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糗,才刚缩回手,康森就把隔在我们之间的扶手拉起来,凑近我,把外套像被子一样的盖住我们两个。
「我不要这样,」我低声抱怨,「这很娘。」
「闭嘴。」康森说。
外套要完全盖住两个正在发育中的少年其实不是很容易,因此我和他靠得很近,近到我的鼻间都是康森的头发香味,是有点甜的味道,像牛奶糖一样。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为什麽我的心跳开始有一点加快。
康森,二年和班的班长,鼎鼎有名的资优生,师长的最爱,同学的模范,要脑袋有脑袋,要脸蛋有脸蛋,妈的。
我一时忿忿不平,踢了躺在我旁边看漫画的康森一脚,他莫名其妙的看我。
「干嘛?」
「看你很烦。」
他没理我,继续转过眼睛看漫画。
今天康森来我家住一晚,为了招待他,我又新添购了一套热血少年漫画,果然康森喜欢。
我有点无聊的躺在旁边看他,看著他优美的侧面。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单眼皮眼睛,眼角往上勾的弧度很漂亮,低垂的睫毛密长,好像因为漫画蛮好笑所以露出了脸颊上的酒窝。
我伸手去摸他的发尾,还留有一点湿气,刚刚他才洗完澡,就男生而言过於白皙的皮肤呈现粉色,我现在才发现他长得真的很不错,带著中性的那种,却不至於让人觉得很娘娘腔。
「你又要干嘛?」他瞪我,好像嫌我打扰了他。
「我看我好像长得比你帅一点。」我笑。
他却很认真的回答:「我也这样觉得。」
「神经病。」这次我的笑容应该看起来比较开怀。
「我觉得你嘴巴长得蛮好看的,」康森说,「就算在生气的时候看起来也好像在笑,让人有一种脾气很好的假象。」
「什麽假象?我脾气本来就很好。」
我威胁的抱住他的腰拖过来,舞动五指作势要往他身上搔去,康森非常怕痒,所以难得软弱的先低头。
「我觉得你爸妈人蛮好的。」
康森趴在枕头上说,我拉被子的动作顿了顿。
「那个男的才不是我爸,」我把被子拉起来,覆盖住我和他,「我爸已经死了。」
那瞬间康森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我才又听见他的声音。
「我爸还活著,但是我巴不得他早点死掉。」
我们都很安静,然後我啪一声的,关掉了电灯。
黑暗中,康森还是一样那个姿势趴著,我想我们都分享了一个关於对方的秘密。
我靠著他躺著,明明用的是我家的洗发精,他的头发却还是牛奶糖的味道。
「有人摸过你这里吗?」我用手指去碰他的颈子,他怕痒的缩了缩。
「嗯。」他短短的应。
不知道为什麽我有点不是滋味起来,所以我接著问:
「欸,你交过女朋友吗?」
「嗯。」他弯著眼睛看我。
「你和她接过吻吗?」
「嗯。」
「你和她上过床吗?」
这次康森迟疑了,大约过了几秒钟,我才听见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一刹那我震惊得反应不过来,吓得双手捉住他的肩膀。
「什、什麽感觉?」我有点口舌打结。
康森笑著把脸埋进枕头里面,我拉了几次都拉不出来,最後只能求他。
「拜托你跟我说啦,我还没试过欸。」
这句话彷佛打动了他,他终於侧过脸看我,思考一下後,笑笑的说:
「接吻的感觉比较好。」
好烂的感想,我不能满足好奇心,还继续追问:「大师,拜托你再说详细一点。」
康森闭上眼睛装死,任我再怎麽推他都不起来,我只好含恨而眠。
几天以後,我做了一个春梦。
梦里一男一女在Zuo爱,那个女的长得不错,我以为那个男的是我,可是当他转过头来,却是康森的脸。
然後我就醒了。
我想这一定是康森带给我的刺激太大的关系。
不然我怎麽会在作销魂春梦的时候,还觉得有点难过?
