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董小婉心中微惊,这忽然是怎么了,还关注起人家兄长的婚事来。
“那孩子我瞧着是个有出息的,练武那劲头不比靖和少,功底也不错,日后未必不能为国效力。何况,他和然儿关系一向好……”李长青犹豫了一下,说道。
只怕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就算……至少陈景瑞,会成为木尹楠的羁绊吧?
149 管家
木尹楠被宫中带来的宫女们环绕着,可谓是苦不堪言。但这种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别人却是看不出来的,她一向都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是以,董小婉还以为,她适应良好呢!
“郡主,您的背挺的太直了,落脚的时候不能那么重,女儿家走路应当弱柳扶风,轻慢又不失婉约,您这样是不行的……”怎么说呢?虎背熊腰不至于,但太干脆,太利落了。宫女甲斟酌着措辞:“您试试放轻脚步,慢一些……额,太慢了,也不能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郡主,配衣也是有讲究的,在不同的场合,穿着什么样的衣物,搭配什么样的配饰,都需要了解。就算平时在家中,也不能随意穿着,郡主……您今儿怎么又穿了一身棉布衣裳?”宫女乙很头疼:“奴婢也知道舒服,您做成中衣穿穿就是了,外面还是得穿的合您的身份!”
“郡主,弹琴首要便是学会音律,咱们先学宫商角徵羽五音的宫音,宫属喉音,五行为土,为五音之首,其音极长极下极浊……”宫女丙听着刺耳的琴音,无力的纠正:“郡主,那是角音,不是宫音……奴婢知道您用心了,郡主我们再试试?”
宫女丁一本正经的回了董小婉:“……王妃,郡主所学那五子棋说起来也有些趣味,奴婢以为不用再学。”
从八人到六人,从六人到三人最后木尹楠身边只剩下一个教习字的宫女,董小婉终于明白,木尹楠这货真不是当什么才女的料,唯一仅有剩下的这位,估计也快要送回去了。
不是谁都有耐心对着一成不变的字帖露出笑脸的。
不能说木尹楠不努力,不管是谁上课,她看起来都很用心,但是成果就……十分渺茫了,可以几乎说是没有。看着她那认真的模样你还不好意思说她没用功,结论当然就是荣华郡主没那个天分了。
“既然学不会,那就算了吧!”李长青也很头疼,妻子不是在抱怨,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就是木尹楠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她不懒,相反很勤快,但就是成绩不咋地。他亲眼看过她努力之后的成果,也知道她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每到她学琴的时候就会有多远闪多远,魔音穿脑那不是闹着玩的!就算她每个音都能弹的正确,但合起来就是……不动听。
最终,也只能放弃了。
“你教她管家吧!其他终究不过是小道,会管家就行了。”李长青揉揉眉心,如此说道。
董小婉想了想,也只好应下了。
于是送走了最后一位宫女之后,董小婉便将木尹楠带在身边,让她跟着自己管家。
她惊喜的发现,木尹楠对于这一点倒是做得不错,不说看账册什么的,只消一眼她就能看出其中隐藏的猫腻来甚至就连她没看出来的地方,木尹楠都能一一指出来。心算也十分快速,往日里便是自己也要花上十多日做好的帐交给她只需半日就能完成。
“母妃,这处的帐不是看过了吗?怎么还是这样?”木尹楠皱着眉头,看着手上的账本,有些不解的问道。
“然儿,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想来你该是明白的。”董小婉笑了笑,说道。
哪怕是作为主子也不能对下头约束的太紧了。须知一张一弛方是御家之道一味的严苛,只会让人心存不满。无伤大雅的小“失误”就不必太过计较。
“母妃,小的错误犯的多了人人都不当回事,迟早有一天,会铸成大错的。”木尹楠却不敢苟同,别人怎么处理她无所谓,但是她自己,却是绝不会姑息的。
“是么?正好我这段时间有些累了,不如然儿你帮我管家吧!母妃答应你,你做的决定,母妃绝不干涉,如何?”董小婉笑笑,说道。
堵不如疏,真正让她体会一下,想来这孩子就能明白了吧?
木尹楠也没有犹豫,当即便应下了。管一个家还能比管一个军队更困难不成?
她想的没错,但她却忘了一点,联邦的军队,都已经形成了体系,该如何不该如何,大家都是认同的,就连她自己有时候不也得同执行长商量妥协?虽然对方未必占了便宜,但自己也没能讨了多少好去。
不过木尹楠虽然固执,却是个易于满足的人,从来不会太过分。
木尹楠管家的第一天,去王妃面前告状的就有十多人,可惜董小婉虽然见了他们,却一个句话都没有说,叫他们失望而而后几日,虽然人数增多,但渐渐他们发现,王妃是真的不管之后,心里就琢磨开了。
木尹楠不可能一直管着家,她是个女孩儿,总有一天是要嫁人的。更何况她只是王府的义女,不能不回自己家吧?王妃不过是在教她罢了,就算如今再难熬,过了这段时间不就好了?
