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夫人瞧了瞧,笑道:“弟妹年轻,这叫清水出芙蓉。”
“什么芙蓉?”玉仪笑了一笑,找了椅子坐了,“反正打扮了也没人看,所以懒怠一点罢了。”顿了顿,自己都觉得底下的话难以开口,可是等到别人来问,又会更不好意思,只得淡淡一笑,“昨儿瞧了大夫,说是有了三个月的喜讯。”
小汤氏和五夫人都露出讶色,前者先反应过来,赶忙换了表情笑道:“大喜事,大喜事啊。”
五夫人则是嘴角含笑,看了看玉仪的肚子。
玉仪有一种X生活饥渴被曝光的感觉,…………对于古代妇人来说,怀孕当然是好事,只是这好事挨得太近了,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混蛋,这种时候还不快点回来!
“最近不用日日过来晨昏定省,什么时候闲了再来。”小汤氏十分“通情达理”,笑道:“况且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你要操劳的事情多,记得休息,若是忙不过来,找我和你嫂子便是。”
…………没有把话说死,主要是因为罗熙年不在家。
不像上次,算是为头一次怀孕的玉仪分担担子。这一回是第二胎,又处在罗熙年外出的敏感局面,巴巴的说我来替你管家,倒好似要趁机夺权似的。
因而话里带了几分选择的意味,把决定权交给了儿媳。
五夫人一向是个聪明人,况且她是孀居的身份,更不会多言什么,只是在婆婆说完后笑了笑,没有表示反对。
玉仪虽然已经接受怀孕的事实,并且准备好好养胎,可还是会担心宝宝有可能营养不够,又心急如焚的盼着某人回来,心里就跟一团乱麻似的。
别人说话都跟那耳边风一样,没仔细听。
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说一下怀孕的事,既然说完了,也没什么好继续深聊的,应对了几句,便找了借口起身离开。
这边五夫人略坐了坐也走了。
对于玉仪再次有孕,小汤氏不免有些艳羡,继而想起齐哥儿,进了里屋问道:“中午想吃什么跟祖母说,让厨房早点弄了。”
…………如果不是盘算来孙子,而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该多好。
齐哥儿已经六岁了,上个月刚送去了前面的学堂,每日跟小学生上课似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堂里过。
当然了,学堂里的夫子基本上就是教他一个。
其余的都是罗家的远房亲戚,附带着过来沾点光,半收费半不收费的上学,好给家里剩下一笔束脩银子。
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小汤氏这位祖母真心待他好,齐哥儿不会不知道,再说大了也懂事了。
心里明白,自己和祖母彼此互为依靠。
…………当年祖母送走奶娘的时候,齐哥儿还闹了好一阵,小汤氏一直都没着恼,和颜悦色的哄着他、关心他,才慢慢把他的心收服。
方才还没来得及上学,听见外头的“嫡母”又有了身孕,齐哥儿有些黯然,知道自己跟父亲母亲越行越远,这辈子都只能靠祖母了。
因此对小汤氏的关心越发感激,仰面笑道:“我想吃炖得烂烂的红烧肉,还有酸笋鸡皮汤,嗯……,还有糯米珍珠肉丸子。”
“好,都给你做。”小汤氏眼里忍不住涌出泪意,…………这些都是自己爱吃的,齐哥儿这个孩子身世特别,从小就很敏感,现在小小年纪就知道讨好人了。
方才那一点点不是亲生的遗憾,随之烟消云散。
等到送走了齐哥儿,小汤氏出门去了鲁国公的书房,想把玉仪有孕的事说一说,算是报个喜讯儿。
谁知道还没开口,就瞧见丈夫脸色十分不好。
鲁国公毕竟是快八十岁的人了,近年来越发得显出老态。即便养尊处优,但也架不住时间这边杀猪刀摧残,头发和胡须几乎全白,脸上爬满了皱纹,就连声音都似乎变得浑浊起来,“这个臭小子!都快中秋节了,还不回来?!”
