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究竟是要干什么,唯有他自己清楚。
怒风剑的寒光愈发锋芒凛然,就连柔水之力也变得充满杀意,剑气仿佛一条条柔韧却能将人一颈勒死的丝绳一样。
绿光破开,风如天轰,两面驱开,现出怒风剑的暴涨剑芒来,犹如一只裂土崩出,要刺破天际的巨角一样。
剑身锃亮,映出陈如风果决绝然的面庞来。
剑指之处,正是遥遥山林外的长安相府!
犹如隔着远处的厉风啸然袭来,江晟天走在广植花草的庭院之中,忽觉得背后一凉,似是身处生死一线之间。
霍然回头,一个人将他吓得大跳,退了一步。
那人整了整头上的草笠,有点狐疑地道:“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胆小了?”
这人正是“双戟潜蛟”渔正方。
江晟天抚了抚胸口,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嘿嘿,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走起路来才这样惊慌失措?”渔正方笑着说道。
江晟天忽然对他怒喊道:“我没有做过亏心事!”
渔正方讪然道:“烧了那几十只船,害了几十条生灵,不心亏才怪。”
江晟天盯着他的眼睛,压着声音道:“我告诉你,烧船害命此等过分之举并非是我谋划出来的。而且别忘了,你也是帮凶。”
渔正方面上稍有的一点讥意瞬间敛去,脸色略有难看。
江晟天懒得多理会他,鼻头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向正是相府书房。
渔正方怔在原地,江晟天走远几步后却蓦地回过头来,冷笑了一声,以一种能洞破人心的目光望着他,“其实,你自己才是一直心有不安吧?”
他双目瞠大,才想起自己这几晚一直噩梦连连,梦里总有无数冤魂来向他索命,一觉醒来便是大汗淋漓,心狂跳不止。
他嘲笑江晟天,实则是痛悔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就在他脑海之中无数念头飞过之时,江晟天早已离开了庭院,剩下周围的花香蝶舞,在他眼中却已意境尽失,只余灰白一片。
第三十二章:守株待兔
书房之中,一如既往地有李林甫和叶之杭两人同在。江晟天第一步踏进去,就感到二人对自己有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直逼到喘不过气来。
“丞相。”江晟天先是向李林甫行礼,随后才微微朝叶之杭颔首,算是打个招呼。
叶之杭面容如淡流,几分夜色浸润之下显得有点古板,不现喜怒。而李林甫见到江晟天进来,则是喜笑颜开,连忙让他就坐。
才坐下,李林甫便笑眯眯地看着江晟天道:“晟天,你这次干得不错。”
“不全是我的功劳。”江晟天面上毫无喜庆,瞥了叶之杭一眼,道:“多得金易来拖延了他们时间,才得使我们的大计顺利施行。”
李林甫却和叶之杭对视了一下,李林甫笑意不减,捋着一缕长须,对江晟天道:“没错,金易来确实是负伤回来,看起上来的确是他拼死拖延了陈如风他们。但是……”
李林甫似乎有所犹豫,终究还是继续开口道:“我们觉得,当中事有跷蹊。”
“什么跷蹊?”
叶之杭接话道:“我看过金易来的伤势,他所受之伤都比较重,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才能痊愈过来。”
“这表明他尽心尽力为丞相办事,何来跷蹊?”江晟天道。
叶之杭深深地看着江晟天,那种目光叫人十分不舒服,就像是用眼睛来审问犯人一样。
“你认为,你所认识的陈如风是否会对金易来下如此重手?”
江晟天闻言一怔,原来他们口中所说的跷蹊之处在这,以陈如风重情重义的性格,还有他与金易来交情不浅,这两点就足以力证陈如风绝对不可能将金易来打至重伤。
“但在那种情况之下,也并非不可能之事。”江晟天皱了皱眉头。
“错!”叶之杭一口否定了他,“你到底是在刻意要隐瞒些什么,还是你对陈如风认识得不够深呢?”
