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的内息如炸雷般轰下,以我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唯有全盘先收入自己的脉络间,避免两败俱伤。刹那,黑色的枝蔓绽满了全身。
“这一点,你母亲终是料不到了吧!”声音渐弱,手掌忽地一轻,她人已摔倒在地。“王于兮,我终是解脱了……就由你去担着王家那该死的祖训吧!成王或覆灭……”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忙上前拉起她抵住她后心,“救我的那些人你关在哪里?!”
没有任何回答,却见她脸上的黑气飞快褪去、凹陷的肌肤与五官奇迹般地恢复了白腻和弹性,嘴角微牵、淡淡地一笑,美丽的容颜、让我瞬间失神,却又在下一刻爬满了皱纹。再回神,她已绝了气息。
“啊……!”我狂吼着,将她从手上抛了出去,用力揉搓着满身凹陷的黑纹。看不见的时候,或许对逝去的容貌还能平静些地对待,可一旦暴露在光线里、自己清晰地看到了,这份冲击实在是极大。
体内两股气息在不停争斗,红与黑上下翻飞甚为可观,我盘腿坐下,却很难静不下心来将它们收纳,只能睁眼看着自己的皮肤随之不停地变换黑白。
哀嚎再一次从四面穿透,我的心一震,沈言楷还在找我,虽然我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但他却肯定在附近。被那王大人带进来的时候,她就说过有人来了,想必当时他就觉得有不对了吧。
我抬头看向四周,半圆形苍穹般的顶,八个方向都有暗门相连,我细细辨着,凄厉的惨叫掩盖着偶尔透出的绵长气息,应该是高手候在那里。
“出来!”我盯着其中的一扇,“给我拿件衣服!”
片刻,一个灰色劲装的人影跃了出来在我面前伏地拜下。取过他手里托着的衣物,迅速地穿上。
“名字?”边问边顺手扣上腰间的宽皮束腰。
“影三。”
很好,按数字排的人名,应该是这里的内卫之一。看一眼剩在他手上的那个青铜面具,我的手犹豫了片刻。
“可有镜子?”虽然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但事先对自己现状的足够了解依旧是必不可少的。
没有迟疑,这影三迅速地自他怀里掏了面精致的、比巴掌略大些的铜镜出来。我顿时朝他多看了一眼,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我可能会问他,取衣服的时候一同准备了。
伸手接过,却是不敢立刻向里面看去。“呃,影三,你带我去看看那些犯人。”
“是。”低头答过,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任何多余的字句,也很放心地将他的后背暴露在我面前。
我欺身而上,一手猛扣住他的肩膀,指下的身体微微一颤,我顿时觉出他是受了伤的,也就是说刚才对我的袭击里多半也有他的存在。
“你们主上死于我手,你为何这般听我吩咐?!”我沉声喝问。
“因为您有令主鹰符。”
“鹰符?”老鹰的鹰,通风影的影字?我有些疑惑,他见我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并未着一件衣物,他是从何发现我有鹰符?
“头发。”简短的回答自动地报了出来。
我抬手摸去,果然发现细心盘过的发髻上有一枚形状奇特的老鹰骨雕排梳。梳齿只有三列,当中略长而尖锐的是鹰嘴,两边微微后缩的是一对锋利的爪子,闪着黝黯光泽的宝石镶嵌在排梳的正中代表了鹰眼,而向上挑飞出去的梳尾则是一双打开的翅膀。
顺手收回这的鹰符,另一只手却没有立刻松开他,
“我现在什么样子?很丑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只就这样说了出来。
“不。”依旧简洁有力的回答。
“和我以前比呢?”有些莫名的问题,却也这般莫名地问了。
“……属下没见过令主以前的样子。”很好的答案,却让我觉出了他那一瞬间被压抑住的激动,不是从声音里,而是指尖所触的身体。这个人一定是我曾经熟悉的,声音、容貌的不同掩盖不了气息和感觉。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声音里显露出自己的急切。
“影三。击败其他所有人,可以成为新令主的暗卫。属下做到了。”
“……转过身来。”我的心跳加速,等不及他动,掌下已用力,将他拽过面对着我。手指划过这张扔在人堆里绝对不会再认得出来的脸,普通而略带苍白,唯有眼神带着些微的光。不自觉地,唇已覆下,温热的湿润让我控制不住地想要更深的舔吸,却很快被推了开。
“不肯认我了?因为我丑了?”我紧紧盯着他,心里多少有些受伤,“所以还随身带着镜子,是要提醒我?!”
“属下不敢。”低着头,他摆出最恭谨的样子。
他的疏离让我不由冷哼,“属下,哼!我的母亲大人很清楚地告诉我说你去了皇宫,可为什么现在人却在这里?!你和我母亲大人之间的秘密可真是不少!”
