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山。
李永才没搭理他俩,而是冲队伍后面喊:怎么了!叫唤什么!
没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的警察,气喘呼呼的跑了过来:不不好了,刘健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了,说不定掉队了,你瞎叫唤什么,赶紧去找找!
我站在旁边,看着那警察的脸色一片土灰,说起话都不利索:刘健不见了,但但他胳膊还在。
什么?!
李永才一愣,赶紧往队伍后面跑,等我跟过去的时候,刚才还牛气哄哄的李永才,这会儿已经吓得发蔫了,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的看着地上。我往下一瞅,地上一大摊血迹,被雨水冲着往雨河道的方向流,一条穿着警服袖子的胳膊,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五根手指自然伸直,没有半点搏斗和挣扎的痕迹,像是被袭击之前,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这条胳膊给我敲了警钟,我冲李永才直吼:现在下山还来得及!
李永才发了一会儿呆,突然猛地摇头:不不不!先找刘健,他们是我拉起来的队伍,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看着李永才把队伍分成四波,分头去找刘健,我在心里直骂他缺心眼。人聚集在一起,就算是有东西盯着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人全都分散了,这不是给那东西下手的机会吗!
我带着两个学建筑的还有俩警察,直奔榛子林而去。一道榛子林,我就开门见山冲俩警察说,现在不下山,等会都得死,你们要是跟我下山,咱就一起撤,不然的话,我带着建筑师走,你们留下继续找刘健。
这俩警察可不傻,跟我一拍即合,我们五个人顶着小雨,顺着榛子林往下跑。可跑了没一会儿我就感觉不对劲,整个林子里就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我转身往后一看,身后啥也没有,那四个人竟然不见了!
我还以为他们跑丢了,赶紧回去找,最后是在榛子林的一团草里发现那俩建筑师。他俩被吓破了胆,紧紧抱在一起,脸上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雨水,湿漉漉的一片。我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俩也不说话,一个劲儿的身手往我身后指。
看着他俩那反应,我就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身后。大兴安岭长大的孩子都知道,身后有危险的时候决不能回头,否则很有可能被野兽咬断喉咙。我虽然不知道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但凉意却已经爬满脊梁。我观察着俩工程师,发现他俩的脸惨白一片,眼神被恐惧完全占满。我知道那东西已经开始向这边靠近了,当时也没多想,猛地往地上一爬。一股狂风擦着我的脊梁杆子飞了过去,我趴在地上抬头一瞧,一只头直尾足有三米多长的黄斑大东北虎从我脑袋顶上跃了过去。
那俩建筑师就在我正对面,它没扑中我,立刻把目标转向他俩。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一口把其中一个建筑师的脖子给咬断了。另一个刚爬起来想跑,被东北虎从后面一巴掌拍在后腰上。我离他五六米远,愣是听见腰椎骨断裂时发出的噶扎声。
老人们常说,头猪二虎三熊,在山里,成年大野猪比猛虎更具有攻击性。但在我们大兴安岭,真正的山大王还要属重达七百多斤的东北虎,张大爷活着的时候常说,宁可在江里碰上水女,也绝不在山上遇到饿虎。
而且我发现这头东北虎很怪,弄死人以后,也不吃,调头就往我这边扑,好像专门为了杀而杀。
怪不得歪嘴狗不肯进山,原来它怕的根本就不是矿坑区,而是这只被邪气控制的东北虎!
眼看着我就要被它扑中,就在这档口,山林间猛地刮起一阵大风,杨树叶被吹得哗啦啦直响。杀红了眼的猛虎竟然被这异象惊得停了下来,抬头望天上瞅了瞅,调头就跑。它这一跑,我非但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嗅到一股更加危险的味道。
连招了邪的东北虎都被吓跑了,究竟是什么?!
