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饭站在他身前,此时不由回过身对他深深一笑。
金山寺一呆,有些纳闷这小个子男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示好。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如此,这小个子有时突然站在他身前傻笑,有时只是靠近他,却一句话也不说。他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又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认识你吗?”踌躇了许久,他终于问出萦绕在脑中近两月的疑问。
梅饭摆手,对他展颜一笑,然后迅速转头追上前面的士兵。
不认识他,却还这样,莫不是对他有意?金山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迅速向后跑,直到队伍的尾部,再也看不见那小个子时才觉心安。
※
樊州城往西南三十里就是彩军大营的所在地,二十万大军的营帐,绵绵延延足有几十里。他们的营帐在东北边,二十个人住一个帐篷。很幸运原来已经熟识的人又被安排在一起。
等交接完军符,一切安顿下来,梅饭才意识到要想在这么庞大的军营里找个人真的好难。这里离中军帐还有很远很远的地方,若想靠近,骑马大约半个小时,至于走路,就要看你能不能从晚上走到天亮了。
不过幸亏桃颜是三军统帅,应该会有对新人类似训话之类的吧。
别人都出去熟悉环境去了,梅饭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咬着指甲暗自琢磨着,等大将军训话的时候该如何接近他呢?直接冲过去,大嚷着我是你未婚妻,肯定不行啦。难道非得等夜深人静偷偷摸摸潜进他的大帐才可行吗?
真的等不下去了,若去得晚了,可不知桃颜背着她和多少女人扯上关系,一想到这个,她就心烦不已,开始不停抓着头发。这一抓,头上那朵蔷薇花被露了出来。瞧了瞧四下无人,忙伸手去整头上的布包包。
也赶巧了,这时金山寺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梅饭一见是他,立刻挥了挥手露出好大一朵笑容,“嗨,小金,你来了。”
小金?金山寺霎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二话没说,没头就往外跑。边跑边想,最近真是背运到极点了,在书院里差点被个女人打死,好容易参了军还遇上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那小个子叫什么来着?
苏饭,对苏饭。他听说过肉燥饭,腊肠饭,鸡腿饭,梅饭,还没听说什么苏饭呢。听着名就不正常,没想到行为也这么古怪,大白天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啃指甲不说,头上还戴朵血红的花。尤其是她看他的眼神,亲热的叫他恨不能连肠子都吐出来。
金山寺刚跑出去,迎头看见小姚向这边奔来,他一路跑一路喊:“集合了,集合了,将军要训话了。”
苏饭还在帐里,金山寺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叫她一下,这一想竟也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心想,哪天一定跟将军说要换个营帐啊。
将军要训话,期盼多时的梅饭又岂有不到的道理。
她找了个视野最宽阔的地方,翘首仰望,等到心发焦,才盼来将军大人的驾临。可这时她居然发现一个很要命的问题,那就是这个将军她根本不认识。
军营里有主将一人,中郎将一人,左中右将军各一人,副将十三人,还有其余大大小小勉强能称上将的都能凑成一副麻将牌了。也难怪他不出现,新兵入伍也不一定大头头亲自亮相的。
没能见到桃颜,梅饭小脸一片失望,她垂下头,对于下面将军所说的话便一概充耳不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忙问左边的胡荪,“怎么了?”
胡荪一挑眉,道:“明天要选出各队的队长,怎么,你有兴趣吗?”
兴趣?当然有了。
梅饭一阵欣喜,忙凑过去小声问,“怎么选?”
“当然是比武了。”胡荪理所当然道。
可怜,她刚燃起希望的小脸立刻垮了下去,比武她怎么可能比得过唐牛、胡荪和金山寺。原本还想着能当上队长,距离桃颜可能会更近一些。这下看来又是过眼云烟了。
胡荪见她满面黯然,不由笑了起来,“你要当队长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做?”