话说出口,又立刻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对不起,无论如何,我都很高兴能再看到你,能看到你不在别人的身边,临云。”
“属下影三。”
我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手腕一翻、牢牢地抓过他的手、用力拉到自己眼前,另一手紧扣住他的领口。“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答应她?!你难道不知道她是在利用你么?!你何必如此不善待自己!”我愤怒地盯着他,他并不反抗、只沉默着侧过了头避开我的视线。
都不愿意再看我了!我怒极,猛地松手将他推开,心里暗骂:王大人!您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玩弄在手掌,告诉我这个告诉我那个,却没有哪个是完全真实的!你这样的作为是在示好么?还是为了告诉我,他服从的人是你,你可以让他怎样便怎样么?!你以为我不会舍弃了他不顾,所以也会同样地服从于你!受制于你!哈,您真是一举数得。
我渐渐收敛了笑容,斜眼瞧向那个依旧恭谨站立的人,“罢了,罢了!我又何必如此替别人操心?当年先生的慷慨献奏、怕是早已料到我王于兮会有一日拿到鹰符吧!很有远见!可惜如今的王于兮经过劫难、已无法与昔日相比了,先生如此屈尊,觉得不甘了吧。”
他的手臂垂在身体两侧,我看着这双手握拳、放松、握拳、再放松……隐约的咯哒声中骨节相错,最终却只平静的一句,“请恕属下愚钝,未能领会令主话中的意思。”
共处一室
失望重重袭来,狠狠砸出手上的铜镜,听着金属坠地时“哐啷”地碎裂声,我能做的只是拿手扶头,既然连这般都不能激怒你,我还能做什么?
“属下带令主去囚房。”
听着他这般冷静无波的话,我真的很想冲上去彻底撕下他的那张假面皮还有、身上的衣服,让他不能再伪装、不再冰冷,只是、这放在从前或许可以,而现在的样子却让我觉得自己若是真那样做了,简直就是野兽对美人的□。
远处一声微弱的清啸传来,我猛地被震回了心神,这声音绝对是沈言楷的!深吸口气,抓过眼前的那张面具戴好,我急急朝那方向寻去。
“能让其他人别动手么?”我低声问。
跟在身侧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扁哨放在口里连吹三声,清脆的声音犹如鹰啸,在他内力的催动下远远传了出去,先扬后抑又再拔高。不得不说这方式不错,速度也快。前方原本黑暗的甬道顿时亮起了一排光,顺着这光线、我的脚步更快。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如此宽广的地界实在是工程浩大。
“王府背后湖底地宫,全部入口都极窄、只容一人。”
他的回答基本在我的意料之中,但凡寻常些的大宅邸都会修建地室,何况有如此背景、来历的王家。只是他刻意多加的那句“入口极窄”,是在告诉我只要很少的人守在几个入口,便能将试图入内的人砍杀干净,即便来人武功高强而砍杀不动,两头一堵、闷也能闷死?这想法让我心头一恸,难道说沈言楷就是这样被堵了十几天?
“他现在何处你可知道?”
“顺着光,离此二里。”
我不再说话,脚下的速度已到了极限。
片刻后,前方的灯火在不远处隐没,他就该在近前了,我却不禁放慢了脚步。见了他,就说句“我没事,你可以走了”?还是要让他看一看我现在的真面目?若是给他看了,他会如何?会嫌弃厌恶?
“他已在此一十二天。”这句话顿时让我抛开了所有的杂念,人扑向了前去。
当最后一束灯火下席地盘坐的那人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的嗓子顿时失声。
凌乱的长发披散在他额头肩膀,身上的长衫已经不见,只一件白色中衣尚算齐整、却四处沾染着可疑的血迹。我慢慢挨了过去,在离他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怕自己贸然地动作惊扰他运功疗伤。
他却适时地睁开眼向我伸出了手,“夏儿。”声音里带着疲惫,眼神却无比热切,可我不敢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一只布满可怕黑色纹路的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正好靠在了萧临云的怀里。
他的眼睛顿时黯了不少,深深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影三、低头自嘲般地一笑,又抬起头看向我,手依旧执着地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夏儿,好久没见了,让我看看你,好么?”
我不能再对着他这般的深情注视,忙转了目光轻咳一声:“言郎,我没事……呃,我很好,你且先顾着你自己。”话才说完,人却已被近旁的这位萧临云给推了过去。
“她不好,你得立刻看看。”
我被这突然发生的情况和对白弄的很有点狼狈,想要站稳退后,人却已被搂住,手腕也到了别人的指尖之下,感受到他的虚弱,我不敢妄动,只能由着他去。
耳边的呼吸声忽然窒了一拍,另一只手已探到了我脸上的面具,只一秒、整张脸已暴露在他的眼底,我抬手作势要挡,却被拦住。气息吹在脸畔,闭上眼心里暗道:好吧,反正也要揭晓,早点晚点……也差不多吧。
“看来最近你过得不好。”他的唇在我耳边轻拂,弄得我周身泛起麻痒。
“呃……”他的态度貌似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我很担心他当着萧临云的面就一口亲了下来外。
“很麻烦?”我忙正了神色问。
“呵……”他一定是故意的!他竟然在这时候笑了,还是很魅惑的那种!他一定也看出这个影三是谁了。
“麻烦是我的,不是你的。”他微笑着,嘴唇已擦到了我的下巴。我无语,原来体力和武力的上升未必就代表着我从此就能保持主动。
“咳,那、对这些可恶的纹路有什么办法?”我问得有些紧张,头也侧过了另一边,只担心开口说话时一不小心就和他的正好对上。
“若是夏儿想留着这些内息,我就天天陪着夏儿花个二、三十年慢慢把它们收为己有,”天,他的语气我怎么听怎么就觉得好生暧昧,还天天陪我过二、三十年。
我抬眼看向仍然站在那里的萧临云,他这时倒毫不顾忌身份了;神色如常,只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沈言楷,等他的下文。是我身体的问题严重到非要依靠沈言楷才行?