5
「欸,你做过春梦吗?」
早自习,我一脸忧郁的问我的人生导师郝健,吓得他嘴里一口奶茶喷射得好远,引来班上女生厌恶的目光。
「老大,这种事情你一定要讲这麽大声吗?」他无比震惊的抹掉喷得到处都是的奶茶。
「所以是有喽?」我帮他下了结论,很难得看见厚脸皮的他脸红。
「现在是在调查我国青少年的睡眠品质吗?」他很怀疑。
我没理他,迳自把目光的焦点放得迷蒙,远远看著窗外。
「我昨天做了一个春梦。」
我说,郝健好像感觉很刺激,专注的靠过来倾听。
「梦里有一男一女,肢体交缠,无比热情,令人血脉贲张,」我在这个关键点很适时的叹了一口气,「但是那个男的却不是我。」
「。。。。。。所以你是那个女的吗?」
问出这句话的郝健当场就被我揍了一顿。
关於春梦的事情,我在康森面前当然绝口不提,以免被当成变态。
不过的确有那麽几天,我不太敢正眼看他,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像你千辛万苦终於下载到一部A片,结果打开来主角却是你同学那样的感觉。
「欸,康森。」
吃饭时间,我走到隔壁班的走廊,把头探进康森座位旁的那扇窗格,然後被正在吃水果的康森往嘴里塞了很大一片苹果。
「干嘛?」资优生又翻了一页课本,才转过来看我。
「偶要企买饮料。」
我说,难得我在如此情况下还可以这般字正腔圆,心里暗暗有些得意,却听见康森小声的说:
「白痴。」
我瞪他一眼,这家伙居然笑起来,好吧算你狠,我就是拿这样的康森没辄。
往合作社的路上,校内两大帅哥合体,理所当然吸引思春少女爱慕目光无数──好啦我承认,看康森的人应该比较多。
我侧过眼睛看他,康森虽然长相偏中性,但是身高却和我一样都是178,太可怕了,我们都还在发育期,我真怕有一天康森的身高赶过我。
从合作社挤出来,我和他坐在台阶上看路人,他依旧喝著他那一排五个养乐多,很满足似的微微眯著眼睛。
他那样子像只猫,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知道为什麽心脏竟然有点麻麻的感觉,我又想起那个春梦,我缩回手。
大概觉得我的动作奇怪,他侧头看我,那双单眼皮眼睛看起来很无辜,我不敢多看,只能看著前方。
「欸,」我说,指著前面走过来的两个女生:「我们来赌她们走过来会先跟谁说话。」
「哪两个?」
「那两个。」
康森顺著我的指尖看去,露出脸颊上的酒窝。
「好啊,」他说,「我赌我。」
我看他一眼,原本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康森竟然答应,这样其实不太像他。
「那我赌我。」我有些不服气,看他这麽笃定就不爽,就外表的吸引力而言,我才不认为我会输他。
康森笑了一下,忽然对那两个女生挥了挥手,我吓一跳,没想到一向冷冷淡淡的他这次会这麽积极,是因为输我输太多次了吗?