胡荪向前努了努嘴,随即鬼鬼一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居委会小红箍
在他们前面站着假装熊猫眼的唐牛,他正举手打着一个很大的哈欠。眼罩遮住凌厉的眼神,竟显出几分憨态可掬,越发像极了国宝熊猫。
梅饭扑哧一笑,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接下来,她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说服唐牛,让他同意自己当上这一队的队长。他们这一队有一千人,原本带他们训练的队长们都留在了樊州。唐牛无疑是武功最高的一个,只要他打败所有敢于挑战的人,再放水给她,那她可就轻而易举的当上这一千人的头头了。
一晚上耳边都有只蚊子在嗡嗡叫着,连觉也睡不了,唐牛实在受不住了只好求道:“兄弟,只要你闭上嘴,你想当将军,我把桃大将军杀了,捧你行了吧。”
梅饭大喜过望,心说,杀桃颜那可不行,不过等哪天她想当寡妇的时候倒可找他帮忙。
一千人的队,那可是相当于千夫长的重要职位,保不齐哪天桃颜心情好,就会面见一下呢。越想越觉心情好,觉也不睡了,只等着第二天演一场精彩好戏。
唐牛果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次日的演武会轻而易举打败所有参选的人,然后故意被她一掌打倒,直摔出一丈多远。他本来想被打中之后身子借势后跃,这样能演得逼真一点。可谁知梅饭掌打过来竟像有千钧之力,打得他连戏也来不及做就直挺挺摔了出去。这一摔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这下好了,戏也不用做了。唐牛呲着牙,在胡荪的搀扶下,才站了起来。
演武台上梅饭举着双手不停挥舞,以显示自己胜利的成果。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让人看着倒真有几分长气。
胡荪一边给唐牛顺着气,一边笑道:“大哥,做戏而已,你何必演得这么真呢。”
唐牛苦笑一声,道:“我也没想演这么真,我是真被她一掌劈出去的。”
胡荪不信,嗤他肯定没吃饱饭。
唐牛不禁叹了口气,若不是亲身感受,他也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有这样的先天条件,小丫头若真学了武,世上还真没几个人能打得过她呢。
终于当上了队长,梅饭高高兴兴地下了台,等着从将军手里接过令旗,等着换上一身英武不凡的武将服。可她刚兴奋了不一会儿,立刻被一盆凉水浇得没半分喜悦了。
队长嘛,确实是她的,但不是千人小队的队长,而是包括小姚、老苏、唐牛、胡荪、金山寺以及他们同一个营帐二十个人的队长。胡荪没说错,只是她听错了,以为错了。她以为队长嘛,就是像樊州城时一样,弄个几百上千的人管管,没想到这次只不过是个少先队小分队,而她只是挂个一条扛的小队长。
怨不得刚才上台的只有胡荪、唐牛、老苏、金山寺几人,原来此队长非彼队长,只管这二十人。若是以此论军功凭官位的话,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见到桃颜了。
想到此,梅饭忽然很想哭。
最后,她自然没得到什么令旗、将服什么的,只发给了她一个类似街道居委会查卫生的大爷戴的那种红箍箍。
这种东西梅饭自然不会戴的,也不愿顶个小队长的头衔负责任。于是她双手捧着献给金山寺,一副好似托付玉玺的凝重表情,“金大哥,我无才无德不配做队长,从今以后我们二十人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好重的胆子啊。金山寺也一脸凝重的接过那红袖箍,好像手里托着的真是二十个人的性命。
“定不负所托。”金山寺郑重起誓。
到此为止,熬了一夜才得来的小队长头衔终于拱手让了出去。而金山寺本就要在军队立功建业奔一番前程的,对于这种谦让欣然领受。只可怜唐牛心甘情愿的受了一掌,到现在胸口还隐隐作痛呢。
※
置身三军大营,却不代表能立刻上战场。
他们是新兵,缺乏经验,每日的工作依然是训练,训练。听着前方号角齐鸣,时而传来的喊杀声更是叫人心惊胆寒。几乎每一天,都有受伤的士兵从战场上被抬下来,那鲜血淋淋的惨象,让人不禁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置身在危险中。
在这种情形下,担心、忧虑,不安,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等了十来天,梅饭实在等不下去了,只能求胡荪和唐牛帮她想办法。
虽然是真正的士兵,但想出入中军帐又岂是容易的事。胡荪和唐牛根本不想帮忙,但耐不住她死求活求,只好愤声道:“我们只管把你送到地方,但如果你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杀了,我们可不管。”
“是,是,一定不叫你们管。”梅饭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到时大喊救命就不信他们不搭把手。
唐牛和胡荪两个虽然是土匪,却很有几分绿林人的义气,所以梅饭无条件相信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狠狠地吃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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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辛凉的空气沁的人身体冰冷。三个人影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小营帐潜出来,然后迅速聚在一起。
唐牛和胡荪一左一右架起梅饭两只胳膊,仿佛行刑前的刽子手一样问,“你还有什么遗言?”
梅饭一呆,随即气道:“谁说我一定会死的?”