江晟天被他的目光慑中,寒气直从心中升起。
李林甫狡笑的目光审视了他一眼,并没有像叶之杭那样字字针对他,“陈如风对待朋友绝对不可能狠下心肠,这一点我早已看得通透。”
江晟天念头急转,终是不再在这事上多加争辩,道:“既然有所跷蹊,难道丞相认为他们二人之间有什么图谋?”
叶之杭道:“以我所见,陈如风必定是和金易来达成了某一种约定,将会在未来的一天莅临相府。”
“他来相府?意欲何为?”江晟天不清楚他和李林甫之前商议过什么,一时蒙在鼓里。
“救人。”叶之杭淡淡道。
“救谁?”
李林甫干笑了一声,眼睛就如狐狸一样眯起来,将捉走金婆婆和魅灵以要挟金易来一事告知了江晟天。
“果然如此,”江晟天面色微变,“我早就心想金易来不会如此甘心为丞相办事,原来是被丞相捉住了把柄。”
“只可惜仍未能令他贴贴服服,还妄想借助陈如风之力来救走她们。”李林甫讪讪笑道。
江晟天面上闪过一丝异光,继续问道:“丞相莫非早已拟定好对策?”
李林甫赞赏地望了站在身旁的叶之杭一眼,“天风帮本在瓜洲渡头上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米粮、绸缎两方面不攻自破,如今只剩下他们的本行护卫生意可以营生,再加上天风三杰已相继离开了天风帮,天风帮正陷于内外交困的局面,如若在此时连帮主都出事了,那么天风帮将会陷入一个何等混乱的局面?”
“莫非你们想对陈如风下手?”江晟天心中悚然一惊,瞪向叶之杭,知道这必定是他想出来的计策,叶之杭只是一脸悠然笑容,一点都不居功自伟。他与陈如风私下订立的三斗之约李林甫并未得知,李林甫还以为他极尽一切手段只是为了助他成就吞食天风帮之举,而不晓当中还存有一己私心。江晟天自然也不敢道破,便令叶之杭收获一举两得之局,既能博得李林甫赏识,又能在斗智谋之中再胜陈如风一场。
“只要他敢来相府,我担保他有来无回。”叶之杭话语之中带着锋芒,令人不寒而栗。
“如今我们要做之事,就只是守株待兔,等待着陈如风他自投罗网,哈哈哈!”李林甫得意地大笑起来。
江晟天继续探听道:“但陈如风身怀缥缈功,岂是那么容易能够困得住他?”
“你可别忘了他此次来是救人,救得人之后必然有所忌惮,借此机会就能将他一击剿杀之。再加上我们这一次可是请来了强手施援……”叶之杭神秘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在江晟天面前透露他口中的那个强手的身份。
接着李林甫和叶之杭便将府中的安排一一道出,让江晟天着手安排,几乎将所有的府客都暗中调动起来,誓要将陈如风一网成擒。
然而最大的问题所在,便是不知陈如风何时会莅临,因此自今日起每天每晚都要做好戒备,却又不能过于显著于迹,以免让陈如风看破,或是惹得府内人心惶惶,一不小心泄露了出去坏了大事。
江晟天这几日一直在房中踱来踱去,一款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的眉目绷成一团之后,就再也没有舒展开。
房间之中的每一件事物他都盯了很久,这样一看一呆便是半天过去了。时而又苦苦寻思,咬牙抿唇,时而仰首长叹,仿佛陷入了桎梏中难以脱身。
这一天,他望了窗外的盛阳良久,却蓦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似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捏紧双拳,推门而出。