“若是夏儿不想让这些纹路陪个几十年……那就只有把体内所有的内息都废了。”好在没让我们等,沈言楷很快地说了另一个“若是”,只是这最后的一句话,他说的很是认真,神态也已找不到一丝的嬉笑。
“那就废了它!”我毫不犹豫地说,我很不喜欢这非人一般的形象,若自己一直这般样子二三十年,怕是神经也变得不正常了,何况这所谓的内息里面还带着浓重的怨恨气息。
“原来夏儿是不愿意与我长久朝夕相处啊……”幽怨的声音扫过耳朵,我顿时遍体生寒猛咳了起来,好好的一句话怎么能这样理解呢?看来又一次证明了,武力和体力确实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对我这样的。
“咳……你怎么会这样…子在这里?”我在他手掌的轻拍下尝试转移话题,并确保自己不说出“狼狈”两字以免又惹到他。
“夏儿,你的夫郎不是神仙,他只是个刚从地下的地下出来的凡人…呃,之前他一时心急,这里又有些出乎意料的复杂,所以、他现在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他这样玩笑般地说话;是我从末见过的,不过听上去表达出的意思是他在入口被封堵后又往下挖了个地道出来的,而且他真的是受了伤了。
手指轻轻抚过我的眉毛,他的嘴唇在注视下停止了暧昧地逡巡而直接覆下,却在相触的刹那被人打断。
“她的脉胳情况不好;不能等。” 果然,我的情况除了满身斑纹外还有其他的不良状况,只是萧临云这话说的时间太恰好,让我知道他毕竟还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
“夏儿。”沈言楷嘴角眼底表现出的不满让我有些好笑。
“影三,”在他的“关注”下,我不得不清了下嗓子,用萧临云一再对我强调的内容向沈言楷飞快地介绍着,“据说是我新任的暗卫。”
请原谅我没有这样与两人相处一室的经验,也还没来得及对此作过仔细的情景设想,尤其是还顶着一副丑陋不堪的容貌。的
直说便好
“好吧夏儿,你的暗卫没说错,”他眸光微微闪着,把“你的暗卫”四字说的很顺畅自然,“若不立刻疏导你身体里的这些内力,你的脉络可能就要装不下它们了,所以既然你决定了,我们就要尽快。”
有这么严重么?脉络控制不了内息的后果非死即惨。可自己现在并不觉得有太多的不舒服,最多不过是两股气息时不时翻腾一下罢了。顺手捋一下他垂在眼前的散发,视线下意识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那现在要怎么做?你的身体状况不算好,我觉得自己还可以……”
“有没有两全的办法既快速去她体内的阴力又留内息?”我的话没说完,萧临云已插了进来。转过头、我眯起了眼睛看他,可他却并不愿意与我眼神接触,只轻飘飘一扫便避开了。
“她自小内力修为不足,如今经脉不够宽阔容不下那么霸道的内力,若迅速收下必定会吃不少苦头,而且至少也得三年才有成效,你舍得她这般受苦我却是不舍。二三十年虽慢了些我却也等得。”
抚额!不能再这样待这里让他们有机会一直围绕“我”的话题了,否则我没被阴寒内力折磨到也要被他们的话给窒息了。看到萧临云又有握拳的趋势,我立刻抓住小沈同学的手,“不必考虑留内息了,明里有你、暗处…有他,我没事的。”
这句话说出口,整个空间刹那沉寂,时间犹如停滞。……我、说错什么了?或者不该这时候说这话?
沈言楷的眼神渐渐模糊,因为我刚才当着他们的面把萧临云和自己放在了一起?可是,即便如今萧临云的状况让我很不满,我也不能真的就此把他舍了去,母亲王大人那里的问题,我会去解决,我不想他因为什么事情而一直受她的制约。
深吸一口气,沈言楷的头侧向一边,嘴角微牵,“影三,带我们去内室疗伤。” 他的眼睑垂着,声音很低,也不等萧临云的回答,就一把抱了我起身向前走。
“我可以自己走。”我忙说道,却被他搂得更紧。
“你受伤了,放我下来吧,好么?”我的语气里已带了丝哀求,却被他的目光灼得不能再说下去。咬咬牙,抬手假意袭向他胸口的天池穴,身体从他怀里跃起。
大口的鲜血自他口中喷出,人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