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骨- 第6部分

　　　　“赵姐？你怎么大半夜在这儿？”我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我倒是还记得，白天的时候赵寡妇说过让我替他向我爷问好。但是我没想到她自己上门了，还是在这个时间来的。

　　　　猛然间，我想起来了冥币的事情。赵寡妇一定是看到了我给她的是一张冥币，才会大半夜的来兴师问罪。

　　　　赵寡妇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这种黑漆漆的环境下，我突然觉得她那张抹了*一样的脸格外恐怖。

　　　　“赵姐？”我再叫她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发抖了。

　　　　这时候我听到啪嗒一声，我家院子里的灯亮了。接着就传来我爷暴怒的声音：“你个小王八蛋，大半夜的又跑出去见鬼去了啊？”

　　　　我说话声音这么小都能惊动我爷，真的是没辙了。我不希望赵寡妇跟我爷见面，就对她说钱的问题我回头一定好好解释，让她先回家。

　　　　赵寡妇还是很好说话的，也没回答我，转身就走了。

　　　　但是赵寡妇走出去没几步，我才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神婆的银钗子，在她手里。

　　　　我想再追上去，我爷已经推开大门走到我身后了。

　　　　赵寡妇的步子迈得不大，但是走到却很快，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过去很远了。

　　　　我则是被我爷扯着耳朵揪回了家，一直到了堂屋里才撒手。

　　　　那个狐狸一样的女人也出来了，不过这次也没有开口替我解围，而是直接一窜坐到了我们家的八仙桌上，满眼戏谑的看着我们爷俩。

　　　　在我们农村，堂屋正当间的这张八仙桌是逢年过夜上供摆贡品用的。这女人直接坐上去，等于是骑在了我们家头上。

　　　　我想要过去把那女人从八仙桌上拉下来，但是腿下一疼，却直接跪倒在了她面前。

　　　　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拿了根扁担在手里，对着我的腿弯来了一下。

　　　　我疼的咬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爷却下手一下比一下重。还一直骂些难听的话，不堪入耳。

　　　　过了许久，我爷才停下来，一是他累了，大口的喘气。二是用来打我的扁担已经从中间折断了。

　　　　“说，你出去干嘛了？是不是想把那个老不死的事说出去，好让当官儿的来拉我进牢子？”我爷现在根本不把我当亲人，口口声声都说我要害他。

　　　　我有苦说不出，只能抬头怒视着八仙桌的女人，那女人却一直笑着看我。

　　　　过了一会，我爷的身影又出现在我面前，吼了我一句：“再盯着你奶看，我挖掉你眼珠子。”

　　　　我咬着牙低下头去，但是胸口上又挨了一脚。我爷踹了我一下，自己差点没摔倒在地，我也被他这一下踹的躺倒了地上。

　　　　“滚！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再进这个家门！”我爷的脸涨的通红，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落下来。

　　　　我爷竟然撵我走？我从小到大就是跟我爷两个人相依为命，他现在竟然不让我再进家门。

　　　　我腿上挨了很多下我爷的扁担，一时之间也站不起来，只能朝着我爷爬过去。

　　　　但是我爷这次是铁了心，拽着我的衣领子就拖着我出去了。被丢出大门之后，我听到我爷一边骂着一边把大门从里面锁上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我爷狰狞的面孔。我还能保持清醒，知道不是我爷真的怨恨我，都是那个女人搞的鬼。

　　　　我爬起来敲了一阵门，我爷也不理我，然后我就从门缝里看到堂屋里的灯关了。

　　　　失魂落魄的坐在了自己家大门口，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

　　　　身上穿的少，出门之前又让我爷狠揍了一顿，这会好不容易退了的烧又起来了，视线也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我知道我现在肯定病的不轻了，甚至可能会直接冻死在家门口。但是我只有我爷一个亲人，他不要我了，我还能去哪儿？

