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把她带走了,会客室里只剩下我和邓琨。我问邓琨:“郑家其是做什么的?”邓琨告诉我他是悦海地产的老总。六年前他和安雅的母亲结婚后,安雅的母亲出资让他创办了悦海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几年的时间公司就壮大起来,成了省内一家小有名气的房开企业。我疑惑地问:“安雅的母亲哪来那么多钱?”邓琨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不是认识安雅吗?她没告诉过你?”我把我和安雅相识的过程告诉了他,我说如果安雅家的条件非常的好,她为什么还会到酒吧去做调酒师呢?邓琨笑了笑:“谁知道,也许这些富二代都喜欢折腾吧。”他接着说:“安雅的父亲你应该听说过的,是安然,她的母亲你一定也知道是谁了。”“就是那个安升制药集团的安然?”他点点头。安升制药是贵州知名的药企,它的总裁安然七年前被人杀害了,他死得很冤枉,那天晚饭后在小区附近的街上散步,几个不良少年互相打赌,想证明自己的胆量和勇气而胡乱的指了个路人上去就捅了几刀,而这个路人就是安然。安然死了之后,他的老婆,也就是安雅的母亲戴香芝出任集团的总裁,在她的带领下集团于三年前上市。我说怪不得她老婆能够拿出这么多钱,但安雅为什么会到酒吧去打工呢?这有些让人费解。
第1卷 第66节:案情 (2)
我摸出烟来发了一支给他,他接过去,看了看门外:“这里是禁止吸烟的。”我说“管他的,应该没有什么人会进来。”他犹豫了一下过去把门给关上了。我给他点上了火问道:“和她母亲谈过吗?”他说:“当天晚上我的同事就去找过她母亲,可她母亲却很冷漠地说她不想管这事,就当她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并对我们说以后这件事情别再去烦她。”我觉得有一点意思了,我问他郑家其的后事是怎么处理,他说要等法医做完尸检再说。毕竟是一桩杀人案,尸体暂时还不能够发还给被害者家属。我又问道:“安雅的母亲有没有提到郑家其后事的处置?”他说:“提过,她希望警方能够快点走完程序,好让郑家其入土为安。”我笑了笑问邓琨:“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是她女儿,一个是她现在的老公,一个还活着,一个已经死了,她不紧张自己亲生女儿的前途甚至生死,却关心一个已经死了的,只和她生活短短六年的男人的尸体。”邓琨说:“感情的事说不清楚的,或许虽然只有六年,但他们的感情却已经很深了。”“能深得过母女间的感情吗?那是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他没有说话,我知道他听进了我的话,开始思考,判断了。我又继续问道:“郑家其在和戴香芝结婚之前是做什么的?”邓琨说:“无业,一直在社会上游荡。他好象曾经在云南蒙自当过兵,因为和地方的妇女发生不正当关系而开除军籍被遣送回来的。”
郑家其当过兵,这是我原来并不知道的,那插进他身体的那把军用匕首会不会是他本人的?象他这样在社会上混过的人,经常带把刀在身上并不奇怪。我问邓琨匕首上是否有安雅的指纹,他摇摇头说:“说了你不相信,匕首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我还想问什么,他说:“走吧,到我家去坐坐吧,这里说话不太方便。”
邓琨家里很乱,有老婆的男人和没老婆的男人只要从家里的整洁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邓琨给我泡了杯茶,然后也坐了下来。他说:“这个案件是刑事案,而且还在侦察阶段,按道理说我是不应该向你透露关于案情的任何内容。但我觉得告诉你也许你能够给我一些帮助,不过仅限于我们两人知道。”我微笑着点点头,我本身对推理很感兴趣,加上长期以来对行为分析的偏爱,但得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会有极重的好奇心,所以我也很容易多管闲事,当然更容易招惹上是非,这是后话了。
第1卷 第67节:案情 (3)
邓琨告诉我,不仅匕首上没有任何指纹,就连现场的所谓目击者都没有人亲眼看到匕首插入郑家其胸口的瞬间,当时的人很多,直到听到安雅的尖叫声才注意到发生了命案。我听了后说:“这倒对安雅相对有利,她母亲有没有给她请律师?”邓琨说:“倒是指派了一个,是她们集团的法律顾问。”我点点头说:“倒也还不算是完全冷血。现在安雅是警方的最大嫌疑人,不过你们考虑过安雅的杀人动机是否成立吗?”他说:“其实我们对这个案子一筹莫展,而且根本没有任何证据确定是安雅做的案。”我看着他说:“那你们准备把她怎么办?”“她的律师正在交涉,如果我们还是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凶手的话,按规矩只能先放了,但她在这段时间不能离开贵阳。”我站起来一边续水,一边对邓琨说:“我想见见戴香芝。”邓琨说:“我帮你安排吧,但她的态度很差,你不一定有机会和她沟通的,要有心理准备。”我笑笑说:“你只要让我和她见面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想办法。”
中午邓琨就下了碗面给我吃,我一个劲的说他抠门,他说想吃好的等他破了案子再说。我说那可是你说的,到时候我要去“大白鲨”,他给了我一对卫生球似的白眼。
下午我去了中心,李晴告诉我有个男人来找过我,留下了张名片,叫我有时间给他打电话。我接过来一看,居然是陈月松,那天我们没有互相留下电话,说实话,我对这样的暴发户是没什么好感的。但我还是给他去了个电话,毕竟也算是相识一场,场面上的应付还是要有的。当我得知他找我的目的以后,我差点笑出声来。他说他想做恋爱咨询,说白了,他希望我能够帮他追求李曼玲,我开玩笑地说咨询费很贵的,我们是按次数计费,每次四十五分钟,每分钟二百元。我故意给他报高了价格,没想到他竟然一口答应了。我摇摇头,苦笑着告诉他:“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们是心理咨询,不是恋爱专家,而且感情的事是讲缘份的,更多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外人使不上劲。”他说:“只要你能够让她喜欢上我,我可以给你钱,真的,我不在乎钱,但我真的很喜欢他。”我很怕他这样的执着,而且更反感他张口闭口的谈钱,又应付了他几句匆忙挂了电话。
