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站起身,打了个哈欠:“二狗子你睡不着了吧?看着点儿,我去底下睡会。”
“嗯,小楠哥你去歇着吧,我会好好看着的。”二狗子诚恳的点着头,他既然说会好好看着,就一定会一直死死定定的到处瞧。今晚,他肯定又吓坏了。
“不用一直看,一刻钟起来看一圈就行了,官船也不是吃素的。”木尹楠一笑,拍拍身上沾的水渍,转身离去。
二狗子摸着手里的刀,狠狠磨了一会,好像那是他仇人似的。
不能砍人的刀,还是刀么?
磨完了,把刀用布裹了,往背后一插,伸手利索的往桅杆上爬去,他还记得木尹楠的吩咐。
几日后,他们这一行到了汉西的码头,靠着修整了半日。
“就是他?”军需官看着眼前笑的傻傻的二狗子,有点不信。
“军爷,就是他,您别看他这么傻,那眼力真是好的,做事也实诚,放风的时候,在桅杆上呆半天都不带下来的,要不您试试他。”荣家老二诚恳的说道。
军需官瞟了他一眼,船上混的汉子,多半都实诚,但未必就没有那奸猾的人。于是点了头,让人试了试二狗子的眼里,结果不出意外,果然是好。
“军爷,您看?”
“挺好,这次都靠他,回头给他赏点银子。”军需官不由得失望,这样的人,哪能做得了探子?身为探子,不仅要眼力好,还得脑瓜机灵。“哎!得了,人你带回去吧!”
荣家老二,撇了撇嘴,便领着二狗子回船上了。
说要赏,却一分银子都不出,还不是因为他大小是个官?
不过,荣家也不至于克扣这份银子,所以荣家老二很大方,当场就应下了二狗子,回头给他和小翠办亲事,还送他五十两做贺礼。
船少们都哗然了,然后羡慕二狗子的好运,至于他那准媳妇儿……还是算了吧!
还有一小部分人也知道,这大概是二狗子最后一次出海了。
那五十两,相当于劝退费。
荣家老二听着众人赞他宅心仁厚,心里也止不住得意:阿楠这一步棋走的好,既让二狗子得了实惠,也免去了军需官的觊觎。
当他的人是想挖就挖的?还是当他们荣家是冤大头啊!
168 我好像眼花了
荣家老二跟军需官打机锋,满口胡言的那会,木尹楠正在清理自己的东西。
她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一身替换衣裳,就是身上这件白衫,鲁家嫂子新做的,说是白色衬她,跟肉干一块塞给她的。
可也不想想,她是去做什么的,一身白衣,冒充翩翩贵公子么?
可别人看在眼里,却是频频点头,就算一样是粗布衣裳,她穿着也不像丧服,倒跟有钱人家的小孩偷闹着出来玩儿一样。
另一身换下来的衣裳,已经不能穿了。别说这会没有强效清洗剂,木尹楠也不觉得,自己靠一双手,能把它洗干净了。
“烧了再买一身。”安心话说的随意:“您倒是想的美,谁出银子?”
“荣老二不会小气的,他知道我穷。”
安心便不再开口,老往外面掏东西,它是会生气的。
木尹楠叹了声,安心越来越人性化了,这就是爷爷说它在芯片中很特别的缘故吗?
从前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更智能化罢了。现在觉出来了,爷爷是怕她寂寞。
怕他死的早了,她会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不过爷爷怕是没想到,安心居然学会吐槽和吝啬了。
继续收拾包袱。
除了肉干,就剩下一双鞋。那鞋是她自个买的,花了一钱银子买的。鲁家嫂子虽然会做,但她做的都是在家里穿的,放在船上,就不那么经用了。
摸摸身上,还剩两铜板,木尹楠叹口气,该去找荣老二预支点工钱了。
“早该这么做了。”安心果然又吐槽了。
荣老二很爽快,木尹楠说要钱买东西,怕吃不饱,他也见怪不怪,从身上掏了个钱袋出来,也不看有多少,直接扔给她:“够不?”
