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涨红的脸上全是尴尬,一面整衣一面狠狠地拍打他的大腿,抿不住唇,又低头笑出声。
“听见没有,晚上多揉揉。”趁着她整衣的间隙,他又伸手过去摸了两把,随手一拉,让她坐在腿上,扑进他怀里,他抱着她的头狠狠亲了两口:“乖,就呆在我的营帐里哪里也不许去,等我回来。”
“你还是先收拾好你自己吧!”雪白修长的手指往他胸前狠狠一戳,又指了指下面,她时不时低眉去瞟,又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笑,没见过?” 江洲抿了抿唇,替她掠鬓,又含着她的耳垂逗弄,低声对她耳语:“不仅一见到你就想这样,而且,它只会对你这样。”
“别拈在一起了,你快去点兵吧。”
“晚上等着我……”他这才提着裤子站起身来。方才听见有人来,慌忙藏人,一着急,连裤子都没来得及提……
她哪里会乖乖地呆在他的营帐里,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她又是个懂得一些医术的人,不过去帮着照顾伤兵哪里过意得去?问题不在过意得去与否,而在于,微尽绵薄之力兴许就能帮人挽回一条性命,那便是胜造了七级浮屠。
甫一出帐,她竟闻见了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也许是自己做了母亲的缘故,她对孩子的哭声极为敏锐,很远就能闻见他们的哭声。循着哭声走过去,看见刘恪抱着一个小女娃,又听见他不住地哄,严孺人立在一边看着。
那应该是刘恪的女儿,是那位柳侧妃的生的,这不难猜测,那小郡主被刘恪抱着,抽着鼻涕哭个不停,嘴里一直喊着娘亲。刘恪哄不住,不耐烦了,吼起她来,她便哭得更加厉害了,音声之高,似要刺穿人心。
颜倾走上前询问:“孩子为什么哭?”
刘恪脸色不太好,看着女儿也不说话,严孺人回答:“小郡主哭喊着要娘亲,怎么也哄不住。”
“那她娘亲呢?”
严孺人神情哀伤:“柳妹妹,不见了,王爷已经派人找了好久了,竟找回了翠云那丫头的尸身,柳妹妹,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听着小郡主撕心裂肺的哭声,颜倾不由想到了自己那尚在皇宫里离了爹娘的儿子,伸出手来对刘恪道:“给我抱,让我来哄哄她吧!”
刘恪看了颜倾一眼,将哭嚎的女儿递给她便走了。
也许是觉得她和她母亲有一点相似,经她三言两语一哄,小郡主的哭声渐渐低了,睁大了清亮的眸子盯着她,还是一抽一抽地战栗。
颜倾冲着她笑,凑上前去亲吻她粉嘟嘟的小脸,惊讶的是,她一下子便止住了哭泣,还偏着头,回亲了她一口。颜倾觉得她可爱,又疼爱地亲了她一下,她又礼尚往来地回亲她。颜倾更加喜欢她,摸摸她的脑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囷囷……”小郡主发音清晰。
“你叫囷囷?”
小郡主点点头,垂下密密的眼睫,玩着手指说道:“娘亲起的,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刘水湄。”
水湄,水湄,在水之湄;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真好听。”颜倾又摸摸她的小脸:“你娘亲可真会给你起名字。”
小郡主摇摇头,嘟着小嘴解释说:“是我父王给我起的。”
她怔了下。
严孺人在一旁静听,苦笑:所谓伊人,在水之湄。可望而不可即,不是么?
美人叹
囷囷很乖巧,被她一哄,就不哭了,每天跟在她身边,她左右才两岁,又跑又跳,还可以很清楚地表达和与人交流,如今,承冀也快两岁了,肯定也会说话了,也不知道在皇宫里过的怎么样。从南戎回来,处处还是春花灿烂,转眼间又是一年荒草萋萋,荻花瑟瑟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的儿子?很快是多久?
忍了好久,囷囷这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哭喊着叫娘,怎么哄也哄不住,谁哄都哄不住。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她不在他身边,他是不是也有特别想念自己的时候,就这么止不住地哭泣,谁也哄不住?
