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我么?那个在一般孤立的男子轻轻的问自己。旋即自嘲一样的摇了摇头,想那些事情有什么用呢?
姻缘如水,风露清愁,徒增嗟悼。纵使这般深爱,可究竟如何才能相守?
若非那些国仇家恨,能否执手相看到老?
若非那些身世经历,或许他真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相士,怎可能娶得相府千金呢?
月如无恨,月自常圆。
天若有情,天将终老。
到头不过是山风之中一缕叹息。
尚未待他自这忧思中回转过神,就见清澄轻柔的给兰筝说:“皇子请兰筝姑娘好生送回,请回禀皇后娘娘,臣妾就不回宫了!”
第78章 完结
宫门朱红的门次第的开,随着一乘马车飞驰而过,又依依呀呀的关上了,隔了尘世间多少人的视线。
东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湃过的香瓜甜果隐隐飘了一室的香甜气息,兰筝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走了进来。
韫玉急忙迎上前去,将孩子轻轻的接了过来,只见这个婴儿突然睁开了双眼,左右看了,察觉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居然张开嘴嗷嗷的哭了起来,露出八个牙齿。
韫玉一边抱着孩子轻轻的拍着,一边看着兰筝后面,问:“德妃娘娘呢?”兰筝犹豫了一下答:“回禀娘娘,德妃娘娘没有随着回来!”
听了这话,韫玉眉尖微微一蹙:“德妃娘娘可是有什么事情?”兰筝跪下,“奴婢不敢隐瞒,临行德妃给奴婢说,先帝已逝,宫里没有什么留恋的,娘娘已掳去她封号,请娘娘恩准她在宫外度此残生。”
韫玉将孩子交给一边的姑姑,口气带了些薄怒:“她倒是走个痛快,连孩子也一并送了回来!本宫当时掳去她的封号不过是权宜之计,她究竟当着宫里是什么地处?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兰筝低着头:“娘娘息怒,太医说娘娘如今切莫情绪激动,免得再动了胎气。”
韫玉怒极反笑:“好个陆清澄,当初本宫为了她和皇子,身边的暗卫都派了出去,一个都不曾留在身边,能活到如今都算本宫命大,她可倒好,本宫请她回来过清闲日子,反倒请不动了!”
突然似想起什么一样,开口问道:“德妃如今还是在那个居士那里住着么?”兰筝答:“正是!”韫玉微微一怔,道:“让见过那个居士的速速呈个画像上来!本宫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让清澄如此不管不顾!”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带着微微的墨香和淋漓水气的画像便呈在韫玉的面前。韫玉只瞥了一眼,却似石化一般立在那里。
难道他还活着?
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人么?
温柔的眉眼,谦和的姿态,除了身量更瘦,竟是这般相同,丝毫不差。
韫玉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仔细的摸了他的脸,墨色污了指尖,她丝毫未曾察觉。
那一年的桃花春雨,那一年的盆兰戏法,那一年立在她面前说“小生并没有负了小姐”的那个人。
韫玉只觉得,泪水渐渐涌上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忍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落。
兰筝菊颂等人不知何事,只低低的劝着,韫玉却哭的格外狼狈。兰筝心中焦急,忍不住跪下道:“娘娘,为了腹中的皇子,娘娘务必保重凤体!”接着,宫里侍奉的都随着跪下了。
是的,孩子。
韫玉有些默然的想。若不是为了孩子,自己会不会也会同清澄一样,为了他奋不顾身?
答案却是否定的。
她是他仇人的妃,她亲手杀了他的哥哥,这般血海深仇,如鸿沟一般将两人越隔越远。
韫玉慢慢止住哽咽,道:“传本宫懿旨,德妃陆清澄突发恶疾,于朝元九年八月初九,薨。以贵妃之礼葬。”说完沉着面,将那张画像慢慢撕碎,命菊颂烧了。
林染花香轻醉,四时好景不同。韫玉一边慢慢向太后宫里走去,一边看着初秋的景色,心中竟是百感交集。
入了泰央宫,芳姑姑见了韫玉便急忙上来扶着:“皇后不在宫里歇着,怎过来了,要是有何吩咐差奴婢说一声便是了!”
韫玉轻轻的笑:“事关国祚,还是本宫亲自来一趟的好!”说完扶着肚子,有些吃力的进了宫。
太后正坐在那里批阅奏折,因韫玉已被太医告知不得劳神,最近流水般的奏折都一一劳烦太后过目。瞅着太后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尤自在强撑着。
见了韫玉过来,太后瞅了一眼她的面色,又看了看韫玉隆起的肚子,笑着说:“老身看这一胎应是个皇子!”韫玉笑着道:“是不是皇子还要等三个月,可您嫡亲的皇子韫玉给您送来了,免得太后日日念叨着!”
