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日便是十五,正是陈景然依着宫里的规矩必须去皇后宫里的日子。韫玉好生准备了一番。
因陈景然喜食肉食,韫玉便让御膳房送了条肥嫩细白的鲥鱼清蒸了,从喜从乐又取了羊的脊骨,清水煮开,配了干碟蘸料。又将春日新下的蚕豆细细剁成茸,和鸡肉茸一同下锅汆了丸子,清甜可口。另又配了些下酒的腌菜果子之类。
傍晚陈景然来宫之时,一桌美食摆的满满当当,江韫玉笑着斟满了梨花白。
佳人美酒,这一餐陈景然吃的格外尽兴,待酒饮微醺之时,韫玉一壁给陈景然盛上一碗汤,一壁浅笑着说:“圣上,臣妾见最近柳贵嫔颇得圣意,如此可人,圣上应当封赏才是。” 陈景然接过韫玉递来的碗,微笑着答:“难得娘子如此贴心,只是柳贵嫔新晋了位份,赏赐亦没少了,该如何封赏?”
韫玉抚额叹气:“圣上整日忙于国事,都忘记女子多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风雅了,现在春风料峭,圣上何不给柳贵嫔赐浴呢?这虽不动金银,但对女子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
听了这话,陈景然笑着说:“就依娘子所言,如今你是六宫之主,这个人情,娘子去送了罢!”一语正中下怀,韫玉急忙应了。
第二日起,突然变了天,绵绵春雨下了一天。这一日韫玉都在宫里着棋分茶,悠闲自在。又一夜好眠后,韫玉早起了,和昨日那悠闲自得的姿态不同,今日的江韫玉面生威仪,尤自在沉思着。
此时弯月尤挂天边,遣了菊颂去问那胡女官昨夜谁侍寝,遂让兰筝侍奉着梳洗了。
今日韫玉却撇去平时常穿的那些素雅装扮,穿了紫金软缎长裙配了头上牡丹金步摇,丝丝金缕垂在脸颊,葳蕤生辉,仪态万方。
兰筝帮着韫玉松了松腰饰,韫玉已经近三个月的身孕了,依着方太医的方子,孕吐也基本没有了,只是依旧未曾给宫里的人提起,如此可多过几日清净日子。
此时兰筝听见韫玉沉声说道:“你且将那麝香取出,自个收好了,今日要搜晓棠宫。”
转过头去,凤眼微眯,“你懂应该如何做罢?”
兰筝低头答道:“奴婢明白,请娘娘放心!” 听闻珠帘声动,菊颂轻巧的进来,略一福,道:“娘娘,昨夜侍寝的是柳贵嫔。”韫玉听了,妩媚一笑,“摆驾晓棠宫!”
出了门便是一股清冷之气,玉轮浸在一色青碧的天,尚有值夜的宫人在四处行走,见了韫玉等人便躬身避退。
晓棠宫内遍植各色海棠,西府、垂丝、醉杨妃、紫玉等各色品种,待到花艳之时,晨起露珠满树,嫣红摇曳。老先帝曾题辞:晓看海棠浓似酒,且教桃李闹春风。晓棠宫因此而得名。
此时五更天,晓棠宫内却是烛火通明,韫玉远远的立在暗处,不消片刻见柳休言执了陈景然的手依依不舍的送出宫去,上朝的时辰到了,韫玉瞅见陈景然在柳休言香腮上抹了一把便去了,后面的女子躬身送别,风情别样。
韫玉面上,微微勾起唇角,一抹冷笑淡然悠远。
待陈景然走远了,韫玉自暗处走出,行至宫里,有守门的宫女正想阻拦,抬眼一看韫玉,顿时跪拜在地,口称:“娘娘千岁!”韫玉斜眼瞅了,正是上次探病柳休言时下令掌嘴的宫女,拎着裙摆走了过去。
见柳休言坐在那里饮茶,突然见韫玉笑意吟吟的进了内殿,慌的急忙跪倒在地:“妾身叩见皇后娘娘!”
韫玉看着柳休言,见她挽了堕马髻,眉梢眼角自有一段风流,姿色平平的面上也有了三分动人之处。遂面上堆着笑,躬身双手扶起柳休言,道:“柳贵嫔有功了!”
