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陈如风一副难怪如此的表情,“是……你救了我的吗?”
女子嘴角现出甜美的笑容,点了点头,干脆坐在陈如风的木床上,屁股却坐歪了,一下压到陈如风的小腿上,疼得陈如风一声怪叫,惊得女子弹起身来,一脸失措之色,嘴上连道:“对不起啊……”
陈如风摆了摆手以示自己并无大碍,该是在林中一番疲惫行路,导致双脚变得脆弱不堪,一阵阵生疼从脚上传来,渐渐缓解。
“谢谢你。”陈如风由衷地道,女子脸上一红,也不敢正面望向他,道:“我本想在林中溜达,岂知看到你全身褴褛,走着走着还晕厥过去了,我又怎能眼白白看着你自己一个晕倒在树林之中,自己不顾而去呢?”
陈如风这才发现,自己上半身的破烂衣裳已经被脱下,捆扎着白色绷带,只是露出小腹的一块肌肉,幸好自己的裤还穿在身上。
“你……你好好休息吧,饿了就叫我,我……我这里还有很多食物呢。”女子羞答答地说道,心中想起了那天陈如风狼吞虎咽的样子。说罢,立刻转身离去,把门轻轻关上。
陈如风看着木门重新关上,房间之中便归回寂静之中,只有火亮的烛光在左右摇晃,看着看着竟令人产生晕眩之感。
望着陌生的环境,一声叹息在房内悄然起荡。
真的,是自己一个人了。
异域他乡,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伶仃落魄。
他蓦地抬起头来,烛光洒下一片黄亮在他的脸上,映着他眼中勇毅的目光,像是下定了决心,无论前路多么艰难,他都会完成将自己肩上之重担,一一完成。
“马将军……你们在天有灵,要保佑我早日觅得真凶……”
陈如风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下数十,却又难以再次入眠,扰心之事不断涌上脑,不得安宁。
于是,他干脆下了床,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却也并不大碍,他的脚步还算稳健,几下子就走到了房门前,打开了房门。
展现在他眼前的,便是一阔然大厅,四角桌挨墙而立,上面摆放着各式玩意,均是陈如风前所未见的,有生趣古怪的玩具,也有造型奇特的器皿,更多的是项链头饰之类的物品,夹杂在里头的,也有一部分令陈如风感到亲切异常的中土货物,那个雕着吉祥花纹的香炉就是其中之一,一缕缕烟香从中袅袅升起,刚刚在房中所闻到的焚香之味源头便是这里。
“咦?怎么了?睡得闷了吗?”那个天竺女子正躺在一长椅之上,长椅铺着软绵如丝的垫,看上去更像是床,却要比床更为狭窄,若不是这女子身材窈窕,恐怕也不能潇洒地躺在那里。
陈如风看到这天竺女子躺着的姿势,一只脚弯曲起来,一只手托着头,俏容上尽是笑意,撩人至极,而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动作有所不雅,即使看到陈如风那副讶然的模样,依然是一脸泰然。
而陈如风则脸蛋微红,把脸别到一处,道:“我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天竺女子娇笑一声,坐起身子,双足落地,轻盈地跳到陈如风身旁,挽起他的手臂,就往大门走去,陈如风脸上的通红得更剧烈。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陈如风忽而想起了这个问题,对于这个救命恩人,循礼也要询问一下对方的姓名。
“你叫我普姬娜好了。”普姬娜轻声道,“你呢?”
