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听到阿爹的声音,忙让小水先去开门,她在锅灶里捣鼓了两下,取出两根烧的发红还没化灰的木头,随后就跟来,赵家人见门开了,正准备涌进去,就看到张木举着烧的红艳艳的木头过来了,立马都不敢动了。
“小贱人,你终于出来了,今天你不给老娘一个交代,老娘用唾沫淹死你!”
张木看着赵婆子色厉内荏的样子,把手里的木头往前伸了伸,撩过赵婆子的胸襟前,赵婆子猛地往回退,衣服上的烫热吓得她一下子哑了声。
赵家大儿媳见张木肃着一张脸,极为不屑地开口道:“弟妹,你以前在我们家,我们可没苛待你,你怎么可以翻脸就不认人呢!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三弟好歹也做了五年夫妻,女人家的怎么可以这么水性杨花,转眼就忘了旧情呢!竟然还对婆母动手!你自己的名声不要没关系,可也不能连累娘家的啊,以后里嫂子要是有了女儿可不就给你连累了嘛!”
张木看了赵家大儿媳一眼,真是好歹毒的嘴,辱骂自己就算了,竟然还挑拨自己和娘家的关系。
“是啊,弟妹,你在赵家五年,我们一向处的很愉快,可你五年无所出,也不能怪娘和三弟容不下你啊,你总不能让三弟断了后啊!娘总是一片慈母心肠,你怎么能因此而责怪娘,还当街殴打娘呢!还不赶快给娘道个歉!”赵家二儿媳也补到。
“哼,这可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你家得赔我十五两医药钱,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被你一段乱打,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了,你赔我十五两银子,我念在你在我家待了五年的情分上就不和你计较了,不然我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来收拾你这泼妇!”赵婆子给两儿媳妇一说,也挺着胸脯要挟起来!
张老娘见这些女人这般欺辱自己的女儿,泪水早在眼里滚了几回,也不知道木儿以前在他们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一个个的没理都这般不饶人,真是想把她女儿往绝路上逼啊!张老娘眼神不由狠厉地瞪向赵婆子。
赵婆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点,吞了下口水,“张妹子,这是你家女儿不对,你可得讲理,再说这一被休的妇人,你还养在家里干什么,不白浪费粮食啊,还不如赶紧把她嫁出去,我们村的赵瘸子还缺个媳妇呢!”赵婆子觉得自己真是机智,怎么一下子想到赵瘸子了,这二婚妇人可不就和瘸子般配了,不由眼睛亮了亮,要是自己来做媒,张家还不得求着她。
☆、第4章 里长出面
张老娘一辈子不与人争口舌,年轻的时候,偶尔婆母挑剔,也都一一忍下来了,临到自己做婆婆,明白女人在婆家的不易,自来都不曾高声说过儿媳一句,心里未尝没有自家女儿在别人家也能被这般善待的心理。没想到女儿辛辛苦苦地伺候了赵家五年,赵问反倒搭上了别家小娘子,这老婆子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闹事,张老娘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生生地要将她呼吸的一口气给断掉,手指指着找赵婆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木在门里,看见张老娘气的身体都在颤抖,忙跑过去扶住她,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安抚她:“娘,您千万不要生气,女儿没事,不要搭理他们,我把饭都煮好了,就等着娘回来做菜呢,我可馋娘做的红烧肉了。”张木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眶,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张老娘要知道自家女儿早没了,还不知多伤心。
张老娘听着女儿要吃红烧肉,猛地放声大哭,自家好好的女儿,自己当宝一样疼宠着长大的姑娘,她小时候,馋肉吃,一家子都省给她吃,现在被这一家子欺负至此!让她心头怎能不恨啊!