　　　　越想心里越难受，却发现原来真正到了伤心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

　　　　这外面的风也是越吹越大，像是又要下雨的样子。

　　　　我颓然的倚靠在大门上慢慢滑下来，坐到地上之后就看到远处一个佝偻的身影。

第十二章闹鬼（）　
虽然看不清脸，但是我知道肯定是神婆的鬼魂，远远的看着我，也不过来。

　　　　想想自己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也不怕什么鬼了，就对着神婆招手：“神婆，是您吗？您过来吧，我不害怕。”

　　　　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喉咙里就跟火烧的似的。

　　　　神婆也真的过来了，她也真的是鬼。我留意到了，她的一只手是断的，跟肩膀上有一道透明的缝隙。

　　　　我继续招手想让神婆过来，跟她说如果真的要偿命的话，就让我替我爷死吧，反正我现在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神婆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但是却在和我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住了脚步，用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我渐渐清醒了一些，开口问道：“神婆，你是想说那个钗子吗？”

　　　　神婆点了点头，从始至终也没有开口对我说一句话。

　　　　说实话我很是感动，神婆都死了还在想着怎么帮我对付那个我爷屋里的那个女人。

　　　　“神婆，那钗子让赵寡妇拿走了，我不好要回来啊。”我叹了口气，神婆也不再有任何动作，用一双只有眼白的眸子看着我。

　　　　我也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想着让神婆带我走算了，对于我爷的事，我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门哗啦一下打开了，因为我是靠在大门上坐着的，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扶着门框站起来之后，看到是我爷，又差点哭出来。

　　　　“孙子，冻坏了吧？赶紧回家暖和暖和。”我爷露出了久违的慈祥，我差一点就直接扑他怀里了。

　　　　但是看着我爷脸上的笑，我却总觉得心底发寒。

　　　　我脑子慢慢变得清醒，我爷怎么又突然变好了？这转变也太快了，让我很难相信。

　　　　我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我爷还是对我笑着，让我赶紧回家。

　　　　我从他和大门之间的缝隙里看过去，就看到了还插在地上的铁锹。在我埋下神婆的位置，又多出来一个土坑。

　　　　那个坑是为我准备的！

　　　　我心底一下子就冒出了这个想法，眼睛开始慢慢的往下看，看到了我爷背在身后的双手，他的手一直没露出来。

　　　　“呵呵，大孙子，怎么不进来啊？再给冻坏了，爷爷可是要心疼的。”我爷的关怀就是虚情假意，我又开始往后退。

　　　　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神婆已经不见了。据说鬼怕恶人，神婆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变成了鬼可能也害怕我爷这个杀了她的人吧。

　　　　见我不进门，我爷脸上的笑终于慢慢消失了。背负的双手也慢慢拿到了身前，他的手里是一柄菜刀。

　　　　我全身打了个寒颤，刚才要不是我犹豫了一下，现在已经被我砍死跟神婆埋在一块了。

　　　　到了现在，我爷也不再隐藏了，提起菜刀就朝我砍了下来。

　　　　我迸发出最后的力气撒腿就跑，跑出去很远才敢回头看了一眼。

　　　　我爷没追上我，他自己好像是摔了一跤趴地上了。我很想回去看看他摔的怎么样，但是理性告诉我，只要我过去，他立马就会拿刀往我身上招呼。

　　　　我只能继续往村子深处跑，躲在了一个胡同的拐角，趴在墙根看着我爷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四处打量了一阵终于回家了。

