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其实不尽不实,木尹楠虽然喜欢摸石头,但她多半都是摸过就算,从来没有想要占为己有的举动,也不会有半分留恋——事实上,碰上含有能量的玉石,她还是想收入囊中的,只是这种玉石很难得,很少见。不过在旁人眼中,这大约就是她的喜好了。
陈景瑞想起木尹楠有一次竟然站在榻上去摸老夫人头上的一根玉钗,就有些无奈。
“哦,此话怎样?”洛宁王妃有些好奇,她当然看得出陈景瑞脸上的无可奈何,兴致勃勃的问道。
陈景瑞也不隐瞒,当成妹妹的趣事一般说了她平时做的一些“痴事”,倒是逗得王爷与王妃都是一脸笑容。
“景然妹妹喜欢石头么?那我把家里的石头都送你吧!”一直不曾说话的某小王爷总算开口了,可他这一开口,吓得洛宁王爷刚入喉的一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这个败家子!
家里的玉石,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便宜货,有些甚至比洛宁王妃送给木尹楠的翡翠玉镯更为珍贵,甚至其中大半都是御赐物品,宫里的东西怎好随意送人 ?'…3uww'
可木尹楠并不知道,她一听见“家里的石头”这几个字,就想起陈景瑞曾经差人送给她的那些鹅卵石,还有送到庄子上的那一堆玉石——没几块顶用不说,还麻烦得很!
再说了,就算有用,她也不想占李靖和的便宜。
“我不要。”几乎是立时就否定了他的提议:“多谢靖和哥哥美意,不过我真的用不了那么多。”
果然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洛宁王爷立时心情就好了,不禁想到。
而这时,小吴氏正巧牵着陈景安与陈景秀姗姗来迟。
115 染黑的白纸与褪色的墨纸
小吴氏今儿的衣着稍显素淡,但头上钗环错落有致,倒也不显得寒酸,她妆容精致,面上也带着气定神闲的表情,只是表现的再镇定,也难掩眸中的懊恼与愤恨。
老夫人明显就是故意的,明明她就在城里,不过就是与几位夫人相约去喝一趟茶罢了,洛宁王爷与王妃相携过府,竟也没遣个人来送个口信。要不是她身旁的丫鬟听闻了消息,说不得今儿她就要落个怠慢皇亲的名声——她可是这威武侯府正经的女主人!客人上门,她却一无所知的在外头与人喝茶闲话,这不是落人口实么?亲耳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她几乎已经瞧见了那几位相熟夫人眼中的同情和嘲讽……
带着女儿匆匆回府,顺便把儿子也从学馆中接了回来,能在王爷王妃面前露露脸的机会,她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心中郁气难平之下,她竟是没有先对老夫人请安,反而冲着客人盈盈拜下:“妾身吴氏拜见王爷王妃……小……小王爷。”瞧见李靖和的一瞬,她一瞬间禁不住有些失态,但她终究是年长妇人,不比林文炳年少青稚,倒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洛宁王爷皱了皱眉宇,淡淡的“嗯”了一声。这吴氏终究是小户人家出身,果然上不得台面,当着他们也敢对婆母不敬。先皇与当今皇帝都是极重孝道之人,当今太后虽不是天子亲母,但也日日晨昏定省从无错漏,为天下表率。他身为圣上兄长,也同样极看重这一点,虽说不能日日进宫面见,但王妃也少不得三不五时的去陪伴太后身侧,是以对小吴氏这明显的可以做法有些不愉。
而洛宁王妃则面色如常,仍旧带着宽和温柔的笑脸,将木尹楠往儿子身边一塞,笑道:“原是侯夫人回来了,这是去了哪里?”