张家大郎见娘和妹妹抱在一起痛哭,男儿的血性也被激发出来了,原本想等里长过来处理的理智早已抛在了脑后,冲进院里拿了一根赶羊的长棍,又风一样地冲了出来,劈头盖脸地朝赵家人一顿乱打,也不管是男的女的,挨住就一顿猛揍。
赵家人立马做鸟兽四散状,赵家儿媳自顾自跑不必说,赵家三个儿子也顾不得老娘,见张家大郎发疯都赶快撤离,赵问腿脚慢下,已经挨了好几棍了,踉踉跄跄地抱着头往前跑。“张家的,你们等着,你们以为我们溪水村的人是好欺负的!”赵婆娘一边狂奔,一边又不甘示弱地放狠话,眼下一个没注意,被一块土疙瘩绊了脚,脸朝下地扑在了地上,猛然朝下的风力扑起了一层灰。
张家大郎还想再追,被桃子拦住了,她也怕张大郎把他们真打出好歹来,到时自家就算有理也得赔偿医药费了。拉住张大郎回家吃饭不提。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站在院内望着这一切的小水暗暗地捏紧了拳头,他以后见一次赵家满福、满丁就揍一次!满福是赵大郎家的儿子,满丁是赵二郎家的儿子,赵二郎家还有一个女儿珍珍,但是小水一向不会和女孩子计较,就没有把她算在内了。
到晚上的时候,王大郎过来对张老爹说:“大爷,我大爹让我来喊你们过去一趟,溪水村里长和阿木以前的婆婆来了,要求我大爹给他们溪水村一个交代,我叔让我喊你们过去呢!”王大郎的伯父是水阳村里长,相当于现在的村长,专管一个村子里的杂事,里长之上还有镇长,镇长专管几个村的征兵赋税,偶尔也调节村与村之间的矛盾,王大郎家的大爹即王里长,他家只有一个小儿子,在镇上书院里读书,平日很少回来,喊村人开会议事一向都是派弟弟家的三个儿子去跑腿。
张老爹和张大郎听王大郎说完都立马起身,准备随着王大郎过去。张老娘也想过去,张大郎却拦住了她,耐心地劝到:“娘,那赵家没口德,你去一准要生气,我和爹爹过去就好,在里长家里,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欺负人,你在家等我们回来就好。”
张木也拉住张老娘的胳膊,说:“娘,你就在家陪我吧!里长肯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你就放宽心吧!”
张木这句话正说到了张老娘的心坎上,水阳村村民都是几十年前逃难至此的,村民平时也偶有嫌隙,但是当外村人欺负过来的时候,一向一致对外,毕竟大家都是独户居住在此,难保下回不会有别人欺负到自己头上。现在张老娘听张木这么一提醒,也就不坚持过去了,对张老爹说:“老头子,我就不过去了,你可不能让我们家阿木平白遭欺负!”
张老爹点点头,就和儿子随着王大郎过去了。
张老爹三人到的时候,就见溪水村里长和赵婆子都坐在里长家的长桌边,一人面前放着放着一杯茶,这也是溪水村里长过来才有的待遇,不然平时来客最多倒一碗白开水,赵家两个儿子站在赵婆子身后,赵三郎赵问今天被张大郎打狠了,躺在床上起不了身(其实是怕晚上一言不合,又要开打,不想过来受这无妄之灾)。里长见张老爹过来,忙招呼他坐下来。
溪水村里长见人来了,便对王里长开口道:“老兄弟,你看人都来齐了,先让张家给赵家的陪个礼,咱们再和和气气地好好商议赔偿!”溪水村不同于水阳村,多是一脉传下来的,一个村里认真续起族谱来,都能喊一声叔叔或兄弟,因此自来瞧不上外姓人,对水阳村这一才来几十年,根都没扎稳的难民村向来不瞧在眼上。
王里长瞧见赵里长那嚣张的气势,早就不耐忍他了,早知道这老狗这么一副德性,就不白费了他儿子给他买的好茶了,不过同为里长,也不能闹得太僵,当下就把话题丢给了张老爹。
“张老弟,你看这怎么办,赵家的说你家阿木伤了她们母女二人,他们来讨说法,又被大侄子给打了一顿。”王里长说完就看着张老爹。
张老爹知道这事不能完全靠里长来给他们主持公道,当下便说:“这是赵家的脚程快了一些,我本也是准备明日与王里长商议去溪水村找赵里长讨个说法的,既然赵里长过来了,我自也想向赵里长好好说道说道的,赵家本与我家是儿女亲家,这事王里长和赵里长都知道的,我儿与赵家三郎和离之事,想必两位里长都有听闻,这事谁对谁错,我也不想再追究,但是赵家婆娘不该在镇上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家木儿,我家木儿恼羞成怒动了手虽有错,但也是事出有因,再是木头人,也没有被这般欺辱的道理!再说我家大郎打赵家人,也是赵家跑来我家门前辱骂,木儿他娘被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大郎见有人欺辱他娘和妹妹,难道不应该出手吗?赵里长家一向家风清朗,我倒想请教一下,赵里长家的公子见人欺辱自家娘和姊妹该如何处理?”
