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便是穆爱卿的母亲!”李煜边说边走到他们面前,小周后仔细打量郑氏,发觉她与苏概的相貌确实很相似,徐旋为此也觉得不可思议,若晶上前握住郑氏的双手,迫切地问:“大娘,您是苏概的母亲吗?”苏概悄悄地向郑氏眨眨眼睛,郑氏温和地推开若晶的手,淡淡一笑:“夫人想必是弄错了?老身夫家姓穆,这是我儿穆剑。”
徐旋说道:“老夫人,‘举头三尺有神灵’,今日当着皇上、皇后娘娘的面,您如果有半句假话便是欺君,老夫劝您想好了再说,您的夫家到底是姓穆还是姓苏?”郑氏愕然一惊,苏概横眉怒目道:“老丞相这是在逼供吗?我娘性情温和,天生胆小,哪能经得起您这么吓唬。”李煜赞许地点点头:“穆爱卿说得有理,徐老爱卿,朕知道您此时的心情,凡事追根结底固然无可厚非,可郑夫人而今年事已高,您就不要再吓唬她了。”
小周后挺身驳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臣妾以为,老丞相问得在理,在臣妾看来,他们的确是母子,只是这世上之事难免有巧合,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些事情往往不能看表面。”
“嘉敏,你的意思是他们都是假冒的?”李煜不以为然道:“简直是胡闹,不错,穆爱卿这次回来是变了许多,朕也曾起过疑心,不知道你们是否设身处地为他想过?一个人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后,势必会有所改变,这便是磨砺。”三人无言以对,郑氏扑通跪在地上,并且一再坚持夫家姓穆的说法,三人顿时哑口无言。
“你们少见多怪,朕也不怪你们,毕竟很少会有人能体会到那种境界。”李煜理直气壮地说,接着把目光转向若晶,微笑道:“穆夫人,事到如今,真相已经大白,你不应该再有疑虑了,夫妻之间平常的磕磕碰碰也是在所难免,纵然穆爱卿有错在先,你这个做妻子的应当多多包容,如此一来不就得以化解了吗?”
“是,皇上,民妇定会谨记!”尽管若晶表面唯唯诺诺,其实内心早已对眼前的丈夫死心,她很肯定地告诫自己,假的始终是假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替代一切,可是苏概的整个计划实在太完美了,甚至连皇帝也误入这个惊天的谎言当中,她不得不惟命是从。
有人说,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的确如其所言,若晶、徐旋、小周后三人满怀信心揭穿苏概,原以为可以事半功倍,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郑氏的出场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由此看来,潘美的手段不得不令人骇然,因为他才是幕后的导演。
整个计划看似滴水不漏,但却瞒不住徐旋那双敏锐的眼光,事后他多次找到李煜阐述自己的看法,可惜此时的李煜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因而此事只能暂告一个段落。
然而,苏概回到府中后,便将所有的怨恨发在若晶的头上,当晚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后来不顾母亲和下人的劝阻,硬是将她关在房中,不准吃喝。
一连三天下来,若晶的气色越来越差,身体一下子消瘦了许多,郑氏实在看不下去儿子的暴行,于是偷偷地给她送来饭菜,不料被苏概撞见,苏概一气之下,随手将饭菜打碎,郑氏伤心欲绝,之后捡起破碗悄然离开了豪华的附马府,终日以行乞为生,苏概对此事却漠不关心。
一天早上,郑氏坐在街道的菜摊旁,两膝间摆放着一个破碗,只见她颓唐着脑袋,一头散乱的白发垂在地上更显得无比憔悴,口中念念有词:“好心人哪,救救我儿媳,好心人哪,救救我儿媳……”
“哎,好可怜!”路人纷纷围过来,当中有不少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郑氏听着铜钱撞击碗边发出的‘当当’的声音,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微笑,但却是那么的短暂,很快又布满了愁容。
“走开走开!”一阵沸沸的吵杂声打乱了正常的秩序,围观的人们赶忙往后退去,来人是一伙官兵,他们个个手持大刀冲到郑氏跟前,叫嚷道:“老太婆,附马爷有令,限你马上离开金陵,快走!”
