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情前尾,倒也没有再纠缠寻问,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内心的伤心事被提及。
因为那是一种深痛,无法言语的痛,深入骨髓的痛。
……
……
“好香啊!大婶手里端的可是獐子肉?”闰安在一旁听二人对话许久,始终未插的上嘴说话,现如今,他似乎也感受到了屋内的气氛有些紧迫,紧忙转移话题道。
大婶听言,僵硬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随之将手中的大瓦盆往桌上一放,顿时香气缭绕的獐子肉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闰安见獐子肉已放至桌前,嘴中恨不得就要流出哈喇子,他双眼极速放光,立马举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一大块獐子肉,也不顾上面还冒着蒸腾的热气便直接送进了嘴里。
獐子肉滑入嘴中,闰安一脸满足的嚼劲起来,口中不禁发出了啧啧啧的响声,显得格外好吃,而且他吃着獐子肉的神情别提多么风骚,真是叫人忍不住诱惑。
一旁的顾文清与大婶见此,又是哈哈爽朗大笑起来,随即便好意的让林易尝尝看。
于是,林易在见到闰安那沉醉的神情且又问到这股飘香之味后,终是忍不住的伸手夹了一小块獐子肉送至嘴中。
獐子肉香而不腻,外加经过顾文清的秘密腌制,不禁又多了一份美味,况且獐子肉本是入口质感十分好的肉类,所以肉质咬嚼起来也显得十分有韧性。
甜美香溢的汤汁从獐子肉中渗出,流入林易的嘴中后,使其顿时流连忘返起来,而且,这道看似简单水煮而成的獐子肉,其实对他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盛宴的美味大餐感觉,让其难以忘怀。
伴着林易几人相互间的瓦碗碰撞豪情之声,碗中清酒辛辣入喉,林易早已畅快无比,而且在这豪情万丈的时刻,他似乎暂且忘记了身上背负的所有压力与责任,毕竟他今夜确实吃的十分高兴,倒真是颇有几分“世间难得几回有”的味道。
林易很久都未曾这般开心放松过了,修行让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陆小羽的仇恨更是让他无法忘却,为了让自己强大,他历经生死而不死。
既然老天都不让林易死,那么他就得好好活着,比所有人都要更好的活着。
几人把酒言欢,清酒不断吞入腹中,闰安早已趴在桌上呼呼昏睡,而林易也没有用天地之气去让自己保持清醒。他想要让自己彻底醉一次,然后迎接新的一天,新的人生。
清色的酒水醉倒了林易的人身,但却没有醉倒他的明心。
等到夜深人静之刻,明月空中高挂,如同一轮绚丽的银盘,明月绽放出道道银辉,直射窗台而进,郊外田边蛙叫不断,颇显良田深夜幽静之意。
林易扶着闰安颠颠撞撞的走向房间,将沉重的闰安扔到床榻上,随之自己也狼狈的躺在了宽敞的床榻上。
一夜无话,两人如同两头死猪一般昏睡了过去,唯闰安鼻间的鼾声震耳欲聋,咆哮如凶兽,在幽暗的房间中徘徊。
……
……
第六十五章 少年雨中行,滴水不沾身
翌日清晨,天空飘起了蒙蒙雨雾,一丝丝的微弱细雨从天空中被风吹的斜斜射落,仿若一道道透着光亮的银箭。因为下雨,致使漫天白色迷蒙雾气漂泊,使天空看起来显得有些暗沉。
屋外的梧桐古树被雨水灌溉着,枝叶在涩涩颤抖,发出一声声轻吹的雨打声,稀零八落。
大婶起的依旧早,或许这是她长达几十年来便已养成的习惯。只是由于今日下着细雨,她却无法再去街上摆面摊子。
林易和闰安还在房里沉睡,大婶与顾文清都未曾进去打扰彼此,所以,当林易从昨日的醉酒中醒来时,天色早已十分明亮,更是隐隐接近了午时。
起床时的头还残留微微痛楚,摇头晃脑之际便能感受到疼痛的根源存在于昏厥的每一根神经上,林易缓缓睁开双眼,发现窗台正有丝丝雨滴落入其内,散发出一丝春季时的清新,这让他从神经的痛楚中渐渐平缓过来。
