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背贴着冰凉的墙壁,浑身僵在那里,双目呆呆地凝视着江洲给她穿鞋的样子,用视线描着他侧脸的隽秀轮廓。
一定是月光照出了他额前的清朗,一定是山川把它的俊秀都荟萃在了他的眉间,挺起的鼻梁线条流畅,嘴唇比女人的还美,王氏兄弟哪有他一半好看啊,他们的长相虽然也是上乘,可是那腮骨都有些突兀,而眼前的江洲真是完美,就连侧脸的腮骨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就这么痴痴地看着,作为一个女人都不由自主地嫉妒起他了,重生后积攒了这么久的自信忽然没了,面对他时她又升起一股子自卑,她哪里才配得上他呢?
“我天!”突然出现的王隶把二人吓了一跳。
江洲赶忙丢下她穿好鞋的脚,挺直了身子问道:“延之兄,你怎么在这儿?”
颜倾也十分郁闷:“你怎么就来了?”她还想亲眼见见他有多风流呢,难道他已经和姑娘们睡完觉了?
王隶挤了挤眼睛,自言自语道:“天!我来的真不是时候哇!”
江洲知道他误会了,赶紧和颜倾拉开一段距离,戏谑他说:“你怎么忍心丢下怀抱里的美人来这里呢?”
王隶笑得淡然:“我倒是想问问你呢!”说着,看着颜倾跟江洲:“你那么早就抱着你的娈童去了床上,啧啧,怎么不在屋里穿鞋?”
想起自己刚才偷偷亲她的一幕,江洲不禁尴尬起来。
颜倾瞪了王隶一眼,走在前头说道:“逛完了就走!别啰里啰嗦的!”她对王隶的行为一直很恼火,没想到王隶还在路上主动说起她的姐姐:“小公子,你今日为什么要带我们去青楼?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来求娶令姐的吗?”
竟然还有脸自己说!颜倾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抓头:“哦?原来王公子是来求娶我姐姐的啊!王公子,你怎么不早说?还有,你明明要娶我姐姐,那你今天还跟那些女人搂搂抱抱?”
王隶微笑:“是小公子要带我们去青楼的啊,我今天问过小公子,可小公子精力旺盛,想看美女,我怎么好让小公子扫兴呢!至于我为什么要跟那些女人们搂搂抱抱,小公子你身为男人,你应该清楚啊,你精血未全都无法克制自己,怎么有脸来指责我呢!”
颜倾鼓起腮帮子,憋着一口恶气,很想痛骂王隶一顿,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却是:“我不指责你。”扭过头,气势汹汹地加快了脚步往回走,心中对王隶讨厌至极。
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王隶哈哈一笑。江洲挑了挑眉毛,与王隶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回了房,颜倾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思索着不让王隶娶她姐姐的办法,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丑化自己和姐姐也行不通了,上回都叫他给识破了,他这人还算厚道的是:没在她阿爹跟前拆穿她。目前的办法就只有两个,一、让阿爹不答应这门婚事,二、让王隶主动打退堂鼓。想到这里,颜倾觉得这等于没想,傻子都知道从这两方面入手啊,关键是具体的策略策略!!!
咚咚的敲门声响了起来,颜倾去开门,见是管家,管家是来给她送饭的,除了送饭,还替他阿爹问话。他阿爹想知道她今天带了王隶和江洲去了哪里,颜倾当然不能说是青楼,含含糊糊地瞎扯了个理由。
管家又和蔼地叮嘱她:“二姑娘是女儿家,可别跟那些男人们走得太近了,一来容易不小心得罪了贵人,二来日后传出去对二姑娘的名声不好。”
颜倾点点头,又问管家知不知道姐姐与王隶的婚事定下了没。管家本来不想告诉她的,见她焦急的样子,猜想她应该是替她姐姐担心:“还没定下来呢。”
“那什么时候可以定下来呢?”
管家神色为难道:“具体的,我也不知,二姑娘想知道,还是亲口去问老爷。”
颜倾挥手让管家退下,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愿意亲口去问她那个严肃的爹了。
第二日早晨,又有人来敲门,颜倾以为是管家来送早饭,就披散着头发去开门,谁知,在打开门后竟然看见了江洲,赶快关上了门,坐到妆镜台前一阵捣鼓,才忐忑地去开了门。江洲还站在门外,对着她笑,春风堆积上脸。
她局促不安,他刚才看见了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肯定知道自己是女的了!可是,她没想到他开口说:“小公子,你的头发还未及腰,没我的长呢!”
“啊?”“哦——”“是,是是——吗?”
他笑:“当然!”
“你,怎么找到这的?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了?江洲心中这样想,也不回答她,四下张望,见绿藤缠绕,闻花卉飘香,说道:“小公子的住所布置的跟闺中女儿一样!”
看来还是不知道自己是个女的,颜倾心中既欢喜又失落!
“啊!好热啊!”江洲朝她走近两步:“让我进去坐坐。”
“不行!”颜倾的心突突直跳,赶紧张开双臂挡住了他的去路,生怕他硬闯进去。
江洲止步,闭目嗅了嗅,睁眼问道:“小公子你屋里熏的是什么香?”又凑到她肩上闻了闻,靠在她耳边问她:“你的身上也是那种味道,床帏间也熏的是那种香?”