这一夜,繁星璀璨如旧。
长安城墙至下望去,高攀擎天,作为京城自当是守卫森然,密不透风。暗夜之中,旗帜飘摇,犹如幽魅轻舞。城楼巍峨,即使是浸在夜空之中,也依然不失磅礴之气,威武昂立。
一道黑影却乘着漆夜,如蔓藤一般顺着城墙附壁而上。
即将到城墙顶头之时,那身影陡然腾起,绿光一闪,竟消失在黑夜之中,没了踪影。
片刻之后,一处民居屋瓦之上,立着一面披黑布,衣袂随风扬的男子,长剑藏于腰间,剑鞘通黑,叫人无从察觉。
他的眼神隔过无数房舍,直落到那布局恢弘、辉煌大气的相府之上。
只见他双膝一弯,蹬起,便像遁入了空气中一般,隐消不见。
相府之中,今夜显得格外诡寂。
这样的气氛已持续多天,虽然相府众人看不出个端倪,却也能感觉到当中的异处。
尤其是入夜之后,这种像紧紧张起的弓箭一样的气势,弥漫在相府的每一个角落,就如在提防着什么人一样。
这一夜,李音如少有地步出房门,一身雪白衣裳微微扬起,双瞳剪水,眸映繁星,仿若一朵在黑夜下盛放的洁白花儿一般。玉足在裙帘下若隐若现,如同铺在了一层雪水之下,两手低垂,目光流连在天边。
自从江晟天来过之后,她便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皎月将阵阵清辉洒下,宛如将白霜点缀着这单调的漆黑夜空。
她的眉微微颤动,眼中似有点滴晶莹。
江晟天在房中窗前,同样是抬首观空,双手负后,心中急剧地一跳一弹。至于他的脸色,则沉藏在深邃的幽暗之中,难以细察。
渔正方也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前从他的房中离去,从那之后江晟天一直在窗前静立。
直到此刻,他缓缓合上双眼。
深深地去感受,风声入耳。
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那是一种玄妙的感应,就像两个心有灵犀的人隔了很短的距离,彼此都能察觉到对方。
“来了。”江晟天沉吟道。
黑影蔽月,只是一刻的悄然掠过,再度拉开,月色如故。
陈如风卓立于相府豪屋之上,一柄冷寒从手中抖发而出,剑气贯横剑身,化作闪耀剑光,彷如一颗坠入地面的星辰。
黑布蒙面,夜行衣裹身,他只身一人前来,为的就是不将天风帮牵扯进来。
暗夜之中的相府,像一头假寐的野兽暴然醒来,挥舞着他的凶爪,朝入侵者狠狠抓来。
已然有几道人影相继腾起,各占四周位置,立于屋顶,只是黑夜垂垂,无法辨清他们的面貌。但他们都身穿正常服饰,并不像陈如风这一身装扮格外瞩目。
凭借这一点,一眼就能分明敌友。
“陈如风,你今天插翅难飞,留下性命来罢!”一个府客尖声喊道。
其他府客相继拿起兵刃,无数寒光闪动,他们心念以十多人之数,应该足以震慑陈如风。
但陈如风只是轻蔑一笑,也不扯开面罩,道:“叶之杭可真是神机妙算!”
直至此刻,陈如风已知叶之杭识破了自己与金易来合谋的救人大计,只是没想到还未开始救人,就如此寸步难行。
“废话少说!乖乖束手就擒!”一女子府客叫道。
月光流照,怒风剑依然展开成轮,万千剑影变作呼啸狂风,轻驾黑夜,疾击四方。
众府客各施其能,风劲猛厉,彷如巨人挥拳,力度与速度均是势不可挡,已有不济的府客被气劲扫倒,身子一歪就栽下房顶。
然而令众府客更心中惊寒的是,月下蓦地出现了十个陈如风的身影,聚成一圈,同时持剑往外击出!
白芒月色之下,这些人影,是错觉,还是实在?
但每一个人影手中剑气,却是紧紧逼向了自己,杀意充盈!