慢慢的,或许是知道没有用处,告状的人便渐渐少了,当然,这也不代表他们就会配合木尹楠的所作所为。明着不行,还不会来暗的么?
自然地,他们都将她当成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一个小毛丫头能有多少手段?
但后来,他们知道自己错了。
木尹楠在这方面的确是个新手,甚至他们猜的都对,她连应对的手段都没多少,但每一次,她都能让他们后悔,而且是悔到骨子里。
“这笔账做错了,问题在哪里,你自己去找,找到了,记你一功劳。找不到,就是你的错,你就不用继续做这个管事了,自有旁人来顶着。”木尹楠将账本丢到管事面前,轻描淡写的说着,她甚至都不用看他一眼,就让他冷汗津津。
不是他没用,不管是谁,在木尹楠面前,似乎都能感受到这样的感触。就算她重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怒气,表情也不曾变过,但内心,却像是被下了蛊一样,满是畏惧。
她的手段太狠了。
管事低着头,忽然想起了他的前任来。
那是被王爷和王妃信任多年的一个老管事了,当然,说是老,其实也就四十来岁,正当壮年,他管着王府的事务,很多事情,都能做决策。他对王府说的上是忠心的,但在忠心的人,也会有私心,难免会有错漏的时候。这不,正好被她给逮住了。
老管事没把木尹楠放在眼里,他有王爷王妃的信任,他不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会把自己怎么样,梗着脖子跟她对着干。木尹楠起初没把他怎么着,只是由着他,渐渐的,他的胆子便越来越大。一个小女孩,想跟他斗,那不是做梦吗?
他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发现如今王妃真的不管事,也不看账本,一切由着木尹楠胡来。于是他便认为,就算是出了事,也能说是木尹楠的失误,自己还能捞一笔。
事情很简单,只是在采买上头做文章。他本就是负责这一块的,这些年在其中也捞了不少,但这一回,他真是故意闹大了。木尹楠虽说没有直接针对他,他也不怕她,但底下的下人却未必个个都不怕,他最近的荷包扁了不少,已经渐渐承受不住了,只要这一次能把木尹楠管家的职责给去了,日子就又能回到从前,何乐而不为呢?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事情发生了,情况却没有向他期望的那样发展。事情没有闹大,木尹楠似乎早有防备,另外使人做了,而单单将他这一笔拎了出来。等到他一头雾水的被人五花大绑的架到铁青着脸的王妃跟前,看见那本被甩在自己面前的账本的时候,脸一下子就白了。
木尹楠没有伤筋动骨,他却倒了大霉。
王妃没有动他,她还是让木尹楠处理。她只是笑笑,也没有拒绝,让人扒了老管事的衣服在府里游行,让他的妻子儿女站在人群中一同观看,听人宣读着他干的好事——那大概是老管事这一生之中最丢人的一天。
木尹楠没把他怎么着,游行完了,只是卸了他管事的职责,又让他补上了亏空。
但这一下子,就把老管事给打倒了,回去没几日就生起了重病,卧病在床起不来。那些往日里巴结着他的管事们,也都纷纷避得远远的,家人还在府里当差的,成日都低着头,抬不起来,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老管事方才明白,什么叫一击必中。他以为自己可以扳倒木尹楠,但他却忘了,木尹楠终究是主子,在王爷和王妃的全力支持下,其实他做什么都是枉然。
而现在,老管事已经没有希望了,甚至妻子和儿女都受了牵连。虽然木尹楠没有连带他们,但他们自己心里就过不去那个坎,父亲丢了大人,他们做儿女的能好受?少不得被人排挤,日子过得别提多艰难了。
新管事拾起账本,望着已经不再理会自己的木尹楠,还是决定,非得把那个害人精揪出来不可。
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150 宿命
在洛宁王府,木尹楠就是一颗走动的人形地雷。
也许在这个世界,人们并不知道,地雷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可是他们内心对此的认识,却极为深刻。他们学会了自我约束,学会了小心翼翼,学会了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千万不要踩到地雷,否则后果,也许不止是粉身碎骨那么简单。
木尹楠觉得,自己成功了,虽然王府的下人们总体素质无法和军队里的军人相提并论,但他们的意识,至少做到了令行禁止,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错误。
没有到人心惶惶的地步,但,最起码也已经是心惊胆颤了。
董小婉真的很无语,无语到,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的这种心情。在事态再次扩大之前,她决定收回管家的权利,生怕这样下去,主子们没什么事儿,下人们却全都神经衰弱了。
当然,如果木尹楠知道她的想法,她只会叹口气。这个时代的人们心理承受能力实在太差了,她还没能释放出百分之十的功力,他们就全都缴械投降了。
神经衰弱神马的,在联邦时代,是有的治的有木有?