“我……我叫陈如风,你可以叫我如风。”
“哦,如风……如风……”普姬娜低声念了几遍,才勉强念准,陈如风倒也不太介怀,他时不时瞥一下普姬娜放在自己手臂之上的那只玉手,似希望她能放下,又希望继续维持这种状态。
屋外,又是另一番天地。
在来天竺的路途之上,马玉林与范煜云就有为陈如风介绍过天竺,如今天竺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国家比比皆是,他们所到的国家便是跟大唐有邦交的瞿折罗—普罗蒂诃罗,此地位于天竺西南边,盛产异宝,对于其风土人情陈如风也只是略知一二,如今机会在眼前,自然是要好好一探究竟。
展现在陈如风眼前的,却是一座座拥挤的房屋,大部分均是平顶,一出门,想不到外头便是喧闹的街市,一般摆卖的摊位都有架有白色布棚,有的甚至连着自己的居所,住卖合用,普姬娜的这所屋子便是最好的例子,只不过是今日并无开摊而已。
而普姬娜,则一脸热冲地挽着陈如风的手臂,领着他往前走去,而旁人到也没有太在意她的举止。陈如风沉醉于临街周边的大小房屋,观其与大唐风格有何不同,心中细数,又见此处也是小巷纵横,穿插城中,倒与大唐的城池有几分相同。
街上的男子,大多数头顶着方圆帽子,而有的男则双耳垂各种金银吊饰,在陈如风眼中很是滑稽,他们的肌肤普遍要比中土汉人要黝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阳光充足的结果。而女的则是发如秀波,席卷背后,更有围着轻透面纱,连头也披着一幕粉色薄纱的。
陈如风一边往前走,一边感受着这异域风情,果真是与大唐有着天壤之别!
就在这般往前走着,他也没察觉普姬娜已经停下了脚步来,手松开他的臂弯。在他走了几步后,他才回过头来,只见普姬娜冷冷地盯着前方,仿佛在前面有一个令她厌恶的东西立着。
陈如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一个浓密胡须满面,头上戴着白色方圆帽的天竺男子,站在那里,眼中既有几分气愤,又有几分委屈之气,同样地瞪着普姬娜,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那男子忽然往普姬娜冲去,普姬娜下意识地倒退了几步,陈如风以为普姬娜心生怯意,救命恩人有难当前,他又怎能不管,侠义心肠顿时从心起,一个健步迈出,整个身子挡在普姬娜前,那天竺男子见陈如风这般动作,眼中怒意更剧,口中吼出几句天竺语,步速更快,似乎在他眼中一切都不能阻下他的脚步。
陈如风眉头一皱,双脚一前一后,双拳紧握,碍于身上有伤,也不敢随意运功。
第七章:暧昧情意
街上的人,纷纷往左右各自退散躲避,那天竺男子的冲势也更为快,陈如风眉毛一紧,单手划出疾影,往前迅伸,抓住了天竺男子的手腕,然后往上一拉,那个天竺男子一声惨哼,被生生扯往天上,在半空如陀螺般盘旋数周,最终像天落异物一般摔到一个白色顶棚之上,啪啦一声就把撑着顶棚的支架压得折断,顶棚之下乃是一水果摊口,天竺男子的身体也不止跌势,连着顶棚帆布一起落到摊口处,摊贩连忙奔脚逃命,而那些堆摆在板上的橙子却不能幸免,重压之下,纷纷像倾泻的河流一样洒在地上打滚,仿佛在尖声叫痛。
面对着如此乱状,街上之人纷纷把目光移到陈如风和普姬娜身上,普姬娜大露窘色,失措地望着陈如风,陈如风则转过头来看着普姬娜,问道:“你没事吧?”
普姬娜彷徨地摇了摇头,周旁的人均已叽叽喳喳地开始议论起来,陈如风却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转向那男子,问普姬娜道:“那个人是谁?”
