵都十分厉害,东陵三国联军被他打得节节败退,当年若是拼死一战,就算不能将大尧终究夺回来,也必定会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而就在这时,三国联军将大尧百姓赶上城头,二话不说便用箭射死,百姓的尸体掉落城墙,摔得血肉模糊,尸骨无存,甚至连老幼妇孺和孩子都不放过,还故意杀死孩子和妇孺,并令大尧军队投降。
三国联军连杀三日老幼妇孺,行为令人发指,他和秋寒顿时陷入了困境中,想到帝后临战前的命令,要以百姓为重,以保护大尧子民的安全为第一,他们的军队攻击力顿时减弱了大半,敌军看出来他和秋寒顾及大尧百姓,便威胁他们若是不投降,便屠城,将大尧京城的百姓全部杀死,而且只给他们一日夜考虑的时间。
那是大尧京城已经被三国联军占领,皇后也被景宣帝掳走后秘密带回了东陵京城,而他却还坐镇大尧指挥三*队,在接到他们的威胁后,彻底将他和秋寒陷入了绝境中,他们绝不能让大尧百姓全城被屠,二人商量了一日也没有个结论。
入夜,秋寒突然将他叫到密室里,和他说了他的办法,三*队逼他们投降,无非是畏惧秋寒的领兵之术,他知道即使自己投降,景宣帝也绝不会放过他,一定会取他性命,所以他提前早就喝下了毒酒,将容国公叫进去之后,其实也只是和他嘱咐遗言。
秋寒说自己已经饮下毒酒,等他死了后,便让容国公将他的首级割下,献给东陵皇帝,并拿着皇帝的手谕和他的令牌带着军队投降东陵,以保大尧百姓平安。
容靖当时便拒绝了他这个要求,四处翻找解药,却听秋寒说他一心求死,怎么可能会让他替他解毒?秋寒当即就说,京城已经被东陵占领,皇帝被送出大尧流落民间,皇后被掳走,即使他们强行攻下大尧,惹怒景宣帝让他屠了整个大尧的百姓,那要国家还有什么用?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的人,容靖若是割了他的首级带兵投降东陵,那以后他就是大尧的罪人,他活着远远比他这个死了的人要痛苦,但是,为了大尧民众,只能这么做,他说东陵进犯大尧只是为了秦皇后,景宣帝绝不肯能自己坐镇大尧来让大尧臣服,他也许会指派容靖驻守大尧,但是也可能会让容靖做一些违背他本心的事来控制胁迫他……
到时候容靖只有事事听东陵皇帝的吩咐,才能取得他的信任,然后留在大尧,继续替大尧帝后守护大尧,等待大尧后裔的出生并最终复国……
而且大尧这一战也元气大伤,国内素来富庶,被其他几国觊觎了很长时间,一旦国破,恐怕大尧的金银财富以及国库里的东西会被洗劫一空,若景宣帝能派容靖驻守大尧,那他还可以慢慢的恢复大尧的国力。
容靖当时哪里肯这么做,但秋寒是服下毒药之后才将他叫了过去,那时候一切已成定局,根本再没有第二条可选择的路,而且当时他也已经毒发,他厉声呵斥容靖,最终容靖只好无奈答应。
秋寒的家人当时他派兵护送着出了大尧,将他们秘密送到北齐去了,因为秋白的姨母一家在北齐,将他们送到那里去可以暂时避祸,他知道第二日投降的消息一出,他的子女日后必定会寻找容靖报仇,毒发后又挣扎着写下这封亲笔书信,交给容靖让他妥善保管,等将来在合适的机会交给他的儿女,让他们了解事情的真相。
秋寒身死之后,容靖一个人在密室中坐了一夜,第二日一早,他终于按照他的吩咐割下了她的首级,又用皇帝手谕和令牌命令大尧军队投降,自古军令如山,何况秋寒治军严明,纪律如铁,当时容靖并没有告诉军队秋寒已喝下毒酒身亡,只是说为了大尧百姓的安危,全体人马立即归降。
他带着秋寒的首级立即向东陵投降,景宣帝亲自召见了他,当验证了秋寒的首级之后,才终于相信了容靖的诚意,并命人将他的首级挂在大尧城门口七日夜,并且迅速接收分散重归了大尧的军队,等他们明白过来是容靖杀了秋寒投敌叛国之后,早就晚了。
得知实情之后,被分散的大尧军队有过好几次小部分集结的反抗,都被容靖亲自带兵镇压了下去,最后大多士兵眼看着大尧大势已去,归顺东陵已成定局,才渐渐的停止了反抗。
之后,东陵皇帝见容靖真心归顺,果然让他留下来驻守大尧,并将其封为国公,大尧也最终被划归为东陵的附属国。
再接下来,便是皇帝赐了楚秋歌给容靖为妾,容靖知道东陵皇帝所赐的女子必定是来监视他的,所以在大尧的时候除了励精图治,呕心沥血的发展大尧的农耕水利已经工商业,对楚秋歌也向来温软和顺,事事都顺着她,这才麻痹了她这么多年。
也许,楚秋歌日日和他同床共枕有时候也能发现一些端倪,但数十年的相守相伴,也许楚秋歌早就将容靖真正的当成自己的夫君,也尽心尽力的辅佐,对他生了感情,所以就算发现一些端倪的时候也没有在意吧。
从她冒着身份被揭穿的危险救容国公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若是无情,又为何要救他?若是无情,为何会给他生了三个儿女?