“呵呵,附马爷?我儿长志气了!呵呵呵……我儿长志气了……”郑氏疯笑起来,鄙夷地抬起头,冷冷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老身到了这把年纪才能醒悟——老身养了一个畜牲,老身对不起他爹呀!”
“老太婆,啰嗦什么?快走!”官兵领头那人抓起破碗,将里面的钱倒在自己的腰包里,百姓们强烈地指责一番,官兵们狠狠举起刀,众人吓得拔腿就跑。
“我的钱,我的钱,你们……你们这伙强盗,还我钱,还我钱!”郑氏愤怒地抱着那人的腿,那人穷凶极恶地将她踢到一旁,郑氏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奋力地提起拐杖朝官兵打去,官兵恼怒不已,顺势举刀向她砍去,幸好锡艳凑巧路过,她二话没说,随手从菜摊上拿起菜刀劈向那人,无意中砍断那人手臂,其它人张牙舞爪扑了过来,锡艳立即搀着郑氏往前跑去。
“给……我追!”那人捡起断臂,痛得直叫喊,官兵们大刀阔斧地追了出去,百姓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憎恨,随即抄起木棍、锄头、铁钦围了过来,官兵们目瞪口呆,赶紧退了回来。
锡艳在大家的帮助下顺利逃出了魔爪,并带着郑氏来到了丞相府,在徐旋的一再追问下,郑氏终于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二人大为震惊,为慎重起见,二人决定分工行动,徐旋陪同郑氏即刻进宫面圣,若晶则带着丞相府的家丁赶往附马府救人。
往往事与愿违,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徐旋、郑氏赶到皇宫时,苏概早已在书房等候他们,李煜勃然大怒,指着徐旋破口大骂,徐旋当头一愣,随即道出自己的来意,李煜愤然道:“老爱卿,您即已辞官在家,朕的国事不劳您费心,更何况这些都是穆爱卿的家务事,无需您来过问。”
“皇上,我……”徐旋欲言又止,郑氏冲到苏概面前,一把揪着他的衣领,骂道:“你这个畜牲,你不是想杀为娘吗?为娘就在你跟前,你杀呀,你杀呀。”苏概惺惺作态道:“娘,剑儿知错了,剑儿不该让您生气,剑儿以后不敢了,您就原谅剑儿这一次吧。”
郑氏苦笑道:“剑儿?你爹叫苏全,你是沾了附马爷的光,你是老身一手带大,做娘的岂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你以为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说到这里,她慌忙上前扑到李煜脚边,道:“老身欺瞒皇上,老身罪该万死,请皇上杀了老身。”李煜微笑地扶起她,说:“郑夫人言过了,你是穆爱卿的母亲,何罪之有呢?穆爱卿已经告诉朕了,他也是无意顶撞,您老就原谅他这次吧。”
“啊?”郑氏不禁茫然地抬起头,在她看来,皇帝不单单是在偏袒苏概,而且已经彻底被‘洗脑’,徐旋义愤填膺道:“皇上,恕臣斗胆,苏概用谎言蒙骗皇上,请皇上将此等冒充朝廷大臣、弑母杀妻的小人立即处死!”
“弑母?哼哼,穆夫人不是好端端的站着吗?”李煜轻蔑地看着他,说:“老丞相亲眼见到穆爱卿杀了若晶吗?”
“那倒没有!”
“哼,朕念在你是两朝元老,不予你计较!若是日后再让朕听到你诽谤穆爱卿是苏概的话,朕决不轻饶,君无戏言!”
