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你们在这上面走,可曾害怕?”
杏儿笑:“那倒是没有的,大家也都晓得,天气那般的寒冷,冰面结实,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倒是如今这样,主子可得小心着。这池塘啊,深着呢。”
“可不是么。杏儿这丫头说的倒是不假。”突兀的女声响起,竟是连秀云。
两人互相打了招呼,两人同时立于池边。
两人委实不算相熟,更算不上热络,腊月并不多开口。见她在此,便要离开。
“淳婉容莫不是看不起秀云?怎的见我过来便是要走?我看你们畅谈的正欢呢。”说罢便低头,看不出情绪。
勾起一抹笑容,腊月笑的也是无害:“后日我还要随驾出宫,听雨阁许多事情并未收拾妥当,自是忙碌不开,谈何看不起呢?我想还是你多虑了。”
说罢便是转身,正要离开,连秀云一个拉扯,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一个踉跄,两人竟是撞在了一起,就听“扑通”一声。
腊月已然落入池塘……
76
听雨阁来来去去的人流不断;景帝面色难看的站在外室;宫里大大小小的妃嫔都站在一边;宫里这样的状况也不过仅出现过一次,便是惠妃傅瑾瑶小产之时。
而连秀云与杏儿都跪在门外。
终于万太医从内室出来。
“启禀皇上,淳婉容性命已无大碍,稍后便会醒过来了。不过早春时节,池水冰冷,想要彻底好转,还需多多静养。”
“啪”景帝一把将桌上的杯子扫到地上;六宫无主,即便是妃,也没人会主动上去触皇上的这个霉头。
“让她们俩给朕进来。”
来喜一听,自是知晓,连忙将门口跪着的杏儿与连秀云带了进来,两人许是跪的太久,走路都是跌跌撞撞。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连秀云已经将妆容哭花,见景帝发问,连忙开口:“皇上,嫔妾是冤枉的,嫔妾并非故意,而且我自己都不晓得,淳婉容是如何落入水中,皇上明鉴啊……”
她这言下之意倒是让人以为沈腊月是自己掉入水中构陷于她。
一旁的杏儿怒极:“你胡说,明明是你将主子撞进了水中,如今你见主子未醒,更是颠倒是非。一切明明都是你做的,还要陷害于人。你怎能这般歹毒……”
连秀云不断的摇头:“没有,皇上明鉴,我没有啊。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锦心本是在一旁焦急的等待,见这连秀云还要如此往自家主子身上泼脏水。
扑通一声便是跪了下来:“皇上,我家主子心心念念着后日便要和皇上一起出巡,怎么会用这种主意构陷他人,而且,您看看,有这般陷害他人的么,现在躺在里面刚刚脱离危险的,是我家主子啊……”
锦心哭的不能自已,虽然皇上未发问她便自动的说了这些,可是即便是被罚,她也定要为自家主子讨个公道。
锦心虽然失礼,但是也说出了关键所在。就算是沈腊月要陷害连秀云,也一定不会选择这个时间。且不说早春池水冰冷极易伤身,就说后日便是她与皇上出巡之日,那更是难得的机会,她又怎么可能这般的傻呢。
连秀云并不得宠,份位又低,仅仅是为了陷害她便将自己弄到这幅田地,沈腊月才是那个傻的。而且如果施救不及时,是很有可能香消玉殒的。
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多言,更不想搅合到这乱糟糟的事情里。
“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这是指杏儿。
杏儿抹了一把眼泪:“我和主子一起从慧慈宫回来便在池边看风景,偏巧那时连主子也过来了。大家都知晓连主子并不喜爱我家主子,主子不愿惹事儿便是准备离开,可连主子不准我家主子走,拉扯之间我家主子就掉入水中了。”
杏儿说话自然也是向着自家主子,顺便还踩了连秀云一下。
这自是正常的,不用她说这宫里的其他人也知道,连秀云当初被贬就是因为得罪了沈腊月。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的,我只是想和妹妹多说几句话,确实是不小心碰撞的,皇上,嫔妾并非故意,嫔妾真的并非故意啊……”