邓琨的办事效率很高,四点多钟就打来电话:“你在中心门口等我,我还有五分钟就到了,我带你去见戴香芝。”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去中心门口等他。
第1卷 第68节:案情 (4)
我终于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女强人,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旗袍,身材修长而丰满,得体的勾勒出诱人的曲线。旗袍的岔开得很高,露出雪白的大腿,配着一双白银的高跟鞋,高贵,淡雅,她的面貌看上去根本不象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如果事先不知道她就是安雅的母亲,我一定认为她才三十出头,极具风韵,那种成熟女人的魅力可以使男人们为之疯狂。说实话,安雅没有继承她的美丽,这是很值得遗憾的,或许安雅更象她的父亲吧。
邓琨向戴香芝介绍道:“戴总,这位是心雅心理咨询中心的朱老师,他现在正在给安雅做心理辅导,有些事情他想和你进行下沟通。”隔着办公桌,她向我伸出右手,并没有开口说话,我跨上前一步,轻轻握了握她的柔荑,赶紧又放开了,她的手很软,也很滑,干燥,没有一点汗水。我知道她是一个心理素质特别好的人,很沉着,不会因为遇到突然的事情而紧张,或许这是她长期商场打拼练就的吧。
她没有把我们让到沙发上去,指了指办公桌着的两把椅子,示意我们坐下。她在刻意保持距离,同时也表露出她那种决断与自信。我并不在意她的无理,很自然的坐了下来,而邓琨去显得有一点不忿,我偷偷笑了。
第1卷 第69节:并非故事
坐下来后我并没有急于交谈,我的眼睛慢慢地从她的办公桌了扫过。桌子上很干净,清爽,除了一台电脑显示器,一个键盘,一门电话座机,一个紫砂的茶杯和她的手机以外,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甚至没有书及文件之类的。而她身后的整壁书柜里都摆满了书,井然有序,所涉及的内容也很广,让我感兴趣的,她居然还有很多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包括弗罗伊德的《梦的解析》。书的成色并不新,说明不仅仅是用来装装门面的,至少她多少看过几回。
她也没有开口,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我。邓琨则安静的坐着,他知道今天我才是主角,而且他曾经为案子来过几次,现在他也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干脆就悠闲地坐着旁观。
戴香芝左手平放在桌子上,指间的方向对着我们,右手很自然的横搭在左手的臂弯,我心里暗笑,她看似轻松,实则充满了戒备,她这个动作是双后在胸前环抱的简化,暗示性很强,只是不是太专业的人很难发现这其中蕴含的意义。我望着她的眼睛说:“戴总,早听说你是我们省出名的女强人了,今天能够相见,真的很荣幸。”她淡然地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也不需要客套,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被她这样一说,我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做作了,我尴尬的笑了笑,直接问道:“你真的相信你女儿会杀人 ?'…87book'而且她杀害的还是她的继父?”我很着重的加强了“继父”这两个字的语气,然后观察她的神色。果然,她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有些不大自然,但那种神情并没停留多久,马上又变得平静。她说:“我相不相信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警察相不相信她,她虽然是我的女儿,可如果真的犯了法,做了错事我也保不了她。”我的眼光一直射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我继续问道:“从你的脸上我看不到一点的悲哀,无论是女儿被当成杀人的嫌犯,还是郑先生的死,原本都应该让你的情感有所变化,但你却没有这样的情绪,你不爱郑家其,或者你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亲生女儿。”我的话说得很直接,我想试探这个女人的情感底线,想知道她到底是真的能够承受还是在掩饰,伪装。她还是漠无表情地说:“没有眼泪不代表不会悲伤,只是我没有义务在你面前演绎悲情,伤心也好,难过也好,我自己知道怎样去面对的。”我笑了,这个女人的外表越是坚强,她的内心深处越不脆弱,而且她的表现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想,安雅和郑家其之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故事。
第1卷 第70节:并非故事 (2)