身后的兰筝已经将臻远抱了上来,太后一见白白胖胖的孙子,喜的急忙从凤椅上起身,前去逗弄一下臻远。
因臻远还不适应宫里的情形,日夜陪伴的母妃亦不再身边,于是又瘪着嘴大哭起来,即使这哭声,在太后那里听来也是格外入耳。
太后方才想起,问:“孩子这般哭着,怎不见德妃?”韫玉道:“清太后赎罪,因德妃在宫外已染重病,听兰筝说时日无多,臣妾便做主速速将皇子抱了回来,未曾接回宫来。臣妾已经宣旨德妃薨了,以贵妃之礼葬,免得失了皇家的体面。”
太后听了深深叹息,“这般好的一个人儿,就那么没了。”
韫玉未曾答话,只将臻远抱给乳娘让带了下去。
见臻远走了,宫里四下无人,韫玉噗通一声给太后跪下了。太后吃惊的道:“你这是何意?”
韫玉道:“臣妾有一事还请太后成全!”
太后肃正的道:“你且说来听听~”
韫玉抬起头,“臣妾知太后有意立臻远为帝。只是臣妾想为腹中的孩子争一争,请太后暂缓册封臻远,若韫玉有幸为先帝产下皇子,请太后择贤能者立为帝。若日后韫玉教子无方,不能中选,韫玉母子绝无怨言,只是如今请太后给个机会。”
因韫玉腹部隆起,不便叩头,只在哪里一福,等着太后说话。
太后听了此言也有些惊异,在宫里踱步半天道:“你对镜离有恩义,如今又是六宫之主,这等要求并不过分,只是一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还有几个月才生产,究竟如何等得?”
韫玉早就成竹在胸道:“可先立臻远为储君,日后再定夺!”
孙太后想了半天道:“也罢,就依你的话了,老身也不知道撑几日,这宫里的事情,还要指望你看顾着,若是出什么乱子,莫不说你自己受牵连,就是百姓如今也经不起折腾了!”
说完又是一场悠悠的叹息。
朝元九年八月十五日,陈臻远立为储君,改年号为至祥。
朝元九年十一月,江韫玉产下一子,喜极而泣,太后亲赐明逸。
朝元九年十二月,孙太后薨。孙庆仪自边防调入洛州任大都尉,负责都城的守卫。
因孙太后仙逝,这一年宫里过了一个宁静的春节,灯会也取消了,为孙太后服丧。
至祥元年,江韫玉扶两位储君垂帘听政。
转眼便是春暖花开,,因一场夜雨,不少大臣早朝之时淋的微湿,待散了朝会,朝堂之上留下几片桃花。
韫玉突然想起那一年有人曾经说过:“若有意为之,必入主六宫,权倾朝野!”
龙椅之后的江韫玉,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第79章 番外之一只是当年已惘然
晏清山的春天格外的美丽。泥融燕子娇莺轻啼,溪水化了冰雪潺潺而下,满山隐隐草色,正是芳菲无限。
一个穿了骑马装的女子行走在半山,蒙了厚厚的面纱,山风吹拂起面纱,面纱后是春水般的眼,远山一样的眉,只是隐隐透出威严。后面随着一列侍卫,虽穿着常服,不难看出都是有身手的。
紧随着走在这个女子身后的,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和一个威风凛凛的汉子。山路陡峭,这个女子走的却一刻不停。
远远瞅见山中一处茅庐,升起袅袅炊烟。这一行人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当停在这草庐之前,那个女子却止住了步,隔着厚重的篱笆门,听得到里面的鸡犬之声,院落里空无一人,种着几棵枣树,边角养了些不知名的野花。房屋墙壁上挂着几串红红的辣椒,晒了些动物的皮毛,看的出主人过的很是闲适。
此时房门打开,有个穿了烟色布衣的女子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盆碎米,径直往院落一旁的鸡窝走去,见她娴熟的将米倒入鸡窝,满意的看着一群鸡咯咯的啄米,笑着拍了拍手。
转身突然撇见立在门口的人,她的面上显出惊讶的神色,呆了半响急忙冲过去将门打来,激动的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来的人,正是江韫玉。在她身后的兰筝笑着说了一句:“应该改口称皇太后了!”韫玉拍了一下兰筝的手,温柔的问了声:“清澄,你可过的好?我十分挂念你,忍不住来看看你!”
清澄刚要开口,听见身后有个男子问:“可是有人来了么?莫非是采药的药童?”
话音这般熟悉,韫玉的心紧紧的缩在一起,举目望去,那个男子也看见韫玉,顿时怔怔的立那里。
是他!果真是他!