小吴氏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洛宁王的脸色她自然看见了,偷偷窥视了上头的老夫人一眼。对方却是不动如山,仿佛对她刻意的不敬举动丝毫不在意似的……然而她越是不在意,小吴氏心里反倒一个咯噔,立时便明白自己又冲动了。但此刻她已无法挽回,只得道:“回王妃的话,妾身先前与几位夫人去香茗楼品茶了,不知王爷王妃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妾身给二位赔礼了。”
“说什么呢!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洛宁王妃爽朗的笑笑,浑不在意的样子仿佛真的半点都没放在心上——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人尚能得她几分敬重,至于这威武侯的继室夫人,不过是个连三品都不是的诰命罢了,根本无须在意。
“王妃真是宽容。”小吴氏稍稍舒了口气,笑着谢道,趁着这会子连忙向老夫人欠了欠身:“儿媳来迟了,给母亲请安。”
“罢了。”老夫人摆了摆手,语气有些冷淡:“坐吧。”
小吴氏面上自然尴尬,拽着一对儿女的手有些发紧。明明孙子孙女就在身旁,她竟也不向王爷王妃介绍一番?这摆明了是在下她的面子!可她又发作不得,老夫人执掌侯府这么些年,那气势岂是她能够比拟?呼吸一滞,却还是只能带着一双儿女在洛宁王夫妻的对面坐下。
却听陈景秀忽然出声,那声音,说不得是如何的温婉大方,柔情似水地问道:“这位是小王爷哥哥吧?”
屋内众人齐齐一愣,连那偷偷跟木尹楠咬耳朵的李靖和都呆了一呆,小王爷哥哥,这是哪门子的称呼?那声音听得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恨不得抖一抖才好。
淡淡瞟了一眼,却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面色娇羞的正望着自己,立时便想起来这便是他景然妹妹的二姐了。他对此女可说不上什么好感,甚至潜意识里还有些讨厌——当初公孙嬷嬷可是打探过陈侯一家的,自然也包括这陈景秀在内。想起公孙嬷嬷说过的话,再看着明明还算漂亮的少女,心里却止不住的泛起阵阵厌恶。
欺负景然妹妹的人,他都讨厌!
因而只是顿了一顿,便当做没听见一般,继续在木尹楠耳边絮絮叨叨,无非就是多年不见十分想念,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之类没营养的废话,听得木尹楠差点忍不住掏掏耳朵——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憋得很辛苦。
这是侯府,不是在庄子上,她怎么着也得装着些。在自己的地方她可以畅所欲言,哪怕只是在茸园,她也可以和哥哥稍稍放肆一些,可在老夫人屋里,她从来都是寡言的。
这不是她自己的地方,不是被她认同的家。
这般模样,很像是小媳妇,只要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是谁都会觉得这丫头是个逆来顺受内向胆小的丫头——至少李靖和就是这么想的!他心中不禁升起怒气,他的景然妹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被人欺负了,绝对没错儿!
“景然妹妹,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少年恶声恶气的问道,目光狠狠的剜了眉目含春的某少女一眼,活像她就是那个欺负木尹楠的人一般。
……孩纸,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做自己的。木尹楠无奈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么些年就没点儿长进么?按理说,他脑子里的伤该好透了啊!可为什么,他说的话还是这么不经大脑?“靖和哥哥,我挺好的,没人欺负我。”
想欺负她还得问过陈景瑞呢不是?