她大脑一片空白,他忽然伸臂把她的肩揽住:“怎么把自己弄得跟香喷喷的女儿似的。”
侧首看了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她脸上瞬间被朝霞洒满,即使她知道他只不过把她当作一个男的,不过是兄弟之间的“勾肩搭背”!
“小公子,和我一起出去!”
“去,去哪儿?就我们两个?王隶呢?”
王隶!王隶!又是王隶!江洲重重地咳了咳。
她再次焦急地问:“王隶呢?他要去找我爹谈论他跟我姐姐的婚事了吗?”
“你想见王隶?”
“嗯!”她猛点头!
“王隶在外面等咱们呢!你跟我来。”他说着就转身,笑得狡黠。
她真的就毫无防备地跟过去了。
他骗她说王隶已经在等他们了,把她带去了一家酒楼。然而,她坐下后,左顾右盼,就是没发现王隶。“王隶呢?”她又问。
江洲一边跟店小二点菜一边跟她搭话:“可能内急上茅房了,他每次要上很久的。”
“哦。”她乖乖坐定,终于不问王隶了,心中好奇:江洲怎么知道王隶要上很久的茅房啊?当然,她不敢问。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她又问:“王隶呢?”
他说:“内急。”
她不再哦了,只觉得很奇怪,内急要蹲这么久啊!
他开始给她夹各种菜:“吃吧,多吃点。”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前世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别说给她夹菜了,就是更衣梳妆点唇画眉这类事,他后来都亲力亲为。想起前世他为她所做的那些事,她眼眶忽然有些湿润了,抬起头问他:“你为什么会来淮南呢?”
江洲给她夹菜的动作止住:“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在晋中不好吗?人人都仰慕你呢,你为什么要默默无闻地跑来这里呢?”
“出来玩啊,也许是上天安排的。嗯……”他拿筷子在盘子里挑呀挑呀,挑出一块肥而不腻的肉放到她碗里:“上天要我到这里来。”
她想起前世王楷跟她说过江洲和王隶结识的时间,不是这么早啊,难道王楷又在说谎?
“你跟王隶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洲不高兴了,她又提王隶,他不给她夹菜了,自己吃起来,也不再跟她讲话,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她也乖乖吃起来,吃完她又想起王隶,又问:“王隶——”
“内急。”一听到王隶二字,他想都不想直接说出口。
颜倾呵呵一笑:“其实我是想说王隶会不会已经走了啊?”
“嗯?”他点点头:“哦,应该是走了。”
与江洲一起从酒楼出来,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个人也不说话,相互间保持沉默,她突然就不愿意去想更多事了,只想和他一起安安静静地行走。也不知在街上晃悠了多久,她忽然看见摆在路边的一个摊子,忙对江洲道:“我饿了,没带银子,麻烦你去帮我买点吃的吧!”
“又饿了?不是才吃的吗?”江洲在原地转了一圈,没看见吃的。“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颜倾走去摊前,掏出那锭金子摆放在他跟前问道:“做人|皮面具吗?”
那人笑:“愿为姑娘效劳!”
颜倾惊讶:“你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是个女的?”
“这有何难?”
“啊?”
……
江洲跑了好远才买到热腾腾的包子,提着包子回来的时候,却找不着她了。
竹马来
只是因为她不在原地了,江洲就莫名地惶恐起来,他四处张望,见不到她的影子,他又去附近寻找,跟路人打听,他见着一个人就拉住,跟人描述起她的穿着外貌,路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吓,拼命地摇头,纷纷表示没见过。
江洲急了,又不知道她的名字,真后悔没有亲口问出她的名字来。
“颜姑娘!颜姑娘!!颜姑娘!!!” 他大声吼着,张皇失措地在人群中穿梭,一遍一遍喊着:
“颜姑娘!!!颜姑娘!!!颜姑娘——”
“颜姑娘——”
人来人往,却没人回应他,行人纷纷向他投来好奇的眼光。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不知喊了多少句颜姑娘,却依然看不见她的影子。
他吓坏了,脑中一片空白,腿都开始发软,终于,她的影子远远地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她好像在与一个中年男人告别,看那中年男人的行头,像是一个江湖术士。
江洲停下脚步,心有余悸地矗立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她转过身来,看见了他,与他对视,江洲箭步冲上前去,拉起她的手就走。
“干嘛要拉着我啊?我自己会走。”
江洲脚步一顿,转过脸来恼怒地问她:“你刚才跑哪去了?不是让你在原地等的吗?包子都给你买回来了。”说着要给她拿包子,“咦?包子呢?”他这才想起,方才一心想着她的安危,只顾着找她,情急之下把包子扔了。
颜倾呵呵一笑:“我不饿了,我刚才遇见一个算命先生,就让他算了一卦,对不住啊,让你久等了。”撒完谎又不自然地挣了挣手:“我自己会走的。”
“那些都是江湖骗子。”装作没听见她最后一句,他依然紧紧攥着她的手,毫无松懈之意。
“我自己会走,不要拉着了,路人会奇怪的。”
江洲止住脚步,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带出来的,如果把你弄丢了我怎么跟你爹交代?”然后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颜倾愣住:“你带我出来的?王隶呢?我们不是和王隶一起的啊?”