几乎是我刚想到这,一个咕噜噜的声音从地下传出。这声音似曾相识,当初发现尸坑的时候就听过,当初还以为是山跳子弄出的声音,这会儿我终于可以肯定,这声音是从地下非常深的距离传上来的,而且就在我的正下方!
第10章 杨树摘脸
后山饿了,又要吃人了?我扫了一眼那俩建筑师,被咬断脖子的当场就死了,拍断尾椎骨的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也咽了气。花骨朵一样的大学生,本来有大好前程等着他们,结果为了仨瓜俩枣来到这后山送了小命,着实让人唏嘘。我估摸着那俩警察也悬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远处亮起几道手电亮光,没一会儿李永才就带着剩下的人跑了过来。
瞧见俩建筑师的尸体,李永才当场就吓软了腿。随行的警队长跟他商量,甭管是老虎伤人,还是凶山作祟,总之现在死了人,性质不同了。现在立刻下山,给市里挂个电话,明天上山猎虎也好,用雷管把后山炸了也罢,总之不能再深入了。
李永才看着尸体,终于答应下山,我们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档口,地下的咕噜声又传了上来,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我就瞧见警队长脚下出现一个漏斗形的土坑,由小变大,一口把警队长给吞了。
不好!是吃人坑!我大呼一声,扭头就跑。
李永才他们不知道吃人坑是啥,但眼看着警队长从眼前消失,吓得一个个都丢了魂。害怕就跟着跑,一跑就乱了套,等跑出榛子林的时候,就剩我跟李永才还有一个叫吴凯的警察。李永才急的蹲在地上直拍大腿,他是这次调查后山的总负责人,来的时候二十个,现在就剩俩了,就算是活着逃出后山,这责任也得他自己扛。
也不知道他是真有情义,还是害怕担责任,非要回去找其他人。我心想,刚才要不是你非要去找刘健,跟我一起的那四个人也不用死。现在地下那奇怪的咕噜声越来越频繁,每次响的时候都会死人,现在回去不是找死吗。
我也不管他是市里派来的,还是哪来的,火燎燎的说:我在这从小长大,还是第一次瞧见吃人坑会凭空出现,这明摆着是大墓主人的报复,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可不去触这个霉头。
我要走,李永才拉着我,死活不让我走,一来二去我俩就撕吧起来了,也赶巧这小子点背,被我一推,一脑袋磕在身后的大杨树上。也不知道这小子脑袋是什么做的,愣是磕的大杨树直晃悠,这一晃悠不要紧,紧跟着就从上面掉下一个白乎乎的东西。
一开始以为是鸟窝,刘永才还捡起来扔我,我往旁边一闪,眼看着那东西从我脸边擦了过去,我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不可置信道:胖子?
什么?吴凯也是个胖子,还以为我叫他,我赶紧指了指刘永才扔我的那团白东西,等他捡起来一看,吓得怪叫一声,扔了就跑。
那个白乎乎的东西,居然是上次进山,被撕了脸的胖子道士的脸皮!
脸皮是从李永才身后的大杨树上掉下来的,我往上一瞅,冷汗顺着脊梁杆子哗哗往下流,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颗大杨树上面,洋洋洒洒挂了十几张人脸,被长时间日晒雨淋早已风干,皱巴巴的,夜风一吹,跟着树叶一起哗啦啦乱抖。
正发着愣,李永才冷不丁惨叫了一声,我顺着声音一瞅,发现李永才的脖子竟然被一根树枝给卷住了,树枝收缩的时候,几个小枝杈刺进李永才的大动脉,血哗哗的往下流。
不好!这大杨树成精了!
很多人都知道一句话,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但其实这两种树并非鬼树,只不过本身属阴而已。真正的鬼树是竹、槐、榕、芭、杨。
芭蕉招女鬼,榕树招狐狸精,而我们大兴安岭,最不缺的就是杨树,又叫鬼拍手,这也是为什么山跳尸坑的上面会有那么一大片杨树林。
这颗大杨树长得位置不对,北面正对着矿坑区,大墓里面的阴气一出土,立刻就会被北来的山风吹过来,这大杨树吸饱了阴气,肯定要作恶的,我没想到它竟然这么邪,居然专摘人脸!