江洲绞尽了脑汁地哄她,将她抱起来,来回走动地逗弄,好不容易才将她哄住不哭。可她也不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想她娘。囷囷很瘦,一头黄毛稀稀疏疏,眼睛却又大又黑,大睁着凝视为她梳理黄毛的颜倾,问:“姑姑,我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啊?”
颜倾一愣,与江洲对视一眼,骗她说:“囷囷乖,你娘亲说了,她很快就回来,只要囷囷不哭,她就早些回来。”骗她时真怕她又问起娘去哪儿了。
囷囷点点头,安静下来又伏在桌子前开始发呆。
江洲摸摸她的黄毛,夸道:“囷囷真懂事。”囷囷眨了眨眼睛,闭上眼睛很快睡着了。江洲轻轻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一回头就看见颜倾在偷偷抹泪,他知道她正在想他们的儿子。
他走近,将那哭泣的女人圈在怀里。她哽咽着埋在他怀里低声哭诉:“囷囷的母亲不在身边,刘恪也顾不上她,我看见她……就想到了咱们的孩子。承冀现在在皇宫里一定就像囷囷这样……”
听得他眼底很快也泛起潮意,他也想念儿子,他比她更期待见到儿子,虽知道长什么样子却未曾谋面的儿子,他真想架起他来抛上天去无休无止地逗他,给他全部的爱。
“卿卿……”他忽然这样叫她……
自夫妻重聚之后,他好像更喜欢叫她晚晚,很久没有这样叫她了,她总感觉他们之间没有以前那样亲密。她也能感觉得到,他是非常爱她的,可却一直都小心翼翼,好像想要非常努力地让她重新接纳他一样。可事实上,他在南戎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倒是自己受了许多苦,差点丢了性命,难道是因为……而愧疚?他现在如此小心翼翼,低到尘埃,百般讨好自己。这让他们夫妻之间反倒有一点拘谨。今日,他竟这样亲密地喊她,久违的感觉,像初次如此唤她时带给她的那种悸动。
“卿卿……”他还在呼唤,滚烫的吻已经烙印在她美丽的蝴蝶骨,炙热的手抚去她莲房,擦出火来,他将她抱起,压在案上亲热:“卿卿,我们再生个女儿吧,生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她一定比囷囷更乖巧懂事,将来,一双儿女环绕膝下,多好……”
……
刘愠派来抵御的援兵很快也全军覆没,襄阳不日便被攻下,刘恪的下一个目标在收复南阳,一路北上,直捣皇城。
八百里加急牒报送入东宫:“南阳侯倒戈了,不知长沙王许了他什么好处,南阳侯竟将誓死御敌的命令抛诸脑后,不但不抵抗,反而大开城门迎长沙王大军入城。是以,长沙王不费一兵一卒,成功收复南阳,而满城的百姓竟拥道争观,欢呼不绝。”刘愠手一松,牒报摔在地上,正焦头烂额,又听来人通禀:“启禀太孙,门外有一王姓男子求见,此人自称曾是长沙王府中幕僚,还说给太孙带来了一人。”
刘愠即刻宣人觐见……
“你叫王楷?”刘愠打量他,“你带的人呢?”