其实也怪不得李靖和,他的“病”虽然好了,但从小被呵护在洛宁王府的羽翼之下,他还真就没吃过什么苦头。纵然这些年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但他的内心还是十分的单纯,见不得一点儿肮脏。
如果将婴儿比作白纸,那么成长就是将白纸渐渐染黑的过程。然而在李靖和一开始的那个过程中,他始终都是一张白纸,这些年才开始恢复正常,虽然某个边边角角开始逐渐黑化,但他洁白的部分,还是比一般人多的多。
而与之相反,初来的木尹楠就是一张完全被墨汁染头的宣纸,经过这些年的沉淀,那墨色却渐渐褪去,开始泛黄——虽然回不到原本的洁白如初,但很多事情,她都已经不在在乎了。
陈景秀有点儿委屈,她不过是示好的一句问话,怎么就给自己招来了这么一个白眼?李靖和的目光太过不加掩饰太过赤裸裸,以至于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他明明白白的向众人传达了这样一个讯息——我讨厌你,就是讨厌你,讨厌的不得了。
为什么?她不懂,他们不过是初见,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她还对这个漂亮的少年心有好感——长得好看已经不用再复述,还是王府的嫡子,未来的小王爷。据说有点儿傻,可当这少年芝兰玉树一般站在那儿的时候,完全没有传闻中的傻样儿。他看起来是那么诱人,就好像一盘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葡萄,引得人食指大动。
可是,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招来了对方瞪视的一眼——陈景秀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鄙夷还是憎恨,她也想不出对方憎恨自己的理由,但,那对于自己来说,绝对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绝对不是一个自己希望的开始。
而他看着木尹楠的时候,却是那么温柔。即便语气不善的说这话,却还是一副将她捧上了天的模样,好似那个女孩就是如珠如宝,而自己,草芥不如。
为什么会这样?她捏起了双拳,眸光里透着点点水光。面颊上因娇羞而浮起的红晕渐渐褪去,逐渐变得惨白。又是她!每次都是她!大哥待自己冷漠疏远,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她陈景秀而是这个三妹妹!祖母不再疼爱她,父亲待自己也比从前严厉,就连二哥都日日把她的名字挂在嘴边!如今远道而来的王府世子,竟然一见面就对自己恶颜相向!
凭什么?
“靖和,不得胡言乱语。”王妃淡淡的看了儿子一眼,训斥道。小姑娘的脸色她看见了,却生不出同情。如果只是委屈,或是冷脸以对,她或许还会觉得歉意。毕竟是自家儿子先无视了人家,还有些出言不逊。虽说没有指名道姓,但那模样摆明了就是冲她。可那陈景秀却格外奇怪,明明招惹她的是靖和,她的目光却落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那一目了然的嫉恨与刻骨的怨憎,让洛宁王妃心生不喜。
知道他们惹不起,所以柿子捡软的捏?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么恨自己的亲妹妹做什么?纵然不是一母同胞,总有一半血液是相同的吧?
咳……因为本就喜欢木尹楠,加上儿子的偏袒,洛宁王妃的心也跟着长偏了。
她很奇怪自己原本在王府听儿子说起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嫉妒这小姑娘,可见了面,却觉得一点儿不舒坦都没有。她甚至觉得儿子偏心人家惦记人家都是理所当然的,就连她也忍不住觉得这丫头很惹人怜爱,就是讨人喜欢。
或许这就是投缘了?
“是,母妃。”李靖和满不在乎的撇撇嘴,大声应道。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里多了几分计较。
这洛宁王府的世子殿下,还真是个没心眼的人,直白地让人一看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喜欢谁,不喜欢谁,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明白。
恐怕……传言不假。
否则皇族的孩子,怎么会连半分隐忍都不懂,将自己的喜好表现的明明白白。
老夫人看向陈景秀,不禁暗叹一声。
可惜了。
116 眼力见儿
不过没来也就是老夫人脑回路中偶然闪过的一个念头,掐灭了也就算了,无关紧要。
是以很快她便从淡淡的可惜中恢复了心情,看了有些不满的瞪着自己女儿的小吴氏一眼,发现自己竟突然有些庆幸了,要是这个女人得了势,还不知道威武侯府会如何……顿时便笑容满面十分愉快地招呼洛宁王妃:“王爷、王妃远道而来,不如就在扬州城里住上几日。虽说不如京城繁华,却也有几处可赏玩之地,趁着老身还走得动,倒可以陪王爷王妃四处逛逛。”
