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抗拒不了与生俱来的排斥反应,这已经让我很认命了,更加上我也没脸告诉别人,我堂堂血娘子,堂堂二十一世纪的未来人,竟然不能克服晕车的反应,所以也只好假装悠闲的斜靠在软垫之上。
看似舒适快悦,其实身体里面胃酸不停的在翻滚上涌之中,若非硬压抑着,指不定早就要吐出早饭来了,完全破坏了我原本打算一路信步游玩的兴致,可以想见若一路之上,都是晕车呕吐之感,持续不断的话,不用几天,我就会觉得很没精神了!
而若水离忧此时表现出几分离开血楼时的开心和快乐的话,我起码心里还能有所宽慰些,偏生从马车驶出血楼开始,他就一副崩紧身躯,随时待命的模样,仿佛只要一有什么事,他便能在第一时间如弓箭般被弹射出去,与我预料中的反应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不免又增加了我心中的几分沮丧之感!
心情不好,加上身体上的不适,我呕吐的欲望就越加往上涌,真是很有几分就此打道回血楼打算!
若非知悉血娘子一贯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我是极有可能会结束这样劳己劳人的活动,继续窝回血楼我的书房,做一条慵懒的米虫子!
无力的更加靠后一些,摇晃使得我很连说话的欲望也没有了,尉迟修和莫清欢就在后面的马车之上,我若实在想要舒服一些,大可吩咐尉迟修让他给送一碗可以治晕车的药来,然而总是多少觉得有些丢脸的,是以,我情愿这般熬着,也不愿用一句话解决如今的窘境。
“清尘,你,你不舒服?”低低的嗓音响起时,我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抬眼看向出声处,发现水离忧竟然不知何时,已改正坐,为侧跪的跪在我身前不远处的水印花地毯上了,那语中带着几分迟疑和担心,目光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似乎不太相信,强悍的血娘子的我,也会有感觉不舒服的一天。
我心中暗自叹气,只要是人都会有不舒服的时候,血娘子也是人啊,再怎么强大,也是一个女人,水离忧以为她是钢铁锻造的不成?
我老实的点了点头,“恩,头有点疼!没事!许是躺躺就好!”
话说出去,我又嘲笑自己的矫情,明明希望他更亲近的与自己说话,偏偏在他真的关心自己的时,又说出如此推开他的话,晕车不比生病,躺着只会更不舒服,这一点我自是比谁都知道,却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还真是越来越有些不像自己了!
“我,我去找尉迟修来!”他似乎很着急,一见我点头承认身体不舒服,立即想要起身往马车外去,被我用力的拉住衣袖,“离忧,无妨的,估计是没有坐过马车,感觉有些不适应罢了!别为这点小事去找尉迟修了!”
真是丢脸啊!弄到头,还是得说出自己的不适是因为晕车之故,而水离忧脸上的神情,却在听了我的话后,更怪异了起来,看了我好一会,才讷讷的吐出几个字,“原来是会晕马车的!”
我本还强装出的不在意,在他这句‘原来’之中,立即涨红了脸,难为情不已,这估计是我近十年内第一次为一件事感觉到不好意思了。
“离忧!”我低低的唤了他一声,语中带着些许不带威胁力的警告,警告他可不许把这么糗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而他难得的居然也听出了我的语中并无真正恼他怪他的情绪,是以没像最初那般动辄就给我磕头,反而缓缓的跪着靠近了我一些,迟疑着伸出双手,“我,我帮你揉揉,要不要?”
看他主动靠近,我几乎欣喜如狂,哪有拒绝的道理,立即不但用力的点头,同时还自发自的把我的头枕到他侧跪着的大腿上,仰着身体,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他的按摩。
我的头靠上他的腿时,我真切的感觉到了他一刹那的僵硬,不过似乎在我闭上眼睛后,他的恐惧便褪去了,不多时,一双指间都带着薄薄的茧意的手,便按上了我的太阳穴两边,不轻不重的按着揉着。
其实晕车的状况并未因他这样的按摩而消失或好转,但我奇异般的,胸口竟然不再感觉要吐,似乎真的有所减轻一般,不多时,竟然也昏昏欲睡了起来!
