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白了,这就是一桩政治婚姻,书华只不过是个自己撞到枪口上的牺牲者。
庆远侯府的提亲,于沈家而言,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书华点点头,低声说道:“我明白了。这次帮助沈家的人,必然就是庆远侯府,我现在只需要认定这一点就可以了……”
所谓真相,不过是人们用来说服自己的一种方式,很多时候,它与事实并无关系。
沈书才心中虽然疼惜她,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暗叹了口气:“是二哥委屈你了。若是将来后悔了,你就怨我,或许心里会好受些……”
书华摇摇头:“我不会后悔。”只要能守住沈家和二哥,无论将来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后悔。
望着她倔强的眼睛,沈书才不知该如何言语,下意识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如同父亲从前拍他一样,缓慢而沉重。
书华从墨香苑里走出来的时候,已是临近黄昏,夕阳西下,灿烂的余晖染红了大片的云彩,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她慢慢悠悠地走在小路之上,穿过几道小门,在梅林之前稍稍停下脚步。
这里并不是回兰苑的必经之路,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到这里看一看,在这里能看到什么呢?关于这一点,只怕是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也许,只是想要看一眼而已,看完了之后,就可以连同从前的那些都一并抛弃。
梅林的梅花早就没了,枝头的绿衣越来越盎然,透出蓬勃的生气。在初春的时节里,它们没了在冬日里怒放的寒梅,反倒有了别样的景色。有时候,执着于凛冽的寒冬未必是件好事,虽然赢得傲骨清梅相伴,却也失了春日里的整片灿烂芳华。
书华伸手碰了碰枝头的绿叶,指尖在触碰到那一点清凉之后,便迅速收了回去。
她要的不是一个季节的暗香袭人,而是一年四季都长存不败的绿意盎然。感情这种东西,在没有足够的条件令它永久持续下去的时候,她宁愿选择将其冷冻在萌芽的状态。
是啊,她从来都不是个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犯险的女人。
转身,抬起脚步,她一步一个脚印地离开梅林,不曾回头,不曾停顿。
回到兰苑,她将青巧等人打发了出去,从自己的那个红木匣子里找出那枚翡翠戒指。她将戒指放在手心里,凝神看了一会儿,待到眼神彻底变得坚定之后,她方才从书架旁边寻出一块砚台。
她蹲下身子,将翡翠戒指放在地上,右手高高举起那块大砚台,微微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随即猛地砸下去。
随着哐的一声,她的心亦是颤抖了一下。
等到她渐渐恢复了平静之后,方才将砚台拿起来,地上的翡翠戒指已经碎成了好几块。一如这段尚未发展的感情,被她砸得支离破碎。
她放下砚台,寻来一个简单普通的小锦囊,将那些碎掉的翡翠一点点地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入锦囊之中。收紧纤细的拉绳,她已然收拾好了繁乱的心绪,将小锦囊收入衣袖之中,连同那块砚台也一并擦拭好放回原处。
等到做完这些,她才将青巧叫了进来,将那只小锦囊交给她:“你将这个交给负责守门的王二,在此之前,你让君庆去将将尹阳给我叫过来。记住,路上不要耽搁,更不要将此事告知与他人。”
青巧虽不知这锦囊之中是何物,但见书华那般严肃的神色,却也不敢多言,只当这是件重要的秘密差事,应下之后,就小心翼翼地跑出去了。
书华在屋里小坐了会子,不时,那君庆就领着尹阳过来了。
尹阳不知自己被叫来所为何事,只得老实地站在外屋里。书华端坐椅子上,与他隔着两三丈远,她也不打算与他多兜圈子,直接将话挑明了说:“你去寻个不怎么在家里露过脸的下人,去盯着那个守门的王二,如若见到他出府,立刻就来向我禀报。”
尹阳在这个家里也呆了不少年,家中的下人虽不说各个都交好,却也没有是他完全不认识的。说起那个王二,他倒是有那么点印象,他记得那王二来到沈家也要四五年了,是个很普通的青年男子,平日里除了干活守门,还会和几个朋友喝点酒厮混,至今还未娶亲。如此一个平凡的人,若非书华提起,只怕尹阳这一辈子都不会多去看他两眼。
但既是书华提了起来,饶是此人再怎么普通,尹阳也得打起精神去好好盯着。经过上次那回跟踪王麻子的事情之后,尹阳这心里对书华的眼力感到相当信服,眼下得了命令,既不疑惑也不多问,赶紧就应了下来。
书华又看了他眼,又道:“你是二哥身边的人,有事儿必然瞒不过二哥。到时候若是二哥问起来,你就将实情与他说了,不必有所隐瞒。”
“是。”
“记住,这事儿得小心点儿,千万不要被人给发现了。”
“奴才省得,三小姐放心便是。”
“嗯,你办事我放心。”这个尹阳虽然年轻,却也是个做事靠得住的人,二哥能将他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想来也是个可靠的心腹。她不经意又瞥了旁边的青巧一眼,这两个人也还算般配,若真是两人都情投意合,也算是成就了一桩好姻缘。
“三小姐夸奖了,奴才这就去办事儿了,您好生歇着,奴才告退。”
书华点点头,状似无意地说道:“青巧,替我送送尹阳罢。”
青巧依旧往常那般柔顺,低头应下,垂首来到尹阳身边,头也不曾多抬一下,就安安静静地将人领出了门槛。书华就坐在屋里,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院子,离开了院门。直到青巧转身回来时候,书华也不曾见到她与尹阳多说过半句话,沉默乖巧得有些过分。