这一番自谦的话说下来,自是可圈可点。洛宁王身份尊贵,但从品级上来说,却是与老夫人平级,只不过身为皇室,总是高人一等些,哪怕那些公侯见了,也得低头,老夫人虽说是自谦了,但也不显得虚伪,还流露出几分亲近之意。
“便依老夫人所言,”洛宁王爷笑了笑,竟是还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本来这次与王妃出来,也就没打算很快回去。一来是想来看望一下老夫人您,二来王妃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听说扬州有位致仕的张老太医医术高绝,还想请他替王妃诊治一番。听闻老夫人与张老太医有些交情,这一次恐怕要劳烦老夫人了。”
“王爷比不如此客气,说起来张老太医与我家还是姻亲,老身自当亲自延请……”说着这话,老夫人竟是不由自主看了木尹楠一眼,不过等旁人察觉之前,便收回了目光,笑道:“不如王爷与王妃就在侯府小住几日,也好让老身多多尽那地主之谊。”
小吴氏一听,连忙帮腔道:“是啊是啊,住客栈哪有住自家舒服,难得二位贵人来探望母亲,就不要到别处去了。”她话里的巴结之意毫不掩饰。让老夫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这个媳妇,未免太不懂事了。
人家贵为王爷,还需要住客栈吗?大把银两洒下。什么样的宅子买不到?何况洛宁王既然在扬州城外都有庄子在,想来在城内也不会缺屋少宅,只是一直没让人知道罢了。
她说那话本就只是客套,想来这两位贵人也不会寄居于别人家中,能够常来常往已经算是她预想中最好的结果。偏生小吴氏什么都不知道还在这儿胡乱巴结,什么话都往外说!
听她这么一说,就算洛宁王爷原本有几分意动。只怕此刻也要改主意了!
这洛宁王也藏的够深的,若非当年陈景瑞说起,她甚至还不知道张氏留下的那个庄子竟然与皇家的庄子相邻!可见她终究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早已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多谢老夫人美意,”洛宁王正眼都没看一眼小吴氏,对方也确实没有跟他对话的资格。长辈说这话她急急忙忙的插嘴本就是无礼,那一番话说的更是让人不舒服——好似他们是无处可去的流民似的。虽然心里明白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但对这个女人的不喜却又深了些许:“不过本王在扬州城也有几处产业,倒是不用劳烦老夫人了。”
“倒是可惜了,难得你们来一趟。”老夫人瞪了不争气的儿媳妇一眼,深深觉得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去把人叫回来是个英明的决定,否则先前也不会有那么和缓的气氛了。“不如这样,等王爷王妃安顿下来,让老身家里这几个孩子去为二位暖宅,添几分生气也好!”
“如此自然最好不过。”洛宁王这才应承下来,笑道。
林文炳和林文媛此时坐在陈景瑞身旁那叫一个尴尬,本来只是一次惯例的上门拜访,谁料到竟会碰上这样的场景?特别是林文媛,眼瞅着那洛宁王世子待木尹楠那份亲热劲。心里头就是觉得不舒坦,恨不得将她拉回身边才好。
可她到底是不敢这样做的。
明明都是客人,人家小王爷凭啥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景然妹妹的小手想牵就牵了,偏偏不管是老夫人还是小吴氏都没有半句阻止的言语,不知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么?甚至还凑到景然妹妹耳边说话,毛手毛脚的碰景然妹妹的小脸……
三哥他可是连景然妹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呢!
林文媛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偷眼看了自家三哥一眼,然而却是一愣。只见林文炳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看不出来丝毫异样的情绪?那双细长地和娘亲一模一样的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微微上挑,不时低语和陈景瑞说着什么,分明就没有半分在意的样子!
难道说……三哥并不像她想的那样钟情于景然妹妹吗?
林文媛一时有些茫然,总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什么,但冥冥中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偏生她又想不明白说不出来,一张小脸皱巴了起来,可不管怎么使劲儿琢磨却也琢磨不出什么名堂来!
或许是察觉到妹妹的目光,林文炳看了过来,对上妹妹蹙紧的眉心,忽然伸出手指按了按。等到林文媛回过神,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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