第一卷 血楼:023 装病
离开血楼所在城地的繁华之后,外面的世界远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电视里似乎小半天就能见到一座小城小镇的情景,在真实版的这个古代时间里,却是不存在的。
所以中午时分,马车只是停在了荒郊野外的路边,由楼中带出来的新秀们负责轮班守卫,由林萍踪的天阁里精心挑选出来的好手,负责准备我们的午餐。
桌子是简单的可用来折叠收放的竹制品,心工极为精巧,比现代的那些折叠家具,只高明,不粗陋,因为便于野外就餐,桌脚是极低的,离地面不过一尺左右,摆放桌子所在的草地上早就事先铺过了一层软布。
桌子置放于布上,几个柔软舒适的垫子则置于桌子旁边,是供人坐的,这种情形若说是野餐吧,又比野餐从容和正式的多,若说是像模像样的宛如在楼里用餐吧,野外的草地,低矮的竹桌,总是多了几分野趣和不严谨之感的,倒有几分坐在游乐园吃日本菜的感觉,想当然的是非常之怪异的!
水离忧先我一步出了车门,恭敬而守礼的站在车门边等候我,我扶着他伸出来的手,下得车来,并不是真的需要他扶,我只是更近一步的向众人暗暗宣告水离忧的身份,不容得他们胡乱嚼舌根,因为自有我护着他!
菜式是早就做好了放在食盒里带出来的,因为天气渐渐转凉,才半天时间倒也不虞会坏,一盘一盘的被端到小小的竹桌之上。
四周隔着三五丈开外的,是这次带出来另一半新秀们,他们只是围坐成一圈,安静的从包袱里拿出他们各自准备的干粮。
而另一半则严谨的站在十丈开外严密的守护着,以防有刺客突然间冲出来打扰到我用餐!
看着恭敬的站在桌子边的三人,我先一步盘腿坐了下来,随后才伸出手挥了挥道,“离忧,尉迟修,莫清欢,都坐下吧!”
“是,主上!”三人异口同声的躬身一礼后,才在我左右两边坐了下来,水离忧一个人坐在我的右边,尉迟修和莫清欢两人同时挤坐在我左手边,而与其让我对面的位置空了下来,我知道他们是绝计没人敢坐在我对面的,便也不勉强。
而此时,刚坐下的尉迟修,却伸了伸手,立即有一个清秀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端来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汁,我一看便知这是给水离忧熬的疗伤的药,连忙亲自接了过来,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尉迟修大惊,想要说什么终究没敢开口,而莫清欢则聪明的不动声色,似乎没看见我的这一举动一般。
水离忧似乎也没料到我会突然喝了一口他的药,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呆呆的看着我,直到我把碗放进他手中,他才如梦初醒般颞颥了一声,“主,主上,你——”
“给离忧试试药,入口并不太艰涩,温度也刚刚好,不烫不冷,快喝吧!”我淡淡的道。
这么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水离忧和尉迟修都大大的怔楞在了原地,连莫清欢的脸上都忍不住浮现出几许异色,因为从来都是下属给我这个主上试药,几曾有过我为别人试药之事?也难怪他们一副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表情了!
“快喝啊,看着我做什么?我的脸又不能当药吃,快喝了,等凉了就没什么太大的效果了!”
我轻轻的瞥了他一眼,看着他战战兢兢的几乎立即把药仰头喝了个干净的情景,我的嘴角边才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拉。
药喝完了,我们终于可以开始启筷吃饭了!
却在此时听得水离忧突然开口对尉迟修道,“尉迟,我可能坐不惯马车,在车内被马车的摇晃,弄得头很痛,你能不能给我再熬一碗可以治晕眩状的药?”
