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正冥思间,窗口一阵扑棱棱的拍翅膀声,定睛一瞧,原来是信鸽,咦?她那几只鸽子都被小乔关在笼中,这是哪来的野鸟?青衣走到窗口将鸽子捉住,取下一张小字条。
“鲁国公八十大寿,西域使者进献了一尊玉观音,三尺高,上好的南疆美玉,是尊神品,观音手中净瓶雨天时既有水自动注满,晴天时自行干涸,卿有意否?五日后子时,恭候大驾。”拿到这纸条,青衣紧蹙眉头,这是谁放的鸽子她猜不到,想必是对她十分熟稔之人,既然如此大胆勾引她去行窃,哼!是阴谋?想和她分赃?还是做了个套引她入网?切!他也太小看人类进化的力量,一千年后的人类那是经过无数道的自然选择存活下来的,这点小骗术就想让她翻船?将纸条烧掉,青衣将鸽子交给小乔,要她拿到厨房炖了做夜宵。
白日睡足,晚间自然精神。百无聊赖,青衣守在苏樱书房内,详细地看着城防地图,各个王爷家的地形如何,守卫多少,苏樱这里可是应有尽有,他不仅是兵部尚书,还充当着京畿戍卫职责。流云子在屋檐上趴着,将青衣的一举一动详细记录下来,每隔三天他要向苏樱报告夫人的近况。此段时间发生的事让流云子很为难,苏樱走时曾密令他,有与夫人逾越正当交往尺度的男子,一概杀之。可有几位他根本就不能动手,也不敢动手,只有详详细细地记录下来呈给主子看,由他定夺。
于是,苏樱接到的家书中就这样记载着,第一页:夫人与当朝陛下在青云山山寨中同房一晚,翌日,陛下与夫人在青云山上相互追逐,夫人娇笑着逃走,约好,后会有期;苏樱脸色一沉,同房?相互追逐?后会有期?他这个夫人不简单嘛!她就没同他相互追逐过,每次她要出去都是点了自己的穴道偷溜出去,苏樱下了决心,他不会再鄙视练武,以他的智慧根本和青衣无法交流,她从来都是武力镇压。
继续翻着下一页:与大理寺少卿简宁大人在后海边的画舫上共宿一夜,备注:一夜未睡,莺歌燕舞,有俊美侍卫弹琴伴舞,以供二人娱目,天将明,夫人骑马归。苏樱将信笺揉成团,真是反了,平日出出墙也就算了,还敢把人弄到家里去,京畿这四大公子他就不信青衣真有能耐全都勾搭上。第三页:与宁国府温仪公子携手游于一品园,有不少世家公子陪座,由于人数众多,与夫人搭话者不计其数,不便详录。温公子携手夫人赏花,当日未归。
苏樱颓然靠在椅背上,想着如何能远程控制尚书府中一切,让他家娘子能恪守本分,乖乖呆在家中。养了耀武、扬威两个小东西前日,可不就等着用在这一时。苏樱提笔打算修书一封。
“大人,大人,刚刚御史田刚来报,焉知州中乱匪竟然勾结南越异族反叛,不巧刚刚与我军遭遇,被俘虏者近三千人,田大人想问您打算如何处理这些俘虏。”近来乱匪搅的苏樱心情不佳,他的招抚工作受阻,本不想武力镇压,但对方没有放下武器投降的意思,还将他派去的使者砍了人头,送还给苏樱。
和平谈判陷入僵局后,苏樱并没有忙于进攻匪窝,毕竟自己不占地利,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如果不能一击毙命,他从来都是静静等待,反正陆压给的粮饷辎重足够支撑一年,若不是尚书府后院起火,苏大人还真不愿意这么快就赶回去。
抬头看看下首的将领花容,苏樱问他:“花副将,你可成亲?”
