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用她貌似玩世不恭的语气,已经很难打击到我貌似不坚强的自尊心了。不过老实说,除了因为古月是个美女之外,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真正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兴趣。尤其是当我看到这张硕大世界地图上黄、白、黑相间醒目的颜色之后,我的目光就再也拔不出来了。其实不用我再捧着脑袋用怀疑的目光冥思苦想,我只消一秒钟就能马上在脑海中勾勒出这样一幅幅惨烈画卷:
漫无边际的大水,突然漫过所有的陆地。因为时差关系,也许黄种人醒着,白种人睡着,而黑种人半梦半醒。但不管是那种人,睡着的人首先被夺去生命,其他的人开始四散奔逃。但他们最终能逃到哪里去呢,喜马拉雅山吗?也许会有少数人侥幸登上那里,不过他们很快要么冻死,要么就会被活活饿死;
在一个漆黑的夜里,一颗流星忽然划破夜空,紧接着,两颗、十颗乃至数百颗流星瞬间照亮了全世界的黑夜。通宵达旦熬夜玩乐的人们最先发现,那些流星不是什么流星,而是一直高悬在世人头顶上数量惊人的核武器。当人们明白过来,已经晚了。因为所有的人还来不及思想,世界随之在爆炸中消失了;
或许还有一种比较温柔的景象,人们一天天在抱怨,天气越来越难以捉摸,庄稼越来越难以种植和收获,天空变得越来越灰暗,河水一天天在干涸,植被脱落,森林退化,能源枯竭,直到最后一天,人们再也打不出一颗粮食,捕捞不上一条鱼,再看不见一滴雨水,再听不到一声鸟鸣,闻不到一朵花香……
或者根本不需要等到那一天,一颗来自宇宙深处的超大小行星,突然在某一天光临了我们这颗早已满目疮痍的地球。眨眼间,一切的一切立刻灰飞烟灭,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重又归于暗黑,归于最初的寂灭……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见我忽然间冷汗直冒,双拳紧握,古月一下子吓坏了,慌张中不顾羞怯地一把抱住我,紧张地仰着她那张好看的满月般的脸庞问我,“你怎么了,快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
“这里,我这里难受的要命。”我老实地指着心口,好像真的一下子有些喘不过气来,身子一个劲地往下沉。
或许古月从她手上感觉到了我身体的重量,她的脸上忽然涌出一层豆大的汗珠。从她两道受惊的目光在我身上跑来跑去的样子可以看出,虽然这些天我一直尊称她为“葫芦大师”,但她的确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尽管我暗自得意地在心里笑了一下,笑这个傻丫头到底为我真急眼了,但我还是后悔得肠子都疼了起来。我没有料到,一开始我是想逗一下古月的,谁知道最后假戏真做,身体真的突然间给我造反了起来。就在我眼皮上翻的一刹那,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指,点在了古月桌上王那张不苟言笑的照片上。
感谢菩萨,感谢古月,在这里摆了一张父亲的照片。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如我所愿,是王那张熟悉的脸庞,正关切地悬停在我的上方,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我一睁开眼睛,恍惚中仿佛一下子看见了我的父亲,我两眼一眨巴,嘴里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老爸,你怎么又回来了?”
“哎好孩子,是爸爸我,我就在你身边。”王说着,眼睛也开始不停地眨巴起来。
古月在一旁看着,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小声抽泣道:“对不起爸爸,对不起箫,都是我不好,我刚才不该对他这么厉害,不该那样去凶他。如果不是我,他肯定不会有这事的。”
“什么,”王突然掉转身,凶神恶煞地盯着古月。“你刚才对他怎样了,快说,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王故态复萌的声音和姿态,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我刚要翻身坐起,老范不知从何处一下子伸出手来扶住了我,一脸和颜悦色地说道,“快给我好好躺着,我的小爷,医生可还在你旁边哩。”听到老范的声音,我的神智不觉间更加清醒了过来,抬眼一看,好家伙,就这一会工夫,我的身边站满了所有重量级的人物:王,老范,远方以及好几个我还从未见过的家伙。也就从这一刻起,我才真正开始感受到一点点当家做主人的神气来。
当然,其实我还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所以第一件事情就是搞清了我昏迷的原因。说来有点丢人,原来我在看古月屋里的世界地图时,想到我也是那黄的黑的白的各色人等中的一份子,再联想到王现在所做的事情,不觉悲从心生。加上古月这个小美女在旁诱惑,以及自己的游戏心态和几日来高强度的学习,所以几方面一凑,身体突然就罢工了。听完医生如剥茧抽丝般的解说,我不由得叹服地盯着他苍老的脸孔,连连点头又暗暗叹息。可惜可惜呀,古月嘴上说挑选的人有严格的年龄界限,可做法上他们却是另有一套。