我掏出香烟,看着她问道:“可以吗?”她左手轻轻挥了挥说:“随意。”我发了一支烟给邓琨,自己点上一支,吸了一口,然后对对她说:“戴总,是不是每个进你办公室的客人都享受不到茶水的待遇。”她拿起桌了的电话,打了个内线,一个女孩敲门进来问道:“戴总,您有什么事?”她说:“给客人倒两杯茶来。”女孩转向离开,她又补上一句:“顺便再拿个烟灰缸进来。”然后才对着我说:“不好意思,一时忘记了。”我说没关系,戴总是做大事的人,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想得那么细,看得那么分明。她仿佛感觉我话里有话,脸上有些不快,但并没有暴发出来。
第1卷 第71节:并非故事 (3)
我问她:“方便告诉我们你和郑先生是怎么认识的吗?”她没有马上回答,先想了想,我知道她在想是不是要回答我的提问,最后她慢慢地说:“那是七年前的事了。”眼光从我脸上移开,望向了远处的窗户,思绪仿佛也跟着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然然刚去世,就是安然,我一直都叫他然然。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不能从然然离去的噩梦中走出来,感觉整个生活全乱套了,我的世界就象一下子就坍塌了,没了生趣,没了希望,情感也无从寄托。”她停了一下:“可以给我一支烟吗?”我把烟递给了她,并帮她点上了火。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从她吸烟的样子看,她以前应该是经常抽烟的。她有些不好意思,露出淡淡的笑说:“然然死后,我抽烟,酗酒,打麻将,整天醉生梦死。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家其的出现,他改变了我,使我重新找到了生存的意义和生活的乐趣。”她一边说,一边猛地抽烟,这时我用心地感受她内心的变化,她的脸上略微有些幸福的光芒在闪耀着:“那天晚上,我在酒吧喝酒,一直喝到酒吧打烊,我喝了很多酒,从酒吧出来后我独自跑到了甲秀楼,坐在河沿边上,手里还提着酒瓶,一边喝一边哭笑,我依稀记得,当时我有一种想跳下去,就此结束自己生命的冲动。但我不敢,我害怕死亡,有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我还在不停地灌自己,希望把自己灌得毫无知觉,醉倒后能自然地滚进河里去。就是在这个时候,郑家其出现了,他看到我的样子,坐到了离我不远的一个石凳子上,就这样静静的看着我,没有过来和我搭讪,我现在还记得,当时在路灯的照射下,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紧张与关切。那时候我们还是陌生人,他的关切是一种对人的生命的重视,而不带任何的杂质。”她的目光停滞了,整个人都陷入了回忆中:“我当时突然就没有了那种寻死觅活的想法,反而对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我尽情享受着他那关切的目光和紧张的情绪,那种让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很美妙,从然然死了以后,我再也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但我的内心还是很难受,那时刻的内心很纠结,仿佛在生与死的两难中徘徊着。大约这样过了一小时,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近我,对我说‘你没事吧?’我摆了摆手说没事,他伸出手到我面前说‘起来吧,你这样坐着很危险,而且喝了那么多酒,到时候会不小心掉下去的。’我居然也伸出了手,让他把我给拉了起来。他问我住哪,说要送我回家,我坚持不让他送,他把我扶到路边,然后又把我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并递给司机二十元钱,说让司机把我送回去,直到车子开出很远他才转身离开,我突然觉得应该向他要个电话号码,可是已经走得很远了。”她这一次没有问我要烟,而是自己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烟点了一支:“我以为这次偶遇之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总会在心里想到那个男人,那时候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有问。从那天以后,我没有再喝酒,但还是会经常到南明河边去坐坐,有时候会坐得很晚,我有一点期待再次和他相见,不为别的,就想和他说声谢谢。”我点点头,说道:“这样的相识很美好,也很浪漫。”她苦笑了一下继续着她的故事:“直到有一天,那件事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我开车从喷水池经过,等红灯的时候看到一个身影,我确定就是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他正被两个男子拉扯着,好象出了什么事,我靠路边停好了车,向他们走过去,旁边慢慢的围了些人,渐渐地我也听明白了,他居然是个小偷,他偷了其中一个男子的钱,被他们发现了,拉扯起来,旁边的人都在喊着,‘打小偷了’,那分钟我的心情很复杂,但我还是走了过去,平静地说:‘放了他吧,这些钱当是我替他给你们赔罪的。’我掏出两千块钱,递给了两个男子,他们接过钱又对他警告了一番,旁边围观的人一片哗然,我拉着他说:‘走吧,回去再说。’我把他带上了车,鬼使神差的,我把车开到了甲秀楼旁。”
第1卷 第72节:并非故事 (4)
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地听着,她说得很投入,脸上的表情一直在不停的变换,我知道她并没有说谎,她的情绪随着回忆波动。
这时候,一阵电话铃响,她拿起桌子上的座机,听了一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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