小汤氏笑着劝道:“这不是还没到中秋节吗?兴许过几天小六就回来了。”
“哼!”鲁国公脸色微沉,“小六一向都是一匹野马,这回出去了,不知道在外头玩得多高兴,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家?”又想到了小儿媳,“小六媳妇也是,该管的时候又不管了!”
“快别埋怨小六媳妇了。”小汤氏笑了笑,说道:“今儿刚过来报了喜讯,说是又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小六要是在跟前儿,还不知道多心疼媳妇呢。”
“又有了?”鲁国公闻言也是一怔,继而一喜,乐呵道:“看来……,我还是有希望抱上小六的儿子。”说着,却又摇了摇头。
小汤氏看着不解,问道:“怎么了?”
“这是件喜事。”鲁国公长叹了口气,“只是小六媳妇性子太要强了些,才生完了珠姐儿,居然连一口气都不肯歇,就又怀上了。”继续摇头,感慨道:“妇人妒心太重,实不可取。”
这话要是让玉仪知道,估摸得吐一口血。
就算自己要强,那也不是这么个要法,拿着自己的身体和宝宝当赌注,筹码未免压得太大,要是存了心简直就是冒傻气!
这一次为了自己和宝宝着想,特意请了好几个大夫。
每一个都详细的问了,像自己这种情况该注意什么,吃点什么,…………总之只要人力能够办到的事,都不计成本的去照做。
段嬷嬷私下有些担心,问道:“夫人觉得累不累?要是忙不过来……”
“别!”玉仪打断了她,“眼下家里拢共就一个老爷子,三个妇道人家,再加上两个小孩子,能有多少事?也就是过几天中秋节,稍微忙一点。”叹了口气,“现在六爷不在家里,我一闲下来就胡思乱想,还是让我忙一点吧。”
段嬷嬷笑道:“那夫人多说少动,有事吩咐我们就是了。”
玉仪点了点头,“嗯,我会爱惜自己的。”
…………还要等着某人回来,还有珠姐儿和肚子的这个,不用别人交代,就会拿自己当珍宝一般供着,半分苦也不会去吃的。
玉仪抬头往外看了看,皱眉道:“这雨都下了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停?”
早起让人给顾家和孔家送中秋节的礼,顺便报了一下喜讯。
正说着话,只见方嬷嬷打着青油小伞穿过院子,外面的彩鹃跟她熟识,不用通报便领了人进门,“夫人,方嬷嬷过来瞧你了。”
玉仪让人上了新茶,笑道:“正闲着,可就有人来陪我说话。”
“你呀,还笑。”方嬷嬷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一人手里捧了一个大盒子,等东西放在了桌上,才道:“你这次有喜时间太赶,公主怕你身体吃不消,特意让人配了几幅养胎的丸药,里面要有一些药膳的方子,且好好收着。”
玉仪心里暖暖的,笑道:“还是外祖母疼我,回头我带珠姐儿去看她。”
“罢了,罢了。”方嬷嬷一脸心疼,又有一点点小埋怨,“你好好的养胎,还要照顾珠姐儿,哪里分得出精力?公主说了,你的身子本来就没大恢复好,千万别乱走动,外头的宴席也一律推了。”
“是。”玉仪俏皮的笑了笑,故作认真,“嬷嬷的话,一定牢牢记在心里。”
“你也是,何苦急在一年半载的。”
“……”玉仪有些讪讪,“不是我急,这孩子自己跑的太快了。”
“你莫要不当一回事,要知道……”
方嬷嬷开始长篇大论,从女人怀孩子、生孩子,一直说到天地阴阳,又扯出不少从前的旧例,一直快晌午才算打住。
玉仪好说歹说,非要拉着她一起吃顿午饭。
…………现在自己不怕人唠叨,就怕一个人空闲下来,像方嬷嬷这样真心实意的啰嗦,委实让人觉得温馨无比。
等到下午午睡起来,雨终于小了一点。