柳休言不解韫玉何意,不出一言立在那里,韫玉柔声说:“前日圣上在本宫那里夸赞柳贵嫔温柔可人,甚宽圣意。近日圣上国事烦忧,柳贵嫔温良贤淑,倒能让圣上缓解一二,着实有功了!”
柳休言面色红若海棠,一时也应不上话,半晌说了一句:“娘娘谬赞了!”韫玉柔声道:“妃嫔侍奉圣上本是分内之事,柳贵嫔莫因本宫的话心感不适,圣上对柳贵嫔格外垂爱,特命本宫来送个好人情。”
说完韫玉转身向外,高声道:“宣本宫懿旨,今日赐柳贵嫔汤池沐浴!”
门外即可进来几个姑姑,在柳休言面前立定了,道:“柳贵嫔有请!”那柳休言面上顿时失了颜色,转头看向韫玉,“娘娘,沐浴之事,后宫妃嫔是要有位份的,妾身低微,受之有愧。”
韫玉向前一步,浅浅笑道:“这是圣上与本宫商定的一番美意,柳贵嫔近日有功,着实当的起,还请柳贵嫔速速去吧,汤池宫里,都已经备好了!”
第55章 如意珠钗藏秘事,休言沐浴进美食
柳休言的唇几番翕合终于未说一语,上来两个姑姑一躬身:“奴婢有请贵嫔了。”便一左一右的将柳休言架了出去。
韫玉看着自己亲自选好的五大三粗的几个粗使姑姑,满意一笑。
兰筝上前问:“娘娘可要在这里候着?”韫玉眼波流转:“本宫乏了,回宫将息这罢!”说完便径自走了。
待回宫之后见桌上摆放了一小碟蜜饯的红果,韫玉怀孕之后,略喜食酸,当下便丢了一枚在口中,细细咀嚼,甜涩酸香,绵绵悠长。韫玉一时吃的性起,多食了几个,慢慢饮了一杯龙井新茶,就见采珊前来禀报:“娘娘,凌波池的随侍宫女含碧有急事求见娘娘。”
韫玉心中一动,知此事已经妥了,面上还是淡淡的说:“今日不是柳贵嫔去沐浴了么?她不在那里侍奉着,来本宫这里可为何事?”采珊道:“奴婢不知,含碧道事关天家事体,需见了娘娘的面才能说。”韫玉起身:“即使如此,让她速速进来。”
含碧依旧是一袭白衣,因走的略有些急了,绣了浅粉色芍药的鞋上沾染了青泥,见了韫玉便跪拜在地:“奴婢叩见皇后娘娘。”韫玉一抚茶盖,撇去清沫:“何事如此着急?”
含碧看了一眼左右,韫玉撇了一眼道:“你但说无妨!”含碧似鼓起许多勇气,抬起头说:“回娘娘,柳贵嫔今日沐浴,奴婢侍奉时发现,柳贵嫔衣饰上沾染了麝香的气息。”韫玉面色一凛,“含碧,本宫念你是故人,姑且饶过你此次胡言乱语,麝香这东西,你如何认得?再说这后宫之中,私藏麝香可是重罪,怎可空口无凭乱讲?”
含碧低头自袖中取出一支钗,双手恭敬奉上:“请娘娘过目!”兰筝接了呈了上来,正是早上柳贵嫔堕马髻上插的一支珍珠如意八宝钗,钗头似有动过的痕迹,韫玉纤指轻轻一推,钗头弹开,一粒麝香赫然藏身里面。
韫玉有些微微惊讶,未曾想到易晴居然能在朱钗上找出。本意只想一搜海棠宫,若是寻不出便依了太后的法子。怎奈易晴在宫中久了,柳贵嫔这等小伎俩轻巧便被寻出,难怪一早要柳休言去沐浴时她面色大变。
当下便将手里的茶杯惯摔在地,只听“咣啷”一声脆响,上好的钧瓷茶碗跌的粉碎,茶水溅湿了裙摆,将那紫金长裙洇成灰黑。韫玉冷冷的声音在宫内响起:“柳贵嫔现在何处?”
含碧答:“尚在沐浴。”
“传本宫懿旨,即可传尚宫、尚仪、尚食、尚寝四司女官搜查晓棠宫!”