还不待普姬娜回答,那男子已经站了起来,脸上虽然愠怒依旧,却多了一分惊惧之心,显然是对陈如风有所畏意。他怏怏地把那顶方圆白帽重新扣在头上,望向普姬娜,普姬娜也望着他,凝凝若冰,两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相互对视着。
那男子用手揉着腰部,刚刚那一摔明显不轻,他向前走了几步,也是一拐一拐的,止住了脚步,咬着牙齿吐出了几句在陈如风耳中跟鸟语差别不大的话,普姬娜却没有答话,只是目光更深,那男子见普姬娜没有说话,暴怒之气再现,像一头被拔了毛的狮子一般,指着陈如风,又是一阵叽里咕噜。在他话声刚落,围观的人群之中立刻爆发出惊异的议论声,普姬娜面色一变,挺起胸膛,走近那男子。
那男子见普姬娜这般架势,本来怒发冲冠的模样顿时缩了一半,不自觉地随着普姬娜迈前的脚步后退了几步,普姬娜脚步一止,他又随着顿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她。
周围的人,均是鸦雀无声,默默地场中的三人。陈如风木然站在那里,视线不住地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
普姬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将压抑在心中的话一次托出一般,一连串天竺话从口中吐出,尽管陈如风不谙天竺语,也能感到普姬娜这些如珠接连不停的话语之气势,像不歇的箭矢,不断地往那个男子射去,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民众个个均是目瞪口呆,而处在被动的那名天竺男子则更是凄惨,像一只遍体鳞伤的狮子一般,忍受着普姬娜接连不断的话语。
直到最后,普姬娜的说话终止,她也忍不住叉着腰,微微喘气。那男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陈如风,喃喃自语了几句,紧接着飞快地转过身来,像斗败公鸡一样,往拥挤的人群之中钻去,没了踪影。
“走。”普姬娜冷言了一个字,扯着陈如风的手臂,往来路走去,围观的人群似乎对这两个人也心中有惧,自觉地让出一条道来,让两人畅行无阻地离去。
“那个人究竟是谁?”回去的一路之上,陈如风重复道之前的问题,普姬娜寒寒地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一个无聊人,名字叫塔可拉。”
尽管普姬娜给出了答案,但陈如风隐隐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些纠缠不清的瓜葛,但看着普姬娜那想杀人的表情,他便不再多问,只是哦了一声。
顺着大街走,喧杂闹声依旧绕耳不绝,陈如风开始自顾自地饱览起天竺风情来,普姬娜一声不哼,脚步不自主地加快起来。
回到了普姬娜的屋子,一打开门,里头却有一个身穿天竺长袍的背影,在那个挨墙的桌子上摆弄着些什么。
普姬娜本来神色不好的脸庞,也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说了一句天竺话,那男子转过身来,目光却是首先落在陈如风身上。这男子脸上的胡子要比刚才那个叫塔可拉的人浓密得多,还夹带着几分花白,眉上也画着几分沧桑。
他望向陈如风的那一霎,眼中却是异茫闪动,但很快回复了平静。
“他是我爹,叫萨克德,前几天出去做买卖了,所以一直没在家里。”普姬娜为陈如风介绍道,陈如风笑脸迎人,对着萨克德抱拳道:“萨克德大叔,有礼了!”
萨克德脸上却无丝毫悦色,反而泛着一丝隐晦的峻色,点了点头。
普姬娜跑到她父亲身后,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说了几句天竺语,看她的脸色,陈如风也猜到了她大概说的是撒娇之类的话,果不其然,萨克德像是阴霾之中亮起了阳光,喜笑颜开,侧过头来说了几句,逗得普姬娜嘻嘻笑了几声,倒是陈如风的处境颇为尴尬,见两父女相聚温馨,也不好打扰,正想走入房间,却被萨克德叫住。
“你是大唐人氏?”萨克德用狐疑又不怀好意的汉语说道,眼中的寒芒骤闪。
“是。”陈如风扭过头来,萨克德深邃难测的目光在他的面上停留片刻,又转过头来对普姬娜说起了天竺语来,待萨克德话毕,普姬娜的脸上悦意全消,取而代之的是委屈之色,她不甘地抬起头来,上半身稍往前倾,又是双手叉腰,身高依然跟萨克德差了一大截,嘴里又是一串叽里咕噜的天竺语。
萨克德这时已是愠色尽露,怒声连连,就连陈如风也感受得到他雄雄的骂意,好几次普姬娜想争辩,却被他力贯喉咙的声音压了下去,普姬娜紧抿着嘴唇,时不时看了陈如风一眼,泪水已在眶中打起转来。
“大叔……如果你们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离开……”陈如风支吾道,他也揣测得出这场争吵的源头正是他自己,毕竟普姬娜救自己也不是理所当然的,不方便打扰别人太久。
普姬娜一手挽起陈如风的手臂,噙着泪花,狠狠地瞥了萨克德一眼,道:“要走的话就一起走!”