我立即抬头看向水离忧,却发现他正低着头,一脸苍白,似乎真的被晕车折磨的不清,我有些发懵,一时有些糊涂,难道他其实也是晕车的?只是伪装的好?那我之前还让他给我按摩?
尉迟修也明显一怔,似乎没料到从来不在人前示弱半分的水离忧,竟然会当着这么这么多人的面,说他自己晕车,一时让他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你已经喝了一碗药了,剩下的那碗,一会上路后,我会让人煎熬好送到主上车厢来的!”
水离忧沉默的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而莫清欢则充分的表现出‘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最高境界,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番对话,之前因我的试药所产生的诧异之色,也早就收敛的干干净净了!
“吃饭吧!”我用淡淡的三个字打破这样沉静的气氛。
三人立即拿起筷子,安静的开始用起饭菜来,不知他们平时自己吃饭时是不是也这么训练有素,三个大男人吃饭,居然发出的声音还不及我一个女人,碗筷杯碟间交错的声音和情景是几乎看不到的,只看得到他们的嘴一张一合的细致动作,就如同欣赏一出哑剧。
我心中痛苦不已,觉得幸亏晕车的不适,让我实在没有太好的胃口吃东西,否则即便不晕车,这般吃饭也实在会让我消化不良。
而换个角度来看,他们这般与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心里的不自在和压力怕是比我还要多许多!
以后若不想彼此都难过的话,看来分开用餐实在是很有必要之事。
一顿饭草草的用过,三人的饭碗都朝了天,中间的菜却几乎没怎么动!
马车重新上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一碗犹带着几分烫手的药碗,被一个丫鬟送上了马车。
水离忧接了过来,打发了那丫鬟下去之后,放到嘴边吹凉,却没有喝下,反是递到了正难受着的我的面前,“清尘,喝下吧!会舒服些!”
“这是给我的?”我一楞,随即看到他有些羞赧和躲避的眼神,立即笑了起来,此刻的离忧虽然依旧面色不算红润,却并没有之前吃饭时的苍白和不适,显然他并没有所谓的晕车之感,也就是说他之前的模样只是假装的,为了顾全我的脸面,没有说是我晕车,反说他感觉不适应马车旅行,问尉迟修讨来药自然也是要给我喝的!
没有从他手中接过碗,反而坐起身子,把嘴依向那只药碗,就着他的手,把那碗味道怪怪的药给喝了下去,眉头微锁,口中是苦,心却是甜的!
他见我喝完,才把药碗放到一边,又主动依坐到我身后,双手按上我的头,继续饭前一路上的按摩之举。
他的按摩手艺,比起书房里初次给我按腿时的经验相比,进步了何止一点半点,起码此刻手上的力道掌握的是正好的,看来这一趟旅程,也不全然是遭罪啊!