这个时候连秀云倒是想明白了,如果陷害沈腊月,那确实会让人不信服,如此便将此事咬为意外。
景帝自开始便是看她们互相争辩,未发一言。
见听雨阁的四个大丫鬟全都跪在那里,之前锦心跪下,桃儿与果儿也连忙跪在了那里。几人的面上都是伤痛之情。
众位妃嫔见此更是不多言。如今这事儿可不是她们能搀和的,也没人愿意搀和其中。这宫里最近也算是多事之秋,往日总是有些龌。蹉。但却并未如此。
自从新人进宫,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倒是不断。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没人愿意引火烧身。而且就这连秀云的为人,想必是除了白小蝶,也很少有人愿意与其交往。
虽有才女之名,但是为人却是极端的不着调。
自她进宫,这才女之名便成了他人的笑柄,不晓得此等女子怎的就会有那名满京师的名讳。
“你进去照顾你家主子。”许久之后,皇上终于开口,且随手指了一人,那人正是果儿。
“奴婢遵旨。”果儿连忙起身进入内室。
锦心头垂的低低的,外人并不能看到她的表情,却不知她在皇上指向果儿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景帝终于坐下,这听雨阁的小榻,是两人常用的嬉戏之地。
如今那女娃娃在室内受着煎熬,他竟是觉得心里一阵烦闷。
“这宫里真是许久都没有肃整了,想来你们是觉得,朕是个软弱可欺的。月儿自进宫以来因着朕的宠爱,每每遭到陷害,不说旁人,就是自家表妹也不过是歹毒之心。今日更是可怜见儿的躺在那里,她年纪小,虽行事有些张扬,可却不曾伤害任何人,也不曾针对任何人,你们倒好,挨着个儿的算计着她。你们真是贤惠。想必你们在府里,学的不是琴棋书画,更多的是害人之心吧?”
景帝这话可不单单是说连秀云了,更多的是扫了许多的人,他人不晓得皇上是个什么意思,可是也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
不少人都在心里暗骂连秀云这个扫把星。既然要害人,那就一击即毙。如今沈腊月被救了回来,她自己受到训斥也就罢了,还连累她们同样被皇上厌弃。
大家都跪下,齐齐喊着冤枉。
景帝少有的冷笑:“冤枉?你们之中或许有人冤枉,可是那不冤枉的,也未必占了少数。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往日朕念着你们伺候的情分并不多言,不代表就是任由事态的发展。”
大家心里都是一惊,不晓得皇上洞察了什么,只是知道,这事儿也不光是因着淳婉容,想必皇上也是借着今日淳婉容这件事儿敲打她们。
而景帝却有此意。
近来这些人行为越发的不着调,再不适时的敲打,怕是她们都以为这宫里可以为所欲为。也以为这宫里便是她们使些计策,便可上位。
众人都不敢多言,老实的跪在那里,甚至连陈雨澜都是如此,刚才皇上还提到了她,惊得她更是不敢张扬。更是不敢像往日那般抚着自己的肚子装模作样。
“皇上……”果儿适时的跑了出来。
快速道:“皇上,主子醒了……”
景帝听闻此言连忙起身奔到内室。
腊月幽幽转醒,心里也在暗恨,自己怎么就不多加小心呢,就这般的着了连秀云的道儿,她是不
是疯了啊,怎么就敢那么做。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皇上已经奔到了内室。
看她苍白的脸蛋儿,景帝坐到床边。
腊月委屈的扁了扁嘴:“你,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并不细说自己的委屈,反而是这般。更是让景帝一阵心疼。
大手将她垂在脸颊的头发向两边抚了抚。
“哪里不舒服?”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声音极低:“没事的,看见你突然就觉得,自己哪里都舒服。”
“哪里都舒服?”