看着含碧一字一句的说:“你速速回去好生伺候着,给柳贵嫔用的物件一样一样,都要是你们宫里最好的!”幽幽叹了一口气,微微抬了螓首,“此生柳贵嫔怕是仅此一次了!”语气平淡,却让人徒生一层冷汗。
易晴在宫中时日已久,做事自是有分寸,听了含碧的传话,明白韫玉是要她拖延时间,好让那些姑姑女官们将晓棠宫搜查仔细了。
当下将柳休言伺候的妥妥帖帖。那柳休言对韫玉一早过来宣她去沐浴略有不解和担忧,如今看这些宫女都恭恭敬敬服服帖帖,按摩捶腿分外舒适,那疑有它?心里暗自嘀咕,莫非圣上真的对她留了意,而非那等香料留人?
待柳休言沐浴梳洗完毕,已是晌午。柳休言对镜照了又照,只觉得这一番温泉水泡的肌肤额外细滑,心下十分满意,只是一摸,头上那枚如意钗未曾插回去,顿时心惊,左右巡视,怎料这番举动却分毫不差的落入易晴的眼中。
易晴笑着走到柳休言身边道:“贵嫔刚才拆下的头饰都已经带回,莫非还有落下的不成?”柳休言面上的表情有三分不自然,尽量平静的说:“别的倒是无妨,只是我还有一支珍珠如意钗,早上带着来的,如今未曾寻见。”
易晴左右瞧看了一番,面上堆了浅浅的笑:“许是那个姑娘粗手笨脚不知丢到哪个角落里了,如今已到晌午,贵嫔若是不嫌奴婢这里手艺粗鄙,还请稍进一些午膳,奴婢让那些姑娘赶紧到处寻一下贵嫔的珠钗!”
说完便不由柳休言推辞,左手一伸,道了一声:“请!”随即引着前去了。
这餐饭食却是极为简洁精致。汤池宫里的膳堂也与别处不同,松软的座榻前放了一张太极样式的圆桌,白的是汉白玉,黑色是极北玄石。
易晴轻声解释:“柳贵嫔,汤池宫的膳食一般妃嫔是享用不到。如刚才沐浴的太极阴阳池,这膳食亦是依着道家养生做的,不见荤腥,分量亦少,不讲究饱食,只待贵人泡过温泉后,进些清淡养生的菜品,如此才能调养得当。柳贵嫔今日暂请一试!”说完击掌三声,几个白衣宫女一贯而入,奉上六样菜品,确如易晴所说,分量极少。
柳休言每样细细进了,只觉得虽是素食,却做得味道清雅,口中生津。易晴在一旁将每道菜都细细介绍了,这六样菜品分别是:上清豆腐、太虚丸子、黄芪竹荪、乾坤蛋、御马升空、八宝豆饭。
这一餐着实让柳休言开了眼界,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已经过去。柳休言进了一口餐后奉上的清茶道:“今日多谢姑姑了!”易晴微微一笑:“贵嫔应谢圣上和皇后娘娘,奴婢只是做些分内之事!”
两人起身,慢慢行至汤池边更衣处,易晴召了一个宫女问:“柳贵嫔的珠钗可有寻到?”那宫女低头回了说:“奴婢等人将这里上上下下的都寻了,未曾看见贵嫔的珠钗!”听闻此语,柳休言面上煞白一片,忍不住上前一步道:“那珠钗可是我进宫前家母所赠,如今丢了,如何是好?!”易晴忙道:“贵嫔莫急,许是掉了来的路上也未可知,这一路甚少有人走动,奴婢速速派人寻了去!”
柳休言娇容失色,也不答话,拎了裙子就快步走了出去,甫一出门,就见架着她来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姑姑在门口候着,心下恼了几分,仗着在场就她一个主子,便想径自走了过去。谁料那几个姑姑却依旧趾高气昂,粗壮的手臂拦住柳休言道:“柳贵嫔,皇后娘娘速速召你转回宫去!”