与其说要来看看清澄,不如说心里想要一个结果,她是那么迫切的想知道,是不是李国华还在世上。
这个念头搅扰的韫玉日夜不得安宁,如今方方稳定了形势,便急匆匆的过来了。
还好,天不负我,他还活着。
韫玉微微的笑,这般欣慰,眼里涌起浅浅的泪水。那么多年的牵挂,事到如今,只是希望他能安好,竟别无它求。
清澄看着两人的神色,心中许是明白了几分,左右看了半响,上前道:“太后即是来了,就进来喝杯茶吧!”韫玉回转过神,微微颔首进了茅庐。
清澄亲自给韫玉端了一杯茶,恭敬的放在桌上,退后三步向韫玉跪下道:“陆清澄多谢娘娘成全!”韫玉撇了一眼她因操持家务过多有些粗糙的手,问道:“清澄,你可过的开心?有没有后悔?如今臻远,和哀家生的明逸一起俱已是储君,若你回宫,如今也是太后了。”
清澄抬起头,明净的眼睛也泛起泪水:“娘娘当初昭告天下德妃薨,德妃从那时起已经死了,如今在你面前的只是陆清澄,不过是山野村妇,只是清澄感激当年娘娘救命之恩,兰筝曾告诉我,娘娘当时把身边的暗卫大都派在我身边,娘娘夺宫之时,连一个侍卫都没留在身边,这般恩义,请受清澄一拜!”说完端正的叩首。
韫玉起身扶起她,长叹一声:“清澄,你过的开心便好,你我姐妹一场,说这些便见外了。只是你养尊处优惯了,在宫外哀家实在放心不下。”说完抬起头看了一眼李国华:“他待你可好么,清澄?”
清澄低头答道:“李公子性情温和,待我自是极好的,请娘娘放心!只是清澄当初听闻娘娘产下皇子十分欢喜,可今日一见娘娘,倒是清减了不少,娘娘自个还请保重凤体,切莫过于为国事操劳!”
韫玉微微有些诧异:“李公子?你如何还称呼他为李公子。莫非你们没有成亲?”
清澄羞涩的点头,神情掠过一丝无奈,“李公子当年曾经遇见一个姑娘,立誓为她终身不娶,因此清澄并没有与李公子成亲,不过是世事寂寥互相做个伴罢了!”
韫玉只觉得喉咙里一阵哽咽,那年固执的立在她的马前牵住马车的那个男子的脸清晰的浮在眼前。将眼睛一闭,掩了微微的失态道:“清澄你先退下吧,我与李公子有话要说!”
屋里的人都陆续散去,只剩下韫玉和李国华。两人一时无语,只有薄薄的阳光自茅庐的缝隙照了进来,映出一片明亮。
李国华终于艰难的开口:“小姐这么多年,过的辛苦了!”韫玉怔怔看着他,突然狠狠的上前甩了他一个巴掌。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李国华的面上有了微微的红肿,只是李国华却直立在那里受着,并不曾躲避。
韫玉的眼泪簌簌而落,“你没死是么?你一直默默的暗处看我挣扎是么?看我活的多么的艰辛!你是个懦夫!”
又上前逼近一步道:“你可知我千金宴化名为你去赢了一张拜帖?你可知当初你哥哥居然雀屏中选,你怎么忍心在一旁那么看着!看我受苦,看我那么无助,看我将心放在铁板上反复的烙!”
话未说完,韫玉已经泣不成声。李国华轻轻的上前,默默拂过她的发丝,然后坚定的,将韫玉搂进怀里。
韫玉忍不住伏在他的胸前痛哭一场。虽然不过几个春秋,却好似一辈子那么漫长,韫玉觉得自己已然都活过了,此时只想在他身边,好好的哭一场。
耳边传来李国华温柔的声音,“想必你也早知道我的身份,韫玉,若我真是一个普通的相士,我愿意为你去赴千金宴,那怕被别人嘲笑,那怕有人笑我趋炎附势,我都会去。可是我不能,韫玉,我若是去了,只会拖累你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韫玉只是哭,哭到已经有些抽泣。李国华轻轻拍着她的背,“你可知你在大相国寺,多少个夜里我守在你住的那个房间的墙角下渡过的,虽然隔了厚厚的墙,可是我依然能觉到你的温暖。我没有负你,韫玉,我只是不得已。”
韫玉突然抬起头,一把推开他,“我杀了你的哥哥,你要寻我报仇么?”李国华看着她,眼中满是怜惜与不舍,微微的摇了摇头,“这都是命,韫玉,上天没有给我们毗鲵这个命数,如今我只希望这世间安稳,你也能过些清闲日子。”
世间这般的静好,还是容不下一对相爱的人。韫玉重新将脸埋入他的怀里,能有这片刻的温暖,她已然满意。待恢复了情绪,听门外一个汉子在问:“太后可好?”韫玉扯了李国华的袖子拭了一下泪,道,“没事,你候着便可!”
韫玉上前最后一次细细摸了他的眉眼,他的唇,低了头说:“怜惜眼前人,那些誓言都是往事,你莫再伤了清澄!”
说完便肃正了衣装,走了出去,对院子中的人道:“摆驾回宫!”回头望了一眼李国华,微微一笑,依旧是当年那个人面桃花的娇俏姑娘,大喇喇的扯下他的胡子。
烟云缭绕,片刻就不见了身影。李国华怅然若失的立在那里。清澄静静的走到他的身边,轻轻道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姑娘,是太后吧!”
李国华未语,片刻执起清澄的手。那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他拉起清澄的手。陆清澄微微一笑,陪着李国华一同静静的站在枣树下。
第80章 番外之二宝藏的秘密
前一日还是瓢泼大雨,突然在傍晚放晴,到了夜里,便起了大风。
孙庆仪早上自帐篷里醒来,先抖落盖着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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