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竟想也不想地答应了我。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我心里又别扭起来。“没想到沈大少爷如此冷血,连自己爱过的女人都可以下此毒手……”
“嘭”一声巨响,那桌子我是没拍成可却被他一掌给击碎了。
“我没爱过她!” 他说得神情激动。“当年她假扮孤女投身沈氏、行踪可疑,我身为沈氏弟子有护族之责,见她时常来与我说话,才……”
“不用对我说你与她的往事了!我不想听,也不相信!”我急急打断了他。“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本来是有大把时间可以自己告诉我的,但是你当时为什么不说!”吼出了这几句,我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 其实,经过了这几个月,我心里多少已想明白了些。撇开秦无伤杀萧临云这件事,当年他给手镯于秦无伤时还不认识我,这件事我是可以原谅他的,他隐瞒自己另一个身份我也勉强可以接受他是有苦衷的,可是、我最最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是我那“大姐”的师兄,还是当年我深深感慨、佩服过的那对,尤其他们的“情事”还是从这个大姐口中得知的!
他的脸上闪过苦涩、本已苍白泛青的唇一下子有如透明的,“我、当时不敢说,怕你……自此离我而去。”
“若是没什么说不得的为什么你不敢说?当时不敢说,现在别人告诉了我,你倒又敢说了!我怎能相信你!”我冷冷地说着,“反正半年是半年,可半年后我若还是想不明白,你我就从此不再相干吧。”
说完这些,我背过身去再不敢看他,心毕竟还是痛的。
“我沈言楷对天地发誓,今生今世心中只有夏儿一人,若有欺瞒或违背此誓、天诛地灭。”身后传来他坚毅的声音。
唉,对天发誓,你就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方式么!难道我要的仅仅是你的一个誓言?若是我都不再信你了,发誓又有什么用呢?我刚想开口,却觉空气似乎凝重了起来,有哪里不对?我迅速转过了身,却见他单膝跪地,手中一把利刃不知何时深深扎入了他的大腿,股股鲜血顺着他的袍子滴了下来。
见我回头,他手一抬猛地又将匕首拔了出来、鲜血汹涌。
“你、你、……”我混身发颤、手脚冰凉,指着他说不出一句整话,却见他又是一刀扎回了原处……
我曾设想过他听到这些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只是从没想过他会如此激烈,而自己认为俗气老土的誓言加上他的鲜血却仍旧是震撼的。见他又是一刀扎在了原处,我、很没用的在鲜血前晕了过去。
醒来后,那几个暗卫跪在床前,却未见他的踪影。
“你们主子呢?”
“主子刚才见主母醒来便走了,主子请主母万勿忘记半年之约。”
“他……的腿……?”
“主子交待,若主母问起便说已是无碍。”
这话是怎么说的,若是我问起……“那他的腿到底如何了?”
“……奴才自己瞅着、应该是……会无碍的。”
唉,他自己是个好医生,应该会照顾好他自己的……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我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而已,但是不如此想的话我又该如何呢?马上回到他身边是万万不能的,若是这样,那前面的那些不全都白说白做了么。而且,除却了“师兄”这件事,还有他的好友秦无伤杀萧临云的事。
“……你们都随着他回去吧,想来你们主子也该交待过了,我一个人静静。”
江南忆,
最忆是杭州。
山寺月中寻桂子,
郡亭枕上看潮头。
何日更重游?