柳休言恼道:“我怎知你们是不是假意矫召?”那几个姑姑亦不多言,当下上前将柳休言原样架了回去。
第56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休言之死)
这几个姑姑在宫里做粗使活惯了,又多被人吆来喝去,如今得了这么个机会光明正大的修理一个小主,那自是不为余力的。
柳休言这一路口中怒骂个不停,这几个姑姑却充耳不闻,一气将柳休言架到晓棠宫门口,便见兰筝立于门口迎着,便将柳休言摔于兰筝的脚下,低头禀道:“奴婢已将贵嫔带回来了!”兰筝“唔”了一声,挨个递于她们赏钱,那几个姑姑得了赏便喜滋滋的回去了。
柳休言气恼不堪,自地上跳起来冲着兰筝道:“你们如此待我,究竟何意?若我有个不是,让皇后娘娘宣我问话便是,你只不过是个奴婢,如何骑到我头上来了?!” 兰筝冷眼看着她说道:“若是贵嫔没做那等见不得人的事,奴婢自当恭敬称一声柳贵嫔,可如今却怨不得奴婢逾越了!”
柳休言眼睛顿时瞪圆了,话语也不甚利索,“你,你究竟何意?”兰筝答道:“娘娘进来便知!”转身进了晓棠宫。 柳休言回想一下寻不到的珠钗,心中已经有了八分肯定,自己是落入别人圈套,只是尚存了侥幸心理,边走边想着脱身之策。
待柳休言慢慢走进晓棠宫,却见江韫玉端坐于正殿八仙椅上。宫内光线此时不甚明朗,映的江韫玉的脸有了几分肃杀之气。身边立着几个女官和姑姑,自己宫人亦捆绑了一地,心中已然笃定。
见柳休言进来,韫玉怒声叱道:“罪嫔柳休言,圣上对你百般怜爱,你怎作出那等有损龙体之事?” 柳休言立于那里不语,即可有个姑姑用力在她后膝处一踢,柳休言顿时跪倒在地,依旧一言不发。
韫玉见她如此嘴硬,便又说到:“柳休言,你不仅用那淫药迷乱圣上,你还设计毒杀先后杜嫣然!这两罪今日一并清算,便可诛你满门!” 此言一出,柳休言惊的把头猛然抬起:“我没有毒杀杜嫣然!”
韫玉双眼一眯:“如此你是认了对圣上用了麝香和依兰?” 柳休言遂将头再次地下。江韫玉冷哼一声:“本宫断然没有想到,这等有损龙体之事,却是当年奋不顾身的前去救驾的柳休言所为!本宫以为用了麝香便够了,断然没有想到,你宫里居然还有依兰这种东西!”
说完将那支珠钗在柳休言眼前一晃,柳休言面色随之一变。
柳休言蓦然抬起头道:“一早皇后娘娘便安排妾身去沐浴,设计弄去妾身的珠钗,又趁妾身不在之时搜宫,妾身怎知如此种种不是娘娘故意陷害臣妾?”
韫玉抚着一只茶宠,冲着柳休言嫣然一笑:“柳贵嫔,你果然是心虚则乱,本宫不过是将你丢了的珠钗还与你,你怎么知道其中有诡?”
清淡一笔,柳休言顿时哑口无言,满面愤恨之色。
韫玉一声冷哼,将宫里寻出的剩余麝香和依兰草一并丢于她面前。 “此事人赃物证具在,并无疑问,你若是说出如何得了那毒药设计毒杀先皇后,本宫倒是可以考虑,赦你柳氏族人不死!”
柳休言冷哼了一声,“妾身承认用了麝香,但是妾身从未毒害先后!”
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柳休言面上肿起一片,头发散乱的披了下来。韫玉因打的太用力,手掌微微的痛,看着柳休言说:“这一巴掌,是我替先皇后打的,还有一巴掌,是替喜嫔打的!”见柳休言一副冥顽不化的样子,高声道:“宣惠妃叶雨怜晋见!”
柳休言听得身后脚步碎响,转头望去,见叶雨怜面无波澜的走了进来,向韫玉叩拜:“妾身参加皇后娘娘!”韫玉说:“你且平身,将你选秀之时夜间瞧见的仔细说道了!”
叶雨怜看着柳休言说:“选秀结束那夜,妾身半夜起身,看见柳贵嫔偷偷外出服药。。。。。”
说完便将一黄一蓝那两个锦囊自袖中取出道:“妾身未曾看见柳贵嫔服的是那一包。只是这药是柳休言与夏沛菡扭打在一起时自身上掉出,妾身幸而拾到!后来将这药送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用了这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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