在普姬娜这句话一出口更是不得了,萨克德此时已是满脸烧得通红,连脸上浓密无隙的胡须也仿佛竖了起来,用流利的汉语道:“你们都不用走,要走就我走!”
还没待陈如风普姬娜二人反应过来,萨克德已经健步如飞,气冲冲地一拉开门,背影迅速地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留下两人在屋内面面相觑。
“对不起,我爹他对……对汉人比较反感,因为一直以来,他……他跟汉人做生意,那些汉……汉人都……都想骗他!所以他……他才……你……你别介意……”说着说着,普姬娜的声音已是带着哽咽。
“爹……他从来……从来没有……这样……骂我……”普姬娜还没说完,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捂脸,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普姬娜梨花带雨的脸,陈如风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面对着哭得天昏地暗的女子,他一般都是束手无策,举手投降的。此刻这个女子更是间接因为自己才弄成这样,他很想让她止住哭声,却不知如何是好。
经过几番挣扎苦思,陈如风蹲在她身旁,拍了几下她柔软细滑的香肩以示安慰,哪知普姬娜却像被刺激到了一般,哭得更凶了,头一下子栽到了陈如风健硕的怀中。
陈如风的胸膛,成了普姬娜的枕头,在那一瞬,彷如触电。
是不是,曾经都有一个人,在你的怀中哭泣?
一些刻骨铭心的回忆,在某个时刻,像本来黯淡无色的字,却一下子,在你的心中,闪起烁光。
远方的人儿,望天眼浅,相隔千里,会否记起?
阵阵肆意的哭声,不断地传入陈如风耳际,但他却是出神地望着前方,思绪,大概是飞回了大唐京城长安了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入黑,月色已经透窗渗进,白色的光华挥洒在屋中那两个人身上。
抽泣之声,不时传出,灯火未点,思绪未归。
普姬娜默默地将头依依不舍地移离陈如风的怀中,仿佛那个胸膛处有异样诱人的温暖,陈如风也察觉到了什么,微震一下便回过神来,望着普姬娜如雨后枝叶上的如珠滴水,柔声问道:“你好点了吗?”
普姬娜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迹,伤心地点了点头。
“其实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对,如果不是我,你们两父女也不至于弄成这样。”陈如风带着疚意道,普姬娜摇了摇头,道:“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爹他对汉人有偏见,觉得所有汉人就是骗子,是坏人,但我却不是这样想,汉人之中也有好人的啊,我说,你就是一个好人!”
陈如风微微一怔,尴尬地笑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好人呢?说不定我是坏人哦!”
“嘻嘻,如果你是坏人,今天你见到塔可拉向我冲来的时候,一早就跑掉啦!”
听罢,陈如风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想不到你们天竺人判别好人与坏人的方法那么古怪!”
普姬娜看着陈如风笑,自己也忍不住破涕而笑,道:“反正我觉得你是好人,你就是好人啦!不用想那么多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山林之中受伤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自己又怎么会只身一人来到此处?”
陈如风一下子被勾起伤心事,黯然之色陡然布满面上,普姬娜吃了一惊,面带歉意,摆摆手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问了一些不该问的问题?”
“不关你事。”陈如风叹了一息,抬头望顶。
“奇怪,怎么爹那么晚了还不回来?他就算生气了,也不应该生那么久吧?”普姬娜微带担忧地道,陈如风一看窗外,果真天色已晚,浓重的黑夜似乎总是散不开一般,星光倒像是在天上开了一个个光洞,令到那片漆黑不显得那么单调。
“不如我们出去找找看吧。”陈如风觉察到了她脸上的焦意,便道,普姬娜嗯了一声,正想站起来,却因为坐在地上的时长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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