赵婆子见张老爹噼里啪啦地说了这么一大串,且还条理清晰,一下子倒懵了,原以为是张木或张婆子过来理论的,就凭那两个闷嘴葫芦,一定不是自己的对手,见到张家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过来,心里早乐了,在里长家,就不信这两人敢动手,只能和她理论,这两男人哪懂得和女人家怎么争辩,这次定要讹他二十两银子,她早知道张木手里有十多两,再让张老头出七八两,谁让他家教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呢!
赵婆子算盘打得好好的,现下见张老头有理有据地和她摆事实,转头见赵里长气势也弱了下去,当下就往地上一滑,“哎呦,有人就欺负我妇人家口拙,打伤了人连礼都不赔,这世道真是没王法了啊!可怜我家问儿躺在床上都起不了身,以后要是落下什么毛病,一辈子可怎么办哟!老天爷啊,你怎么都不给小妇人做主啊!”
张老爹见地上撒泼的妇人,冷冷地说道,“既然赵家的一口咬定我们伤了她家儿子,那就请郎中来看看好了,我家虽然好欺负,也不能平白就被人家讹上了!”
受伤请郎中也是理所应当的,王里长虽担心赵家的会借机讹张家银子,但是见张老爹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拦着。眼见着赵里长吩咐人将赵问抬过来,又派人将镇上的郎中请过来。可怜老郎中在家逗着孙儿准备洗洗睡了,大晚上的还坐着牛车出门,赶车的车夫正是白日里顺道带王大嫂和张木回来的牛大郎,她家婆娘一向和张木嫂子关系好得很,平时也没少听自家婆娘唠叨木妹子婆家每一个好人,接了这伙计,也是卖力的很,牛车赶得虎虎生风,差点没将老郎中的骨头跌散。
那边赵问见里长派人来抬自己过去,就知道自家娘肯定准备狠狠讹张家一笔银子,他可知道张木手里有十几两银子呢,而且她带回娘家的书当时也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这回可得让张家都吐出来不可。当下便假装疼的要死要活的模样。
等老郎中到了王里长家,便见地上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年轻人,正疼的瞎叫唤,以为这病人真重病了,当下也不计较牛车把自己颠的快散架的事,忙上去按赵问有些淤青的胳膊和腿,按完以后,又瞧了瞧赵问的面色,当即心里便骂晦气!
“老头我也快六十的人了,大晚上的被你们折腾过来,真要是有人病入膏肓我也不说了,这就蹭了一点,贴块膏药就好的事,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老郎中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张大郎忙上去将原委说了,服了一百大钱给老郎中,可不能将这老先生给得罪了,平日里家里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请这老先生看看呢!至于赵家,那就和他没关系了。
赵里长此时自知被赵家婆娘坑了,但是这时候也不适合拆台,硬着头皮问道:“老先生,您看看我这侄儿需要怎么治才好!”说罢忙对老郎中使眼色。
老郎中像没看见似的,眼皮都不抬地说道:“怎么治?你没看见刚才他叫的多欢了?中气这么足,我看啊,连膏药都不需要了!”