“恩。还能看见你,真好!”她的话音很低,里面有着显而易见的软弱。
她这般脆弱的模样让景帝动容,侧身躺到她的床边,将她揽进怀里:“朕没有保护好你。”
她吃力的动了动,将自己靠在他的颈项:“没有关系,以后,我会好好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你担心。”
这个时候不管她是不是在演戏,景帝都心里一软。他以为她会哭闹,会诉说自己的委屈,却没有想到,她会说这些,她说自己很好,说还能看见他,很好。
“朕不能带你出门了。”声音有些闷闷的。
不能出门,她也是有些失落的,但是事已至此,她只会让事情更有利于自己。
“我在这里等你。以后,以后你还会带我去的,对吗?”
她满眼的希翼。
“会,朕会。朕以后一定会带你出门。”
两人只说了这么一小会儿,腊月便是有些乏了。见她有些困乏的神情,景帝拍了拍她:“乖,睡吧。好好睡一觉。你放心,朕会为你主持公道。”
景帝在内室安抚沈腊月,其他妃嫔却是跪在外室。
无端受牵连的众人心里不光是恨着沈腊月,也是恨着这始作俑者连秀云,就不明白,她怎地就如此愚蠢。
待腊月熟睡。景帝出门,见众人还跪在那里,终于开口。
“除了连秀云,都起来吧。”
景帝就这般的看着连秀云,似是在想该是如何处置她。论份位,她也是极为低下了,可是即便是如此,也没看她消停,一个劲儿的上蹿下跳。
他的眼神滑向了众人,扫到人群里的白小蝶时,停顿了一下,连秀云既然被称为才女,再怎么也不至于这般的愚蠢。可自她入宫,眼见着她行事越发的不靠谱。还有那陈雨澜也是,似乎也是行事越发激进。
冷笑了一声。
是真的变化大,亦或是,有人在作怪?
77
太后听闻腊月出事,心里也是憋着一股气;她刚交代了腊月出门好好照顾皇上;转眼就有人如此,委实是打了她的脸。
别人不晓得这一点;可她自己心里却是这种感觉的。
虽没有亲自前来,但是却也派了身边的桂嬷嬷过来探望。更是带来了她的意思。
这个连秀云,委实留不得;且不说沈腊月;就是旁人;也是不喜她的;她份位不高,却屡屡自视甚高;在宫里兴风作浪;初次见她便迟到。
似是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往日为了这些小事儿,她不便多言。但是如若一直如此,倒是放纵了她。
指不定她还会不会做出更加害人之举。
见桂嬷嬷到了,景帝若有似无的笑了下。
果然,桂嬷嬷直言了太后的旨意。
如此无德之人,不堪存于后宫之中,既然如此,就让她去冷宫与宋妃作伴吧。
连秀云听到这个结果,一下子瘫软在了地上,缓过来之后便是不断的叫喊:“皇上,皇上,求您,嫔妾真的并非故意,嫔妾并非故意啊……”
景帝冷冷的并不多言。
见此情形,又见周围之人并无一人帮衬自己,连秀云口出恶言:“我失手将她推入水中,你们自是心里暗自高兴,何苦装出一副痛心疾首之状?我的今日,便是你们的明日。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不会的。我只恨,自己没有真的将她淹死,只恨那救援之人来的太快……”
“啪。”景帝一脚踹了过去,连秀云趴在地上。
没想一贯温雅的男子会这般待她。
“如此恶毒女子竟会入选进宫,委实是皇家的不幸。来喜。”
一旁的来喜不等景帝继续吩咐,连忙携几个小太监,堵了她的嘴便将人拖了出去,连秀云不断挣扎,可到底是个女子。就这般被拽了出门。
身在高位的德妃惠妃齐妃都并不多言。
今日之事她们说都不愿多说,连秀云蠢得没了边儿,她们也因着这个跪了许久,心里怎能不气。
“出巡按照原定的计划。淳婉容身子不好,这次就不能跟着了。桂嬷嬷,还请母后那边多多帮衬听雨阁,朕不希望淳婉容再有什么差池。”扫了一眼众人。
即便是沈腊月不能去,旁的人也别想从这件事儿里捡到什么便宜,别以为他没有看到许多人得知沈腊月出事之后的表情,纵使面色焦急,但那眼里的喜悦竟是显而易见。
而那焦急又有几分是盼着腊月好,更是不得而知了。