盘膝在床榻之上,双手微微放至大腿上,林易悄然运转体内的天地之气,最终才将头脑神经中的那股微痛除去。于是,他起身跨步走出房间,又瞧见厅中的桌上有摆好的饭菜,不禁使他心中一阵感动。
桌上有两碗清淡的白粥,几个简单透着香味的咸菜,还有几个白花花的馍,鸡蛋是水煮的,林易生前便十分喜好水煮蛋,这是农家最简约的早餐,可对林易来说已是十分充足。
喝下一碗浓浓的白粥,又拿了两个水煮的鸡蛋吃了,林易简简单单的用了早餐后,便走出了门口。
门外的溪水有些高涨,显然是因为下雨使水量变得充足了,而且就在这疾驰而去的溪水中,林易发现里面又多了一丝混泥的污浊,泛着淡淡的泥黄色。
梧桐树有茂密的绿叶,遮挡住了漫天降落的丝丝银箭,其树杆早已粗如水桶,甚至有很多的青苔生长在它的枝干上。林易行走到梧桐树下,偶尔被滴落的雨水打湿,他毫无闪避,水滴上有丝丝微凉入心,像是菩提子带来的那般清明。
“明日便是去画坊绘画之时了。”林易心中暗想着,眉宇渐渐紧锁。
这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再用笔墨入画。
童年的时候,林易与子离生都生活在穷困潦倒的偏远乡村,两人识得几个大字却买不起笔墨纸砚,因此,林易只能用枯木柴枝在沙地湿泥里作画,并未碰触过笔墨。
说来也怪,林易在前世的第一次离世时,本就是十分莫名其妙的,而且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次醒来,况且,醒来时的他只有几岁大小,虽然前世的记忆犹在,但此刻对这个世界的印象却是非常陌生的。
林易被子离的母亲在河边拣到,那时寒冬腊月,大雪飞扬,他差点便活活冻死郊外,好在昊天不让他死,碰到了子离的母亲。
子离的母亲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子,至少在林易的印象里,她非常美丽。
一头青丝披肩,平日里喜欢穿紫色的衣裙,脸上生的妖艳,就在林易与子离都成长到十六七岁后,她的容颜依旧风华正茂,仿佛不会衰老一样。
林易很想回乡下看看自己的养母,他早已把子离的母亲当作了自己的母亲,如果没有她的出手相救,林易即便可以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一次,那也得再死一次。
不过,此刻的林易并没有机会回去,而且他并不知道寮城位于哪里,世界如此之大,他不了解清楚地域的话,是根本回不去的。
“先去典当行解决私事吧,既然老不死的想要我命,那么我就该先收了他的狗命!”林易口中轻叹,眼中的深邃被一抹杀意取代,随即收回看着眼前这颗梧桐树的视野,身子渐渐朝远处走去。
林易没有打伞,然而,细雨之下的他却滴雨不沾身,恍若神迹。
……
……
“启禀掌柜,属下已经查出,前日您派出的三兄弟都死了!”寮城大街的典当行内,一名黑衣男子蒙着脸面,单膝半跪地面,抱拳说道。
“你说什么,他们都死了?”柜台之内,掌柜面色惊讶道。微缄默片刻后,掌柜的手掌一拍在了木质的柜台上,砰咚发出一声巨响,面色从开始愤怒,他接着道:“他们如何死的,死于何处?”
“城东郊外,一片荒败的草地上。三人都死的很惨,几乎都是被人一刀致命,最后血染青草!”黑衣人说道。
“一群废物,竟连个十四五岁的驼子都解决不了!”掌柜的怒火中烧,站起身子来回踱步,像是在找什么解决的办法。许久后,他回过身来,眼中杀意十足的盯着黑衣人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找到那名驼子的下落,然后……”
一个手抹脖颈的动作,黑衣人点头退下,提腿离开典当行时,他也不顾风雨击打,直奔远处而去。
“掌柜的,依我看,那少年驼子必然有着什么贵人相助,只怕那流出去的六百两白银是收不回了。”身旁的账簿先生见黑衣人退去,缓缓说道。
啪!