容国公断断续续说了好久,才将这件事说完,此时他已经气息微弱,头发衣衫散乱,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
几人听完他的话之后都怔住了,纳兰云溪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容国公刺向皇帝的时候,她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了,不过,她想到的也只是容国公当年投降东陵之后又后悔了,为了赎罪所以才不惜搭上性命刺杀了皇帝,可是,谁都没想到原来他的投敌叛国只是一个惊天大局。
一个从大尧国破之日开始便布下的局,慢慢的牵引着她走入了局中,而如今她想要脱身,已是绝无可能了,今日过后,就算自己心里仍然不想复国,却也由不得她了,任何事都会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她若是不去复国,怎么能对得起自己的国家,父母,臣民,和容靖秋寒这些舍身取义不惜身死也要报效大尧的人?
“父亲,父亲……”此时众人明白了当年投敌叛国的真相,容雪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看着容国公憔悴的面容,想到他这么多年来身上背负的屈辱和无奈隐忍,心如刀绞。
秋白此时仍然一直握着秋寒留给他的信,秋寒在信中也说了当年他和容国公定下的计策,并告诉他真相大白之日让他代他向容靖磕头致谢,此时马车中哭声一片,他的眼眶也湿润了,他将信小心的折好重新放入盒子里,准备带回去交给他的母亲,然后便跪了下去,朝容靖深深的磕了一头。
“国公,对不起,都是我刺了您一剑,才让您伤势未愈,又去刺杀皇帝,否则,您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秋白心中一阵懊悔,暗道当日自己若不是冲动之下跑去刺杀容国公,那他便不会受伤,今日也许就可以全身而退,至少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秋白,不怪……你,当年这件事定下来的时候,便只有我和秋寒知道,他死了,这世间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便只有我自己了,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如今,我终于杀了皇帝,为我大尧皇上和皇后报了仇,那日,当我知道云溪是大尧公主的时候,我便知道,我快要解脱了,我等待这一天已经等待了很久,真的很疲累了……
秋寒的这封信是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证物,所以,这么多年无论如何我都随身携带着,投降驻守大尧后,我一心恢复大尧国力,励精图治,并不敢有半点懈怠,虽然大尧本土之内仍有一些人不服,但他们都是大尧忠诚,我已经暗中对他们加以保护,公主若是回到大尧之后,振臂一呼,有秋白在旁,一定会将这些重臣重新收归……
只不过,大尧的内政如今风起云涌,在楚秋歌的干扰下,有一部分是终于她的大臣,公主回去后恐怕要对这部分人严加防范,为了大尧,我可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能亲手将大尧嘱托给公主,我……死也瞑目了。”
容国公的声音越来越低,说话却越来越快,纳兰云溪知道,他这是油尽灯枯,到了最后回光返照的时候了,公孙锦和容钰二人一直将手掌抵在容国公背后给他输真气,此时二人的面容都不好看。
“父亲……”纳兰云溪也忍不住叫了一声,心中酸涩的难以自抑,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雪儿,钰儿,为父当初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尧,我对不起你们,这十年来,我将你们送到京城不闻不问,实是逼不得已,将你们送到京城为质,你们或许还可以活下来,但当时为父若不答应,将你们留在大尧,恐怕你们都活不下来,皇帝绝不会允许你们活着,所以,不要怪……为父。”
容国公向纳兰云溪交代完之后又扭头看向容雪和容钰,将自己当初的逼不得已说了出来。
“父亲,雪儿知道,雪儿一直都知道,父亲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所以,从未真的恨过父亲,钰儿也不会恨父亲的,只是,你不要走,不要离开雪儿和钰儿,我们才刚见到你,你别离开我们……”
容雪早就泣不成声,哪里还会怪怨容国公,只是拉着他的手臂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一时有些神智错乱,一直请求他不要死。
“父亲……”容钰终于握着他的手叫了一声,这一声已经代表了千言万语,也代表他从来没有忌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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