　　　　看来我爷是没摔坏，可是那个家我也是真的不能回了，我爷要杀我！

　　　　又贴着墙根坐了一会，天空中一道雷闪铮亮，雷声过后就下去雨来了。

　　　　在村子里我真的是一个能去的地方都没有了，平时村里那些男人都厌恶我爷。

　　　　那些个寡妇之类的倒是跟我们爷俩关系好，但是现在我爷抢了张木匠媳妇，估计也不可能收留我了。

　　　　而且，那些女人的家里，我也不想去。

　　　　雨越下越大，我开始冒雨在村子里寻找避雨的地方，最后只能在晒粮食的围场上找了个柴火垛，掏了个洞躲了进去。

　　　　虽然周围还是潮湿的难受，但是最起码不用淋雨了，而且这里面很暖和。

　　　　我以为我会这样的看着雨滴坐一整夜，但是没过多久我就睡过去了，还是因为发烧。

　　　　等我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不过还是阴沉沉的。雨也没停，只是小了很多。

　　　　我在柴火垛里窝的难受，就从里面爬出来了。因为下雨，村子里倒是没几个人来这儿，也没人注意到我在柴火垛里睡了一晚上。

　　　　脸上淋着雨，发现一晚上下来，烧竟然褪了不少。可能还是我年轻的原因吧，抗造。

　　　　脑子不再晕乎之后，就又开始慢慢的盘算。我不能真的放下我爷不管，而最大的机会，就是神婆变成鬼都要提醒我的银钗。

　　　　我得去找赵寡妇，把钗子拿回来，哪怕可能得把我爷被迷惑的告诉她。

　　　　一直傻站着淋雨也不是个事儿，我就直接开始往赵寡妇家赶。路上特意绕开了我家，怕我爷在门口等着我。

　　　　兜了个圈子到了赵寡妇家门口的时候，发现竟然有很多人围着。

　　　　要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时很少有人愿意在赵寡妇门前多站一会的。

　　　　我从人群里挤进去，就听到几个年岁大的人在那里嘀咕。

　　　　“这赵寡妇也是可怜，一个人死在了家里都没人知道。”

　　　　“就是，我刚才进屋瞅了一眼，都让耗子给啃了，也不知道死几天了。”

　　　　我听了几句就清楚了他们在说些什么，赵寡妇死了，而且死了很久。

　　　　我大脑嗡的一下子，脱口而出：“不可能！我昨个还见过她呢！”

　　　　就因为这一句话，乱糟糟的人群就安静了下来，全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就这样被人盯着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我也没有撒谎，我昨天晚上的确见过赵寡妇，她还捡走了神婆的银钗。

　　　　“对的，我昨个儿打这走的时候，还看到刘乾站赵寡妇门口说了半天话呢。只是？？？？？？，我没看到赵寡妇，兴许是在屋里吧？”

　　　　说话的是一个村里的婶子，平时也不会撒谎，很老实的一个人。

　　　　村里人可能因为我爷的事不信我，但是得信那个婶子。我也想起来了，我昨天来给赵寡妇送买鸡的钱，还站在她们家门口说了半天话。

　　　　只是，我现在也开始恍惚了。这么多人站赵寡妇门口说她死了，绝对不会是开玩笑的。

　　　　可是我说的也是真的，我亲眼见过赵寡妇。

　　　　这时候一个满是老茧的手掌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用浑厚的嗓音道：“刘相骨家的孙子，你也别害怕，赵寡妇生前也和气的很，可能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给她收个尸吧？”

　　　　我也没听出说话的是村里那个叔叔或者大爷，周围就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了，说赵寡妇可能死了不甘心之类的，变成鬼出来折腾之类的。

　　　　很快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人就散了大半，这时候村长老爷子也来了，带了几个人用地排车拉着一口薄皮棺材。

　　　　那些人又赶紧把我昨天见过赵寡妇的事说给他听，村长听完脸上也变了，问我昨天怎么见的赵寡妇。

　　　　这么多人看着，我也直接对他坦白了我来送买鸡的钱，不过把我爷给我冥币的事隐瞒了。

　　　　村长听完之后就对我说，让我赶紧去找神婆看看吧，别让赵寡妇给缠上了。

　　　　我听完又是一阵心虚，村里人还不知道神婆已经死了，就埋在我家院里。

　　　　我敷衍了几句，说我爷不让我接触神婆，不过村长还是派了个人去找神婆了。毕竟赵寡妇闹鬼的事，他作为村长不能不管。

　　　　吩咐完之后，村长又看着我长吁短叹了一阵，还是因为我爷的事。说我爷平时老不正经也就算了，这次竟然直接把张木匠家新媳妇给拉回自己家里去了。

　　　　我低着头替我爷挨着训，村长摇了摇头：“算了，摊上这么一个爷爷也是你这孩子命不好。”