就在我暗自叹息时,那个被王叫做“景叔”的医生忽然冲我微微一笑,一边撤回他搭在我手腕上的指头,一边深藏不露地说道:“你只要一直保持平静的心态,常怀一种慈悲,担保你就会在此后的岁月里无虞。像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同了,是不会一直就这样陪着你们走下去的。”
景叔的话音一落,我的脸就挂不住了。哦菩萨呀,王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一些什么角色呀,连人家背地里稍许的阴暗心理都不放过。不过他后面那句话倒挺让人肃然起敬的,照他说法,他们难道都是过渡性人物啰。也许某一天当零点钟声真的启动,我们是不是就看不见他们了呢?想到此,我连忙伸出手握住景叔那只布满老人斑的大手,使劲摇了摇。但愿我这一摇,景叔能够感知到源自我内心深处的敬意和歉意。
不知道王是否已经发现了我与景叔对话的玄机,总之在景叔他们走后,王很快背起双手又开始在我面前踱起步子,口气颇有深意地对我说了一番话,“景叔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中医大师,这一点我要你务必牢记在心。年轻是资本,但对中医来说,年老就是境界,更是至宝。”
“行啦,”老范忽然打着哈哈冲王说道,“小家伙虽然无恙,到底还是空虚着哩,你今天就少说几句吧。”在所有人中,或许也就只有老范可以这样跟王说话了。不过很奇怪,老范可不是那种和事佬的性格,今天不是吃错药了吧。
“你,还哭?”远方也突然盯住仍在抽抽嗒嗒的古月,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他不说还好,一说古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用看,她一定是被远方那张永远都像一根苦瓜似的脸蛋给逗笑了。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我顿时心情变得无比晴朗起来。要知道,如何哄女孩子开心,一直是我比较头疼也比较犯憷的一件事。如今远方三个字就把她哄得开开心心,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很快我又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古月哭的时候是一种味道,笑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味道。比较而言,我感觉她哭的时候似乎更美丽一些,也更让我动心。不过在我暗暗打量古月之时,我终究还是翻起双眼无奈地看了看上面。我知道,在我头顶不知多远的地方,我还有一个女朋友。也许,此刻她正一脚踩在我头上也未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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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极限理想(下)
更新时间:2010…8…3 22:06:13 字数:2763
王带着他的哼哈二将老范和远方走后,我立刻翻身坐起,低头在床下四处找我的鞋子。因为我到此刻才发现,或许事出紧急,他们一直都将我安置在古月的床上。古月特有的女孩子气息在我的鼻孔里久久盘桓不说,她掉落在枕头上的几根长发,也莫名其妙地跑到了我的嘴唇上,这让我不能不十分烦恼。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赖在一个姑娘家的香床上,尤其是当我在无意中又看见了古月已经有了一双熊猫眼之后,我也不忍心自己再大模大样地享受下去,应该把床还给她,让她也好好睡上一觉了。
“你要干吗?”古月拦住我,一副摸不着头脑地望着我着急地说道,“你别动,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要你睡觉。”说着,我忽然冲她微微一笑。
“你——”古月的脸蛋腾地一红,她一定是误会了我,大概很想呵斥我,却猛然又想到了我此刻仍是保护对象,最后只好讪讪作罢。我也不多言,直接取过桌上的那面镜子,翻转过去将它照着古月。“葫芦大师,你好好看看自己,都有黑眼圈了,是不是该睡觉了呀?”
古月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眼泪不觉间又是刷地一下无声流了下来。我怔怔地正不知如何是好,她却猛然用手背一抹眼泪,也不管脸上的泪水是否会掉到我的脸上,不由分说地又将我摁倒在床上。我挣扎了一下,眼见古月两只好看的杏眼又噙满了眼泪,只好一声叹息,乖乖地仰面躺下,只拿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胡乱转悠。
好在古月一面强迫着我,一面手底下也没闲着,两只手一鼓捣,一张草绿色的行军床就像变戏法似的蹦了出来。我有趣地望着古月,看她细致入微地给自己又变出了一张绣花枕头,一床碎花棉被,然后舒舒服服地往上面一趟,我方才佩服地摇摇脑袋。
“怎么样,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古月斜睨着我说。
我点点头,试图移开自己的目光。我发现,如果我再不想办法离开她的话,我很怕自己接下来就会流鼻血。流完鼻血,会不会再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什么事情,我就不敢担保了。
“喂——”古月似乎很不情愿我就这样掉过头去,用力拍拍枕头不甘心地又道,“我一下子弄出这么多东西,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呀?”