“已交给殿下的士卒。”王楷拍了拍手掌,两名士卒将那女子押了进来,她一脸惊恐,花容失色,满面尘垢与泪痕。
刘愠一怔,不由勾唇,唤人梳洗,送入寝殿……
皇太孙妃听闻刘愠连日来宠幸一女人,又听人说那女人似乎还是长沙王的侧妃,还听过去打听的婢女回来说,那女人肖似扶安郡主,气得不顾自己即将临盆,匆匆起身要去看看那个女人。这一起竟破了羊水。
婢女高呼,宫人鱼贯而入,手忙脚乱地伺候皇太孙妃生产,产婆一看,骇得说不出话,皇太孙妃的情形极险,十拿九稳为难产之征,果然,折腾了一昼夜后,皇太孙妃也没能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出血过多,又耗尽体力,一尸两命……
——
距离上次分别又快一年,再见到小姑时,颜倾惊讶不已,小姑的变化实在太大,个子高了,人又瘦了,虽然那华服锦珮、珠饰发髻与她的年龄不太相称,一眼望去,还是一活脱脱的美人。可让颜倾最惊讶的,是她眼神里的纯真竟再不复寻觅,眸底的愁绪若隐若现。她坐在南阳侯世子身边,静若处子,整个人犹如已脱胎换骨。
小姑的美貌真可谓沉鱼落雁,倾国倾城,几年后,又不知该美成什么样子,便是如今这样的容貌,已经足以让席上的男人们移不开目。
南阳侯世子时不时侧过脑袋关切地对她贴耳询问,颜倾想,他对她应该是极其宠爱的,万幸,小姑没吃什么苦,应该也没受什么委屈。可不知为什么?一见到她的眼神,她总是莫名心痛。小姑微微蹙着两弯罥烟眉,凝视着坐在她对面的哥哥,目光一动不动,眼眸似含千言万语。
与她对视,江洲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握住酒樽的手指加大了力道,直攥的骨节发白。颜倾从桌子下面执了他的手,他侧头看了颜倾一眼,又转移了视线恨恨地去瞪那南阳侯世子吴策……
帘外一轮秋月皎洁,颜倾亲自给囷囷洗了澡,又伺候她睡下,决定去看看小姑,照着下人指的路,寻到了小姑的庭院。
甫入庭院,竟看见了江洲,他们兄妹抱在一棵梧桐树下,他背对着自己,月光打在小姑的侧脸,映照出半面泪意,梨花带雨犹不及。月光像波光潋滟的积水晃荡在庭院,梧桐树枯黄的叶子纷纷自上空旋落,断断续续地落在地上,刮出沥沥的声响,犹如沉在清澈的水底。
泪如珠玉,直落玉盘,小姑伏在他怀里且泣且诉,颜倾听不清,只看见她紧紧抱着他,依稀闻见她音声颤抖地唤:“哥哥……”“哥哥……”或许她已经泣不成声,只喊出了这两个字眼。
颜倾在一边站了很久,最终决定走上前去,铺展在地的梧桐枯叶被她足尖咔嚓咔嚓地踩碎,小姑从他怀中昂起头来,揉搓着红通通的双目,他回过头来,亦红了双目。“让你嫂子陪你说说话吧。”江洲看了颜倾一眼,别过脸去,提步往外走,还不待颜倾问清要去哪里,他已经步如流星,消失在门外了。
江月请她去屋里坐,颜倾难以置信,不到一年的时间,小姑竟退去了不谙世事的一面,突然长大成熟了,说出的那些话语做出的举动,简直脱胎换骨。
“嫂嫂,我真羡慕你,能嫁给我哥哥这样的男人。”江月说着,泪水从眼眶溢流,掩不住眸底的哀愁。
“小姑别哭。”颜倾忙安慰她:“我看,今日席上,南阳侯世子很是在意小姑。”
“嗯……”江月点头,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可是,他总是对别的女人也是那么好,这让我很不安。我哥哥多好哇,我哥哥只一心一意地待你,还不纳妾。”
“还不是有很多女人喜欢你哥哥。”她微勾了唇角,想到那些女人,苦笑。
“是,”江月又说,“虽然有很多女人喜欢我哥哥,可是我哥哥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他不同,他的心不够狠,他不懂的如何拒绝那些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我不开心,他就安慰我,以为两句安慰就可以让我开心了,可我还是不开心,他还有他的妻,我只是一个妾,我哪有那么多的权利要求他?他的身边总是有其他的女人不断地出现……”
说着说着,渐渐地,话语凝噎,她伤心地啜泣着,与她把手诉说:“嫂嫂,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再选他了,如果是嫂嫂呢,若我哥哥也这样,让你重来一次,你会选负了你的男人吗?”