“至于淳婉容,她自进宫伊始便是安守本分,为人淳朴单纯,也正因此,朕特赐一淳字。你们许多人都是几番的陷害,她从不曾说过什么,她可以不在乎,朕不能让她一直受委屈。来喜,拟旨,淳婉容贤良淑德,特晋为正四品贵仪。”
皇上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心里一惊,更是恨上了连秀云。
她闹了这么一出,皇上不高兴,沈腊月被救了回来,她们也被皇上迁怒,此时更是如此,她竟然连越数位,晋为正四品的贵仪,人人都晓得,一个有封号的贵仪绝对是能抵得上庶三品的婕妤了。
此时的沈腊月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并不知晓外间发生的这一切,如果她知晓了,想必就会想到前世,前世的时候这连秀云也是同样的下场,不过那个时候她所陷害的人,并非她沈腊月,而是德妃。
可见虽然过程已然不同,但是她的结局竟然是没有变的。
皇上处理完一切便是带着众妃嫔离开。
皇上并未提处罚听雨阁几个宫女的事儿,不管是杏儿的伺候主子不周还是锦心的擅自插话,景帝都默默的无视了。
见大家都离开,已经瘫软的几人连忙爬了起来。
锦心看着自小伺候到大的小姐脸色苍白,脆弱的躺在那里,眼泪也落了下来。
紧紧的攥着拳头,是她没有好好地护着小姐。
待腊月再次转醒,已是第二日的清晨,锦心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支着胳膊打瞌睡。
腊月一个动作,她便是醒来。
“主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腊月看着憔悴的锦心,又看了看室内,扯了个笑容:“没事,只不过浑身乏力罢了。”
“奴婢命人为主子煮些粥。”说罢便是喊人。
腊月并没有阻止,她确实是有些饿了。四下看了看,低声问:“连秀云怎么样了?”
“禀主子,连秀云已经被关进冷宫了。”
听闻此言,腊月并不奇怪,只不多言起来,反而细细思量。
锦心开口:“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次两人这般的对上,想必连家接下来就要找沈家的麻烦了吧?还有这次,连秀云为什么推她,腊月从来都不认为,连秀云只是单纯的想让她死。
“没有,我要静一静,你先忙去。此事必不简单,我要好好想想。”
锦心点头应是。
本是准备出门,又想到皇上的册封,连忙再次开口:“主子,皇上已将您晋为淳贵仪。”
腊月一怔,露出一抹微笑。
点了点头:“我知晓了,你出去吧。”
锦心见主子知道,转身离开。
进封固然是好事儿,可是腊月却思量着这两日发生之事。
腊月总觉得这事儿透漏着不寻常,皇上对此事有所怀疑,她又何尝不是。先期她不过是因为被前世的事情迷惑了,总觉得连秀云如此是理所应当。可是再一细想,事情也未见得就是如此。
连秀云纵然人品再差,也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可是事实是,她确实是这么做了。
既然陈雨澜都有可能是着了白小蝶的道儿,那么,连秀云有没有可能也是如此?
即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说连秀云背后没人指使,腊月也是不信的。
这事儿不管怎么看,连秀云都捞不到什么好处。
所以腊月断定,一定是有人利用了连秀云。也许是因为药物,也许是因为她性格上的弱点,这些都是极为可能的。
再说害她这件事儿。
如果她落水之后被淹死,该是最好的。可是当时杏儿也在,呼救及时,被淹死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若不死,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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