一个硕大的耳光直直拍在账簿先生的脸上,掌柜满眼凶光的看着他,大怒道:“收不回你麻痹!!要是收不回这些银两,你拿贱命去向上面交代!!”
“掌柜恕罪!是在下乱言,小的该死!!”账簿先生脸上吃了一耳光,当下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掌印,鲜红如火,而且那巨力之下的痛楚更是辛辣无比。
可惜,账簿先生此刻却丝毫不敢再多言,一脸求饶道。
“哼!没用的狗东西,连句话都不会说了吗!”掌柜的见账簿先生一脸求饶,口飞唾液骂道。
“是,是小的没用,小的该打!”账簿先生用手继续煽着自己未被抽中的另一边脸,十分恐惧,满口认错道。
“还不快给本柜滚!!”掌柜眼见账簿先生,越骂越气,又是重重的一腿飞在账簿先生的腰上,顿时将其踢倒在了地面。账簿先生口中吐血,面色痛苦的用手捂着腰部,一声不吭的自典当行后门退去,生怕再惹怒眼前这个狐假虎威的煞星。
账簿先生退去,掌柜才渐渐平息下怒火,渐渐思量起来,然而,就在此刻寮城的某条深巷中,先前离去的黑衣人正面临着一场生死危机。
……
……
深巷很深,黑衣男子的前面是一道结实的城墙,由黑色的砖块推挤而成,两边各是门户紧闭的古老房子,但显然没有人居住此地。
荒败的气息,毫无声响的长巷,黑衣男子看着眼前这位拦下他退路的少年驼子,霎间明白过来,此人可不正是他要寻找的驼子!
“你从典当行便一直跟踪我到此地?”蒙面黑衣人的眼中泛着戾气,阴沉说道。
“是!”林易一脸肃然的看着对方,简略回道。头顶上依旧细雨飘迷,但雨水终究是不落其身,仿佛只要雨水快要碰触他的身子,便会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从而使其擦身而过,无法沾染。
“很好,如此看来,倒也省的我再花时间去找你了。”蒙面黑衣人狠狠说道。
唰的一声!
黑衣人单手取出腰间的一把弯刀,弯刀看去如出一辙,与林易之前杀掉三人所用的兵器极其形似,他单手挥刀,刀口划破了正在滴落的雨丝,将其斩成了节节断落。
对面的林易见对方二话不说的踏步溅水杀来,冷漠的眼睛紧锁对方,随之左手蓦然伸出,五指成爪相凝,一股强劲的天地之气蓦然自其身上爆发而出。
下一刻,深巷动静平息,雨水渐止,一切都像是停滞了下来,而远处的黑衣男子也在此刻止步而下。
在他手中,依旧握着那般暴露寒光的短刀,然而,除了他的视野还能看清对面的驼子外,身上已不能再动弹丝毫,仿佛一具木然的石雕。
“凝!”
林易张嘴吐出一字,眼神依旧冰冷,可奇异的是,在深巷周围的雨水竟快速然朝其手中齐聚,就像四处流动的分道支流正向中间主流汇聚,最终,在林易手中,这些散落的雨水汇聚成了一道庞大的水柱。
水柱不断在空中旋转着,如同一个明净透亮的冰锥,林易目视着对方那静止而下的蒙面黑衣男子,没有丝毫的留情之意。
“破!”
一声悠扬的轻响,打破了此刻正无比幽静的深巷,林易将手中的水柱朝对方推手而开,缓缓朝深巷飞去。
黑衣蒙面男子目睹眼前这道无比庞大的水柱正面袭来,心中骇然惊惧,眼中的血丝都在刹那之间猛烈延伸,变得狰狞可怕,只可惜,他的身子早已不可动弹。
轰隆!