颜倾一怔,她已经是重来的一次了。“负我?”她摇头,想想前世,又想想那个以德报怨的卢姑娘,又道:“但,倘若,你哥哥负我是另有隐情,身不由己,我会原谅他的,因为我知道,你哥哥,他始终是爱我的。”她勾起唇角,点点头:“且只爱我一个。”
听了她的话,江月也笑了,点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见她偏过头去干呕。
“嫂嫂是又有喜了吗?”
颜倾低头看向肚子,点头。
“恭喜,我很快又有一个可爱的小侄女了。”江月说,“我哥哥,他一定希望她是个女儿的。”
颜倾想开口安慰她几句,突然被一个急急闯进来的小厮打断:“郡主!郡主快去拉拉,世子,他跟我们世子打起来了!”
升楚歌
吴策与其妻刚刚入睡,咚得一声,门竟被人抵开,惊坐而起,看清来人是江洲,还来不及穿衣,江洲已经怒气冲冲地跨上前来,一把挑起他的衣领将他拽出衾被拖入床下,两拳挥打过去。
吴策的妻子吓得大哭,忙乱地披衣在一旁大喊:“住手!快住手!别打了!”江洲仍是不停,干脆将他坐在身下,拳头不长眼睛,也没个轻重,打得他鼻血飞溅。吴策的妻子不得已,飞快跑出去大声唤人。很快就有下人闻声前来,可谁也拉不住。是以,找上了颜倾前去劝阻。
颜倾赶到时,他仍坐在吴策身上,疯了一样挥拳动武。颜倾扑上前去抱住他抓住他的手臂,他扬起的拳头才没落下,气喘吁吁地望着她,镐着吴策衣襟的手仍是死死地不松,被她掰着半天才松了。
吴策已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也没有趁机还手,只愣愣地看着他,又看看伫立在门口的江月。 江月在门口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走过去跪在地上抱起吴策的头,替他擦去鼻血,望着江洲道:“哥哥,你打他做什么?他待我很好,没有对不起我。”
江洲看了妹妹一眼,脑中的热血慢慢降下,站起身来,拉着颜倾就走。
他打人的时候太用力,自己的拳头都挥肿了,颜倾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回想着他方才发横的模样,不由嗤笑:“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生气的模样,你瞧瞧,你的手都肿成这样,你让人南阳侯世子如何见人?”
“他活该!”他道:“谁让他当初强占我妹妹的!她还这么小……”偏过头,望着她为他认真包扎的模样,他又想到了那曾欺辱她的刘愠,神情更加严肃:“念在木已成舟,他又待她尚可,我才这样轻饶他,否则,谁若动了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定亲手宰了他!”
第二日,他又要见吴策,颜倾劝不住,不断叮嘱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打人了,他点头。吴策倒乖乖地前来赴约了,俊朗的面已快肿得面目全非。
出了门,颜倾不放心,决定趴在门外偷听,万一动怒了,自己也好随时进去劝阻,她了解他,他发怒时完全失去理智,不计任何后果。
躲在外面,她又听见他暴躁地砸了屋子里的东西,冲着南阳侯世子暴喝:“你毁了我妹妹!”她差点没推门进去劝阻。南阳侯世子吴策倒是平心静气,语气平和地反驳:“江郎,你言之过早,你怎知我一定会负了她?你就如此不信任我?”
“呵——”江洲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风流样,三妻四妾享尽齐人之福是么?我妹妹当初什么都不知道,你怎可将她骗来你身边给你做妾?”
吴策提高了嗓音:“不把她骗来,难道要让她在东宫做杂役、活活被折磨死?你失踪的这段日子,你晋阳侯府垮了,你父母被刘愠囚在牢狱,你妻儿被刘愠要挟,自保都不能,谁还顾得上她?我不救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折磨?我若不要了她,有什么理由让她天天跟我呆在一起免受劳役之苦?又有什么理由让刘愠放人?不,其实你父亲是可以救她的,可他袖手旁观,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你父亲不就是在等着我出手么?你父亲不是一早就存了与南阳侯联姻的心思、一早就想将女儿嫁给我么?”
江洲不说话了,父亲,都怪父亲,明明可以避免那一切的,却不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