第一卷 血楼:024 名角
如此行走了三天,那晕车之药,也一日一碗的不曾间断的往我的车上送,每次都是由水离忧给吹凉了,才送到我的嘴边的。
车厢内空间再大,它终究是马车一辆,可供活动的空间实在有限,没有城镇可休息的结果是,我和水离忧三天里不得不白日里同车用餐,夜晚同车共眠,他从第一天的打坐了一夜,到第二天脸色苍白的和鬼一般的被我强制性按倒在身侧,僵硬着与我共眠了一宿,到第三天的虽然依旧不自在,却总算自发的知道不要惹我不高兴,在该睡觉休息的时候,迟疑着缓慢的躺到了我的身边。
而我就像个喜欢逗弄孩子的恶劣母亲一般,看着他眼里不断的转换的各种表情,先是从最初的迟疑挣扎,到逐渐的担心彷徨,再到有些惴惴不安的害羞带怯,然后最后经过一番心理建设,露出一副全豁出去的神情,这才视死如归般的躺到我的身边,而此时的他哪里知道他的一切动态都被我收在了眼底,我就如偷看到了什么小秘密般,暗自得意不已。
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有这种恶质趣味的。
不过也亏得如此,他对我在肢体方面的偶尔‘无心’的碰触,反应再不如最初的那般大了,有时甚至他也会主动来靠近我,比如给我按摩,比如自发的贡献出他的腿,让我枕头,我不知道,这种无意识的亲昵气氛,他自己是否觉得,只是我敢肯定的是,在另一辆马车里的尉迟修心中一定是大大松一口气的。
几次见到他来我车上报告水离忧的内伤恢复情况时,那流转在他眼中小心翼翼的窥探之色,哪里逃得过我的眼睛,显然在他眼里,水离忧如今是甚得我‘宠幸’的,且也还没有‘衰竭’的迹象,他无疑要放心不少的,虽说我心里万分清楚,我对水离忧的宠爱,并不是尉修所认为的宠幸,但是我却没有开口辩解,毕竟以后他们自然就清楚了。
倒是水离忧平日里办事精明,对这种身外之事,尤其牵扯到他私人的事情,他迟钝的令人叫绝,他显然完全不知道,在他唯一的朋友尉迟修眼里,他已然是我的禁脔了!
我好笑的同时,又刻意的更加在尉迟修面前对水离忧表现的亲昵和关爱,也真是有些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了!
同车同榻的第四天下午,马车终于驶入了离开血楼后的第一个小城,真的是个很小的城,小到整个城只有一家客栈,一家酒楼,和不到二十户的人家,与其说这里是个小城,还不如说是个野外的小村落比较恰当,但是这个城却是有名气,原因在于十几年前,这里出生过一个‘角’。
我好笑的是看来戏剧到哪个朝代都是国粹,在这我从未在历史上学过的陌生朝代和陌生时空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陌生中带着熟悉的,总是似是而非,惟独这戏剧,却是与现代几乎是完全相同的。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也好,江湖人也好,朝廷中人也好,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上至天皇老子,下至贩夫走卒,每有一个人是不爱听戏的,这样的全民娱乐还真是让我很是惊讶。
而原来的血娘子,也是一个真正的戏迷,虽然这事实很多人并不知道!
但是我脑子里残存着的属于血娘子的记忆里,叫得出名字和说得出内容的戏折子不下有五十几出,这若不是戏迷,还能是什么?
我甚至怀疑在血娘子没成为血娘子前,她有没有可能是唱戏出身还未为可知呢!
可惜有一段属于她的记忆却是灰色的,也许血娘子她自己也不想让她自己记起,所以轮到我成为她时,也同样空缺了那一部分,而那一部分我有一种直觉,恰恰是血娘子为何会变成血娘子的原因所在!
离题了,回答全民爱听戏的问题上,既然全民都爱听戏,那自然要有人唱戏,而戏唱的好坏也就决定这唱的人的当红程度,红的人自然就是‘名角’,而不红的自然就只能跑跑龙套,唱唱三流的场子,这规矩自然也是从古到今,乃至到现代都是如此的。
而这小小的城,便是在十五年前出生了一个现如今,整个天朝都有名的‘名角’温玉莲,人称玉莲公子,听说多少王公贵族都只为争他去唱一出堂会而大动干戈,江湖大门派中谁家掌门过寿,也都以能请到他来唱曲为荣,包括血楼五年前就曾经请他来唱过一次堂会,只可惜那年,血娘子并不在楼内,以至于无缘得见,事后,又不得表现出失望,以免让属下获悉她的心事,也就一直不曾再提过!
如今来到这地方,不免让我联想和感慨了许多,血娘子已成了我薛清尘,我对戏曲之事,虽不排斥,却也并是不热衷的,说句不够风雅的话,我对那些‘伊咿呀呀的’唱词唱腔是听不懂得居多,无法理解,就自然产生不了共鸣了,就更难谈喜爱。
然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