等青巧回到了屋里复命,书华忍不住失望地叹气:“亏得我这般为你制造机会,奈何你却是如此不识趣,想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
青巧被臊得面红耳燥,忙不迭地为自己争辩:“小姐凭地这般臊人,奴婢不过是奉命办事,不曾有过半点非分之想,小姐您就饶了奴婢”
“啧啧啧,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学会顶嘴了。这日后若真是让你嫁了出去,我可真得自个儿乖乖地蹲到角落里呆着,到时候看到你们郎情妾意的甜蜜样子,我这心里的醋哟……可得酸死个人去”
青巧一个不防,忽地被她打趣的话逗得笑出来声来,捂嘴笑道:“小姐就会消遣奴婢这日后不管奴婢怎么样,都一直是小姐身边的奴婢,谁敢让小姐吃醋,奴婢就用醋淹死他去”
很好,洗脑成功书华在心底举起“v”字手势,青巧可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这之间分分合合的,也算是历经患难,明里说是主仆情谊,实际却也掺了几分朋友之情。如此难得的贴心之人,以后怕是再也难得,反正距离孝期圆满还远着,这青巧还是可以继续留在身边,那个尹阳还是一边呆着凉快去。
她禁不住扬起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方才那掩藏在心底的阴霾也被一并挥散,心情渐渐恢复晴朗。
用过晚饭,书华又差人去厨房看了两遍,确定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之后,方才洗漱就寝。
翌日,书华起了个大早,穿好早已准备好的麻衣孝服,将一头青丝绑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耳边戴着朵细小的绢花,素面朝天,一身素白。
她早早地让人去叫了沈书画,与她一并去到祠堂之前。沈书画的脸色不大好,仍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眼底的冷光不停闪现,丝毫不掩其对书华的敌意与厌恶。
书华对此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排斥的态度。她现在的想法是,只要沈书画不操着菜刀冲上来砍人,她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维持住暂时的平静。
只不过,今日是发丧的大日子,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什么幺蛾子,书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给沈书画打一针“镇静剂”。她趁着无人注意之时,与沈书画低声说道:“太太为了你离开了沈家,你若是当真懂事,就该老实一点,否则的话,我可不保证太太在苏州会出个什么状况。”
沈书画原本漠然的脸色立时变得愤怒异常,她使劲瞪着书华,恨不得将其瞪出两个血窟窿:“你要是敢乱来,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书华却是冷冷一笑:“这句话正是我要送给你的。安分一点,对谁都好。”
第32章 突遇惊险(上)
沈书画越是表露出自己的急躁,书华就越加感到安稳,相比起姚氏的喜怒形于色,她还是觉得沈书画的“真性情”要容易掌控得多。
见到沈书画气得咬牙切齿时,书华几乎可以确定她已经完全信了自己的话,见好就收的道理她懂的,暂时还不能把沈书画给逼急了,只要在她心里留下个避忌,也就算是达到了今天的目的。
她收回视线不再去看沈书画,等到该到的人都到齐了的时候,吊唁的仪式正式开始。
比起上一回,这一次的到场人数似乎少了些许,二哥独自站在上头,在三叔与四叔的陪同之下念完了悼词。然后又是一番下跪作揖,来来回回地折腾地三四遍,这才算是成了礼。在弄完了“垫背钱”、“摸后背”之后,便是升棺布魂牌,再而就是孝眷齐跪灵前,竖香焚箔。
如此捣鼓了一番,那棺材方才被几名身着麻衣粗绳的壮汉抬了出来。
众人随行,慢慢悠悠地出了祠堂的院子,朝着大门走去。道路早已被提前清理干净,沈书才走在最前面扶着棺材的首部,随后是三叔与四叔分布扶着棺材的两边,两旁还伴有和尚念经拨珠,书华与沈书画就跟在棺材的后面,旁边还有三婶与四婶,俱是神色各异。
等到大门口的时候,棺材被众人小心翼翼地抬出门槛,千般保护着棺材别碰到那高高的门槛。待棺材安然穿过大门之后,书华正欲抬脚迈过,却不想旁边的沈书画忽然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撞在了书华的身上。书华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被撞得连退两步,连着撞到了三婶与四婶,三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差点摔倒在地,幸而旁边有个下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待她站稳之时,身旁已不见扶她之人,摊开手心,里面正静静躺着一个简单普通的小锦囊。
不由自主地,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将锦囊塞回到衣袖之中,回头看了眼众人,却见三婶与四婶正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而沈书画则在四处搜寻推她的人。
书华稳住心神,来到三婶与四婶面前:“你们刚才可有摔着?”