坐在湖边楼头,浅浅品着杯子里的清茶,心里什么都不愿去想。萧临云提起的了悟方丈云游去了我并未能见着,这让我心里更多了几分愁绪,对于他、我是愧疚的。从清凉山来到江南已有几日,身边的暗卫见我在湖边找了家清净的客栈一副长住的模样想来也该向他们主子报过信了,他、应该会放心不再让人跟着了吧。呵,先前说是别让人跟着我,可倔强如他又怎可能真的在我跑来跑去时不让人跟着呢,只不过是改进了些方式、从以前时常冒出来变成了现在骂死都不出来而已,我想发脾气又能向谁发去呢?对着空气吼几句也就是解解气罢了,喊多了嗓子也痛,只能眼不见为净、算了。
自到了江南,我就没再易容,只是换了男装让自己扮成了个男人。这时空虽然以女为尊,但女少男多的情况下女人依旧是惹眼的很的。这样一来我每天都可以省却不少涂涂抹抹的麻烦,脸上也轻松不少。躲躲藏藏本不是我愿意做的,想要杀我的长公主呢?萧临云都死了,还会费那劲杀我?再说以沈言楷现在的势力还能护得我。那大小姐呢?我就更不愿意在她面前躲躲闪闪了,她不是想看我和沈言楷的互相折磨么?还有那什么秦无伤,爱来就来吧,我如今虽不会主动去找你,若你自己找了过来,自也方便我把事情问个清楚。
我在附近买了处小房子,过几天便可以收拾干净搬过去住,也算自己从此有了个落脚的地方,钱、就算是先问沈言楷借的。虽然离与约定的时间也就剩没几个月了,但我依旧对这栋房子很是用心,毕竟是在这时空里我自己的第一个窝。
楼下湖边隐隐传来琴声,一时想不起自己已有多久未曾弹过琴、听过琴。“夏爷,”身边有人唤着,我侧脸看去、是这客栈的少东家单珊,“您要的人我们已带来了,您现在可有空看看?”
我点头答允,新的屋子里虽然已有人在打扫,但只是些粗使的仆从,我还想要些个能帮我做细活的人、最好是能识字算帐的,见这家店打理得很是干净有条理,便托了她顺便帮我找找。
不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带到了眼前,穿戴的很是干净只是远看人显得瘦了些。
“夏爷,这孩子本是我家的一远房亲戚,从小家里没别的孩子也就当成了女孩子般养着,平日里随他母亲学了不少的东西,识文断字是定没问题的。只因这几年的战事家里欠了债才出来做事,给了别人不放心,正逢这次您要人、我便把他给带来了。”
这单珊看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听她叫人家“孩子”我实在有点难接受,因为似乎我这样也就十五岁吧,听她平日里“爷”啊“爷”地叫着热乎,不会是心里也把我当一孩子吧。
心里想着,脸上倒没显露出来,只转过去看着这男孩子:“抬起头吧,叫什么?几岁?”
“回爷,我叫张晓海,家里都叫我海儿,今年十四。”他微微抬起头说着,眼睑依旧垂着。
看着倒也长得干净、文气,只是我本想找个女孩子在身边,免得那厢的沈大爷又误会些什么板起了脸来,虽不会对我如何但若因此毁了人家孩子就罪过了。可这时候找个女孩子还真是难,尤其我现在一单身男子的身份、也不敢对这少东家直言说我要找个女子来服侍。
“你写几个字我看看。”他依言做了,字看着写得不赖。
唉,就先用着吧,还好也才十四岁,该不会被他想歪了的,再说这少东家都说了是她亲戚了,我若硬是不要、这面子上也有些说不过。于是点了头允了,让他回家先准备一下,明日里我再带他去那新屋。
他们走后,窗外的琴声未再响起,我心里恍然若失。
临云……在你身处危境时、我却同那伤了你的镯子主人在一起逍遥……只要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就痛如针扎……而且、我竟越来越沉溺于他对我的一切、越来越不愿意改变这话闷在心里近半年,我不敢去想、不敢去碰,可今日、我终还是说了出来,你可听见了?