　　　　村长开始让人把棺材从车上卸下来，这是给赵寡妇准备的，怎么说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能不管。而且尸体长时间不下葬，可能会闹瘟疫。

　　　　赵寡妇在这村里也没有亲人，死了丈夫之后娘家人也不跟她来往了，村长又担心闹鬼的事，就说也别弄啥葬礼了，直接装棺材埋了就是了。

　　　　虽然周围的人都满口答应着，但是真到了要进屋搬赵寡妇尸体的时候，却一个个都在往后退。

　　　　要不是闹鬼的事，这些庄稼汉子也不至于被一具腐烂的尸体吓成这样。

　　　　我着急银钗的事，怕一会有人进去看到了起了贪心给顺走出来。就主动跟村长开口，说让我也进去帮帮忙吧。

　　　　村长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我：“你？不行不行，老刘做事不地道，我也不能祸害他孙子。”

　　　　我解释说我也是想多做点好事给我爷积德，村长才答应让我跟着进去。然后又开始数落那些汉子，说一个个的大老爷们连个孩子都不如。

　　　　村里人都耿直，绝对听不得有人说自己不是个爷们，很快就有几个人撸袖子说进去搬尸体了。

　　　　我抢在所有人身前进了赵寡妇的屋子，一踏过门槛就跟进了冰窖似的。而且屋子里那股腐臭的味道更浓了，我昨天在门口就呛的难受，这会进来了更加受不了。

　　　　“老刘孙子，你快出来！”我听到身后老村长喊了我一嗓子，声音很难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吓到了一样。

第十三章冲突（）　
我进入这种阴气森森的地方已经是汗毛炸起，被老村长这么吼了一嗓子，马上就从门槛上又跳了出去。

　　　　老村长帮我拍了拍后背，我这才喘着气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赵寡妇她，她的手动了一下刚才。”老村长这话说完全场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是第一个进赵寡妇屋子的，也是唯一一个，刚进去就被老村长喊了出来。

　　　　但是这屋子不得不进，我要找银钗，老村长也肯定要把赵寡妇的尸体给处理了。

　　　　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庄稼汉子也不敢上前了，只有我一个人硬着头皮走到门口，探进去脑袋去看。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已经瞥到了一眼床榻上的赵寡妇，但是来得及仔细看就被村长喊了出去。

　　　　这次在去仔细查看，赵寡妇就躺在这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上，看上去也算是平平稳稳的，趟的很端正。

　　　　她的两只手摞起来放在小腹上，一点也不像是因为病痛而死亡的。反而给了我一种错觉，赵寡妇就像是已经提前预知自己的死期，安静的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我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说里面什么事没有，可能是村长爷爷刚才看花眼了。

　　　　饶是这样说，也没人敢靠近。这对我而言倒是好事，能让我一个人去找寻银钗。

　　　　我的脚再次跨了进去，手里也摸到了门后的电灯开关，我们农村都是拉绳的开关，但是我啪嗒啪嗒扯了几下子，电灯一点反应都没有。

　　　　电灯也许是坏了，我这样想着，也真心希望我想对了。

　　　　又往前走了两步，在的腿撞到了屋里的桌子上，疼的一咬牙。不过也看到了桌角上粘着的半截蜡烛。

　　　　电灯应该是老早就坏了，所以赵寡妇生前才会点蜡烛。不过现在已经是人死灯灭，很应景。

　　　　我在桌上又摸到了打火机，点燃了半截蜡烛。

　　　　这屋子不大，一根蜡烛基本就能照亮所有的地方了。我眼角慢慢的往床上移过去，先看到了赵寡妇的脸，不止是白，还有一种隐隐的紫