董小婉也发现,自从她收回管家大权之后,下人们并没有恢复到原先的状态。虽然他们不必再整日里的提心吊胆,但确实,有了显著的改善。只要她发下话去,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推三阻四,也没有人会用各种理由给她添麻烦,他们忠实而努力的完成她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情,有时候,她甚至只是一个吩咐,他们就能完全做成她想要的样子。
这样的下人,已经堪称精品了,恐怕就是皇帝身边,那座偌大的皇宫里,那些精心训练过的内侍们,都没有这样百分之百的行动能力!
这就是在高强度的压力之下,人类所展现出来的爆发力。
董小婉觉得,自己的日子似乎更加轻松了。她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丈夫,陪伴儿女。她不用每天花很长的时间,去处理府中的事物,她甚至可以很放心的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下人去做,自己每个月检查一遍就可以了。
她这么多年,也只是把下人们教育的比较听话懂事,而木尹楠,只用了一个月,就让他们服服帖帖不敢顾左右而言他了。
当然,这种服帖,不是发自内心的信服,而是来自于恐惧,来自于,木尹楠这个人,本身所带给他们的强大压强。
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简直就是天生玩弄权势的人。
还好,她是个女孩子。
发现这一点后,她和李长青不止一次庆幸。她终于不再埋怨陈家老夫人,她终于发现,陈家老夫人什么都不做是一个多么英明,多么睿智的决定,果然,老人家吃的盐比她走的路就是多,他们只看到了流于表象的东西,却没看透这丫头的本质。
这世上,有很多天才,他们曾以为,木尹楠也是一个天才。
但现在,他们不这么想了。
木尹楠,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破绽,是个变态般的存在。
其实木尹楠真的是无辜的。
她只是,受过不同的教育罢了。要说变态的话,变态的其实是联邦,不是她。
生于斯长于斯,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就算换了一具身体,除了灵魂,血肉和骨骼都不是她的,也还是无法有丝毫的改变。
木尹楠卸下管家之责,王府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但之后,再见到木尹楠的时候,就连一咪咪的轻慢都不敢有了。
这个煞星,是郡主啊!就算没有管家的权利,想要弄死几个奴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更何况,她不仅仅是弄死就会那么轻易放过的人啊!
唯有张妈妈很担心,她家郡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根本什么都没学到呢!“郡主,要不还是让王妃娘娘将那几位宫女请回来吧!”
好歹也要学点东西啊!怎么能够就那么简单的放弃了呢?连一点耐心都没有!
就这样,还敢说是宫中最出色的宫女代表?
连春分那跳脱的丫头都比不上呢!
“请回来做什么?我看着她们膈应,她们瞧着我也不舒坦。”木尹楠随意的在纸上画着,这是她从宫女们身上唯一学到的东西——如何运用毛笔作画。
不管是手势,姿势,还是集中程度,她自认都是十分标准的。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在花上留下的始终都是一团团墨迹淌下的漆黑。
她画梅花,人家说是鸡蛋,她画飞雪人家说这副山水图画得还不错,远处有好几座层层叠叠的山峦,倒还有几分雄伟的感觉。
“可是,我画的是独钓寒江雪。”
李长青低头自责,董小婉掩面而去,张妈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没有天分……就是这么悲催的事情。
“您总得学点什么才行。”张妈妈却很固执,在她看来,不管能不能学会,至少该有个学习的过程吧?看看那几个宫女才呆了几天,就一个跟着一个被送回去了。
当然,那是她们没本事,不是郡主太笨。
“为什么要学?难道只是为了嫁人 ?'…3uww'”木尹楠不解,她也不耐烦那些宫女,摆着架子不说,还特爱拿宫里的公主们说事儿——她又不是什么公主!
“……女儿家总该有一技傍身才好。”张妈妈想了想,道。“就算不会,也该都懂一点。这样,日后郡主出嫁了,才能夫唱妇随,兼顾好公婆,照顾好家人,做一个贤妻良母。”
贤妻良母?
别是闲妻凉母就不错了!
打从骨子里,木尹楠就不觉得,自己有成为所谓贤妻良母的潜质。
她是一个不喜欢被约束的人,哪怕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甚至,她连陈景然这个名字,都没打算接受。
还夫唱妇随?
这个三妻四妾的世界,让她接受一个,可能会娶上好几个妻子小妾的男人,那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林大哥,她都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嫁给他。
林大哥,和这世界上别的男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还没长大罢了。
所谓三从四德,所谓琴棋书画,所谓才女,她都可以接受,但绝对不要让她成为那样的人。
因为她做不到。
也许,她会顺从陈景瑞的安排嫁给某个人,因为她相信,陈景瑞不会害她。对她来说,嫁给一个人,也仅仅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而已。
她有一天会嫁给某个人,但却不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丈夫。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满足她的标准!
一夫一妻制,才叫婚姻,三妻四妾,那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为了一个男人,去学这些没有的玩意,只是为了讨好他……这种事,我为什么要做?”木尹楠直勾勾的看着张妈妈,那双眼睛,里面透出的坚定,让人无法推翻。
是啊,这种事,为什么要做?
张妈妈闭了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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