一家一当
在这附近买个房子本是我前生的美好愿望,当时在国内我最喜欢的就数大理和西湖,这两个地方的美景总是能让我的心情平静又带点喜悦。可惜,当时的这个愿望直到现在才真的实现。
我让人在这座房子的后院里盖了个小砖房,专门用来烧制热水,烧好的热水可以顺着搭建好的铜管一直流到房子里的那间浴室,方便我长时间泡着水也不会冷。这个工程费时费力,等一切搞好,冬天也已来临。唉,不过终也让我体会到了一点现代的气息与便捷。
我懒懒地靠在这半洋半土的浴池里,漫不经心地听着步丫头给我念的帐册流水及明日安排。是的,我的身边终于如愿多了个小丫头,这个如愿多少来得有些仓促和不尽人意,但我却不得不接受下来。是呀,若是某天傍晚,突然一个人大庭广众地跪在你眼前,双手抱住了你的脚痛哭流涕、嘴里还高喊着“少爷、我终于找到您了……”,那样的情真意切、那样的凄惨可怜……你也一定只能象我这样做了。
那天扑在我脚跟的,便是眼前的这个步丫头了,也不知道是谁将她女扮男装地扔在了那店里,还告诉她是因了我的命令才把她从那水深火热里救了出来的,于是无论如何、我再也甩不开她。
沈言楷,你的心眼终是小的!只是、你就不能给我找个大点年纪的送过来么,才十岁多的娃娃,让我怎么都觉得自己是在剥削童工啊。
听着长串的安排,我不禁叹息,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啊。自那日客栈中的演奏和那幕“哭亲”后,我成了这里的社交新星,成日里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要与我相识,有来参观新居的、有来求教的、还有纯粹是好奇的,只是这几日里竟又来了不少做媒的。
我本还挺有兴致地接待了些个媒婆媒公,可听到后来、以我现在的“才情美貌”竟也只能当个小二小三的,顿时失了耐心、一律让人把这些个给挡了出去。
“步丫头,觉不觉得累啊……”我喃喃地说着,眼依旧是眯着的。
“主子,不累。”
这主子的称呼我是怎么都改不过她来了,后来想想她说的也对,现在这样总不能让她喊我主母或小姐吧,喊爷又听着别扭的,还是主子保险些。
“唉,这比起前些日子可是好太多了。”她又轻轻地加了一句。
我一直很好奇她前些日子到底受了些什么罪,但她总是避而不谈。每次看着她涨红的脸,我实在不忍心硬逼她。今天她既然自己说起,该是能听到些什么了吧,我静静地等着她的下文。
没想到等了半天,依旧是毫无声息,我抬起头来、发现她还是那么个涨红了脸的模样。唉,罢了吧,人家的伤心事啊。
“明日里给马少爷的样子可准备好了?他派人催了好些个时候了。”我故意打断了她。
“恩,好了的,只是等主子起来了再亲眼看一下。”
这一个月里,靠着自己的那点小名气、我开始了自己的买卖,虽然半年的时间剩下不到三个月了,我依旧是认真地在做——总不能一直是个米虫依靠着男人过日子,以后也总得有些打算,现代社会里都没那么不济,到了这女尊社会更不应该退步至斯。
由于时间紧,我没法有什么宏大的规划,不过是画了图纸、找人打造了些男子用的风雅饰品先自己戴了些个做示范、慢慢经那些来访的人传出去,做出了点小名堂。
每个饰品的不起眼处都会烙刻上一个琴般的印记,边上署着“兮”字。说是让人家知道这东西是我家的出品,心里却明白自己这样做无非是还盼着萧临云未死,会看到、知道我在寻他。
从大浴池里爬了出来,我随意披了件皮氅,接过步丫头递来的小样我仔细看着,这是一个故意打造成的不规则圆戒、我给它起的名字叫“轮回”,是给那马少爷定亲时用的。这戒指通体只用了朴素的白银,因此对不规则的角度和精细度要求很高,工匠们已改了三次,这次看起来已改进了很多。