第三十三章:最强杀手(上)
影镀月光,宛如十弓齐发,十支箭矢一同成圆射入了府客群之中。
每一个影子都附带着一股庞然滔天剑气,仿佛横劈巨浪,气劲猛冲,直叫首当其冲的人心肺俱裂,有胆敢硬接者,若非本身内功强横,必会被震破经脉,不死也成了废人。
此乃陈如风大成的招式,以缥缈功的“幻”境界分生虚影,又在影上注上刚猛无匹的剑气,分为十道,非是内家武功大成者也绝不可能施展出这般威力来。
没有人敢直碰其锋芒,府客们的包围之势一下被冲得涣散,气影嗖嗖地穿破夜空,毕竟并不是真的人力操纵,而是又真气化成的虚影,府客们只稍稍用些招数,就将这些影杀破掉了,不过也得耗上大部分力气。
十影尽化为尘灰,陈如风却不知了去向。
夜幕之下,十多个焦头烂额的府客面面相觑,一时手忙脚乱起来。
陈如风早已趁此空档闪进了相府深院之中,仿佛一条游动的魅影,以疾风般的速度掠过。
景物像是一团团的丝绳绕缠在一起那般,在陈如风极快的速度之中根本无法辨清。
“李林甫到底将人藏在哪里?”陈如风四处搜索可疑之处,逐间逐间房屋都查探过,依然没有找到金婆婆和魅灵。
柴房、厨房、库仓,陈如风甚至破门而入,每一块地板都敲个遍,看看有没有暗藏密道,但一切都只属徒劳。
一时之间,陈如风的心生出焦意来。
“在哪里呢?”
猛然间,陈如风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府客之中,并不见叶之杭。
陈如风眉头皱起,叶之杭是相府之中唯一一个可以制得住他的人,为何他今夜竟没有出现呢?
既然有府客来伏击他,叶之杭必定是事先知晓他会来救人,才设下圈套。
但如今他并没有现身,只是让这些府客来为他制造麻烦,又意欲何为?
“难道是因为这一场比斗的是智谋,所以他才没有出手,以策公平?”陈如风心中正想到,已有急促的脚步声传入耳。他反应极迅,眨眼间便化作一团黑影闪出,藏身于一处黑暗的角落之中。
收敛心神气窍,陈如风展开了缥缈功第二层“遁”,身子化为无形。
今夜,相府已然惊动起来,谁都能听得到半空之中那剧烈的打斗声和气劲的震鸣声。
陈如风几乎是和几个府客擦身而过,自己用真气催持“遁”,根本无人可见他。
但“遁”需耗掉极多的真气,因而不能长时间维持。
相府毕竟是陈如风的曾住之所,这里的格局他也了如指掌,如今就只剩下东边厢房没有搜过了。
魅灵和金婆婆极有可能被李林甫藏在了那里。
陈如风咬了咬牙关,一脚踩起,不再维持“遁”的状态,现出身形来,飞快地飘到了屋顶上。
几个感应敏锐的府客立刻随身蹬起,衔尾追上陈如风。
陈如风以一个浑圆天成的转身,带动怒风剑扫斩,绿色剑气如长蛇曳尾,将那几个府客逼开,陈如风得一丝空隙,身形一动,又消失在他们的眼中,不知去向。
东边厢房此时也已灯火通明,整个相府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
光亮灯明,令陈如风挪动身形变得更为艰难,稍有不慎就会让人发现。
如今既然整个相府都有所惊觉,金易来也应该猜得到是他来了才对,他们曾说过要里应外合,怎么此时还不见金易来动手?
忐忑之中,陈如风险步寸进。
然而在东边厢房大部分都是李林甫的家眷,那些负责搜寻的府客自然不敢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更不敢施展轻功飞檐走壁,以免惹得那些家眷们惊慌。
如此一来,陈如风在东厢虽然举步维艰,府客们也不比他好多少。
以暗蔽体,悄然潜行。
“妈的,你们这些人在这里乱窜着干什么?”听到一把惺忪而又带着怨怒的声音,陈如风隐约能辨认出这是李林甫的公子李士傲的喊声。
“少爷……有刺客进了府中,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那府客怯怯地解释道。
李士傲又继续开骂,陈如风屏住大气,哼了一声,情况紧迫,他又加快了脚步,连山带躲,贴墙趴地匍匐,避开光照所在继续前行,李士傲的抱怨声很快就被抛在了背后。
陈如风跳上了长廊顶上,忍不住看了那池中亭一眼,黑夜之中也并不看得十分分明,往日的一些旧事似乎不由自主地跃到了心头上,陈如风甩了甩脑袋,摒除杂念,继续沿着长廊前行。
双脚踏瓦无声,那些在长廊下快步奔走着的府客,丝毫都察觉不到自己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