“那你保重。”胡荪深切地看她一眼,低下头硬挤出两滴不忍的眼泪。
不知是该说她天真呢,还是说她胆大,现在两国交战正到了白热化的时候,若被发现有人夜入中军,一定会当做奸细抓起来。到时就怕她还没见到人,就被底下的士兵给咔嚓了。
“谢谢啊,咱们现在能走了吗?”梅饭不为所动,若这般左思右想,踌躇不前,恐怕天亮了也到不了。
唐牛小牙一呲,乐了,“我说猴哇,你多余劝她,想死的人可未必领你情呢。”
胡荪摇摇头,左手使力抬起她的胳膊,连声招呼也没打就冲了出去。梅饭和唐牛都被拉了个踉跄,连忙飞身赶上。
事实证明,武功高手的轻功都不是一般的强,这一番卖力,如一阵风一样在军营疾飞,一会儿的功夫已奔出十几里地。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我想死你了
胡荪的轻功讲究的是轻似棉絮,如脚踩祥云般轻松自在,而唐牛,他基本是靠蹦的,小腿一蹬,再落脚处已是十几米之外。这一高一低,一缓一急,一颠一跛,所产生的效果就可想而知了。
梅饭被颤得直犯恶心,晚上刚吃下的白面馒头和米饭汤都差点吐出来。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停了下来。两大高手把她往地上一放,道了句,“再见”,就再也看不见了。
梅饭差点被颠散了,她按了按羸弱的肠胃,暗自发誓以后打死也不让他们带了。
定了定神,向四周望去,发现自己真的好像到了中军帐附近。这点从戒备森严的守卫和他们明显高阶的穿着,都可见一斑。
正犹豫着要往哪里走时,就听到前面有人大喝一声,“何人在此?若敢动一下,我们就射箭了。”
她还一步没动呢。
梅饭苦笑一下,心说,这还真叫唐牛他们给说对了。中军帐乃大将军驻地,重中之重,就是附近也不是能随便晃悠的。
“我不动,我不动。”她举着手做投降状,当真一动也不敢动。
官阶高的果然身手就不一样,几个身披盔甲,手持利刃的兵丁迅速包抄过来,紧接着数把明晃晃的刀剑架上肩头。
一个貌似带头的将领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到中军帐来?”
“这,这,我,……我走错路了。”梅饭虚虚一笑。她也知道这个理由很蹩脚,可心急之下还真想不出合适的。
或许这个理由太蹩脚了,那将领冷笑一声,喝道:“违抗军令私入中军帐者,按奸细罪论处,小子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是,是。”梅饭连连哈腰,心里暗自思量,若大胆承认自己是桃颜的未婚妻,不知会不会被军法处置?
正寻思时,突然一个穿武将服饰的年轻人向这边走来,远远就大声问,“周将军什么事?”
等离得近了,才看见这位武将小模样长得真不错,呱呱地十六七岁的大好年龄,端正挺拔,俊美秀丽,只是眼神稍微冷了点。
看见他,梅饭就好像抓到救命的稻草,因为这小将她认识,他正是桃凡的儿子桃浅,她的亲亲美外甥。
周将军叫道:“刚抓到个奸细,正要就地正法。”
“我不是奸细。”梅饭跳了起来,不停挥手示意。她个子矮,站在一群高大男人中间很容易被遮盖。为了让桃浅注意自己,只能拼命表现。
桃浅果然看了她一眼,当然也就是一眼而已,随即转向周将军,“是不是奸细一定要审问清楚,最近局势不好,可不要放个任何一个可疑人。”
“放心,有我铁葫芦在,保管大将军无忧。”周将军大拍胸脯。
桃浅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唉,你,我,你……。”梅饭一急,差点哭了出来。她身子前倾想拽住亲亲小外甥,可身形刚动,周将军已向前一挡住,厉声道:“老实招,否则大刑伺候。”
梅饭轻叹一声,装作迫不得已的样子,“我招,其实我是大将军的家人派来送信的,我要见大将军。”
“哪个家人?”周将军冷哼。
“是梅家,大将军的未婚妻梅八小姐有信要带给大将军。”
若说别人,周将军自然不信,桃家送信的都有专人,又岂会派一个不认识的前来。不过她说梅家,却让他不禁有些信了。
莫非梅小姐真有事让人捎信过来?这么一想,再也不敢怠慢,下令士兵去中军帐禀报大将军。
梅饭大喜,心说,“要成。”
刚才见到桃浅时,她就灵机一动,好容易想到这个天衣无缝的好理由。她就是梅八,关于她自己的事自然知之甚详,别人就是追问到最后也必然会相信。而桃颜,若真有思念自己的心意,也应该会见这送信之人吧。
果然,未及一刻,小兵匆匆跑来,说将军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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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真的很大,长宽各有十几丈。这里不仅是大将军平日的起居之地,同时也是发号施令,众将领议事的场所。那宽敞的空间装个百八十人都没问题。
梅饭进来时,桃颜正坐在虎皮座椅上和众将商议兵事,而在他身前围着一圈的人。
或许真的进来的很不是时候,可现在再退出去已经不可能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跪下行礼,并顺势向在座的每位将军投去一抹善意的笑容,以博取好感。
大约是数日未眠,桃颜看起来有些憔悴,青徐徐的胡子爬了满脸,少了几分俊秀,却多了几分英武。
“你是何人?”他冷声问了句,依然俯身案上,双眼一刻也未离开手中的地图。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梅饭欣赏地眼神盯着人家看了许久,还不忘顺嘴胡掰,“小的是梅家的家奴,叫苏饭,这次参军前见过梅小姐,她让小的带信给大将军。”
桃颜终于抬了下头,见下跪的小个子有些眼生。反正梅府的家奴他基本没见过几个,也不甚在意,冷声道:“什么书信,呈上来吧。”
书信?她只是那么一说,现在再去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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