想了想,这朴实的款式未必会让古人有多喜欢,便让步丫头取来笔墨,随手写了“风清月正圆,信是佳时节”两句,让她明日里弄个文雅隆重些的纸笺裱一下配个豪华耀目的匣子一起送去。
吩咐完明日的事、天色也已晚了,我走过暖廊回了相连的卧室。这间精心布置过的屋子依旧显得那么空空荡荡,周围所有我会靠到或坐到的椅凳家具上,都已放上了定做好的棉花、鸭绒混成的垫子,软软的、暖暖的,随手抱了一个在怀里,却填不满自己的心。
朦胧间我被小心翼翼地抱回了床上,温暖的、有着薄茧的手轻抚着我的脸,感觉如此熟悉。
我做梦了,我微笑着将手环了过去,牢牢地圈住了他,我听见梦中的自己轻轻地说着“陪我”,顿时、灼热席卷了我的唇、我的眼、我的全身……
唉,几月的不见竟让我做起了春梦么?我叹息着,心却已被激情撩得滚烫,呻吟自口中逸出,身体不自觉地贴得更紧……罢了,就让自己在梦中放纵一次吧。
冬日的阳光依旧透过厚重的布帘映到了床上,我猛地睁开眼睛,糟了、好像是睡过了。回想昨夜里那个激烈、香艳的梦境、不禁脸上一热,真是□误人啊。
“丫头?”我叫道,门外的她答应着快步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我边穿戴着边问。
“……将近午时。” 她一边把打好的热水放在了架子上,一边轻声地回答着,语气里很有些不自然。
“为什么不叫我?马少爷家的东西可有送去?”
“已一早送了去,那边也回了话说很喜欢。”她急急地说着,递过热毛巾,眼睛却不时瞟着我的脖子。
“……怎么了?”我不解地问她。
她的脸顿时红了,我忙取了镜子过来看。天!脖子上净是些红色的印记……难道昨晚的、不是梦?我尴尬地用毛巾轻轻擦了下、迅速伸手去拉高领子,经手之处,却发现里面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条编织精巧的皮链子,取出来后一端还挂着一块刻着奇怪图形的玉牌。
“咦?主子!”正失神间,背后传来了步丫头的惊呼,“您枕头边何时多了这么个铜箱子?昨晚给您铺床的时候都还没有的。”
我忙转身,果然、床头放着一个精致的一尺来方的小箱子,紫铜制成、入手甚重。我心里疑心大起,想打开来看,却发现锁了住,微一沉吟、拿起胸前那块玉牌放进锁眼微转,只听“喀嗒”一声轻响、箱子开了,里面除了大叠的银票外只有一本誊写清晰的账册名录和一个小玉瓶。他这是在干什么?!他突然交给我这些是为什么!?
打开册子,里面除了详细的收入支出外还记录着各地店铺地址、手下的名字个性和特长,长长的纸页让人越看越是心慌,翻到最后竟还掉出了几张地契,手不禁轻颤,顺手抓起边上的玉瓶拔开瓶盖,倒出的是三颗碧绿的药丸和一张字条:“新得青兰丹三枚,可化腐生肌、补益气血,为夏儿傍身之用”。
分家产、留丹药……他、走了么?昨晚的同眠是来告别的么?他计划去做什么大事!?若非有大风险的,怎会如此慎重?想起半年之约时我冲口而出要他提了那大小姐的头来见我,难道是为了这件事?不会的,他诡计多端、心思缜密又有大批手下,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他如此做不过是又一个假象、计谋,要我为他着急、焦虑,逼我心软原谅他来着!定是如此!昨晚趁我睡意朦胧地已着了他的道,可不能再上当了。我匆匆把这些东西重新锁好,一脚踢到了床底下走了出去,身后的步丫头忙跟了上来。
踏出房门,不知为何总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对劲,猛地几次回转身,又什么都没看到,只把步丫头吓得脸白了几番。难道是昨晚体力消耗不少、起来又受了惊吓的缘故,让自己开始疑神疑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