我淡淡地一笑,“你拿不出来这些东西,那才叫奇怪哩。”
说着,我不由得仿佛又回到了东方之门,依稀看见自己好奇地上下左右打量着,就像自己又回到了第一天进来时的那样,紧张,惶恐,左顾右盼,患得患失而又半信半疑着。而现在,即使我的眼前突然蹦出一条斑斓猛虎,我也不会再露出一丝的诧异表情了。要知道,这里可能是王编织出的世界上最后一座城堡,一道属于人类的最后一个庇护所,一个地球上所有生物最后的育儿室了。不是吗?我忽然伤感地低下头,喃喃地说道,“再说,你不是说过你的那些终极理想吗,但愿它到最后那一天真正能够发挥作用。”
“不是终极理想,”古月纠正道,“是极限理想,这两者可不一样。”
“哦,”我疑惑地看着古月,古月却疲惫地合上双眼,一股难以掩饰的忧伤蓦然笼罩在她光洁的脸上。
“我的极限理想是,等到那一天来临,我要在可数的每一天里的每分每秒,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有饭吃,有衣穿。每天都能散散步,晒晒阳光,尽管阳光可能是人造的。每天都能听见人们的笑声,孩子们的童谣曲,以及弥漫在四周的花香鸟语,流水潺潺。”
“而你说的终极理想,”古月说着,忽然睁开眼睛,将一道潭水般幽深的目光一下子全部投注到我身上。“却是我不知道的未来,因为从那一天开始,我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坚持到最后,最后又是谁最终回到地面。”
“你是说你终极理想,就是回到地面而已。”我听了,不觉心头大震。天呐,我真不敢相信,古月的终极理想竟如此简单。
“是呀,”古月极其认真地点着头,却又无限悲哀地重复着我的话,“回到地面,重新回到我们熟悉的地面上,这就是我们终极的理想。”古月说着话的时候,我就已经变得无比安静了。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她说的极限理想,还是终极理想,不管是哪一个理想,几乎都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但也正因为它近乎为一种不可能,古月的脸上才会闪动着一道不可言说的神圣光芒。
不知道我的脸上是否也会有一种光芒,哪怕仅仅是一道希望的光晕,我也会从今天开始一直高举着它,和古月站在一起等待那一天来临。
不知不觉,古月心事重重地到底还是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古月。此刻,已被一天来的疲倦和紧张拖入沉沉梦乡的古月,连睡梦中都还微微皱着她那一双又弯又黑的眉毛。老实说,一刹那间我险些伸出手,想要用手指轻轻抚平那双惹人爱怜的眉毛。但不知为何,手伸到中途,我慢慢地停住了。
我当然知道在这座深不可测的地穴中,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将会有另外不少于七八双“眼睛”同时紧盯着。但我想的不是这个。而且我如此心无杂念,我想我即使真的伸出手抚向古月,王也不会把我怎样的。这一点,我早已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某种异样。这种异样,似乎像一种隐形的力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试图不露声色地将我和古月拉在一起。曾有一刻,我暗暗问过自己,如果我猜测没错的话,我应该怎样办。但我很快就不愿深想下去。我是一个懒人,过于头疼的事情,我经常是一触即溃。
不管怎样,在我上面不还有一个王吗?既然有他操心,何必多一个人整天多余的操心劳神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我已经下定决心在这个活死人墓里呆下去,但路总要一步一步走吧。
所以,我真实的想法也许只有一个人可以窥探到,不过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发笑。因为我停下手的真实原因,是不想弄醒了古月。
往往表面看上去越复杂的事情,是不是私底下再简单不过了。这个二律背反的道理,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解的。正因如此,我的眼睛一离开床上的古月,我的脑海深处忽然就划过了一丝不安。我使劲揉了揉脑门,静心一想,好像是少了一件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哦,我恍然大悟地立刻四处寻找起来。小黑,是我的小黑。该死的,直到现在,我才想起了它。不过,这个死小黑也真够意思,居然可以在我人事不知的时候溜号,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渎职和挑衅。
待我捉到它,看我不狠狠地在它屁股上轻轻踹一脚。然而,当我气哼哼地走出古月的房间,循着小黑的狗味一路寻去,却怎么都找不到它的影子。又走了几步,我不觉头大起来。可恶,可恨,我竟然忘了小黑虽然贱为一只狗而已,但它毕竟是马上要做妈妈的。哦天呐,它如果不小心在哪里碰一下,岂不是我马上就得当一回狗保姆了呀。
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熟悉的狗叫传到耳边。我循声奔去,定睛一看,蓬蓬松松的一堆狗毛里,正是小黑。
“小黑,你个臭坏蛋,原来躲在这里,看我不踢死你。”我一边作势在嘴里骂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跑过去,俯身就要抱起小黑。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拦在我的手臂前。“哎你是谁呀,不问青红皂白的上来就抢,你没看见它在朝你呲牙咧嘴吗?”这人说着,抬手就将我向外推。
我定目向这人一看,不禁一愣,怎么又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如此凶巴巴的女人。再仔细一瞧,我不觉又傻了。怎么回事,怎么眨眼间我的面前就一下子冒出这么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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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可爱的孩子们(上)
更新时间:2010…8…4 22:11:31 字数:3124
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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