“哈哈哈……”徐旋浑然大笑:“皇上,大唐如今内忧外患,您却倚靠这个卑鄙小人,看来我大唐气数已尽,老臣还能说什么。”
“大胆!你以为朕不敢杀你吗?”李煜大发雷霆,徐旋毫不退缩,仍旧摇头叹道:“就算您杀了臣,臣还是要说,在臣的心目中,您是一个仁君,眼下小人当道,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能看出苏概与穆剑的不同之处,可您却偏偏指鹿为马,自毁江山。”
“混帐,徐旋,你竟敢将朕比做赵高,来人,给朕拉出去!”李煜龙颜大怒,随着君令之下,几个御林军上来将徐旋拖出御书房,郑氏百般求情,李煜无动于衷,此时的他显然却了杀心。
就这样,徐旋被御林军带到了午门,按照惯例,这个地方便是斩杀朝廷佞臣的地方,关键时刻,小周后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经过她在皇帝面前的一番苦劝,李煜这才收回成命,并将徐旋逐出金陵城。
与此同时,若晶带着数十个家丁手持兵器来到了附马府,片刻间,府内突然冲出百余弓箭手,原来苏概早有准备。
“快放了穆夫人!”
“附马有令,擅闯者格杀勿论!”
“是嘛?本姑娘就不信这个邪,来人,给我杀!”锡艳带人冲了过去。
‘嗖嗖嗖……’刹那间,百箭齐发,家丁们纷纷被当场射死,若晶赶紧让人后退,就在这时,苏概骑着战马从后面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
“哈哈哈,臭丫头,别异想天开了。”说话间,苏概下马乐呵呵地步入府门口,随从们快速拔刀相向。
“苏概,你这无耻之徒,快点放了穆夫人。”若晶横眉怒目道,苏概大笑:“王锡艳,听闻令尊当年有铁判官之称,没想到却生了你这么个愚蠢的女儿,本附马好歹也是皇亲国戚,这附马府岂容你们随意闯入,不想死的话,快带你的手下离开吧,本附马今天高兴,不想大开杀戒。”
“奸贼,你别得意得太早,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否则本姑娘绝不收手。”
“好啊,看你这么执迷不悟,那本附马只能成全你了,来人,给我射。”苏概漫不经心地回过头,锡艳等人本能地竖起兵器。
“慢着!”话音刚落,只见四周涌来数百名将士,并且个个身穿黄色战袍,遂将附马府围个水泄不通,紧接着,人群外围多了一顶华丽的轿子,苏概猛地一惊,弓箭手惶恐万分,所有的目光全部盯着那顶轿子。
“苏大人,你好大的排场啊!”席间,小周后揭开帘子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在场人跪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小周后轻盈地走到锡艳跟前,锡艳正要向她禀明,小周后微微一笑,而后瞪着面如土色的苏概,冷冷笑道:“本宫不管你是苏概也好,穆剑也罢,本宫今日前来,只想带走若晶,不知附马可否行个方便?”
“娘娘,这……”苏概立刻支退所有弓箭手,但表情却显得极不情愿。
“莫非附马有难言之隐?”小周后淡淡笑道:“本宫知道附马爷肯定会把皇上搬出来,所以本宫带来了皇上的谕旨。”说罢便让随从太监将圣旨递给苏概,苏概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然而上面却之字为提,只有一个深深的玺印。
“皇上有令,命你速速将若晶交给本宫。”
“娘娘,这……”
“怎么?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来人,速将夫人请出来!”苏概转身之际,偷偷向下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杀了若晶。
“不必了,锡艳,你去!”小周后棋高一筹,苏概无计可施,不一会儿,锡艳扶着若晶走了出来,然而此时的若晶已是奄奄一息,小周后不禁热泪盈眶,于是让锡艳将她扶到自己的轿子内,临走时,她狠狠地瞪了苏概一眼,说道:“附马,你好狠的心哪!小心你的狐狸尾巴。”
“起驾回宫!”大队人马径直向皇宫方向驶去。
“恭送皇后娘娘!”众人俯身相送,苏概趴在地上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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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奇袭
更新时间:2010…6…19 14:30:18 字数:4680
时过境迁,又是一个月过去了,然而一切已是物是人非,苏概的跋扈致以及李煜的固执,使得南唐陷入了内外交困,朝中大臣明哲保身,有的则是辞官隐去,有的则是直接充当起苏概的走狗。
潘美作为幕后的操纵者,见时机已经成熟,于是决定大举挥师南下直取金陵,一日上午,正当他与几个副将在大营商议出兵计划时,曹彬突然造访,当他得知潘美的动机后,强烈表示反对,在他看来,灭唐必先除掉穆剑,潘美不以为然,笑着说:“就算穆剑尚在人世,那也是惊弓之鸟,根本不足为患!”副将等人也在一旁随声附和,一个个嘲笑曹彬的杞人忧天,曹彬火冒三丈,指着潘美的鼻子破口大骂:“好啊,潘美,你眼里还有本帅吗?”
