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言、言郎,你怎么了?”虽然还是生气他昨晚的那些“惊人”表现,但见他此刻面无人色地倒在那里、肩上的绷带又渗出浓浓鲜血,冷漠的声音实在装不出来了,
“你的金创药呢?怎么又把伤口给弄裂了?”说着就要下床去找,才一转身就被他拉了住,“躺一会儿,你身上的药效还没消尽,我没事……”说罢竟整半个身子赖了过来,我实在无力将他推开又怕弄到他的伤口,只能由着他一起躺在床上。
“言郎,这大小姐的药丸到底是什么?怎么药性如此强?我不怕毒都克制不住它?”我轻轻地问。
“……是迷药,毒性不强但能化解功力,还会让人产生幻觉而以为某个人是他最重要的……亲人,其中还混了些媚香……”他喃喃地说着。
啊?这不是迷幻药么。最重要的、亲人?怕是想说情人什么吧,否则干什么要有媚香呢。呵呵,难怪当时我开口叫“临”字的时候他那样子……!不过,这人……明知道这药的作用却还要先问清楚了才喂我喝药,真真是别有用心的。
一命而已
看着他略显刚毅的侧面,心里不免又想起那大小姐的话来,虽然她害我数次,但自己也不是不佩服她对情的执着,她敢于当着人承认自己的爱与恨,敢于为了她心里要的东西去努力追求,甚至摆脱她生来就有的东西。这些,我至今做不到
“言郎,母亲当年也是服了这药被化了功力而一直难逃这大小姐魔掌吧。”
“嗯……,她因自身无法抵抗药丸中的毒物,所以当时记忆应该失了大半,只认得眼前的一个人是她最心爱的男子,那男子说什么她都听的……”闭着眼说话间,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极是性感好看,唔……看来我身上的药效还是没有解除干净。
“言郎对这大小姐的药可是研究得很透彻啊,而且那大小姐也是多情,她那自己住的院子也是以竹为名的呢,与言郎的竹屋很是匹配。”凉凉的话语出口,顿时有些懊恼,只觉自己如同一个吃醋的小女人般很不大气。身边这人闻言、肌肉一阵紧张,怕是立马就要跳了起来,忙转移话题:“倒是你那逍遥门,以后可真的不能惹事生非了,那些个被你们掳去的女童也尽快放了出来吧。”
“那些人不是我掳的。”他抬起头嗔目看着我,“是你大姐抓了去编队成她手下的。”
“啊?”我顿时张口结舌,有这等事?想起那晚遭遇的自焚式袭击,那些个褐衣人都身材矮小,看着果然像是十多岁的孩童。
“有些功夫非得这年岁的孩子练才行,而且抓去的女童都被她用不同配方的九花三虫丸控制,每半月她会给这些孩子服一次控制毒性的药。这九花三虫丸虽然解药不难找,但因为它的配方很多,未弄清楚谁服的是哪九种花哪三种虫配制的毒,我不敢将你大姐给轻易杀了,怕到时反而害了她们性命。”
真的是如他所说么?难道我对他的种种猜测都是错的?!不知为何,我心里觉得他这次说的是实话,有时间再去套套步丫头的话吧。
“那她们现在人呢,你昨日既然已经打算杀她了,想来这些孩子该已经救了出来了吧。”
“是,我把她们暂时安置在了分坛,等你好了就带你去看她们。”
“……言郎……是不是我中的迷药还没彻底解了啊?……”
身边之人没有出声。
“我怎觉得一夜之间你从一个坏人变成了个好人了呢?”
……依旧没有声音,但他的身体有些僵直。
“可是你这好人现在已真成了众矢之的了,你可想过如何处理?母亲对你恨极了,你毁了她一个有着大好前途的女儿啊,若非你现在还要为她清余毒才暂时不把你拿去宰了,否则早已把你大卸八块了!你的逍遥门更是让她又爱又恨,想收为己用又怕被你反噬……”
话说到这里,猛然想起母亲她这次在这样大的动静下依旧把沈言楷给放了、还带回了府中,会不会在朝里引来什么麻烦?若有人以此为由弹劾她,怕是难以撇清关系。她愿意为这事担这么大的干系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沈言楷是我的夫郎吧,毕竟这个女婿目前是这里最大的黑势力头子,怎么都会成为别人的攻击目标,那还会有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呢?
或者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拖延,先好言以待、一边解毒一边安排其他的手段,只等一切就绪便拿沈言楷和逍遥门开刀?这种可能性不可谓不大,甚至应该说是很大。尤其假以时日,等我这女儿真能以自己力量控制住整个逍遥门,那沈言楷就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了,到时候余毒清尽再将他除去,母亲就可以兵不血刃地取得这个庞大势力的所有支持。
这样的结果怕才是她最终想要获得的吧。
想到这里,我心脏猛地抽紧,将嘴凑到他的耳边:“言郎,此地你还是不能久留,这几日我先装作毒性未除,将你认作了他人,你万分恼怒之下抛下解药就不辞而别。”
他的眼睛依旧闭着,但身体已明显处于发怒状态,许久才抬头望着我说:“夏儿打算把我认作是谁?萧临云?秦无伤?或是其他什么人?”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
我顿时无语,心中哀叹,怎就忘记了他那臭脾气了呢!怕是要了他的命都不会主动让我如此做的。那可如何是好?