花容不知苏樱缘何问此,肃容作答:“末将已成亲两载。”
苏樱问:“你随我远走焉知,可担心家中夫人 ?'炫书…87book'”
花容憨厚一笑:“内子聪慧贤淑,恪守妇道,治家有方,从不做让末将担心的事。”
“那你不怕她……算了。”想从别人身上找安慰可不容易,苏樱觉得自己才是个受尽委屈的小丈夫,前线拼命,还要惦记着家中红杏。为今之计,只有速速解决焉知州内的叛军,他才能回去整顿尚书府内务。
“抓了三千?”苏樱敛容,将写好的信推在一边。
“是,还有几名小头目,而且当中一人很可能是乱匪首领,只是咱们的线人不太敢确定,他只远远地见过他一面。”花容据实以答。
“哦,把他和几个小头头都带上来,我瞧瞧。”
青云衫,八宝攒金冠束着发,腰间系着云纹宝带,苏樱坐在厅中,如何看都是个白衣卿相,毫无领军将领风度气概。
几人带到后,苏樱正身,目光在每个人脸上一一扫过,远山眉一挑,对着下手几人沉声道:“成王败寇,既然输了就是输了,我敬你们都是好汉,不想折辱你们,希望各位也别使我为难,说吧,谁是袁大头?与南越签订的二十一条出自你们何人之手?”
折扇一展,苏樱如俯视下方兔子的鹰鹫般,笑里含着杀机。
“你不配来问咱们,叫你们主帅来,弄个军师来,还敢说不是折辱?”
第二十七章
苏樱笑笑,如此这般被人小瞧他已经遇到不只一两次,番邦只道大邑国中有个天机公子,大战必出,逢战必赢,却谁都没见过那公子真面目,即使这些人真有幸见了去,也未必就认得出。花容禀报说俘获这些人后,为了逼供出袁大头,已经用刑,可他们不是大理寺中人,于刑讯一务不专精,几人皮开肉绽却也是半字不吐,所以要带来给苏樱瞧瞧,看能不能将那袁大头给辨出来。
“我大邑为天朝上国,礼天敬神,忠臣孝子在,怎轮到你们造次反乱,勾结蛮夷,祸乱焉知?为天下人共愤。说吧,哪位是袁大头?你们留在城内都探子伏兵还有多少?”
苏樱将写好都信点上封蜡,长眼细瞄,眸子里那一线冷光如利刃滑过堂上跪着都几人。
“要杀要剐老子都随你,不要枉费心思,军情一个字都不够告诉你。这次不过是阴沟翻船,死不足惜,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凡落入敌手都人都愿意喊出这句话,以此证明自己英勇就义都决心和大无畏都态度,其实不过是骗骗自己,但求速死,能少受些折磨而已。几人颇有默契,也是所谓都道上混都义气,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都样子。
苏樱笑了笑,还知道说死不足惜,看来这些人并不像唐报上所说,为打家劫舍逞凶斗狠都草包。手上的翠玉扳指在桌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敲着,苏樱道:“好!怎么,都不愿说?那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们。全都退下吧,你,留下。”
扇子一点,苏樱将最左边的那个匪徒留下,余下都各自押回牢房看管。过了半天,被苏樱扣留在中军帐的匪徒被押回了牢中,完好无损,皮肉无伤,看来并没受难为。
“老八,你怎么样?要不要紧?那狗官都问你什么了?”刚一被推进来,其他各牢中都人争相探出头来问话。
被叫做老八的人此刻仍是不明所以,云里雾里,下午所经历都,他没搞明白。“没、没什么!”
“什么是没什么?说了一个字也是说了,他难道一声都没吭?”被推回来都几人,午饭后又例行被打板子挨鞭子,惨呼不已。而这老八虽被单独留下,却半点苦头都没吃,岂不叫人不忿,都是一起被抓进来的,怎么能两样待遇呢。况且他若是不招出点什么来,官兵也不是吃素都,能平白放过他?可疑,真真的可疑。
老八跌坐在茅草里,一声不吱,低头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道:“吭了。他让人给我松绑,搬了椅子,还摆了一碗酒,然后他就自管画画作诗,自顾念叨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懂,一句也没记住。”
“一下午他把你留在这就干这些了?一句话也没和你说?半句都没逼问你?”众人红了眼,他们可是血肉横飞,敢情被留下是免了他一顿皮肉苦痛。
“没有!”老八自己也搞不懂这白面秀才要做什么,如果在使诈,显然对方根本没瞧都上他,不屑用他做饵,可这一下午又为了什么?