木尹楠掂了掂分量,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小子,够酷的!”荣家老二摸摸鼻子,笑了。
他却不知道,木尹楠始终认为,自己不过是取了工资,拿自己的工资,凭什么要道谢。
打开钱袋一看,银锭一枚足五两,还有点散碎银角子。
去了汉西码头边上的集镇。
一般来说,靠海的码头都是如此的,会有一个提供行船之人补给的地方,所以集镇上几乎什么都有,五花八门,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也。
有卖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衣食住行一样不缺,也有茶馆青楼,供人消遣的地方,当然,档次都不怎么高,毕竟只是个暂时歇脚的地方。只不过,看着在众多商铺之中特立独行伫立其中的青楼,木尹楠还是有点儿不习惯,因为经过的时候,难免会听见里面的靡靡之音。
说句实话,木尹楠少将就是个老处女,前世不知道什么叫做男欢女爱,这辈子也不打算体验。
所以,听着那些,难免有点脸红心跳。
所以路过的时候,让安心屏蔽了,也不许它转播。
一不小心就错过了点什么。
“属下见过世子爷。”
“饶大人不必多礼,这次委屈你了。”起身相迎的青年看着约莫有个二十多岁,身材结实、壮硕,穿了一身青衣长袍,却遮不住他胳膊上的大块肌肉。
特别的是,他脸上还带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
饶士官看着这位爷,说不清心里是赞叹还是崇拜。
“世子爷客气了,属下不委屈。世子爷,东西已经在替换了,没人会发现的。属下恭祝世子爷此次马到成功,为吾朝立下千秋功业。”
“但愿如此。”那世子爷一声轻笑,却有些冷意溢了出来。
千秋功业,在他心里,比不上那人一个笑脸。
“饶大人坐吧!”世子爷随意摊了摊手,见他依言坐下,方才问道:“听说你们前几天遇袭了?”
“是,亏得那些行船的机警,早早发现了。”
“闽江的人 ?'…3uww'”
“是,属下也没想到,不过是拉来打个掩护,倒是帮了咱们大忙了。”饶士官想起那二傻子,还是一阵阵叹息,说与世子爷听了,也笑:“属下本以为找到个好苗子,却没想只是有些天赋罢了。属下找人试过了,虽然说不上傻,但的确不是个机灵的。”
世子爷唯一露出的红唇勾了勾:“这世上哪那么多能人异士,倒也罢了。”
“世子爷说的是。”
“到时候该给的银子别少了,那些百姓也不容易。”
“是,属下明白。”
世子爷不再说话,饶士官则忍不住盯着那张面具看。
他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容颜,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恐怕即便是那阅尽百花,目下无尘之人,都会忍不住为之倾倒。
所谓天姿绝色,不外如是了。
可惜了是个男子。
这么一想,他不由想起了闽江船少中的那个少年,也是男身女相之辈。只不过,那孩子只是偏向于清隽秀气的长相,一双眸子,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活泛机灵的。不像世子爷这般,会让人忘了他的性别,性子也是沉沉冷冷。
虽不至于阴晴不定,但只要让他看上一眼,便觉得遍体身寒。
世子爷喝着茶,一边看向窗外,汉西码头还算热闹,兵士们行船一路,难得放松,自然也愿意松快松快,更别提还有闽江行船的人,一时之间,倒是给汉西码头添了不少人气。
他看到了一个看似熟悉的背影。
饶士官正要喝茶,偷梁换柱也要时间,他不如就在这儿陪着世子爷打发了也不错。却不料对面的世子爷猛然站了起来,一股脑儿攀上窗户,一跃而出。
饶士官一愣,茶水洒了自己一身,却没有跟下去,因为他知道自己跟不上,也没那个勇气从楼上往下跳。
这可是三楼,而他是凡夫俗子!