可是后面几天还是不见放晴,不是下下小雨,就是阴沉沉的乌云天,弄得众人心情也低沉沉的。
到了中秋节的前一天,外面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南边三省连日大雨水灾了。
玉仪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要知道……,罗熙年这会儿还在南边,不会也恰巧在灾区吧?古代没有方便调用的大量人力物力,没车没飞机没电话,遇到天灾基本上就是听天由命,流民难民不计其数。
即便朝廷发放粮食去补贴,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做得到的。
…………越想越担心,越想越是心慌意乱。
可惜即便自己没有怀孕,一样不可能赶去找人,且不说妇道人家出不了门,即便能够出了,赶过去都是小半个月后的事了。
玉仪毫无对策,只能天天给菩萨上香以求保佑。
作者有话要说:》》》》嗯……,大结局~~~
140、大结局(二)
眼下那边的实情,比起玉仪猜测还要糟糕许多。
罗熙年去的地方也受了水灾,但并不是最严重的区域,…………最糟糕的是,这个月份正是秋收的季节,大片大片的成熟稻子,还没有来得及收割就被水冲毁了。
农户们先是惊慌失措的避水患,带着妻儿老小四处等高逃窜,等到大雨过去,田地里、路上到处都汪着水,稻谷早被冲毁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粮食泡在水里。
且不说捞不出来多少,便是费尽力气捞出来一点没泡烂的,可惜天气阴沉,根本就没有办法晒干,放几天便开始发霉了。
这下一来,百姓们不仅无家可归、流离失所,连基本的温饱都成问题,人心随之一乱,不停有人争斗、哄抢,局面开始变得难以控制。
不巧的是,罗熙年是去查一个大贪官的。
这下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衙门里的银库是空的,粮库也是空的,只有几箱子破烂堆在墙角,一无用处。
…………虽说在知府大人家的内院里,搜出不少的金银珠宝,可惜眼下这玩意儿不能当饭吃,只能看着那堆黄白之物干瞪眼。
罗熙年早就上了折子,把这边的情况如实说了,请求朝廷拨发救灾的粮米,以及相关的援手安排。
可惜眼下到处都是水汪汪的,紧赶慢赶也得十来天功夫,才能把折子递到京城,再等着皇帝下命令,四处调集人手派送粮食,一个月时间能送到就算不错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由于古代的人力物力跟不上调度,不光流民们暂时得不到粮食,水灾的善后工作也做不到位,…………在城镇还好一些,至少浮尸都就近找地方掩埋了。
而在乡下,河里水里有死人,岸边有死人,被雨水泡烂了也没有人管。
不是政府部门的大老爷不想管,而是根本管不过来。
…………活人都顾不上了,谁还会管死人?
每天派出一队衙役四处巡逻,带着招募来的壮汉,路边能掩埋的就掩埋,深山老林的谁也不愿意去,眼下路都被泡坏了,万一赔上命可不值当。
没过多久,渐渐有了瘟疫蔓延的苗头。
府丞顿时慌了神,每每遇到这种天灾人祸,乌纱帽都难以保全,好不容易来了个钦差大人,说什么也多拉一个人下水。
一则自个儿好有个主心骨,二则将来抚灾不利,还可以说是听了钦差的调遣,至少有个推脱的幌子。
因此实在舍不得让钦差大人走,一口一个“罗大人”唤得亲热,一副唯罗熙年马首是瞻的姿态,自己则是一问三不知。
罗熙年本身就是个人精,哪里会看不出来?