一句话说的赵里长面上也过不去,一时只能抿嘴端坐在椅上不动了,赵婆子见里长一副不想再管的样子,爬起来跑到老郎中面前,“你是水阳村请来的,谁知道你有没有和他们串通好,可怜我儿被人伤的只能卧床,还被人这般奚落!”说着眼泪便哗哗地下来了。
老郎中见这妇人这般无理取闹,一句话都懒得多说,背着药箱坐上牛车回去了。
王里长见赵家村的这般无理取闹,一点都不想搭理了,站起身来对赵里长说:“我这边是没觉得张老弟一家有什么错的,赵家欺人在先,张侄女和大侄子动手也是因气不过,赵里长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妥当,我们就去找镇长处置吧,镇长家的妹子前年也正好和离归家,我想镇长处理这事,肯定比你我都更得心应手!”
本在哀嚎的赵婆子听到这立马禁声了,整个镇上的都知道镇长非常关系自家妹子,无奈妹子嫁的是别镇上的富户,镇长也不能替妹子出头,这一口气可一直憋着呢,要是捅到镇长那里,自家可不是往枪口上撞。
但是赵婆子又不怨这般便宜张家的,“无论如何,张家的打伤了我儿子,这医药费无论如何也得付的,不是即使捅到官老爷那里,我也是不服的!”
张老爹和张大郎到半夜才回来,除了小水困得在娘怀里睡着外,张家三个女人一个都没睡,等得知最后赔了五百大钱给赵婆子,张老娘颇为不岔,但是当得知赵婆子立下字据以后不再乱败坏张木的名声,不然一次赔偿一两银子后,张老娘心里才好受一点,要是花五百钱就能摆脱那一家人,张老娘自也是愿意的。
一家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个馅饼狠狠地砸中了张家——媒婆替丁二爷的徒弟向张木提亲了!
☆、第5章 两个媒婆
水阳村姓丁的人家有两家,一是丁老头家,他家儿子丁大在镇上卖猪肉,上回张木买的肉,就是王大嫂带她去那儿买的,同村的,互相照顾下生意。丁大长相有点凶残,于是当丁老头觉得自己儿子可以成家的时候,很少有女孩子愿意,也有那些看上丁大家富足的生活不顾及女儿的意愿想将女儿嫁进来的,但是丁大却不愿意勉强人家,于是硬是生生拖大了几岁,岁月不仅是把杀猪刀,也是把猪饲料,过了这几年,丁大长的越发波澜壮阔,将丁老头愁坏了。这几天听到张家姑娘和离回家的消息,丁老头又点燃了给儿子娶媳妇的雄心壮志,这天晚上等儿子从镇上卖完肉回来,丁老头一边认真地抽着旱烟,一边抬起眼问儿子:“你觉得张大郎家的妹妹怎么样?”
丁大眼皮一跳,问,“哪个张大郎?”
“张树,他家妹子刚从溪水村赵家和离回来!那姑娘自小勤快,人也明理,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明个就请人上门向张老头提亲!”
丁大想起今天来肉摊前买肉的姑娘,眼眸亮亮的,穿着一身干净的绿色衣裙,看着自己的时候,脸上还有笑意,顿时便点了头,说:“阿爹做主便成!”
丁老头听见儿子的话,顿时嘴巴都长大了,这都提了多少回了,儿子终于点头了,以前一提起哪家姑娘,儿子都一句“不能勉强人家姑娘,还是算了吧!”丁老头都有点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自家儿子终于点头了。
当下,旱烟也不抽了,忙起身翻箱倒柜找东西去了,前几年给儿子作聘礼用的布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以前的镯子也要找出来翻新了。丁大看着老爹乐呵呵地模样,心里也有些愧疚,让阿爹为自己操心这么多年,心想,要是张家姑娘订不下来,自己也要好好找一个回来过日子了。
第二天,等丁老头请的何媒婆到张家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死对头徐媒婆,穿红着绿地坐在张家的堂屋里正口沫横飞地和张老爹张老娘说,“这小伙子还真不是我夸口,虽然就孤身一人,但是他那手艺连他师傅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你家姑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