“鬼才信呢。”“你他娘的想诳咱们弟兄!”“老八,你也知道做内鬼都下场吧!”
“真的,真的。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又岂会骗你们。他真都什么都没逼问我。”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也挨一顿板子算了。
牢内乱作一团,苏樱稳坐中军帐品酒作诗。他一直琢磨是不是把南越灭国会不会更好一点,一劳永逸,再也不用犯愁他们鬼祟,可又怕陆压不允,让边陲小国臣服归顺,岁岁纳贡,怎么都比养着一群不开教化整日想着兵变都蛮人要省心。
两个时辰后,苏樱又将牢中老八提到堂上,依旧给他摆酒,堂上焚了一鼎麝香,丝丝香气里,苏樱气定神闲地自顾画画。放笔后,苏樱靠在椅子上小憩一会儿,睡醒后,摆摆手让军士将老八又送回牢房,只是这次态度异常客气,还给他换了间干净较为舒适都牢房。相比其他几人挨骂受打,这待遇着实不同,不能不让人怀疑。
第二日,苏樱继续提审,换了八人中的另外一个。这次不仅有酒,还有肉,有美貌歌妓,有珠宝玉器,美人如织,丝竹悦耳。苏樱看着下面汉子突目咧嘴怔怔地盯着歌舞的女子,如若没人在一旁,保不准他就扑上去了。仍是自顾读书写信,苏樱交代耀武、扬威好好看着他们婶娘,若是尚书府闹出颗大红杏,他们家老太君非亲自杀过来把青衣杖毙不可。
同样是两个时辰后,苏樱吩咐军士将他押回牢中,这次不同都是,那人临走之时,苏樱终于不再漠视他,幽幽开口。
“那狗官对你说什么了?”牢中六人紧紧逼问。老八当然心中有数,当初自己不被哥几个取信,有苦说不出,这次终于来了个跟他一个阵线的。
“那狗官这次还真说话了……”与当初老八回来时一样都颓然,他抱着腿,目光深远,艰涩开口。
“说什么了?你招出大哥了?你倒是说话呀!”几人虽急,却也奈何不得。
“他说,夏天穿棉袄热,冬天不穿棉袄冷。”
苏樱提审了所有犯人,重新编排了牢房,由单人单间改为两人一间,派人严密监视,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都要呈报。
“大人,何必这么麻烦,管他哪个是首领,都杀了算了。群龙无首,乱匪自然溃退。”骠骑将军花容非常不理解苏樱的做法,文人做事同他们武将自来不同,让人看了干着急,可人家是长官,越不的级。
“即使这次乱匪溃退,能将南越兵赶回老巢去,可是不出两年,他们养精蓄锐到一定时候,又会打回来,到那时皇上肯定又会让我领兵,这一来一去的岂不麻烦?”其实苏樱最不放心都是青衣,把她单独放在京城着实难让人心安。收起青玉镇纸,苏樱笔下的一副牡丹图绘好了。
“那大人即使查出袁大头又如何?这些悍匪可不会顾念着首领被擒而投降都。”花容于丹青绘画毫无兴趣,耐着性子不过是想知道主帅想法罢了。他又岂不顾念家中娘子?
“我要让南越知道,焉知洲的这股乱匪是狡猾善变靠不住的,不让他们吃几次亏,他们怎么能晓得不要轻易与人结盟的道理。”苏樱在画上题字落款,交在花容手上。“送你了。”
“那大人可查到谁是袁大头了?”虽然兵行诡道是正道,花容还是想不通苏樱到底要做什么,能否退了南越兵靠都是铁骑冲锋。
“花容,假使,你是乱匪,跟着南越起兵为了什么?”苏樱抬头,嘴角挑着,眼中目光循循善诱。
“当然……是为了钱,为了女人,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大凡犯上作乱都人为了都是这个,花容此说不过是照常理推断。
“嗯,说的对,若是你是焉知洲男子,没有钱,没有女人,每日辛苦劳作却终日不能果腹,无衣可遮体,在这些利诱面前,可愿意跟着乱匪举兵?”这话太不好回答,花容低头不语。
“这……将军,这可是假使?”