“小姐,您再不起来,午膳可要成晚膳了。”门外传来挥弦略带笑意的声音。
怎么办?心里焦急万分,若要象我刚才说的那样做就得马上装腔作势了,否则开口后万难再改。可小沈同学那倔强又带着威胁的眼神紧紧锁住了我,无奈间只能先冲他使个眼色用唇形告诉他:你自己处理。
“都端进来吧,再去准备洗澡水。”他披上衣服沉声答着,语气里尤带着怒意。
房门打开,泻了一地阳光,挥弦指挥着几个小仆端了七七八八的碗、盘入内,才在桌上放妥就又被沈言楷请了出去,只由他自己端了碗、夹了菜过来喂我。我忍不住戏谑心起,在他耳边轻念:“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正端着粥的手顿时停了住,黑亮的眼眸闪过一簇火焰,“子都?”
我假装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念了下去:“……山有乔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手指骨节也泛出白色。哈哈,这两句话的表面意思他定是听懂了,我在说他是个滑头、狂徒呢。
“子都和子充可是很有名的美男子呢,那风采、那人品,啧啧……很多人对他们朝思慕想,”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你不愿意我说你是萧临云或是秦无伤,那我就认你是他们吧。”斜眼见那碗粥似要被泼了出去,心里大乐,毕竟诗经里的内容和典故可不是这个时空里有的,终于见他真要扔下碗走了,才忙将最后那句加了上去:“你总不会为了几百年前的人物吃醋吧。”
说罢,也不理他的脸色由青转红,正色道:“今晚你一定得走!”
“不!”
“你想在这里等着人家来杀你么?!”
“我不怕。”
“……”气极、无语。
“……言楷,就当是我怕了好不好?”
“……一起走。”
“要都走了更会被人追杀!”
“那就干脆一起在这里等着好了。”
看来得好好和他理论一番了,“言郎,你先离开一会儿,把逍遥门的事处理一下,该转移的转移、该处置的处置,我这里的事一完就会去寻你的。”
“不行。”
“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不行?!”我顿时怒了。
“……”
“你说呀!”
“先吃饭。”
“先说!不说我就不吃!”我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僵持片刻,他终于将粥放了下来,“好吧,你说经过昨日之事,现在天下还有几人不知你我是夫妻的?”稍顿了一下,他又接着说道,“这知道的人中又还有多少不知道你是我沈言楷最大的弱点,只要你一句话便可让我生、让我死?”
“停!……这个我就不知道。”喊停的时候,我倒还是挺有气势的,可一碰到他那要杀人般的眼神、这后面半句话已成了喃喃自语,只不过还是能让人听见而已。
“是!你不知道,所以你将我的真心当做儿戏!你不知道,所以你答应了我半年之约却又和别人跑了!……”
“停,停!我没当儿戏好吧,我也不是和人跑了……”说了一半却又觉得不对,呃,好象当时我是和人、走了,“我是和人一起离开了……”唔~“离开”好象和“跑了”意思差不多的……而且后来还真的做了些什么,虽然那情况下,我若不做些什么也不太对的样子。
顿时,自己的声音小了很多,想来眼神也变的不再那么理直气壮:“我是就没答应半年内一直在一个地方呆着等你而已……!”总算是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了,当时的确没答应守在那里啊,是他自己那么强迫我这么想而已,不过一抬眼见他已怒得青筋直跳、下唇也已因隐忍而咬出了血来便不敢再说。
“好!既然你一定说不知道,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是的,你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让我沈言楷生、让我沈言楷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唔……这些话自他这样一个不怎么愿意用语言表达自己的人口中说出,感觉真是震撼的……怎么好象我在掉眼泪呢?唔……一定是那迷幻药药效没过,否则今日怎么老是被他弄的神魂颠倒呢。
“所以,你现在牵着的是两条人命,一条你的、一条我的。这世界上能称得上是我沈言楷敌人的虽不多,但也绝对不会是你母亲一个,你母亲也不会是只有我一个敌人。对于这些不论是我的敌人还是你母亲的敌人,我都不怕!因为就算他们凭本事将我杀了、那也不过是我一条人命而已。但若他们稍微聪明一点、投机一点甚至是偷懒一点,他们就会不直接来找我而是先来找你,你想、那时会是什么结果?那时你还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让我离开你是最安全、最好的安排么?你母亲虽然野心很大、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她毕竟是你母亲,对你或者还会心慈手软、还会不赶尽杀绝,但是你认为她不会杀你就有能力一定保你周全么?这一点无论任何时候、我都赌不起也绝对不会去赌。你若真是为我考虑,那么请你一定时刻保护好你自己,因为你的命现在、很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诚挚没有丝毫的扭捏、闪避,静静地、柔柔地用他的眸光绕着我,渐渐竟让我无法呼吸。半天,我才听见自己有些喑哑的声音:“若母亲逼我与他人成亲呢?怎么办?”