王隶王隶,江洲要疯了,不说话,牵着她的手不松开。
她有些急了,又开始锲而不舍地追问。“你不是说王隶——”
他立刻阻止她的话:“王隶根本没出来,他和你爹在谈论正事呢!”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如果告诉你你会怎样?”他也火了,提高了嗓门质问她,他看见她脸上的失望神色,心中明亮的地方也渐渐微弱黯淡下来,只觉得周身的火都冒了起来,刚才真是把他吓坏了,他就怕她被什么坏人掳走了,她偏偏还一副焦急的样子问着王隶。浑身的热血一涌上脑,江洲只觉得脑子发热,热气逐渐聚成一股子冲动,他跨到她身边,也不在意路人打量的目光,把人扛起来就走。
头朝下,热血倒灌上脸,她重重地拍着他的背叫嚷道:“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江洲不理她,又把慢慢溜下的她往肩上颠了颠,阔步往前走。
“放我下来!”她再一次狠狠捶了他的肩。
“不放。”
“你听到没有?”她抽了抽鼻子,“不然——”
“没有!”他就想和她赌气,她越是想下去,他越是不放,扛着她,箭步如飞。
“我鼻涕流出来了。”她狠狠地抽了下鼻子,这下不挣扎了,拍着他的背愧疚道:“额,滴到你身上了……”
抗着她的人身躯一震,一向爱好洁净的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早说要流鼻涕不就完了?”
横在他肩上的颜倾呵呵地笑,吸了吸鼻子:“你不给我机会说啊。”
江洲气愤地把她扔了下来,她脚一崴,痛得嗷嗷叫了两声。江洲很是自责,把她抱到旁边的角落里,拖了鞋和袜子去查看她的脚,幸好崴的不严重,他帮她揉了揉,又替她穿上袜子和鞋,嘴里嘀咕道:“说好了让你在原地等着你非要乱跑,遇上了坏人了怎么办?”
颜倾紧抿着唇,想着自己刚才忍不住鼻涕,滴到他背上的情景,抿不住唇还笑出了声来。
“你笑什么?”江洲把她拉起来,她还是咯咯地笑。
他也笑着去牵她的手:“别笑了,走吧!”不料,她一挪脚,腿就软了,脚踝还是隐隐作痛。
江洲背过身去蹲下身子,以命令的语气说道:“上来。”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背,再说,人来人往的。”颜倾神色有些尴尬,刚转过了脑袋去看路人,两个胳膊被他拉扯,身子忽然前倾贴到了他的背上,被他背起来了。
其实,前世和他一起生活,她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的,那是在她决心忘掉王楷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之后。
安静地伏在他背上,她的双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被她软软的指尖一触,江洲的脖子上立即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他背着她,尽量不去触碰她身体的敏感部位,不小心触碰的时候,他自己会觉得好尴尬。
这时,路人的窃窃私语飘了过来。他们在议论江洲和他背上的人是什么关系。路人甲说,他们是一对断袖。路人乙反驳:你脑子里成天想得是什么东西?那分明是兄弟!
江洲在心中偷乐。
颜倾也听见了路人的议论,想起前世他的脖子被挠时他痒得难耐的表情,她突然生了一种捉弄他的恶趣味。于是,在路人的注目下,她探出脑袋,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同时,双手还在他脖子间乱挠,又在他背后作出眷恋的眼神,各种角度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他。
路人甲得意,路人乙感慨这世道变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挠她的脖子,忍着挠心的痒,江洲再三警告她,她玩的不亦乐乎,哪里肯罢休。痒倒还好,比痒更难耐的是什么她不会理解。江洲心想,她真是一个蠢姑娘,这样挑逗男人她还觉得好玩。
于是,他挑准了时机,等她再次吹气的时候狠狠把她往上一簸,她的唇直接撞到他耳朵上了。江洲得意,成功占了便宜,他还厚脸皮道:“难不成小公子真看上我了?这么急着要贴上来?”
她红了脸,再也不敢乱来了。
江洲把她送到她屋外,叮嘱了两句才离开,她哪里有心思好好休息,待江洲一走就迫不及待地跑去了客房,她想找王隶,却敲错了门,江洲开了门笑着问道:“没想到小公子这么牵挂我。”
她呵呵一笑:“我是来找王隶的,你让王隶出来。”
“他住在隔壁。”
“你们不住一起啊?”
江洲无奈地拉下脸,砰一声关了门,她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去敲王隶的门,却没有人开门。王隶似乎不在,她没办法,不能从王隶那里知道事情的进展,那就只好去问她阿爹了。
她走到阿爹屋外,听见阿爹在里面和王隶交谈,她把耳朵贴在门缝里听得一清二楚。
王隶正在说话:“晚辈求娶令千金不是为了颜家的钱,而是对令千金出于真心,因此,晚辈诚恳地请求伯父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