“嗯,说吧,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必顾及,我知你三代忠烈,是不会犯上作乱的。”
“嗯……会吧。”
“你看,连你这等忠义之人都会在美色财物面前低头,更遑论其他。唉!你放心,这话我不会对外人讲,也不会怀疑你的忠心,我心里有数就好。”
花容长长着眼睛,心里一颤,他就知道苏樱不会善待他。
“大人,可是现在焉知洲的百姓并不像您说的如此生活艰难,他们有土地,有很好的父母官,这可不是他们举兵的借口。”
“不错,所以他们可不只是贪婪而已。定有什么崇高的目的,要列土封疆吧,或者,自成一国也说不定。估计这点也被南越人看出来了,他们愿意和袁大头一伙人结盟,事成之后,焉知洲并入南越,将大邑南边的屏障打开,他们就可以长驱直入,侵扰百姓,进可攻,退可守。现在,袁大头不过是南越放入大邑的一只狗,他能搅闹出动静最好,即使不行,南越也可以在我们被弄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偷袭我们。”
“看来此次不仅仅是乱匪举兵闹事?”花容大惊。
“若仅仅是乱匪,陆压会派我过来?五万精锐铁骑随行,粮草辎重无数,什么时候皇上这么大方过?逮只兔子要掘个陷熊的坑?这几日,牢中那几个人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连你都会屈服在利益面前,他们却能完全不为所动,如果不是有更大都利益驱使,谁能如此?美色,钱财,仕途,是男人总要沾一样吧,可你看他们几人,坚定无比啊。”
“大人……那、那是假设,而且你说的是我已经被逼入绝境之时……”
“嗯,你的忠心我们先不讨论,等你有机会被比如绝境我们再说。这八人中倒是有一位很有趣,不看女人,不喝美酒,不恋珠宝,倒是时时打量着我案上信笺,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他有更深远的目的……”花容简直怕了苏樱,说话之时都是谨慎万分,生怕再入套中。
“说的对!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雄才伟略,袁大头。这样吧,将那人带入我这里,我要亲自监管,除了那个老八,其余全部推出去斩了。”
“那、那俘虏的三千南越兵士怎么办?”
“焉知洲的子民受战火荼毒,民生艰难,不能由他们浪费粮食,坑杀!”
“得令!”
若不是青衣在京城闹得欢,苏樱也就不会急着回去,不急着回去,也就不用如此铁腕,三千兵士一朝为祸水所灭,可惜可叹。
这几日,无论苏樱召开军师会议抑或谈些机密事宜,都会将袁大头放在身边,只当他是件会呼吸的摆设,不闻不问。城防布控,军队调配,粮草供应,事事袁大头都记的青楚,虽然他不信苏樱会将这些告诉他,但听了总比没听好,他也想见识见识这天机公子的能耐。
“袁兄?如何,你在我这里多时,手下弟兄被你出卖削首,南越三千兵士被坑杀,你那同盟怕是已经不能接受你了。我见你是个可用之才,你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跟一群乱民搅在一起怎么有出头之日?不如,来我这里如何?”
袁大头既然能在焉知发动几千人闹革命,也不是等闲之辈。
“大人说的的确如此,难道朝廷真要对我们招安?过往不究了?”
“当然,君子一诺,重于九鼎。”苏樱从来就不是君子,战场上为的只是战胜对手,管你流氓还是君子,成王败寇。
“那好,如果大人信的过我,就请你将我放回去,我这就将手下集结的兄弟集结起来,帮着您联合抵抗南越人。”
“当然!我是很信得过袁兄的,毕竟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而且这些天你在我身边已经把焉知洲的防控驻军了然于心,我也算对你毫无保留了,现在我们同仇敌忾,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苏樱让人给袁大头设了践行宴,贼兵双方把酒言欢,畅想胜利后都种种美好画面,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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