李永才被树枝绑着动弹不得,紧接着又有一根树枝从上面伸下来,要卷李永才的脸。吴凯以前哪见过这种邪事儿,吓得瘫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我知道指望不上他,赶紧从后腰拔出我爹砍柴的山刀往树上砍,每砍一刀,大杨树就抖一下,树干上的刀口子往外直滋血,最让我毛骨悚然的是,挂在树枝上的人脸全都哭丧着脸,怨恨的瞪着我。
这大杨树太粗,砍不断,我只好往树枝上砍,拇指粗的树枝硬的像钢条一样,砍了三刀才砍断。
等我把李永才拖出来时,已经没动静了,我往他脖子上一瞅,两个血窟窿分别在喉咙和大动脉上,八成是活不了了。我心里暗骂,这大杨树真特么准,戳出来的俩窟窿全都在命门上,怪不得摘了这么多的脸都没被人发现,要是有一天树上一片叶子都没有了,全都变成人脸,那可就没人能治得了它了。
我暗恨山雨不停,否则非一把火把它烧了不成。
老李,没救了?吴凯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我。
我叹了口气:喉咙和动脉都被戳穿了,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了,离鬼脸树远点,别让它给逮了。
吴凯听了我的话,赶紧往后挪。
我四处转了一圈,找了块大石头,用手指头沾着李永才的血,在上面画了个圆圈扔到鬼脸树下面。之所以这么干,是因为鬼脸树只有晚上才能显出来,白天是看不出来的,有了这块石头当参考,等天一亮,我说什么也得把它给砍了。
我忙活的时候,吴凯在旁边一个劲儿的催我赶紧走,等我真准备走了,这小子又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站在地上半天没挪步,指着鬼脸树,目瞪口呆道:王王警官?!
什么王警官?!
吴凯哆哆嗦嗦的跟我说,先前跟秦教授一起进山的那个男警员就是王警官,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他们就认识。用现在流行的话说,王警官是标准的高富帅,家里有钱,本人长得又高帅,按理来说前途不可限量,但他却偏偏喜欢玄学,实在是核心价值观相悖,当了好几年警察也只不过混了个警官而已。
我顺着吴凯的指示往树上一瞅,一眼就认出了挂在最上面的那张脸,就是王警官!
大杨树虽然在矿坑区的正南面,但离得很远,相反,离出山口很近。我早就知道秦教授他们会死,但没料到王警官刚进山就死了。我突然想起秦教授他们进山第二天早上,出现在出山口的无脸男尸,难不成是王警官?可那具尸体上,明明穿的是道服,不是警服!
我越琢磨越觉得王警官死的不对劲,但这会儿没时间调查王警官的死因,我冲吴凯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撤。结果吴凯非但没撤,反而撒腿往矿坑区的方向跑。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被矿坑区的邪气煞到了,刚想要喊他,我就听见出山口的方向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扭头一瞧,冷汗瞬间布满额头。那只被邪气煞了的东北虎,就在距离我不到二十米远的地方,两个绿油油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我。
我吓得腿肚子直抽筋,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它却没跳过来逮我,反倒是去追吴凯。我估摸着它肯定是忌惮鬼脸树,赶紧冲吴凯喊:快回来!你跑不过它!