水柱毫无疑问的击打在了男子身上,顿时,透亮的水光四溅,发出一声声巨响,与其同时,男子身体也猛然向后抛飞,后背撞在了那堵结实的漆黑砖墙上,碎了一大片墙土。
口中的血液如似天上降落的春雨,狂涌而出,血液不禁染红了整片雨水混杂的巷子地面,黑衣男子倒身在地,两眼死气快速攀升,茫然的望着眼前这名稚嫩的少年,始终不曾想到对方竟是一名强大的修行者。
微微抽搐着身子,余下的思想都在暗恨自己,暗恨自己不该如此大意,黑衣男子充满着不甘与后悔,只是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已彻底被水柱击成了肉泥,而胸前的肋骨也已尽数折断,绝然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机会复活。
因此,黑衣男子开始渐渐失去知觉,血水不断从他身上流出,深巷开始逐渐平息下来,直至他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动静。
黑衣男子彻底死在了林易手中,死在了一条春雨时节的寮城废弃深巷里,林易见对方死透,并未出现任何的负罪感。别人既要杀他,那么他就得率先杀了别人,况且他方才早已在典当行门口听得清清楚楚。
事情本是掌柜的率先派人杀他,而他不过是给予回击从而让自己活下去,按照林易的性格,他就必须赶着黑衣男子背后,赶在对方进行下一步之前杀他死。
现如今,黑衣男子已经除去,林易也不打算再逗留此地片刻,他转身踏步离去,身影在雨水渐大的深巷中消失不见。
……
……
第六十六章 少年,请留步
某座华丽的院府中,大厅内正有一位官爷就座于正坐之上,官爷年近不惑之年,满脸都是浓密的络腮胡,样貌瞧见起来有些粗犷。
在官爷手上,握着一只微小的玉器瓷罐,而在瓷罐内,必然是藏着什么珍贵的丹药。
“奎儿,你觉得此药出自何处?”官爷玩弄着手中的玉器瓷罐,眼里充满着难以捉摸的神态,他朝大厅里的一名俊美男子,缓缓说道。
“回父亲话,我觉得此药与哥哥前些年里捎回来的丹药极其神似,甚至有可能是出自一处,而且,此药对于我们世俗来说,必然是绝无仅有的。”被称为奎儿的人说道。
奎儿,原名陆小奎,是寮城陆家公子之秀。
陆小奎自小饱读圣贤书,十岁便文采惊艳,满腹经纶,是一名帝国中都不可多得的文才学子,同时,他为人性情淡漠,除却文学之事,对其它事物便再无半分兴趣。
官爷听到陆小奎之语,满目思索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不知父亲大人从何处寻来这罐丹药?难不成又是哥哥捎人带回来的?”陆小奎见自己的父亲依旧深皱着眉宇,开口疑问道。
“不是!”官爷缓缓摇头。“此罐丹药是寮城大街的张二典当行呈现上来的,里面有六颗丹药,据下人禀报,这是张二花了六百两白银与一名少年换取来的。”
“噢?张二竟还有这等眼力?”陆小奎的脸色似乎很是难以置信,惊奇说道。
“呵,张二在我们家经营典当行业几十年,想必眼力还是有的,只不过按照他的性格,我想他势必不会让那换丹少年如此轻易的拿走六百两白银。”官爷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哎,算了,张二既然把丹药都已呈现上来,我等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事,至于那些背后的虾米小事,就让他自己办去吧!”
“父亲大人说的是!”陆小奎见自己父亲叹了一口气,隐隐想到了什么,随之抱拳又与自己的父亲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大厅。
走出大厅后,陆小奎直奔书房行去,在他的书房里,经文书籍放满了书柜,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而且早已十分规矩的摆好在了一张宽敞的木桌上。看着眼前这些珍贵的白纸,陆小奎安坐于木椅,眉头轻皱思量,随之举手提笔蘸墨,在一张不算太大的纸条上开始写字。
陆小奎的字迹十分秀气好看,端正而典雅,带着一股文生之气的柔和韵味。
无论是从正面的笔锋,还是从完成的书面工整程度来看,他都做到了无可挑剔的完美程度。世界没有事情可以完美,但陆小奎的书法近乎完美,而且可以从他的书法中看出,他确实不愧于才子之名。
书写的字数甚少,只有寥寥十几个墨黑的小字写在了白净的纸条上,但就因为这十几个简单而秀美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