“……左右不过是我一条命罢了。”
选择很难
拿命来胁?我顿时呼吸不畅,说不出话来。他心里始终都很清楚当时的半年之约不过是我的敷衍之词吧。我并没答应半年内会在哪个地方一直等他,也没答应半年后一定还会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估计到可能我不会回去,所以那晚他给了我地契、令牌还有帐册,不过是在告诉我:无论我怎么决定,他已把命给了我,若我一定要离开,那么他便不再活了。
昨晚我认他、救他或许还带着些其他的心思,但我现在真的要为此庆幸,他当时的确是抱着送死的心思去的,若非我及时见到了他拦住了他,恐怕他已不在人世。
可是如今,萧临云的事、秦无伤的帖子,我该怎么说?秦无伤那里我还可以去和母亲大人争论,而萧临云呢?他的这一句“一条命罢了”把我堵到了极点,原先成亲前似乎不是这样的态度么……
就这一窒的时间,他想是已察觉了,眼神又开始深沉起来。我忙暂时甩开了这些念头,圈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入肩窝里,“傻瓜,以后有话要先和我说清楚,不要再象那样一言不发地扔下个箱子就走了,我还以为你要走了呢……还有,你以后一定不能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你若伤了、怎还能保护好我呢?”轻叹一声,我抬头望着他说,“答应我,不论如何都不要再伤害你自己了!”
他眼里幽幽地闪着光,想是听出了我这看似是关心他的话里的意思。没得到他回答、头又被他压回了肩膀上,背后的手揽得越来越紧,指间微微地颤着,隔衣料传来他炽热的体温。他,在伤心。我感觉到了,可我现在却无法给他承诺,我顿时恨起自己来。
“小姐,秦爷又来探您了!”门外挥弦的声音传来,我想都没想张口就说“不见!”
可我的拒绝却是挡不住厚脸皮的,“听声音于兮是好多了的……”说话间,门已被人推了开。沈言楷一掌劈去,却被他早有准备地硬接了下来。
我忙拉了件衣服披上坐端正了,眼看两人又要交手,担心沈言楷的伤这么一动又恶化了,赶紧出声制止:“言郎且不理他,莫把伤口又弄裂了。”伸手把他塞回床上躺下,再张大了眼瞪住秦无伤:“秦爷,这时候来访,我夫妻多有不便,还请先回。”
却见他嘴角微抿,自顾自找着张凳子坐下,然后就紧盯着……我的床也不说话。
我只觉脑门上划下数条黑线,这人想干什么?!迟疑了片刻、决定还是我先开口吧:“秦爷若没什么急事,还请先到外间喝杯茶吧。挥弦!……”后面那句是喊那大大咧咧的丫头的,她也不分个时间场合的什么人都给我放进来。
“不必麻烦了,”我的那嗓子很快被秦无伤给打断了,“此来是奉了王大人的命,来商量无伤和二小姐的婚事的。”他的话说得不急不缓很是平常,还顺势扫了我身边那人一眼,靠着我的沈言楷肌肉又开始绷紧了,我头顿时大了一圈。
“大人说,二小姐尚未自立门户,王府也是第一次办喜事,应办得隆重喜庆才好,只小姐最近身体抱恙,凡事都让无伤代小姐多想些……”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有这么自说自话的人么?!“秦无伤……!”
“哦,忘记告知小姐,”他悠悠地又一次打断了我,“回礼之事已不必费心,昨日王大人已经代小姐送来了……”
我顿时气到难以自抑:“你我之间没有婚事没有婚事!我自会禀明母亲!”说罢也不管衣服穿得端正不端正,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往母亲大人那里冲了过去,也把装不装中毒的事扔在了脑后。
好在这位王大人此时正好在家,我顺利地在书房见到了她。
“兮儿?”她抓着毛笔看我这急冲冲地样子不禁微微皱眉。
“母亲大人,兮儿有急事要禀。”我吐口长气跪了下来,“母亲,我不要同那秦无伤成亲!”
话说完,房间里一片安静。良久,才听到她放下了笔:“为什么?秦无伤人品才华都是优良之选,为何兮儿不愿意?”
“母亲!他……我怕他的真实身份会给王家带来麻烦。”
“哦?他的什么身份?秦无伤他现在的身份是大宋国内最大的生意人之一,经营的是正当行当!”母亲大人的声音已听起来有些危险。
“母亲……”听她这么说来,她的确要的就是秦无伤背后的身份,她想做什么?!
“你莫要也和我说什么为了你那言郎如何如何!”她的声音顿时寒冷。
“不,母亲,我只是和他不和!”我早知道她会拿了沈言楷出来说,“他为人嚣张、罔顾礼仪、不分尊卑,而且还差点杀了萧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