东北虎距离吴凯三十来米远,我眼瞅着它几个跳跃就到了吴凯背后,从后面一口叼住吴凯的肩膀,嘴巴轻轻一动,就把整个膀子给卸了下来。
第11章 请仙上身
吴凯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他越是这样,就越激发了东北虎的兽性,末了被东北虎一口咬穿肚子,肠子内脏一股脑流出体外,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在东北虎对付吴凯的时候,我脑海中闪过逃跑的念头,但这里离出山口还有一段距离,万一它调头追我,我肯定逃不掉。结果跟我预想的差不多,这东北纯粹是为了猎杀而杀,吴凯刚咽气,它就立刻跑到我和出山口之间,断了我的后路。
我不敢离鬼脸树太远,同时又要提防鬼脸树从后面偷袭我,差点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忽然看到眼前出现一个白茫茫的影子。这影子浮在半空中,身体修长,穿着一条没过脚踝的长裙,秀发在头顶高高盘起,虽然只有轮廓,但却端庄典雅,跟我见过的农村粗妇完全不同。
这影子一闪即逝,我还以为是附近飘荡的野鬼,惊得我本能往后退。这一退不要紧,立刻被鬼脸树给盯上了,枝杈立刻从上面伸了下来,在我脖子前面绕了个圈。眼看着它就要往回缩,我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用胳膊护住脖子。它这一缩,我立刻被绑到了树干上,枝杈上面的木刺毫无阻力的刺穿我的小臂,疼得我直嘬牙花子。
隐隐约约,我感觉看不见的媳妇在拉我的手,可我被鬼脸树牢牢绑住,她根本拉不出来。就在这档口,又有一根树枝从上面伸了下来,在我脸前形成一个圈,要套我的脑袋,这要是被它套中了,我的脸肯定就保不住了。
情急之下,我用另一只手从后腰抽出山刀,一刀将面前的树枝砍断,等我准备再砍脖子上的树枝时,我的手腕竟然被不知道从哪伸出来的树枝给缠住了,使了好几下劲儿也没挣脱,反倒是树枝一紧,我手腕钻心的疼,山刀立刻脱手掉到地上。
这回我是彻底没辙了,刚才我砍树干时,树上的脸都在哭,这会儿全变成笑脸了,大半夜的,淋着小雨,风一吹,渗的我心里直发慌。
难不成这回我真要死了?而且还是死在一棵树上?一想到死亡,我心里就开始急躁,大脑乱哄哄的,眼前一花,刚才那个浮在半空中的鬼影又出现了。而这一次,她竟然就在我面前,一只手伸向我这边,我低头往下一看,惊讶的发现,她的手竟然放在我的手腕上!
看不见的媳妇?!
我心头一惊,没有半点高兴,反倒是绝望透顶。我实在没想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可以看到媳妇了,却偏偏是我快要死了的时候。
树枝再次在我面前形成一个圈,就在我快要认命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是出马仙!在家呆的这小四十天,我可没有整天光锄禾日当午,抽了空,我就会跑到张大爷的老屋看他家那本《山中奇录》,上面说一个合格的出马仙,必须具备请仙上身的本事。但野仙不好找,肯心甘情愿帮忙的野仙更少,所以大部分出马仙是没有野仙的。而看不见的媳妇就是我的野仙,她现在就在我面前,如果能请她上身,说不定就能躲过这一劫。
想到这,我赶紧大喊:请大仙上身!
媳妇站在我面前,没动。我心里一阵纳闷,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法力不够,请不动野仙?
不对啊,媳妇照顾了我十多年,每逢危难关头就出手救我,我俩之间根本就不存在法力够不够的问题,只要我求她,她肯定一百个答应。眼看着树枝越来越近,我心里急得不行,我这一急,脑子就乱,就不够用。一不够用,媳妇的影子就开始散,不是四处散,而是往我身体里散。
我脑子里念头一闪,请仙上身其实和被鬼附身是一个道理,只不过仙是帮忙,鬼是捣乱。人在时运低、阳气弱、意识不清的时候最容易沾染鬼邪,看不见的媳妇之所以上不了我的身,八成也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我赶紧低头舔肩膀上渗出来的血,因为喝人血最降时运。果然,我舌尖刚舔到自己的血,鬼媳妇立刻飘进了我身体里面。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大脑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