其中一个女生也朝康森挥手回应,笑得很开心,我从没想过美男计这麽好用,正打算如法炮制,却看见那个女生跑了过来。
「你怎麽会在这里?」她问康森,笑容甜甜的。
我认得她,一年级的学妹,新生入学的时候好像有引来学长们的暴动。
康森笑著看我,挑了一下眉,我居然不知道这个死人脸也有这麽生动的表情,正在心里想话要亏他,却听见他说:
「谢贯衡,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可可。」
6
那天放学,我没等康森就先走了。
很难解释我复杂的情绪,有点不爽又有点困惑,我想现在的我,最好还是先不要见到康森。
我走进久违的网咖,坐下来杀敌,萤幕上的怪物纷纷幻化成可可妹妹的脸,我大开杀戒,砍得它们血肉横飞。
隔壁隔间的人在讲手机,有点耳熟的声音。
我转过去偷看他一眼,这一眼就看到那个在隔间外露出一半的庞大脑袋,我狠狠眯起眼睛。
「嗨,大同。」我和蔼可亲的撘住他的肩膀。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轮到你变猪公。
活动完筋骨之後,我只觉得全身舒畅,一股怨气去了十之八九。
在便当店嗑完两个满满的排骨饭,我又觉得人生无比美好,什麽康森可可,全部都去吃大便啦──
我才在心里这样想完,康森就出现在我家楼下。
「噢!」我内心有点冲击,还是挤出微笑,「嗨,你不是去补习了吗?」
「我今天没补习。」康森说。
我假装偏头想想,「真的欸。」然後掏出钥匙打开门。
康森跟在我後面,淡淡的问:「你今天干嘛不等我?」
「没有啊。」我说。
「你在生气。」
「没有啊。」
康森拉住我的书包背带,我只好转头看他。
「我赢了,所以你要听我的,」他说,「我要你不准生气。」
我有点苦笑,接著说:「我没有生你的气。」
他的眼睛还是看著我,单纯又很直接的。
「我不想要你讨厌我。」他说。
我沉默著。他的这一句话正中靶心,如何让我不软化?
「我不会讨厌你。」我说。
我怎麽可能会。
康森第二次来访我家,我们躲在房间敞开彼此心房,畅谈男人之间的成|人秘密。我为了表示我的诚意,甚至拿出我珍藏的巨Ru写真集,可惜康森连翻也不翻一下,让我有点失望。
「你和她交往多久了?」我问康森,他想了一下。
「两个月左右。」
「靠,你竟然都不告诉我。」我从後面狠狠勒住他的脖子,他笑著挣扎,怎麽也挣脱不开,只好往我身上一瘫。
「我以为你知道。」他说。
他躺在我身上,靠我很近,甜甜的牛奶糖,我的心脏又有点发麻的感觉,所以我推开他。
「欸,你好臭。」
「有吗?」他侧过脸去闻他自己,我爬上我的床躺著,把枕头盖住脸。
「所以就是她和你上床的吗?」我的声音从枕头下传出来,有种闷闷的感觉,像是陌生人在说话。
康森大概在思考,过了几秒才说:「可可她。。。。。。」
「算了,」我打断他的话,「我不想听。」
我感觉到康森向我靠近,下一秒钟,他就把枕头从我脸上拿起来。
「你是不是喜欢可可?」他问我,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我怀疑我听错。
康森看著我,没有笑,很认真的问:
「不然你干嘛一听到可可是我女朋友,就一直在生气?」
7
我没有生气啊。
。。。。。。呃,好吧,也许有一点。
只是为什麽会生气,我真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欸,你觉得那个叫可可的学妹怎麽样?」
下课时间,我撘著哥儿们郝健的肩膀,很鬼鬼祟祟的问。
「可可?」他皱了一下眉,「你是说康森的那个学妹女友吗?」
我感觉到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一下,居然连郝健也知道这件事情,我实在太失败了。
「对,就是她。」我说,然後看见郝健啧啧两声,竖起他的大拇指。
「极品。」他表情销魂的摇头晃头。
我克制住揍他的欲望,继续不耻下问:
「你觉得,我有可能,那个呃,喜、喜欢她吗?」
这句话我问得断断续续,连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
「你喜欢她?」郝健大吃一惊的斜眼看我:「你不是喜欢康森吗?」
我终於控制不住,狠狠挥他脑袋一拳。
我喜欢康森?
怎麽可能,我呸。
我双手环胸,表情凛然,冷冷的左顾右盼,被两手拿著爆米花桶的康森踢了一脚。
「你眼睛抽筋喔?」
他不客气的把一桶爆米花塞给我,有个女生靠在他旁边勾住他手臂,传说中我暗恋的可可学妹。
「你居然真的把她带来。」趁著可可不注意,我凑到康森耳边小声的说。
「你不是想看她吗?」他反而一脸有什麽关系的表情。
欸,这样不对吧,我搔搔头。
康森明明就在猜我是不是暗恋可可,却还是听我的话乖乖把她带来,他难道不怕羊入虎口吗?