很快,世子爷又回来了。
“世子爷?”看着回转过来的那人,浑身仿佛尽是寒意一般的身影,饶士官禁不住觉得这空气又冷了几分。
“无事,我好像眼花了。”他淡淡坐下,又回到了原先的姿势。
世子爷,终究还是放不下吧?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他并不知道世子爷想要找到的那个人是谁,但想来,那必定是他平生挚爱。
他们的船要在这地方码头停靠一日,而世子爷带人拉着东西,趁着夜色就走了。
饶士官舒了口气,正要回船上,可巧才出了青楼,就撞上个眼熟的小子。
“阿楠是吧?”饶士官笑眯眯的叫住了就要绕过自己离开的少年:“匆匆忙忙的做什么?”
木尹楠回眸一看,笑了。
“原来是官大人,官大人……”她指指青楼:“也来这种地方?”
饶士官脸上一红。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从里面出来的。既然能来这种地方,还能干什么呢?总不能说,他是来找人的吧?于是他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对面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还是个长得挺清秀,看着还算讨人喜欢的少年。
木尹楠却很自在,还冲他挤了挤眼睛:“大人不用说,小子明白的!就是……就是这儿配不上大人的身份,也不太干净,大人还是要小心些。”
……这是个孩子该说的话吗?
饶士官悟了,都说闽江船少是流氓出身,看样子,这话差不了了。
一时无语,半晌咳嗽了声:“你这是干嘛去了?”
“大人问我啊?”木尹楠大大方方的把满手东西提起来,给他看过:“买点儿东西呗,上回的衣裳不能穿了,总得有替换的……你别说,这地方看着还没我们闽江大呢,东西偏贵的要死,真真是气死人了,还不能买……”
说着,嘴还嘟了起来,一脸孩子气。
这样的孩子气,很是能感染人。
不过,就这么个歇脚的地方,人家不赚你赚谁呢?饶士官看着他挺可乐:“走,本官也正好要回船上,你小子跟我一道吧!”
比起冰冷冷的世子爷,这样活泼明朗的少年,让他觉得更舒服。
跟他说说话,顺便调节一下他被冰冻了足有半个时辰的心肝。
“成啊官大人,您慢慢走,咱不急,当心脚下。”木尹楠十足狗腿的道。
这孩子有意思,明明眼睛清亮的不像话,偏生一副巴结样。
饶士官识人无数,哪里看不出来她压根没有一点儿想跟他说话的意思,偏她机灵的很,话里话外丝毫不露,语气也诚恳的让人汗颜。
“楠小哥成婚了没有?”
“没呢!”木尹楠大大咧咧的一笑:“我这样的人,一穷二白的,要银子没银子,没房没车,又没爹娘帮衬,哪个姑娘坏了脑子愿意嫁我?”
这混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愿意嫁他那就是坏了脑子?
饶士官被逗乐了,不管有心无心,至少人家这招管用不是?
“照你这么说,有房有车才能娶媳妇?那天下百姓人家,有车的可不多,岂不是都娶不着媳妇了?”
“话也不是那么说,人家毕竟有爹娘嘛!”木尹楠耸耸肩:“人家姑娘嫁给咱,不就图个安心么?没爹娘管着,谁知道咱会不会忽然翘了辫子?有房有车了,就算没了咱,人家下半辈子也能好好活……”
这话说得……真让人无语。
“没事别咒自己。”饶士官拍拍她,这小子,还真是百无禁忌。
“没事儿,咱街上的算命道士给我看过,说我命硬得很,死不了。”木尹楠一咧嘴:“官大人,这就到了,小子就不陪您闲磕牙了,我得看看我那兄弟去。”
“去吧!”她说的兄弟,就是那个二狗子吧?