这个时候,沈书才那头也注意到了后面的动静,差人过来问。书华又看了三婶与四婶两眼,确定她们并无大碍,方才将那人打发了回去,并且喊回了还在怒气冲冲寻找“凶手”的沈书画,一齐跟上了队伍的脚步。
走在队伍的后方,书华一直低着头,想到衣袖里藏着的那个锦囊,她又忍不住紧张了起来。等下到了九度山,身上的麻衣须得脱下来烧掉,这衣袖里的锦囊必是藏不住的,她此刻一身皆是麻衣素服,若是突然多了个锦囊挂在身上,定然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惹眼。
该怎么解释?书华开始满脑子思索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解释,这事儿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依旧是个破绽,一旦被抓住,她可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在经过清水桥的时候,她就站在靠近桥栏边上的位置。她悄悄扫了四周一眼,见到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自己,她干脆心下一横,迅速将锦囊从衣袖掏出来,趁人不备扔到了清水河里。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就不要留下丝毫的余地。
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垂首慢行,在经过短暂的紧张之后,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这才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手指。微风拂过,吹过她的指间,吹干了点点的冷汗,而她也在这微凉的感觉之中找回到平和。
也就是在此时,她的眼角扫到不远处闪过一摸熟悉的身影,待她正要仔细看去之时,那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微微地甩了甩头,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下了清水桥,接道旁站了不少围观的人,他们都听说了沈家接连丧了两人,再加上前段时间关于沈家两位小姐的传言,不由更加对这个沈家感兴趣。更是有不少好事的人,还指着沈书画与沈书华指指点点,时而还低头交耳,好似议论很热烈。
沈书画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见到自己这样被人议论,当下气鼓鼓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见到那些人又是一番嘲笑,她的那张脸皮立时就由青转红了。最后无奈之下,只得将气撒在书华身上,又恶狠狠地剜了她好几眼。
书华只管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地跟在队伍后面,对于别人的指指点全当看不见。至于沈书画的九阴白骨爪,她早就练出了金钟罩铁布衫的神功,完全不用担心被伤到。
就在队伍有条不紊地往前行进的时候,一头牛拉着辆装满了干草的车忽然从旁边一条小巷之中冲了出来,直直地朝这边冲了过来。
众人反应不及,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呆在了原地。而那牛车就像是发疯了似地,直接撞向队伍中心的马车。
沈书才心下大惊,赶紧指挥下人往后退:“快点,往左边走,快”
那些个下人大多也是受过训练的,当下背着棺木在沈书才的指挥下迅速往左边跑去,至于扶棺的三叔与四叔早就被吓得脸色发白,不等沈书才发话就跑得没了人影儿。
沈书才此刻顾不上他们,注意力全部放到棺木的护送之上,他甚至与那些下人一起抬着棺木撤退。此时此刻,即便是被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肩膀上的棺木也绝对不能落地。
相比这边的迅速撤离,书华那一头早已被疯牛冲得乱七八糟,全都找不着北,包括旁边看热闹的人,因为被害怕殃及池鱼而四处抱头鼠窜。一时之间,这一片乱作了一团,哭喊与叫骂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书华被人推得头晕眼花,等到她勉强站稳脚跟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群的最外围,至于原本就站在身边的三婶、四婶与书画,全都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看这眼前这一片混乱的人群,书华有点犹豫自己此刻该不该冲进去找人,她踮起脚尖又往前面看了看,二哥他们的人身影也已经不见了,这一下子真有些茫然了。
就在她为此纠结的时候,一双手忽然从后面伸了出来,直接捂住了她的嘴,硬生生将她拖进了身后的小巷子里。那人的手里握着一块浸了迷药的帕子,书华挣扎了几下,不时就被迷晕了过去。
等到书华昏过去的最后一刻,迷迷糊糊见到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丫鬟从旁边一扇小门里面走了出来,她与那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再冷冷看了书华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那疯牛才被官府的人给当场敲晕了拖走,群人的恐慌心理这才稍稍平复下来,现场渐渐被控制住了。
沈家众人重新回到队伍被冲散的地方,沈书才在确保了棺木一切正常之后,方才松了口气,他将在场所有人都清点了一遍,却发现了妹妹不见身影。
他心中又惊又急,赶紧抓住距离书华最近的三婶、四婶与沈书画询问。她们当时都只顾着躲避危险去了,哪里还会注意到书华的动向?俱是摇头称不知。
沈书才这一下子当真是慌了手脚,他先让三叔与四叔带着家中的所有下人都出去搜寻书华的下落,自己单独领着几个下人扛着棺木去九度山。
等到他将棺木安置妥当回来时候,三叔四叔等人依旧没有寻到书华,只有个当时在旁边看热闹的小男孩在一条巷子前瞧见了书华。据他所知,只是看见了书华在那条巷子前面徘徊,后来他转眼看了下其他地方,再回头就不见了书华的踪影。
沈书才心中警铃大作,他了解书华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她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