“元帅此话从何说起?”潘美微微一笑:“你我二人同为皇上钦点的伐唐元帅,自出军以来一直同舟共济,患难与共,而今拿下涂城,下一步将直捣金陵,直至李煜投降,这一切都仰仗您的从旁协助。”
“从旁协助?哼哼……”曹彬冷冷看了他一眼,轻蔑道:“潘元帅,您可别忘了,你我二人同为主将,本帅不是你的副将!岂有‘协助’之说?哼!”说罢,他愤怒地拔刀狠狠地劈在会议的那张桌上,众副将立即拔刀相向,曹彬大喝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虎家三兄弟率领围兵破门而入,双方虎视眈眈地看着彼此,潘美不忍把事态闹大,便责令手下人收起兵器,曹彬这才让人退了出去,现场恢复了宁静,潘美和颜悦色地上前赔罪,并邀请他一同坐下参与所谓的‘方案’,曹彬顿时怒火减半……
写到这里,请容我再附加一句,与其说曹彬是为了政见不一才与潘美发生口角之争,(甚至差点大大出手),倒不如说他是小肚鸡肠,确切地说,他之所以大发雷霆,其主要原因还是源于两个字——嫉妒,他生怕对方会抢了头功。
然而,潘美比起他确有其精明过人之处,因此才会投其所好,同时以谦虚的态度去征求他的意见,间接地避免了一场不必要的纠纷。
其实‘嫉妒’二字在某种场合是很可怕的,因为它正是引发、激发矛盾的导火线,试问,从古到今,有多少性命断送在这上面?不过要说曹彬是无理取闹,倒也冤枉了他,毕竟他的担心还是有根据的。
穆剑带领残部多次伏击宋军,潘美曾先后派樊若水、绍阿德前去围剿,可到头来皆以失败而告终,曹彬颇为震怒,于是亲自率领大队人马兵临断石山下,并让人将整座山前后重重包围,然而几经寻找却一无所获,曹彬勃然大怒,于是吩咐士兵放火烧山,事后扬长而去。
火一直在烧,天空中弥满着滚滚浓烟,漫山遍野的野草化为灰尽,地上到处都是残留的火焰,一段时间过后,只见山脚的地面上突然冒出许多脑袋,一个个浑身上下沾满灰尘,这时,穆剑夫妇抱着小营从附近的‘地窖’里钻了出来,王贵连咳带笑地跑了过来,说:“元帅,幸好您有先前之明,事先让人挖好地道,兄弟们才得以保命,要不然……”
“是啊,要不是大哥,我们恐无藏身之地。”梁樱嫣然一笑,但又很快皱紧眉头,不屑地说:“可恶那曹彬竟会想出如此恶毒的手段,下次落在我手里,我定不饶他。”
“樱子,你就别埋怨了,我虽然不相信迷信,但我坚信坏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穆剑接着替她擦拭脸上的灰尘,微笑地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现在是到了我们反击的时候了。”梁樱不解地问:“大哥有何妙计?”
“呵呵,妙计倒没有。”穆剑回过头,语重心长道:“不过有句话说得好,不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势必加倍奉还!”
“元帅说得对,也要让这帮王八羔子尝尝被火熏的滋味。”
“不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梁樱的一番补充却无意中提醒了穆剑,此时此刻,他的双眼一直盯着脚边的火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