「你不怕她爱上我?」
我故意朝他抛了个媚眼,被他恶心的推开脸。
「你们在说什麽啊?」可可笑著靠过来。
「没事。」这次我和康森倒是异口同声。
上一场的电影还没播完,我们只好站在外面等待。我偷看可可,的确长得不错,身材很好,又会打扮的样子,明明是寒流还要硬穿那麽短的裙子。
我将嘴角往下一撇,没有什麽心动的感觉。
康森不知道和可可在说什麽,两个人都笑起来,一起转过来看我,那一瞬间我不是很舒服,好像有一道界线把我和他们隔开来。
「怎麽了?」
康森走过来用食指点住我眉头之间的折纹,我反手塞了他一嘴爆米花。
电影开演前,我听见隔壁的隔壁座传来不停的哈啾声,我哼哼笑了两下,大声的咬著嘴里冰块以示庆祝。
「会冷?」我听见康森问她。
可可低声说了一些什麽,然後康森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很体贴的盖住她的大腿。
我把冰块吐出来,有点酸的感觉,大概被冰块冻的。
电影开始了,我故意把身体倒向离康森较远的另一边,硬是在我和他之间拉出一点空间,可是他却扯著我的手拉回来。
「干嘛?」我看著他又把我们中间的扶手拉起来。
「把外套脱掉,」他说,「我会冷。」
「冷死你好了。」我笑。
然而我还是遵命的把外套脱下来,像上次那样的盖住我和他。
牛奶糖的味道传过来,我偏头埋在他肩上,他小声的问我干嘛,我没回他,他用肩膀顶我两下,我没起来,他也就任我靠著了。
我闭上眼睛,心跳很快,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想要抓痒却碰不到。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这代表什麽。
那天晚上,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男一女,男的还是康森,不过这次是有穿衣服的。
关於梦的详细内容,我记不太起来了,大概就是康森牵著一个女生的手,一直往前走,不管我怎麽叫他,他就是不回头。
然後我就逼我自己睁开眼睛,这很有效,每次做恶梦我都这样。
醒来以後有一种茫然的难过,比上次那个春梦还要强烈。
忽然我就懂了为什麽。
我想,我喜欢康森。
8
那阵子,我每一看到郝健都忍不住踹他几脚,这个人的嘴巴实在太乌鸦。
有段时间我都不敢看康森的眼睛,我怕看得久了,他就会发现了,而我不想这样。
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有把的动心,但是不知道为什麽,康森是我唯一的例外。
我开始对康森发脾气,找一些很别扭的理由,起初他还忍我,到最後他大概也忍不住了,我们没有吵架,康森不会吵架,我们只是冷战。
然後又换我舍不得了。
那天放学,我跟在他背後,康森没回头,就像我的梦一样一直往前走。
我没有叫他,我只是拉住他的书包背带,他走不了,也还倔强不回头。
有时候我会意外发现我和康森在某些小地方上很像,我们同样逞强,我们同样倔强。
我打开康森的书包,把我买来赔罪的养乐多一排一排的塞进去,塞得满满的,康森终於转头看我,我对他笑一下。
「欸,对不起啦。」
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我们坐在长凳上,喝著排装不拆开的养乐多。
「你最近心情不好?」康森问我。
「对啊,人家生理期。」我随便应了一句,他没听懂,大约过了五秒才听见他笑,比恐龙还迟钝。
「你真的很像女人,」他说,「超级爱生气。」
我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唉,」我故作埋怨,「谁叫今年冬天这麽冷,我又不像你有女朋友可以温暖你,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难免脾气会比较差一点。」
他沉默,我以为他生气了,没想到却听见他说:
「如果你真的想要女朋友,我可以叫可可帮你介绍。」
我低头喝著养乐多,只觉得酸溜溜。
这种小孩子的东西,真不知道哪里好喝。
「喔,也不用这麽麻烦,你只要把可可借我抱一下就好啦。」
我有点无聊的说著没大脑的话,其实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嘴贱随便逗他一下,可是在话说出来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