但是却走不开。
虽然自己只能算是锦衣卫的中层头目,毕竟是奉了圣旨而来,也就等同于钦差的身份,赶上大事当然不能临阵脱逃。
更不用说现在附近几省都遭了水灾,路上还会遇上流民匪寇,状况凶险不明,就算勉强赶回去,今后也会成为京城里的一个大笑话。
皇帝肯定不待见,自己更会觉得窝囊抬不起头。
他自幼就是含金汤匙长大的,出门亦是娇婢美童簇拥着,几时吃过苦?好在府丞使劲巴结,外面的流民顾不上,供着罗熙年一人好吃好喝,还是没有问题。
可惜罗熙年却高兴不起来。
刚出来的时候,的确有一种没了压力松口气的感觉,不过新鲜了几天,也就觉得没什么劲儿了。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无比想念玉仪和珠姐儿母女俩,外头千好万好,也不如自家的小窝温暖安宁。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时而天晴一晴,更多的时候还是乌云密布、雨水倾盆,水患的情况越来越严重,让人看着水都觉得心烦。
“老爷。”倚松跟着出来一趟,人都发愁瘦了一小圈儿,今儿却是满脸喜色,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京城里来的信,夫人专门派了人送来的。”
罗熙年心里顿时阴霾退散,急急拆开抽出信来看,先是一怔,继而在倚松肩膀上狠狠拍了一记,大笑道:“夫人又有喜了,你家六爷又要添人丁了。”
罗熙年总算有了好心情,玉仪这边却是高兴不来。
…………鲁国公病了。
起先只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后来不知怎地,或许是上了年岁的缘故,竟然渐渐症状加重了。
病了这些天,如今连神智都有点不大清楚。
鲁国公在病中气性还挺大,整天叨叨咕咕骂小儿子,说他是个没良心的,成日价到处乱跑,……这还没什么,不过是老人家想儿子罢了。
后来说着说着,居然开始念叨起五爷罗煦年来,拉着小汤氏说,自己就数这个儿最孝顺、最懂事,将来罗家就指望着他了。
…………事情开始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以鲁国公将近八十的年纪,加上前几年还病过几次,身体早掏空了,所以现在不管出什么状况,都是有可能的。
如今罗家的状况十分微妙,罗熙年不在京城,玉仪自己又是一个大肚子,加上珠姐儿不是儿子,万一鲁国公再……,委实叫人悬心不已。
玉仪是悬心,小汤氏亦是担心,唯有五夫人和罗世晟则是伤心。
五夫人每天要去鲁国公面前伺疾,罗世晟隔几天也要去一次,次次都听鲁国公念叨罗煦年的好处,这对孤寡母子焉能不伤怀?
罗世晟还好一点,毕竟男孩子没有轻易掉眼泪的习惯。
五夫人哪里还忍得住?便是在公公婆婆面前忍住了,回房亦是伤心不已,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再想起早逝的丈夫,那眼泪就跟断线的珠子一般。
这些日子,整个国公府都笼罩着一层凝重的气氛。
唯一让罗府的人松了一口气的是,隔了些日子,朝廷终于开始四处调集粮食,准备发往南边救灾,一车一车的粮食被运出了城。
玉仪心里大抵也明白,谁让罗熙年刚巧在那边,现成的钦差人选,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回来的,至少得把救灾一事安排得差不多。
眼下自己已经开始显怀,却没有一个安心养胎的环境。
运粮的事过去了大半个月时间,玉仪等得心急如焚,罗熙年还是没有回来,这天正在盘算着要不要送封信,小汤氏却一脸焦急的过来了。
“娘。”玉仪缓缓站了起来,心下揣测不会是鲁国公出事了吧?不免有些担心,上前问道:“是不是爹他……”
“不是,不是。”小汤氏连连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是小六让人捎给你爹的,可是你爹现在……”顿了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过来找你。”
“没事,我先看看再说。”玉仪拆了信,迅速的扫了一眼,脸上神色微凝,心头却是“扑通”乱跳不已。
…………信上说,朝廷拨发的粮食有问题,陈米、糙米还算了,里面还有发了霉的,甚至还掺了小石子和沙子!
运去的粮食,居然有一大半都不能吃!
“怎么了?”小汤氏问道。
“没事。”玉仪情知这事儿小汤氏帮不上忙,说出去了还会添乱,因此努力绽出一个微笑,云淡风轻道:“小六说南边的事有点小麻烦,可能还要晚一点才能回来。”略微沉吟,“爹什么时候清醒过来,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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