这孩子看着满口浑话,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169 至余琉,抵樊城
木尹楠咧嘴一笑,十足一个无忧无虑的野小子相,毫无半点气质。
看她跑远,饶士官摇头笑着,脑中转过一个念头,大抵终究是他想得太多,这就是个孩子。
渐渐过了一个多月的光景,越往北方,天气越冷,人烟也越稀少。鲁家嫂子给准备的那点肉干早就让木尹楠拿出来给大家伙嚼用干净,或是煮了肉汤浓浓的熬成一锅,或是放在炉子上烘热了夹着干粮吃,可惜船上禁明火,不然若是烤着吃,味道会更好些。
这些基本的生存技能,这些年她也学了个七七八八,虽说手艺也就一般,但对少将大人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也没人觉得她手艺稀松有什么不对,一个穷小子,吃顿肉都得赶趟,何况做出个色香俱全的滋味来,那多半都是都是酒楼里的厨子才会干的事儿。
天气也渐渐的冷了。
离开闽江的时候是九月底,天还热着,秋老虎向来勤恳,总要烧上那么十来日。如今,却是十月底快十一月的时候,官船上的兵丁都换上了略厚的袄子,他们这些随行的附属也大多带了长衫秋衣,唯独木尹楠,仍旧是一身单衣的模样,看着都清冷。
饶士官还当船老大苛待了她,找了荣老二来问过,才知道是她自己不乐意置办,说是不怕冷。震愕了一会之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年纪轻,总以为身体硬朗,扛得住,到底不晓得上了年纪之后是要受罪的。
荣老二最终还是再去找了木尹楠一趟:“我知道你身体好,但北边天冷,十一月都要落雪的天气,你也别犟着了。这些本是给安哥儿带的,我看他身量同你差不多,凑合着穿。”
安哥儿是荣老二的小儿子荣安,今年也有十六了。荣老二认为跟着官家这趟走海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是以把他带上了开开眼界。结果上回碰上海盗差点把那小子吓出病来,让人送棺回乡的时候就把他一起捎上了,不过行礼却是没带走,倒是正好她用得上。
木尹楠这一次便没有再推辞。
回去试了试,虽说大的不是很多,但终究是大了些。毕竟是照着十六七岁男孩子的身量做的衣裳,放在这古代,也算的上是成人了。她到底是个女娃,就算比一般女孩高了不少,但安哥儿也属于人高马大的那一类,相比之下她便有些瘦小了。
人人只当她是小时候家里穷才养得营养不良,也从未想过她压根就是女扮男装这一回事,毕竟那板板一样的身材和和普通男孩一般的身量,一般女孩儿还真长不出来这样的。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所有的船都在余琉靠岸。余琉是个地名,是靠渤海海岸最浅的一段陆地。其实从船驶入渤海的时候,就代表着他们很快就要踏上返程了。
这一次卸运官粮,还算是顺遂的。(3-U-W-W)
每年八九月份其实是最不该出海的时候,因为有台风,所以一般情况下荣叔都会选择放弃这段时期的生意。他们家大业大,一年之中少赚一两个月也没什么损失。但今年八月的时候,荣叔还是不得不揽了一趟生意——也是当官的,但却是私活,也就是鲁大海老是叨咕着木尹楠受伤的那一回。
大抵荣叔也没想到会卷入权贵斗争的风暴中去。
至于结果,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荣家既然还能妥妥地当着闽江第一号的海行,自然是托他们的那一位没出什么大事。
只不过,海行的损失有些稍大,不过荣家还能承受。荣叔也是个厚道人,没有薄待兄弟们,那一次,活着的人都捞了一笔,至于死去的,也都是有悲有喜。
也许他们这样的人,自打出了海,就没想过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
所以说,这一次是顺利的。
就算折损了几个人,但却都不是各自船上的一把二把手,小小船员而已,随时都能补充上。十月时海上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什么大动静,就这么一直安静的直到抵达,休息上七八天,他们就能返航了。
当然不是空船回去。
既然出来了,总要载些货物回去,这也是官家默许的。毕竟人家也是混口饭吃,总不能说不许他们私底下做点自己的生意。再有一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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